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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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沙姆索

第四章、好事者的輓歌
「自從人們開始學會如何掌握外部力量之後,人類的歷史便與魔法息息相關,兩者之間有如拉起了錯綜複雜卻又緊密無比的不可視之線。從玉米的生產到高塔的建造,從燭台的光芒到戰爭的應用,魔法以驚人的速度侵入了人類的生活。然而回顧人們看待魔法的態度,將會發現有趣的事,在魔法純粹被用來造成破壞與毀滅的混沌時代裡,我們恐懼強大的法師。在魔法介入人類生活的銀耀時代,我們尊敬強大的法師。在魔法成為不可或缺之物的金輝時代,我們仰慕強大的法師……」
著名的學者馬歇爾在其著作「身處學識之海的人們不可不知的有價值之話語系列──論魔法與歷史之軌的演變」,曾提出上面這段話。姑且不論那長得莫名其妙的書名,馬歇爾在此書中正確的指出了魔法師在歷史地位上的轉變。
魔法師的地位在混沌時代裡,向來被視為戰爭的道具,軍隊利用火球、閃電與詛咒取得優勢,幾乎已經變成戰場上的常態。一直到有些法師企圖擺脫這種偏見,以行動破除世人加諸於他們身上拘束,這就是銀耀時代的開始。
人們在提到銀耀時代的著名法師時,總會提到伊諾斯、蒂娜和夏洛克三人,他們先後將自身的才能與知識投注於政治之上,締造出穩定的政局與社會環境。當然,他們也都是銀耀時代法師群中的佼佼者。其中最具話題性的人物,便是伊諾斯這個人。
「法律必須成為不可視的荊棘,所有意圖觸犯者必將受傷。」
這是伊諾斯在擔任某國宰相時所說出的話,於是「荊棘的伊諾斯」之名開始廣為流傳。另外也有人稱他是「冷血的伊諾斯」,這是因為他除了具備淵博的學識、高明的政治手腕之外,在執法時也絕不留情。他絕不吝於對觸法者使用詭計,其冷酷的態度與手段為國家帶來長久的和平與繁榮,一直到他去世為止。
伊諾斯的功績是值得稱讚的,不過卻也意外地帶來了一些不良影響。
由於伊諾斯那不擇手段只重功效的行為模式,「結果好就等於一切都好」的思想大大影響了不少的魔法師。
「仔細想想,馬休大概也是被那種想法所影響的人。」
夏茵用指頭輕彈面前盛滿紅茶的瓷杯,用過去式談論死去的昔日同僚。
「1加1與4減2,兩者最後得到的結果雖然是相同的,但是仔細觀察過程就會發現他們其實天差地遠。眼睛只注視遙不可及的不確定結果,卻忽略掉在選擇時所產生的組合效益,甚至把過程當作結果,就算哪天會冒出零或負數也不奇怪。」
「總而言之,就是腳踏實地最重要吧?」
修簡單的下達了這個結論,不過他卻是最沒資格講這句話的人。
「腦袋裡只想著把對方帶上床,只會提高搭訕的失敗率。」
這是艾斯為夏茵的長篇大論所做出的簡潔註解。
身為「紅帷的災厄」以及「杰里特爾家大火事件之禍首」的三人組──修、艾斯與夏茵,現在所處的位置正位於馬卡迪蘭南部,名為山加拿城的地方。
這群人破壞了法師公會在紅帷鎮的地下工作站之後,便把注意力放在這座城市。雖然紅帷鎮的警備團有進行追查縱火犯的下落,但是當他們看見杰里特爾家被魔法所破壞的恐怖痕跡,行動力與志氣立刻大打折扣。
原本只是略微有名的不良二人組修‧坎特‧葛羅西亞與艾斯‧奇瓦拉,在離開紅帷鎮後卻讓聞名全大陸的冰色魔女夏茵‧佛蕾朵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於是他們的等級地位立刻暴升成極惡集團。而這三個足以冠上「活動式究極巨型暴風圈」之名的人。如今,他們的魔掌終於伸到了馬卡迪蘭最南端的大城山加拿,準備將這座和平的城市捲入劫難的暴風雨之中。
現在這三個人正坐在酒館裡,商量如何展開破壞活動。
「說到山加拿,領袖家族就是戈鐸了。」
艾斯以當地人的身份,開始解說關於山加拿城的事情。
華洛斯泰城的佛雷倫斯家族、海貝城的馬爾多里奧家族、潮風城的史夫基家族、山加拿城的戈鐸家族、修米城的多曼家族。這五個世家大族掌握了馬卡迪蘭絕大部分的權力與財富,雖然現在名義上是由拉夏‧佛雷倫斯載著馬卡迪蘭的王冠,但這並不表示其他家族沒有奪得這項頭銜的野心。
其中,史夫基家族與戈鐸家族可說是對王冠展露出最強烈企圖的人了。他們以銳利的雙眼仔細注視著華洛斯泰城的任何動靜,只要拉夏出了一點紕漏,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把佛雷倫斯家族踢下去,成為馬卡迪蘭的掌舵者。
戈鐸家族掌握了木材、金、鐵、絲綢、棉花、奴隸市場的所有權,在山加拿城具有呼風喚雨的實力。當家主狄克斯‧戈鐸具備優秀的商業才能,他除了致力於賺取大量財富之外,還設立孤兒院與難民收容所,雖然很多人認為他是為了博取聲才建造這些地方,不過至少一般人對於他的評價還不錯。
「不過,戈鐸家有一項令人不敢恭維的喜好。」
「喜好?」
「有錢人總是會有像戀童癖啦、女裝癖啦這一類的怪偏好,戈鐸家的人則是特別喜歡見血。他們還特別建了一座鬥技場,用高額獎金讓別人打得你死我活,在鬥技場裡就算殺了人也不用負責,甚至還開放賭博。」
「真是惡質的嗜好。」
夏茵皺起了眉頭。修好奇的問道:
「高額獎金?有多少?」
「這個嘛,平常每打贏一場比賽就會有獎金,贏越多獎金數目越高。而且還有特別獎金,第一名可以得到三十枚金幣,第二名有二十枚金幣,第三名是十枚金幣。」
「這麼高啊!」
修張大了嘴,眼神開始閃閃發亮。三十枚金幣,這筆數目對他的債務來說絕對是不小的助益。
「修,我們可不是來這裡參加這種比賽的。」
夏茵出聲提醒修。這時獵寶者把臉轉向冰色魔女,以宛如兔子般無辜的眼神注視著她。
「拜託嘛,佛蕾朵大姐……」
夏茵雖然已經直接稱呼修和艾斯兩人的名字,但他們還是只敢叫她作佛蕾朵而不敢直呼其名,修甚至還在後面加上一個「大姐」的敬稱。獵寶者自稱是「尊敬夏茵身為一個魔法師的成就」,吟遊詩人則說是「對漂亮的小姐要有禮貌」,至於真正的原因如何大概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我身上所背負的苦衷與無奈,妳應該很清楚才對,好不好嘛?」
窮苦的美少年以泣訴似的語氣加上水汪汪的眼神展開了心理作戰,強烈的攻勢使得夏茵暫時退讓了。
「好吧,我先自己去打聽情報吧!但是一有發現,我就會把你拖回來哦!」
「謝謝妳,佛蕾朵大姐!」
修握住夏茵的手用力搖了好幾下,接著捉住艾斯的衣領要他一起去。
「喂喂,為什麼我也要跟著你去啊?」
「我又不認得路!你不是當地人嗎?」
「我是當地人沒錯,但華洛斯泰才是我的地盤,這裡可是山加拿。」
「是嗎?也就是說,你要陪著佛蕾朵大姐去打聽情報了。」
「那當然是……」
吟遊詩人的舌頭瞬間暫停運轉,腦袋裡立刻衡量兩件事情的危險性。
雖然陪著美女魔法師四處散步乍聽之下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但是隨時有可能會基於不可抗力的因素而爆發以魔法做為對決的衝突,被捲入的話可不是躺個幾天就能了事的;相較之下,看修去報名比賽被人歐打就輕鬆多了。
「是陪你去報名啊!像佛蕾朵這樣兼具了智慧與勇氣、美貌與才華、膽識與溫柔的優秀魔法師,就算獨自一人去闖西方魔域我也不會擔心。比起來你這傢伙就差多了,擁有寬闊胸襟與仁慈心腸的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迷失在這陌生的城市裡呢?不,不用感謝我。人與人之間彼此互助的情操是最可貴的,友情之所以會如同寶石般閃閃發亮,就是因為義不容辭啊!」
艾斯暫時遮蔽了自己的良心,說出一長串不知所云的演說之後,便對夏茵做了一個優雅的欠身動作,然後跟著修一溜煙地跑掉了。
「好快啊……」
夏茵看著兀自搖晃的酒館大門,自言自語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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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啊……」
修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自青空傾落的陽光與地上的人潮相互作用,形成了恐怖的熱氣。
「對了,這個月是夏之華銀,所以會舉辦大型比賽。」
艾斯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手掌。
「夏之華銀」指的就是夏天的最後一個月,山加拿的鬥技場會在這時舉辦更為大型的比賽,由於獎金會提高到十倍,因此參賽者人數也會爆增。
「我還真是趕上一年一度的大祭典啊!」
修一邊感嘆一邊問明報名處的位置之後,便擠入人潮裡面。艾斯則是待在鬥技場旁邊的廣場,聆聽一名衣著光鮮的男子站在高臺上講著關於賠率與賽前戰力分析的事情。艾斯沒多久就頻打哈欠,他的肺部一向無法容忍充滿男人氣息的地方。就在他轉身想要離去時,有個人拍了他的肩膀。
「艾斯‧奇瓦拉?你怎麼會在這裡?」
映入艾斯視野中的是一名黑髮男子。吟遊詩人立刻翻開腦中的記憶簿,盡力找尋關於對方的資料。假如拍他肩膀的是認識的女性,他不到一秒就可以喊出對方的名字,但是男性就另當別論。
「啊啊……是尼歐啊!好久不見了。」
眼睛眨了三次之後,艾斯終於想起對方是誰。這名黑髮男子就是華洛斯泰城的一流劍士,同時也是拉夏的隨身保鑣──尼歐‧迪比安。
「你會在這裡,代表邦萊姆的影之劍跟夜鬼也來了吧?你們是來幹嘛的?」
「不,我們已經跟夜鬼分手了。拉夏大人在這裡嗎?」
「不是,我是一個人來的。你們是來幹嘛的?」
「咦?你不是拉夏大人的貼身護衛嗎?」
「嘖,先把我的問題回答完好不好。」
尼歐雙手在胸前交叉,露出有點不耐煩的樣子。艾斯嘻嘻笑了兩聲。
「修想要參加鬥技場的比賽,所以我陪他來報名。」
尼歐瞪大了眼睛。
「他要參賽!?」
「是啊,那你又來這裡幹嘛?」
「挑選人才。」
「咦?」
艾斯露出不解的神情,於是尼歐開始解釋。
原本的鬥技場只是戈鐸家族為了滿足自己的病態嗜好而建造的東西。當初的構想是利用高額獎金誘使貧窮者與流浪者在鬥技場裡互相搏殺,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慢慢的有了改變,除了賞金獵人、傭兵、冒險者與犯罪者之外,也會有想磨鍊武藝的騎士隱瞞身份來報名。
有些富商開始雇用在鬥技場上表現優異的戰士,讓他們成為自己的私人士兵或護衛。馬卡迪蘭是個年輕且武力不強的國家,有錢人僱用傭兵或是設立小型私人軍隊是很普遍的事,「在鬥技場上表現良好的人會被高薪聘請」的流言傳播出去之後,吸引了更多戰士前往參加。鬥技場就此被賦予了另一層與設立的原意截然不同的存在價值。
「每年這個時候,馬卡迪蘭裡有錢有勢的家族都會派遣使者來搜索人材,成為優勝者的話還會被二、三十個不同的勢力招攬。」
「原來如此啊!」
「你叫葛羅西亞最好不要太引人注目,不然拉夏大人幫你們放出的假情報就白費了。」
有可能嗎?艾斯煩惱的想著。姑且不論修的身手,光是他那張臉,在一群面目猙獰的參賽者中就顯得特別醒目了。
當尼歐與艾斯談論著關於鬥技場的存在意義時,修正奮力遊過人群,試圖到達報名處以登記參賽。四周都是大塊頭的男人,相較之下修顯得格外嬌小。由人群所堆築而成的牆壁一下子就把獵寶者給擠了出來。
「有沒有搞錯啊!」
修用力跺腳,開始考慮是否要把眼前這群人的腦袋當作踏腳石,直接衝到最前面。這時身邊傳來女性的輕笑聲。
「妳是想要報名鬥技場嗎?」
一名年輕女子如此問道,慢步走到修的面前。
她有著一頭俏麗的黑色短髮,穿著白色罩衫與藍色外衣,腰間佩帶著長劍。她的身高與修差不多,年紀應該也相差不小。她的動作在俐落中挾帶著優雅,有如雌豹般充滿了力道與彈性。如果以艾斯的標準來衡量,這名女子會被列為「值得謳歌的等級」吧!
修點了點頭,女子露出微笑仔細打量著修。
「鬥技場很危險的呢。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跑到這裡來,跟闖入虎群的綿羊差不多哦!」
修的臉色隨著女子的話而陷入灰暗狀態。女子以為她刺傷了修的自尊,急忙舉起右手道歉。
「啊啊,抱歉,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什麼立場說別人。我叫米莉亞,妳呢?」
「修。」
「修嗎?其實妳不用在這裡跟這群男人擠。鬥技場裡面還有另外一個可以報名的地方,這可是秘密哦。我也是參賽者,希望我們都能夠通過預賽。」
米莉亞說完對修眨了眨眼睛,然後瀟灑地轉身走掉了。修看著米莉亞離去的背影,下定了幪面參賽的決心。雖然對手把他誤認為女性而手下留情會較為有利,但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即逝而已——跟節省力氣的勝利比較起來,他寧願選擇自尊。
修照著米莉亞的話進入鬥技場,果然發現有另外一個人潮較稀少的報名處。完成登記手續之後,修拿到了一個刻有號碼的小銅牌。然後修回到鬥技場入口的地方,這時的艾斯也剛和尼歐分手。艾斯把遇見尼歐的事跟他說了之後,修不禁吹了聲口哨。
「福利真好,難怪有這麼多人參加。」
「假如太受矚目的話,到時就走不了了哦!」
「放心啦,我自有辦法。對了,下注的地方是在那邊吧?預賽就可以下注了吧?」
修跑去下注,花了三百里恩賭自己會贏,艾斯則是賭十里恩修的對手會贏,而吟遊詩人的行為換來了修的一拳。
預賽下午就開始了。
報名參加鬥技場的人數高達三百多人,預賽的方式是把鬥技場分割成十六塊場地同時進行。鬥技場的規則只有兩個:不准穿載任何防具、只能使用鬥技場提供的武器。名義上這是為了預防有人利用魔法武器作弊,可是使用鬥技場提供的武器還要付租金。即使是為了嗜好,戈鐸家族的商人魂依然不會就此熄滅。
至於輸贏的判別方式只有一個──把對手打到站不起來的人得勝。
修用布把眼睛以下的部分全部遮起來,以「神秘的幪面戰士」出賽。他很心痛地付出了五里恩租了兩把匕首當武器,但是在預賽時卻以一記瞄準後腦的踢準打倒對手,匕首的刀刃連一點灰塵都沒沾到就把比賽結束了,於是修為了白白浪費五里恩的行為而心情低落。
到了第二輪預賽,武器還要再租一次(因為第一輪預賽之後就會把武器收回去),因此修乾脆直接空手上場,以打擊對手喉嚨之後再施予頭部重擊的方式取得勝利。修就這樣空手打過了三、四輪預賽,取得正式比賽的資格。
「這裡真是太棒了……」
修陶醉地看著手中的錢幣,臉頰浮現幸福的紅暈,整個人陷入了奇怪的滿足感。四輪預賽下來,獎金加上賭金,他贏了將近七千里恩。
「不過,最近幪面好像很流行的樣子。」
「什麼意思?」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這時鬥技場已經將取得正式比賽資格的戰士全部選拔出來了,並要他們在鬥技場中央接受歡呼與鬥技場負責人(也就是戈鐸家)的祝福。當修到達了之後,終於了解艾斯的話是什麼意思。
連修在內,進入正式比賽的總共有二十個人,米莉亞也在其中。
二十個人裡面,有三個人是幪面的。

黃昏隨著時光的流動而消失,夜幕悄悄地覆蓋了大地,華銀之月取代了剛落入地平線彼方的太陽,在夜空中與無數的星辰一同閃閃發亮。在旅館「畢摩尼卡之星」裡面,極惡的三人組正在享用晚餐。
「是嗎,修打進正式比賽了啊!」
修與艾斯向夏茵提起今天的戰果,夏茵只是點了點頭。
「那麼妳調查得怎麼樣了?這裡有問題嗎?」
面對艾斯的詢問,夏茵聳聳肩。
「找是找到了,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看來這地區的負責人是馬休,他一死,其他人就火速撤離的樣子。」
「那真是太好了!」
修與艾斯異口同聲的說著,臉上堆起諂媚的徵笑。如果夏茵真的找到關於狂戰士的地下工作站,修就不得不放棄比賽去幫忙進行破壞工作,而艾斯一定會被修強迫拖去參加。這時夏茵問道:
「比賽要進行到什麼時候?」
「這個嘛,兩、三天就結束了。然後是表揚大會,接著還有優勝者遊街的活動,還會有祭典……」
艾斯屈著手指計算關於鬥技場大會的各項活動。戈鐸家族充分利用鬥技場所帶來的效益,以促進山加拿的商業活動。當然,這些活動的利益有一半是滾進了戈鐸家族的口袋裡。
「那麼就在這裡多待幾天吧!趁機休息一下也好。」
夏茵說出了令人意外的提案。看見修與艾斯驚訝的樣子,夏茵有點語焉不詳的說道:
「我最近情況不太好,魔法不能太常使用。」
接著夏茵就在兩人疑惑的目光迎送下離開餐桌,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間。
「佛蕾朵大姐身體不舒服嗎?」
「好像是吧,不過看起來不像有受傷的樣子……是生病嗎?」
艾斯偏頭思索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地發出了「哦啊」的聲音。
「你想到什麼了嗎?」
「這個嘛……你知道的,女性每個月之中總會有幾天是處於不方便的時刻……也許那會對魔法師有所影響吧!」
修不甚明瞭的點了點頭,等著艾斯繼續說下去。吟遊詩人看見修一臉沒有概念的模樣,不禁搖頭嘆息。
「曙光女神莎潔絲啊,請看看我眼前這個缺乏常識的傢伙,並原諒他的無知吧!不,這該叫人生歷練不足吧?看來我得找個時間好好教導你一些不可或缺的人生智慧才行。」
「我覺得就算再嚴肅的事情,只要是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會變得跟笑話沒兩樣。」
「能夠以幽默詼諧的方式來陳述沈重的事實與嚴肅的知識,也是令我感到煩惱不已的優秀才能之一啊!」
就在兩人交換沒有意義的對話時,普路托伸展出黑色的羽翼,將世界拖入了祂的支配之下。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是現在這個時間要上床睡覺的話還嫌太早了。艾斯提議出去逛逛,見識一下山加拿城的夜生活。修眨了眨眼睛,皺著眉頭說道:
「每次你一在晚上出去就會帶來麻煩,這好像已經變成某種特定模式了喲,總覺得有點老套。」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在經過一番語意不明的爭執後,修還是跟艾斯一起出門了。修繼續維持幪面的打扮,他似乎很中意這種把臉藏起來的方式。
山加拿是與華洛斯泰並列的五大城,同樣具有令人驚異的夜之繁華。尤其現在正處於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被鬥技場所吸引的外來人潮充斥了山加拿的旅館與酒館,街上到處都是旅人的身影,商人們特意延遲了打烊的時間,到處都聽得到喧鬧的聲音。
凡是有酒的地方都擠滿了人,空氣也因為人潮而顯得有些混濁。穿梭於街道間的修與艾斯逐漸感到厭倦。吟遊詩人心情低落的踢著地上的小石頭。
「真不敢相信!這麼大的城市裡竟然連個落單的美女都沒有!枉費我攜來充滿愛與希望的詩歌,要教導她們何謂真實的愛呢!」
「請把你的毒牙縮回去吧!這也是為了世間女性著想。」
修冷淡的回應。接著他突然靠近艾斯,低聲說道:
「我們被跟蹤了。」
「人數有多少?」
「四個,或許還有更多。程度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想先把他們打發了再回去,你先走吧!」
「不要,今晚實在太無聊了。這可以成為詩歌的題材哦,『夜晚的暴徒』跟『沾染血腥的月光』,你認為那一個標題比較好?」
「改成『好事者的輓歌』比較貼切。」
兩人一面進行危險卻又缺乏緊張感的對話,一面刻意走往人群較為稀少的地方。最後他們來到了一條黑暗的巷子,然後便停下了腳步。接著艾斯提高聲音說道:
「所謂的二流呢,就是指一些明明技巧不好又偏愛賣弄的傢伙。你們不覺得這個形容詞跟你們這些偷偷摸摸的跟蹤狂簡直是絕配嗎?像你們這種程度的傢伙就跟野狗沒兩樣,而且還是等級最低的那一種。喂,乾脆吠個兩聲來聽聽看如何?反正我也不期待你們能說人話。」
艾斯一口氣吐出跟毒氣團沒兩樣的諷剌話語。過了不久,就有五個人從街角與牆壁夾隙之間走了出來,他們穿的衣服看起來像是普通居民,但是眼神的兇狠程度已經超越了善良人民的等級。五個人全都持有武器,亮晃晃的刀子泛著冷冽的光芒。
這些來路不明的跟蹤者極有默契地衝向修,對於艾斯完全視而不見。面對一擁而上的敵人,修輕巧地移動腳步並轉動身,宛如一陣風般剎那間便穿過了他們的包圍陣形。同時對方的人數也由五人減至三人,修在躲開他們刀子的瞬間,也將匕首的刀刃刺進他們的心臟,動作之快簡直神乎其技。
「要拷問的話,活口只要一人就可以了。你們決定一下吧,是要我隨自己喜好再幹掉兩個呢?還是乖乖供出指使者之後再回家睡覺?」
對這群襲擊者來說,修的話聽起來與送喪的鐘聲沒多大分別,他們面面相覷了兩秒之後,才猛然發現到現場還有另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孱弱的人──艾斯‧奇瓦拉。
殘存的襲擊者們彼此互相點頭示意之後,便轉身將目標指向吟遊詩人,他們決定採取「挾持人質」這種缺乏創意但是卻效果十足的作戰方式。
一道銀色的閃光劃過了空間。
隨著飛散於街角的紅色血液,襲擊者的人數再次減少。僅剩的兩個人雙腳像是被凍結似的站在原地,驚楞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黑髮男子。艾斯訝異地喊出援助者的名字。
「尼歐!」
佇立在月光下的人,正是手執銀色長劍的華洛斯泰城之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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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呼喚災難的人們
「剛剛那個小鬼說得很好,要問話的話只要留一個活口就行了。我很樂意替你們決定誰是留下來的那一個。」
尼歐以冷酷的語氣進行威脅。兩名襲擊者被尼歐的快劍給震懾住,連反抗的勇氣都失去了,只能臉色發白的發著抖,以顫抖的聲音吐出他們知道的情報。原來他們是流浪的傭兵,受僱來狙殺「在鬥技場裡幪面的人」。尼歐反覆詢問,一直到確定他們沒有說謊或隱瞞實情的事之後,便拔劍把兩人的右手小指給切掉。突然遭到斷指之痛的襲擊者發出悽厲的哀嚎。
「下次再被我遇見的話,不見的就是你們的頭了。滾!」
於是兩名襲擊者懷抱著無限的苦澀與眼淚倉皇惶逃離。尼歐轉頭看了修一眼,不耐煩地的搔了搔頭。
「真是的,沒想到其中一個幪面人竟然就是你這個讓人分不清楚是男是女的小鬼,害我白跟來了。」
「我也可以讓你的人生在今晚就走向終點哦!」
「上次在華洛斯泰讓你逃過一劫,今天可沒人會來喊停救你了。」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修的眉毛倒豎成危險的角度,尼歐的額頭也微微浮現了象徵不滿的青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擦出無形的火花,氣氛一觸即發。
「丞蒙華洛斯泰的一流劍士現身搭救,真是讓人感到無比榮幸啊!不過可以請你把事情講得更清楚一點嗎?」
艾斯插入兩人之間,平息了一場即將爆發的糾紛。尼歐哼了一聲,將長劍回鞘,雙手抱胸倚著牆壁。
「讓你們知道也沒關係。簡單的說,只要是幪面參加鬥技場大會的人都變成了目標,有許多勢力想宰了他們。」
「為什麼呢?」
「因為這次戈鐸家族的人有出場。」
在灑落月光的陰暗街道裡,尼歐低聲訴說著關於鬥技場的黑幕。
雖然說戈鐸家族的嗜好是看人流血,但是他們本身並沒有親自下場的興趣。然而每個團體裡或多或少總會出現一些怪胎,戈鐸家就冒出這樣一個除了喜歡觀賞別人流血之外,而喜歡用自己的手讓別人流血的異類。
「那個人就是戈鐸家現任當家主狄克斯.戈鐸的養子。這個人極少在公眾場合現身,也沒什麼名氣,有關他的情報極為稀少,連名字也打聽不出來。」
「連拉夏大人也不知道嗎?」
艾斯微感詑異。拉夏所擁有的情報網之細密,已經到了連一個人內衣褲多久沒換洗都能打聽出來的程度,能夠瞞過他的事情幾乎少之又少。
「是的。不過據說狄克斯‧戈鐸十分中意他,有傳言指出他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任當家主的人,也有人說他是狄克斯的私生子。」
「所以說,那些貪心的親戚們就想要趁機解決他了?就跟海夏蒙家事件一樣……」
「比那個更複雜。」
尼歐表情嚴肅的說道。
戈鐸家是掌握五大城之一的豪族,其影響力與財富更凌駕於海夏蒙家,當然有過節的仇人更是多上十倍不只。有許多勢力都想要讓這位狄克斯的養子停止呼吸,由於據說這位戈鐸家的異類會幪面參賽,因此修也成為預定狙殺的目標之一。
「你們聽過『混沌從者』這個名字嗎?」
尼歐突然反問兩人。艾斯搖了搖頭。修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低聲問道:
「他們也扯進來了嗎?」
「好像也有人雇用了那邊的人,你們自己最好小心一點。」
尼歐說完之後就逕自離開。
「修,混沌從者是什麼東西啊?」
「回去再告訴你。」
修與艾斯直接回到了「畢摩尼卡之星」,一路上修很謹慎地注意是否有人沿路跟蹤,還特意繞了兩段路之後才回去旅館。接著修把夏茵找來,告訴她關於今晚發生的事情。當夏茵聽見「混沌從者」的名字時,挑了挑眉毛。
「混沌從者?你們扯上了麻煩的事情了。」
所謂的「混沌從者」,指的是一個以信仰為主體的宗教組織,成員多數是類似狂信者之流的暗殺集團。這個將取人性命作做教義之一的集團有著濃厚的神秘色彩,沒有人知道他們侍奉何種神祇,也沒人知道他們的據點在何處,就某種程度而言,混沌從者比法師公會還要充滿謎團。
「混沌從者的作法非常奇怪,他們只會派出一個人攻擊暗殺對象,假如失敗的話,他們就會放棄暗殺行動,不會再派人過來。不過他們的殺手水準都很高,很少有人能成功逃過他們的刀尖。」
「你很清楚嘛?」
「因為我曾經跟他們交過手啊。」
修在擔任邦萊姆之王哈登的暗衛使時,就曾經跟混沌從者的殺手周旋過,當時修費盡心血才把他擊倒,接下來哈登就再也沒被來自混沌從者的殺手攻擊過。
「聽起來像是類似教義一類的東西?」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沒証據啊!」
夏茵一邊聽著修與艾斯的對話,一邊頷首,然後輕聲說道:
「事情沒這麼簡單……看來馬卡迪蘭會有大事發生。」
冰色魔女的低語引來兩人的注意,夏茵發現了修與艾斯的目光之後,微微搖了搖手。
「不,沒什麼……那麼你還要繼續參加鬥技場競賽嗎,修?」
「如果因為一點小小的阻礙就拋棄賺錢之路的話,死去的老爸一定會從墳墓裡跳出來罵我的。」
「說這種話的時候不必抬頭挺胸!」
艾斯露出了「我早就知道他會有這種答案」的表情。夏茵發出苦笑之後,用左手支著線條優美的下巴說道:
「總之,既然遭到誤認了,好歹也該作點準備才行。鬥技場的比賽一結束之後我們就離開吧!」
「啊,那個,佛蕾朵大姐妳沒有問題嗎?」
「咦?」
修盯著夏茵的臉,投射出洋溢著關懷之情的視線。雖然本人或許沒有自覺,不過修此時的表情與眼神充滿了誘人的魅力,艾斯後來的形容是「看起來簡直像在引人犯罪一樣」。就連夏茵也不禁為之一楞。
「為、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妳好像身體不太好的樣子。艾斯說妳現在是每個月不方便的日子,可能無法使用魔法……」
「哦,艾斯說的是嗎?」
冰色魔女的詰問彷彿摻雜了無形的寒氣,吟遊詩人感到自己的背部似乎被某種肉眼看不見的冰冷物體給戳刺著。
「不,這個,那個,其實,這是因為……」
面對夏茵那沒有溫度的微笑,艾斯的思考能力呈現了暫時性低下的狀態。不過夏茵沒有理會艾斯,而是將視線轉回修的身上。
「謝謝你的關心,修。雖然我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但是這不會導致無法使用魔法。」
「真的嗎?」
「魔法是根源於『意志』與『知識』的力量,身體是引導力量的媒介。身體情況不佳的話,只會影響施法的次數而已。我依然可以用魔法刺穿,那些說無聊話的人的舌頭,只是不能做太多次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艾斯,你的臉色怪怪的?」
「不……只是在想該怎麼應付那些殺手而已,哈哈哈。」
不安的夜晚,就在艾斯的乾笑聲中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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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對著天上的烏雲大聲咒罵,雷雨也不可能就此平息,同理可証,即使是籠罩著無數的暗幕與陰謀,鬥技場的比賽也不會因此而中止。在少數人的不安與多數人的期待下,鬥技場的正式比賽就此開始了。
艾斯坐在花了一百里恩所買到的觀眾席上無聊地打著哈欠。
「真是的,血腥味加上汗臭味,煩人的熱氣加上飛揚的塵沙,我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裡的啊!」
艾斯不滿的低聲抱怨。原本他是希望今天能自由的在山加拿城教導美女們如何吟唱愛的讚歌,但是修威脅他一定要來(為了幫忙下注),因此他只好也自己下注來打發時間。雖然他並不討厭看人打鬥,但是也沒有迷醉於血腥的低級偏好,在看了兩場比賽之後,很快就厭煩了。
就在這時,尼歐來到了他旁邊。
「真難得會在這裡看到你,艾斯‧奇瓦拉。」
「啊啊,是你啊!」
「怎麼看起來一臉有氣無力的樣子?」
「跟優雅這個詞彙完全沾不上邊的粗魯格鬥不適合我。這種無聊的比賽無法勾起我的興趣。」
「是這樣嗎?哈哈,那是因為你沒看到真正高手的戰鬥。」
「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唯有實力相當的高強戰士,才能彼此激發出燦爛的火花。如果實力不怎麼樣的話,打得再激烈也沒有可看性。」
「場上的可是三百多人中選出來的戰士哦!」
「一樣啦!就我看來,能贏過那個不男不女的小鬼,在這場比賽裡大概找不出三個來。」
「你不是來挑選人材的嗎?竟然還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啊!」
尼歐從懷中取出一小張羊皮紙,頷首說道:
「我也是很煩惱的。除了葛羅西亞之外,唯一有可看性的就只有三個人。」
「哦?哪三個人?」
「就是……啊,現在正好要輪到他比賽。」
就在艾斯跟尼歐閒聊時,第三場比賽也隨之結束,獲得勝利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他以打斷對手一隻左腿的方式取得晉級資格。接著第四場比賽的配對,是一個身高與肌肉都很嚇人的大漢,以及一個用繃帶把臉全都遮掩住的幪面人。
「哦?那不是戈鐸家的嫌疑者之一嗎?」
「仔細看好。那傢伙的功夫不是開玩笑的。」
幪面人挑了一把長槍,而大漢則是選擇了一柄長柄巨斧,光是就體格與武器上來看,大漢佔了徹底的優勢。
戰鬥一開始,巨斧便以凌厲的橫掃襲向幪面人的腰部。鋒利的斧刃並未造成任何破壞,只是撕開了無人的空氣。幪面人瞬間以長槍刺中大漢的右肩,接著一個箭步衝至大漢的懷中,同時倒轉槍身,以槍尾刺擊對手的咽喉,最後用槍身重擊後頸,大漢就此昏死過去。
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第四場比賽的勝利者就決定了。幪面人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選手休息區,只剩下暈倒的大漢躺在偌大的鬥技場上,沒有見到流血場面的觀眾們發出不滿的鼓譟,尼歐則是露出讚許的目光,吹了聲口哨。
「比我想像的更厲害啊……葛羅西亞對上他的話,想必會很有看頭。」
「他有這麼強嗎?」
「所以外行人就是這點令人頭痛。他的攻擊完全是對準弱點,絕對是屬於實戰派的,而且經驗豐富。這傢伙的槍術精湛到令人吃驚的地步。」
「啊,是嗎!」
艾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比賽繼續進行,第五場是由一個矮小的褐髮男子對上一個高佻的黑髮女子,兩人使用的都是長劍。這名女子就是米莉亞,也就是告訴修在如何找到報名處的人。
米莉亞的劍術十分華麗,身影如同蝴蝶般輕鬆地在對手的長劍下自在穿梭,並趁隙進行攻擊。矮小男子在挨了六劍之後,終於因為失血過多導致體力不支,成為第五場比賽的被淘汰者。尼歐對她的總體評價是「進退迅速,劍術一流」。
接著是第二個幪面嫌疑者的比賽,他的幪面方式是戴著灰色面罩,使用長劍。交戰的對象則是一名面孔兇惡的瘦高男子,以短劍和圓盾為武器。兩人之間的戰鬥十分激烈,長與短的劍刃交織出鋃色的屏幕,展開了令人為之摒息的快攻。雖然瘦高男子持有盾牌,在防禦上較為有利,但是幪面人的劍術明顯更勝一籌,他以一個假動作誘引對手露出空隙之後,一劍刺穿了對手腹部。
接著終於輪到修出場了
好歹也是正式比賽,所以他終於還是租了兩把匕首當武器。修的對手是一個臉上有傷疤的男子。當疤面男子出場的那一瞬間,整個鬥技場立刻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尼歐在艾斯耳邊大喊:
「修的對手是上屆的第三名,也是冠軍呼聲最高的人。」
「那第一、二名呢?」
「第一名是巴茲,第二名是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巴茲就是拉夏的另一個貼身侍衛,遠在華洛斯泰城守護馬卡迪蘭之隼安全的紅髮劍士。
疤面男子的劍術十分猛烈,毫不留情的朝對手猛攻。面對連續襲來的劍刃,修採取游鬥的方式一面閃躲一面攻擊。由於武器的攻擊距離有所差異的關係,修看起來似乎被壓制住了。就在疤面男子使出一記反身刺擊的瞬間,修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疤面男子的視界中,像是一陣風般與對手擦身而過。
疤面男子的右臂插上了一支匕首,接著身體搖晃了一下,最後倒地不起。觀眾席上立刻爆發出混雜了驚訝與嘆息的聲音。尼歐摩擦下巴,以嫌惡的口氣說道:
「這傢伙的技巧還是那麼詭異。」
「詭異?」
「他一邊隱藏實力,一邊尋找對手的破綻。你看到他剛才的動作了嗎?除了刺入右手的匕首之外,他還重重地打了對方的心窩。這小子的打法是一擊致命型的,讓人無法摸清底細,要是一不小心露出空隙就會被做掉,這種敵人最討厭。」
接下來的比賽可看性就降低了許多,尼歐也懶得繼續充當解說員,在羊皮紙上寫了一些東西之後就逕自離開了。第一輪的正式比賽淘汰了一半的人,只剩下十位戰士進入明天的第二輪比賽,獲得角逐鬥技場冠軍的資格。
連修在內,三個幪面人都打入了第二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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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艾斯和夏茵三人走在黃昏的街道上,尋找吃晚餐的地方。
今天在鬥技場上,修成功擊倒了最被看好的疤面男子,在一比九十七的壓倒性賠率下,修獲得了一筆豐厚的收入。也許是因為身體律動提昇加上心情愉悅的關係,修突然提議要請兩人吃飯。
「我可是難得請客的哦!你們一定要心懷感激的把東西吃光,不准剩下來!」
修一路上如此叮嚀。
「怎樣都好啦,可是你確定你要用這副打扮去吃飯?」
艾斯皺起眉頭看著修。獵寶者依然維持著用布幪住下半邊臉的造型,他似乎對這個打扮感到非常滿意。自從幪面之後,至今還沒有人把修的性別給搞錯,這或許就是他偏愛這個打扮的原因。
「到了,就是這裡。」
修帶領兩人到了一家名為「舞蹈金幣」的酒館,門口豎立著一塊長長的招牌,上面寫著「鬥技場戰士免費優惠」。
「很棒吧?這就是打進正式賽第二輪的特權哦!可以在指定的地方免費吃喝耶!」
艾斯和夏茵看得啞口無言,彼此對視一眼之後,搖搖頭隨著修一同進去。
舞蹈金幣是一家佈置得很漂亮的酒館,當修一行人進入時,已經有不少客人在裡面,大概佔了一半的座位。修蹦蹦跳跳地佔了一張桌子之後,便跑去跟老闆確認是不是真的可以免費吃喝。
「看起來這裡很受戰士們的歡迎。」
夏茵環顧四周之後便如此笑道。
艾斯以疑惑的眼神看著她,於是夏茵便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指某個地方,艾斯順著手指的方向延伸視線,然後不禁搖頭苦笑。
「唉呀,怎麼全是熟面孔啊?」
戴著面罩的人、臉上纏著繃帶的人、黑色短髮的女劍士、留著濃密鬍子的獨眼大漢,最後再加上剛剛進來的修,打入第二輪比賽的十個人之中,竟然有五個人在這裡出現。
這時的修腳步沈重地回來了,以微弱的聲音對兩人說道:
「老闆說,只有參賽者才能免費……」
「是嗎?不過身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說出的話就一定要做到哦。你不會想要違背自己曾說過的話,成為一個娘娘腔的傢伙吧?」
面對艾斯的嘲諷,修只有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把菜單丟給兩人。雖然幪住了一半的臉,但是光從眼神就可以看出修的沮喪,他的思緒已經沉入了悔恨的大海裡,同時海面上還颳著暴風雨。
「修?妳也來這裡用餐嗎?」
一名腰懸長劍的女戰士走向修這一桌,這名女子正是米莉亞。修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點頭作為回應。
「妳也打進第二輪了,恭喜。沒想到妳的實力竟然這麼好呢。不過,為什麼要幪臉參賽呢?」
「啊啊,因為有點無法啟齒的原因。」
聽見修語焉不詳的回答,米莉亞像是有所領悟似的點了點頭。
「啊,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妳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我家的人也是很反對我出來參賽。」
「我完全可以理解妳家人的心情。」
艾斯突然插口。
「像妳如此美麗的女士,要是受傷了絕對是可惜到極點的事。不過,妳的實力已經超越了這層顧慮,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同時兼具了容貌與才華,果然是位不可多得的仕女。」
「啊,謝謝誇獎,你是……」
「艾斯‧奇瓦拉,遊走於四方,追尋並探究天涯盡頭之神秘的旅者。可以請問妳的芳名嗎?」
「啊……你叫我米莉亞就可以了。」
「米莉亞嗎?真是個好名字啊!劍是阿修洛斯的武器,同時也是破壞與毀滅之象徵,但是妳似乎賦予了它截然不同的意義呢,簡直如同閃光般耀眼哦!」
面對美女劍士的出現,吟遊詩人毫不遲疑地鼓動宛如塗了蜜的簧舌,很快就跟米莉亞攀談起來。
「嗚啊…這傢伙已經完全進入搭訕模式了。」
「這就叫『舌比劍強』吧。」
修與夏茵在一邊如此竊竊私語著。
這時舞蹈金幣的門口被推開了,有數個穿著骯髒皮甲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們的身上全部持有武器,不論是臉孔或氣質都像是貼上了「極惡」之標籤似的,酒館裡的氣氛頓時降低了數個等級。這群人佔據了三張桌子,並大聲要求老闆端上啤酒。
接著店門又被推開,這次來的客人同樣是一群體格壯碩的大漢。他們把舞蹈金幣剩下的座位全部座滿,接著以旁若無人的姿態拍著桌子,要老闆趕緊過來招呼他們。
「老闆,可是我們先來的!把那群不懂禮貌的傢伙放在最後面,先把我們的啤酒拿過來!」
較早來的那批人如此喊著。後來的那群大漢開始鼓譟起來。
「他媽的!你們是山狼的人是吧?三流的小傭兵少給老子在那邊吠!」
「呸!你們又是什麼東西?」
「我們是金色鎖鏈的!快滾,少在這邊讓人看了礙眼!」
「幹!你說什麼?有種就他媽的給我再說一次!」
兩批彼此看不順眼的傭兵集團開始互相爭執,許多兒童不宜的污穢髒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傾瀉而出,酒館的空氣中開始擦出無形的火花。有些客人眼看氣氛不對,已經先行溜走。舞蹈金幣的老闆開始臉色發青。
「還是換個地方吧?」
不想被捲入無聊爭執的修站起身來,提議換個地點解決晚餐。
就在這時,傭兵們踢翻了桌子。
兩批人拔出武器開始對打,桌椅的碰撞聲、杯子的破裂聲、挾帶怒氣的斥喝聲在室內同時響起。修一行人想要離開,這時有兩個傭兵擋住門口,突然拔劍砍來!
「幹什麼?」
修和米莉亞一同出手,分別以膝踢與肘擊把他們打倒在地。這時更多的傭兵把目標指向他們,手執利刃衝過來。
「等、等等!有話好說!身為一個有尊嚴的高貴傭兵,是不會把無辜的平凡人捲入私鬥……」
艾斯慌忙地搖著手表示出自己的和平主張,可惜並未獲得對方的認同。修一腳把他踢開,以匕首格擋砍來的劍刃。米莉亞眼見來者不善,也拔出劍來應付這群宛如暴徒般的傭兵。
「被設計了。」
夏茵一邊走到被踢倒的吟遊詩人身旁,一邊平靜地說道。艾斯先是楞了一下,四周張望之後,立刻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被捲入這場戰鬥的,還有另外兩個幪面人以及獨眼大漢,而其他客人一個也沒看見,唯一的局外人就是躲進廚房的酒館老闆。總而言之,只有鬥技場的參賽者被波及而已,這種情況怎麼看都很難說是巧合。
「剛才就覺得他們的吵架方式稍嫌做作了點,不過現在說這些也太晚了。」
夏茵聳了聳肩,接著端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有一名傭兵看見悠哉悠哉坐在角落的夏茵,立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衝了過來。當他伸出雙手準備抱住夏茵時,夏茵只是彈了一下手指,他便立刻僵在原地,就這樣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我還是可以用魔法的哦!」
冰色魔女對身邊的艾斯露出冰冷的微笑,接著化身為完全的局外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觀賞這齣以酒館為舞台所上演的大亂鬥。
就人數而言,傭兵們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然而如果只憑數量就能取得勝利的話,那麼也未免把「戰鬥」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能夠打入鬥技場的第二輪比賽,其實力當然不會是一般的傭兵所能相比的。如果是在空曠的地方遭到圍攻,或許情況會對這群鬥技場戰士較為不利吧?但是現在地點換成了空間有限且障礙物多的酒館,可以使用的戰術也就多了起來。
獨眼大漢背靠著牆壁,避免遭到來自後面的攻擊,揮舞大劍砍殺了好幾個人。雖然他一開始被這些傭兵的突襲給嚇了一跳,以致於左肩中了一劍,但是後來他就穩住了陣腳。
米莉亞與戴著面罩的幪面人不知何時組成了聯合陣線,兩柄長劍畫出了連續且致命的銀色軌跡,以敵人的鮮血為背景跳出華麗的死亡舞蹈。每當劍光一閃,總會伴隨著對手的哀嚎。
另一個用繃帶覆面的男人巧妙地舞動長槍,以閃電般的刺擊吹熄襲擊者的生命之火,他沒有靠著牆壁,反而直接闖入敵陣裡面,掀起一陣血之旋風,其強勢且兇悍的戰法令人不得不為之咋舌。
修則是使用一擊必殺的方式。他也看出這場騷動根本是有預謀的,因此下手也就毫不留情。眉間、咽喉、心臟、小腹,獵寶者的匕首完全狙擊這些人體的致命點,採取絕對冷酷的攻擊方法。修的動作像是影子般悄無聲息,但是與他擦身而過的敵人卻再也站不起來。他毫不保留地展現出暗衛使的作戰技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他面前站上三秒鐘。對於這些傭兵來說,修恐怕是最為可怕的存在。
很快的,為數將近三十人的傭兵集團就此全數潰滅。酒館的地板上躺滿了人,只剩下鬥技場的戰士們還站著而已。
「媽的,不知死活的傢伙。」
獨眼大漢吐著口水,把倒在地上呻吟的人踢開。他的腿與肩膀都受了傷。獨眼大漢嘟噥著「真倒楣」之類的話,逕自離開了酒館。
「修,妳沒事吧?」
「嗯,妳呢?」
「我還好。」
米莉亞看起來並沒受到多大傷害,倒是戴面罩的男人有多處劍傷。米莉亞表示她要先把戴面罩的男人帶去接受治療,於是也接著離開了。只剩下修一行人與另一個幪面人。
繃帶覆面的男子將長槍擦拭好之後,用布將它包了起來,然後一言不發地蹲在地上檢視傭兵們的傷口與隨身物品。接著他從這些傭兵身上搜出好幾枚銀幣,當老闆從廚房探頭出來時,他將銀幣全丟給了老闆,然後逕自離開。
「希望明天的比賽不要碰上你。」他在經過修身邊時如此說道
「我也是。」修臉帶微笑的回應。
舞蹈金幣的大亂鬥就此拉下散場的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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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艾斯、夏茵回到了旅館,享受遲來的晚餐。旅館老闆不斷說著「希望你們能遵守用餐時間」、「這樣下去我要多收錢哦」、「以後要準時」之類的抱怨,並把晚餐準備好,淋有肉醬的通心粉、水煮蔬菜、硬麵包、摻有紅蘿蔔與芹菜碎末的濃湯不久就端了上來。
在激烈運動之後,食慾望總是特別好。修與艾斯以會讓旅館廚師感動到流淚的速度,迅速地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用過晚餐之後,夏茵突然冒出一句話。
「這次的鬥技場應該有更多內幕的樣子。」
修停止了擦拭匕首的動作,艾斯也放下啤酒杯,等待夏茵接下來的發言。
「米莉亞與那個載面罩的男人是彼此認識的,我想這點應該沒錯。」
「真的嗎?」
「在酒館的時候,戴面罩的男子主動衝到米莉亞身邊,還代她挨了好幾劍。與其說是共同作戰,不如說是在保護她。」
夏茵當時一直坐在酒館的角落,仔細觀察每個人的動靜與酒館外的情況。
「至於那個尼歐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很可疑的事。」
為了挑選人材而暫時撤下貼身護衛的職務來到山加拿──這各說法乍聽之下似乎很合理,但是仔細一想就會發現其實藏有很大的破綻。基本上,要挑選人材的話根本不用派尼歐這種擁有高明劍術的人過來,而且尼歐看起來也不是擅長交涉的人物,搞不好還會跟對手吵起來大打出手也不一定。
狄克斯‧戈鐸的養子有出賽這件事應該算是極為重要的秘密,但是尼歐卻把它告訴修等人,而且顯然他也在調查誰是庫卡.戈鐸的養子,如果只是單純來挑選人材的話,根本不需要知道這些事。
「那麼挑選人材的理由是假的了?」
「不,可能是真的,不過只是順便而已。特地把具有實力的貼身護衛派過來,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才對。」
「嗯……會是什麼目的呢?」
艾斯忘記了啤酒的存在,陷入了思考的自我世界。這時修突然開口:
「或許他也是想要做掉狄克斯‧戈鐸的養子也不一定。佛雷倫斯與戈鐸不是一向處得不太好?」
「嗯……也有可能啦!不過依拉夏大人的性格來看,他對使用流言的喜好程度勝過使用刺殺的手段。」
「這種偏好應該沒什麼好驕傲的吧……」
「關於狄克斯‧戈鐸的養子,這個消息也值得懷疑。」
夏茵的話讓兩人楞了一下。
「不要輕易就相信接收到的所有訊息。到目前為止,關於這位養子的事情全部只是傳聞,風聲與謠言通常都會偏離事實,要欺騙人們的眼睛與耳朵,其實是相當容易的一件事。」
「妳是說,這個養子有可能根本不存在嗎?可是真的有幪面人參賽耶。」
「這世上也是有像『巧合』、『偶然』這一類的事會發生。」
夏茵的話讓兩人楞了一下,接著他們便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表現出「我現在正在努力思考」的樣子。修邊擦拭刀子邊抬頭探索旅館的天花板,艾斯則是把杯子裡的啤酒搖成小小的漩渦。
(拉夏‧佛雷倫斯……果然是不可小看的馬卡迪蘭之隼……)
夏茵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將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
「今天的酒館刺殺事件其實策劃得很好,假借鬧事的外來傭兵將參賽者全部解決,留下酒館老闆當作唯一的証人,這招相當漂亮。雖然失敗了,不過對方也應該大致瞭解了你們的實力,明天會更危險哦。」
「啊,沒關係,明天我會故意輸掉,到時就不用幪面了。」
修的話引來了兩道挾帶著濃厚疑惑的視線。艾斯訝異的問:
「你不要獎金了嗎?」
「獎金當然很重要,不過我已經有了更棒的賺錢點子。」
「哦?」
「我打倒了最具冠軍相的人,賠率一定會昇高。到時只要下注在我的對手身上,就可大撈一筆。」
「啊,是嗎……」
真是沒有運動家精神啊。艾斯如此想著。不過鬥技場這種地方,本來就跟運動扯不上關係。
「而且我已經知道誰會是冠軍了,所以還可以再下注一次,又可以再賺一筆。」
在燭光的照耀下,修的影子看起來很像奸詐的狐狸。艾斯頷首說道:
「原來如此啊,單就長相來說,米莉亞的確是最具實力的冠軍候補……」
「又不是選美大會!我是指那個臉上纏繃帶的人!」
「你給他的評價這麼高?」
「今天在酒館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他的槍術強得嚇死人,我還不一定贏得了他。對了,你還記得哈爾嗎?」
「那個喜歡土產的雷之祭司?」
「他的槍術跟哈爾很像哦,可是實力比哈爾更強。他一定會拿到冠軍的。」
此時的修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危險處境,眼神中燃燒著熊熊的欲望之火。
來到山加拿城的第二天,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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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技場二樓的特等席上搭有遮陽的棚子、舒適的坐椅、冰涼的飲料以及持著圓扇替人搧風的侍女,這種令人嫉妒又羨慕的享受是身為鬥技場主人的戈鐸家族所享有的特權,即使是一國的貴族,也只能在次一級的貴賓席上觀賞戰鬥。
塔尼爾‧戈鐸悠閒地搖晃著手中的玻璃酒杯,以令人聯想到食肉獸的眼神觀賞鬥技場的搏殺劇。身為狄克斯‧戈鐸之子的他,對於血腥有著不遜於其父的狂熱,塔尼爾的精神天秤總是傾向於較為黑暗的方向,他喜歡流血,也樂於製造流血,凡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是個危險的傢伙。
一名穿著連身藍色長衫的中年人走到了塔尼爾的身旁,在他耳邊輕聲訴說了一些事情。塔尼爾的狂熱眼神頓時蒙上了陰影,透過臉色表達出不悅的心情。
「在我的城裡搞出這麼大的事,真是一群放肆的混蛋。想要幹掉那個不知羞恥的混小子還有很多方法,偏偏總是會有人選一些最蠢的策略。」
塔尼爾口中所指的「混小子」就是狄克斯的養子。昨天舞蹈金幣發生的騷亂已經傳入了他的耳裡,雖然這波狙擊行動與他無關,但是他也輕視起策劃這場行動的傢伙。
想要幹掉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的人絕不只一個,他本身也對於「剷除狄克斯養子」這件事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他絕對不會樂見有人跟他爭奪戈鐸下任當家主的位子,就算是再不起眼的存在,只要是有成為阻礙的可能,他都會想辦法予以排除。
「那件事安排的怎麼樣了?」
塔尼爾悄聲詢問,中年人點了點頭。
「一切都依您的吩咐。」
「父親明天就會到,我不希望看到有幪面的傢伙站在明天的鬥技場上。」
身為山加拿城實質主宰者的狄克斯‧戈鐸即使再怎麼喜愛欣賞戰士的賭命搏殺,也不可能放下繁重的事務長時間待在鬥技場,因此他只會在選出鬥技場冠軍的最後一天出席。
「請放心。『混沌從者』已經出動了。」
「那就好。順便把我的私人士兵也調過來,我不想看到失敗。」
塔尼爾再次將視線轉往鬥技場,侍女將酒杯斟滿了琥珀色液體,塔尼爾一飲而盡之後,重新尋回了對流血的狂熱情緒。
肉眼無法辨識的陰謀像是揮之不去的霧氣,層層籠罩了鬥技場,然而就算再多的詭計也跟修‧坎特‧葛羅西亞無關──起碼他自己是這麼想的。
「啊,米莉亞,昨天睡得好嗎?」
修對走進休息室的美少女劍士打了招呼。米莉亞微笑頷首,表示自己並無大礙。這時戴著面罩的幪面人也進入了休息室,看了修與米莉亞一眼之後,就自己走到室內的一角坐著休息。
修訝異的發現面罩男子身上的傷似乎已經治癒了,他的動作完全不像是昨天剛受到劍傷的人。
(看來是使用治癒葯水或是找祭司對他施行治療術了吧?)
就在修如此猜想時,休息室的門又再次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黑色斗蓬的人走了進來,然後把門掩上。他把斗蓬的連帽給褪下,露出了一張削瘦的臉孔,左頰上還有線條複雜的刺青。
「抱歉,我想請問一下……」
刺青男子把手指向對面的牆壁。
「掛在上面的是什麼東西?」
修、米莉亞、面罩男子將目光移往刺青男子所指的方向,但是牆壁上並沒有任何東西。
突然間,一道銀光瞬間刺入了面罩男子的太陽穴,就此奪去了他的生命。
同一時間,室內響起了「鏘」的金屬碰撞聲。
修手持著匕首,以遠比匕首的鋒刃還要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刺青男子。在以零為開頭的時間裡,他及時擋住了刺青男子的偷襲。
「阿格瑪!」
米莉亞回頭一看見躺在地上的面罩男子,便立刻大聲喊出他的名字。刺青男子迅速朝她衝來,黑色斗蓬中伸出了兩把銀色彎刀,同時襲向她的咽喉與側腰!
米莉亞驚險地避過了刺青男子的攻勢,頸子與腰部各自被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就在刺青男子趨前準備補上致命一擊時,修從旁突然出現將他給踢開,解除了米莉亞的危機。接著修與刺青男子便開始纏鬥起來。
刺青男子的雙刀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展開攻擊,修以匕首架開第一刀之後,輕巧地以一個空翻躲過了掃向腿部的第二刀,同時匕首也刺向了敵人的頭頂,刺青男子頭也不抬的用銀刀擋住,接著兩人彼此拉開了距離。
(好厲害的傢伙……)
修調勻呼吸,集中心神面對眼前的敵人。刺青男子的實力出乎意料的強,要是不小心的話,先倒下來的可能會是自己。假如修現在手上有七曜之牙的話,就可以迅速打倒刺青男子,但是鬥技場只准使用大會所提供的武器,因此現在的他手上只有兩把匕首而已。
米莉亞拔出長劍從側面進攻,她的劍只斬中斗蓬的一角,刺青男子旋身後退,同時一道銀光從他的袖口射出,刺中了米莉亞的大腿。那是一把綁著鋼線的尖刃,能夠出奇不意的施予遠距離攻擊。名叫阿格瑪的面罩男子就是被這個武器殺掉的。
修立刻上前跟刺青男子進行纏鬥,兩人展開了高速的近身戰。劍光與身影以驚人的速度閃爍交錯,彎刀和匕首在剎那間彼此連續交擊。兩人看似在伯仲之間,但是修的實力稍勝一截,即使那是極微小的差距,但是修依然逐漸取得了優勢。
刺青男子也發現了這個事實。雖然這是一項令人不快的認知,但是他並不會為了自尊而忽略現實。刺青男子用力把修推開之後,以一個後躍退至門邊。
「很好的對手,不過我現在沒什麼時間。你的頭我就等一下再來拿吧。」
刺青男子伸出左手,在他的左手背上突然浮現了形狀複雜的紅色圖紋。
「『秘術』!你是混沌從者!」
修瞇起眼睛,壓低了身體的姿勢。刺青男子露齒微笑,接著突然打開了門,逃出了休息室。對方的行動超出預料之外,修為此楞了幾秒鐘。
「喂!有沒有搞錯!哪有刺客沒事會突然逃跑的啊!」
修衝上前去用力踹了大門一腳,一股強大的反衝力頓時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將修給彈了出去!獵寶者的身體呈低角度的拋物線往後飛,撞倒了休息室的長椅。米莉亞趕緊上前攙扶他。
「可惡……那傢伙幹了什麼事?」
修把匕首朝門猛力擲去,匕首一接觸門板就就被彈了開來。
(被關起來了……那傢伙想做什麼?)
唯一的出口被封鎖了,加上四周由厚重石塊堆築起來的牆壁,修與米莉亞等於是被監禁於密閉空間。
「那個人到底是誰?妳認識嗎?」
「說來話長……總之很抱歉,把妳也拖進來了。」
接著修簡略地說明了一下刺青男子為何出現,以及自己被當成戈鐸養子嫌疑者的事。黑髮的女劍士聽完之後瞪大了雙眼,然後垂下了頭。
「抱歉,米莉亞,連累到妳了。」
修以為米莉亞在生氣,但是米莉亞只是搖了搖頭。
「不,我才該道歉。」
米莉亞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歉咎之情。
「其實把你們拖累的是我才對……」
「沒那回事,只不過是個刺客而已。剛剛的情況妳也看到了吧?下次我一定可以把他撂倒。」
「不,不是這樣的……」
黑色的髮絲隨著米莉亞激烈的搖頭動作而飛揚,接著她開口說出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我才是狄克斯‧戈鐸的養子,米莉亞‧戈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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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克斯‧戈鐸的弟弟賀西‧戈鐸是個平庸的人。
狄克斯繼承了戈鐸家族的商業手腕與霸氣,即使在人才眾多的家族同輩中也顯得格外優秀。狄克斯的才華有如耀眼的太陽,遮蔽了賀西這顆星辰的存在,即使只要稍加琢磨就能發出溫潤的光輝,但是兄長的才能實在太過突出,相較之下,賀西便顯得平庸許多。因此當「狄克斯.戈鐸」之名成為山加拿城的支柱時,「賀西.戈鐸」這個名字也逐漸被人淡忘。
賀西並沒有想和兄長一決勝負的意願,他熟知自己的實力底限為何,也瞭解狄克斯的才能有多高。於是在戈鐸家族的榮光與富裕之下,賀西平靜地過著優沃的生活,他娶了貌美的妻子,也生下了一對兒女──巴薩卡與米莉亞。
然而,賀西的人生之順遂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賀西與他的妻子離開了人世,其子巴薩卡也這在次意外中喪生了,只留下年僅十二歲的米莉亞而已。在哀悼了親生兄弟的死亡之後,狄克斯秘密地收養了這位失去父母的小女孩,這是為了避免有人妄想利用米莉亞的身份所下的決定,他不打算讓米莉亞捲入上層社會的醜惡漩渦之中,而是希望這位可愛的姪女能夠活在平穩純美的無憂世界。
不過米莉亞的表現卻推翻了狄克斯的打算。在她身上藏有劍術的天份,卻找不出身為一位高貴仕女所該有的嫺淑與高雅。在長達一年相處後,狄克斯只有苦笑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因此「狄克斯收養的其實是個男孩子」的消息也就像是未被發堀的地下水脈般,悄悄地在檯面下流動著。
當米莉亞表示要參加鬥技場時,狄克斯的臉色,就像是在夏季橫掃平原的颶風般令人望而生畏,最後還是偷偷跑出來參加。這件事當然不可能瞞過狄克斯,於是他派了保鑣混入鬥技場比賽。
「阿格瑪是叔叔的護衛之一,他是叔叔派來保護我的……」
米莉亞一邊注視阿格瑪的屍體,一邊眼眶泛紅的訴說著。
對於姪女的過度保護與隱匿,使得米莉亞的真實身份遭到了扭曲,這點恐怕是狄克斯始料未及的事。「幪面的參賽者就是狄克斯的養子」這個消息恐怕也是狄克斯自己放出來的吧?目的就是讓有心人士的焦點集中在幪面出賽的阿格瑪身上,如此一來就沒有人會注意身為女性的米莉亞……
總算將零散的碎片湊成完整拼圖的修不禁咋舌,他壓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捲入這麼複雜的事件裡。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米莉亞看見修的眼神之後,再次低下頭來道歉。對於這種氣氛感到不習慣的修連忙轉移話題。
「那種事就算了啦!對了,妳的傷還好嗎?」
「嗯……好險沒傷到大動脈,只是不能動而已……」
米莉亞看了一眼左大腿的傷勢之後,接著突然將左腿褲管給撕了開來,露出圓潤緊實的白皙大腿,然後她確認過傷口並未中毒之後,再利用撕下來的褲管進行包紮。
「妳的行動還真是……嗯……呃……乾脆。」
修輕喀一聲,紅著臉將視線移往他處。米莉亞微笑著說:
「啊……都是女孩子,所以沒關係啦!」
「哈……哈哈……」
假如這時堅持把自己的性別說出來的話,情況一定會變得更加尷尬與丟臉吧?基於以上這層認知,修難得的不去糾正米莉亞的錯誤。
「可是那個刺客為什麼突然跑掉,還把我們關起來呢?」
米莉亞提出了一般常識性的詢問,因為刺客的行動實在不合理。修看了看倒在地上死掉的阿格瑪,再看了看被封鎖的門,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企圖。
「原來如此,他等一下還會再來。」
「咦?為什麼?」
「因為幪面的人有三個。」
米莉亞立刻恍然大悟。
除了修與阿格瑪,幪面嫌疑者還有一個臉上纏著繃帶的男子。刺客在判斷修並不是能夠輕易解決的對手之後,便決定先去殺掉最後一個人。只要利用奇怪的法術將他們困在這裡,就不用擔心修會脫逃,而且也可以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再過來對付他們。
「計畫是很好,不過他短時間裡恐怕是回不來了。那個繃帶男強得很。」
修低頭苦思該如何處理面前的狀況。他手上沒有七曜之牙,但若是乖乖的等到刺客回來,那種行為也未免悠哉過頭了。
「修!你在裡面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艾斯?啊!等等!先不要碰門……」
「哇啊啊啊啊!」
吟遊詩人的哀嚎聲、重物的落地聲與奇怪的物體破碎聲接連響起,共同譜成了名為「楣運」的不幸樂章。想要推門而入的艾斯整個人被彈飛出去,還撞翻了堆放在走道上的雜物。
「怎麼回事?難不成這個門還會自動排除閒雜人等啊?」
尼歐吃驚的看著在地上倒成大字形的艾斯,以疑惑的眼光打量眼前的門。在聽見門內的修的解釋之後,尼歐點了點頭。
「是混沌從者幹的嗎?聽說他們會一些亂七八糟的怪法術,看來是真的。」
「那要找魔法師來嗎?」
艾斯在問這句話時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夏茵。尼歐否決了這個提議。
「沒時間了。天知道那個刺客什麼時會回來?你們後退一點,讓我來。」
尼歐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卷軸,艾斯好奇的詢問:
「那是什麼?」
「魔法卷軸。等等,我找一下,記得使用方法有寫在上面……」
「魔法卷軸?喂、喂喂!那不是只有法師公會的人才准持有的嗎?這可是違禁品中的違禁品耶!」
「囉嗦,這是拉夏大人給我的啦!要對付混沌從者,當然得做點準備……啊,找到了……呃……『把繩子解開,離得遠遠的,然後丟出去』……這麼簡單啊?」
「那要離多遠?」
「不知道,應該是非常遠吧!」
「那就遠一點吧!」
尼歐與艾斯一同倒退了十法爾米左右,接著尼歐把卷軸上的繩子解開,用力往門上擲去。
就在卷軸與門板接觸的瞬間,白灼的閃光炸了開來!
赤紅的火焰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震撼了整座鬥技場!灼熱的爆風吹走了大部分的無機物,並進一步將之粉碎。卷軸不只是破壞了門板,連整片牆都給炸掉了。在飛揚的灰燼與滿地的碎石中,修與米莉亞正一臉呆滯的看著他們,兩人的表情就像是被彈弓打到的鴿子一樣。
「你確定那個卷軸是用來對付混沌從者的?」
「我想應該是的。」
就在尼歐與艾斯開始質疑拉夏給他們這個卷軸的用意為何時,「啪噠啪噠」的紛亂腳步聲從另一端傳來。數十個手執武器的戰士紛紛出現,他們全都是聽見爆炸聲後才趕來的。
「幪面的人!就是他!」
「把他做了!」
「不要跑!」
發現獵寶者之存在的他們彷彿是一群嗅到蜂蜜香味的熊,一股腦地朝修殺了過去。由於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加上剛剛才進行了無心但罪証確鑿的小規模破壞行動,於是修一行人立刻心虛的轉身逃跑。
「大家分開來逃!」
眼見面前的三叉路,艾斯提出了以上的建議。身材較壯碩的尼歐攙扶米莉亞走左邊,艾斯走向右邊,修則是挑了中間的路。
結果追兵完全不理會其他人,而是完全追著修跑。塔尼爾下達的命令是「宰掉幪面的人有重賞」,這項命令使得追兵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
「為什麼追我的人特別多啊……」
修十分不滿的大吼。
在跑過曲折的道路之後,修衝上前往二樓的樓梯,後面則是跟著數目超過二十人以上的小集團。以喧鬧的大合唱做為背景音樂,修衝進了二樓的特等席。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吵?」
「閃開啦!」
塔尼爾皺眉回頭一望,突然看見一隻腳在他眼前逐漸變大。
修一腳跩開了擋路的塔尼爾,其力道之大,讓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在空中翻了將近一圈,最後撞上二樓的圍欄,差點整個人就此跌下去。
「哇啊!塔尼爾少爺!」
女侍們手忙腳亂地將塔尼爾給拉上來,塔尼爾好不容易逃離了險境,當他看見偷襲的人竟是幪面人之後,立刻發出狂暴的吼聲。
「給我把那個傢伙幹掉!殺掉他的人我會賞賜一百枚金幣!」
此話一出,追兵更是燃起了嗜血的激情。修逃到了觀眾席上,將騷動擴大到了一般人身上,哭喊與怒吼此起彼落,有不少人被推倒在地上而受傷。原本鬥技場就因為原因不明的爆炸聲(也就是魔法卷軸所造成的爆炸)而出現混亂,現在更是變得毫無秩序可言。
最後有人喊出了「鬥技場要垮了」、「殺人了」的話,造成大批觀眾衝往出口的情形。至此,鬥技場終於完全被拖入災難的渦流。
逃到二樓的米莉亞、尼歐與艾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彼此面面相覷。
「我們回去吧?」
吟遊詩人提出了這樣的提議,其餘兩人對看一眼之後,無言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山加拿的鬥技場比賽中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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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屍骸遊騎兵
所謂的「商旅」這種事業,在這個時代裡幾乎是快和「冒險」兩字畫上等號的東西。
為了謀取財富,商人們在便宜的地方取得原料或成品,再跑到缺乏這些貨物的地方提高價錢賣出。聽起來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但是只有實際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在路上不時會遇到盜賊的掠奪、魔獸的襲擊等人禍,並且有時也遇見暴風、豪雨等天災,因此對商人來說,如何找到一條安全的行進路線是件很重要的事。
馬卡迪蘭商人的手腕是大陸上出了名的高明,他們彼此之間的情報網遍布各處。哪個地方出現了新的盜賊?哪個地方會在何時氣候不佳?哪個地方地形有了變化?哪個地方發動了大小戰爭?這些情報通常都由他們最先知道,也因此「週世紀」上的消息有百分之四十是由他們所提供的。馬卡迪蘭只不過是一個小國家,但卻沒有被他國併吞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握有強大的經濟實力與情報系統,將必要的消息散布到他國,並在有國家對他們出現侵掠意圖時散發奇怪的傳聞與情報,使得他國的野心最終都將化為烏有。
但是即使是馬卡迪蘭商人的情報網,也有無法預測的事。最好的例子,就是荒骨大草原。
從山加拿城要往邦萊姆的方向,其路線總共有兩條──海路與陸路。向東南可以到達馬卡迪蘭最大的港囗海貝城,搭將近一個月的船後就可以到達邦萊姆的海港;從西南走陸路,只要半個月不到即可到達邦萊姆的邊境。對注重時間的商人們來說,陸路理所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商人們卻寧願走海路,原因無它,就是因為陸路會經過荒骨草原的關係。
荒骨草原除了潛伏著一些兇惡的魔獸之外,還隱藏著更大的恐懼之源。然而即使是如此危險的地方,仍然有商人干冒風險抄陸路進入邦萊姆,通常他們會等到有另一群商隊也想走陸路時再一起結伴而行,並且雇用大量的傭兵。荒骨草原的危險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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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時勢所趨,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來到這種鬼地方的一天……」
艾斯坐在蓬車上嘟噥著。蓬車外的修一邊駕著馬,一邊對不斷抱怨的吟遊詩人大發牢騷。
「要怪你就去怪山加拿城的那群傢伙!還有那個炸掉鬥技場的混蛋尼歐!」
修、艾斯與夏茵三人現在正隨著大型商隊,一同準備橫越荒骨大草原。他們不久前才剛從山加拿城以通緝犯的身份逃出來。
當時修一行人被大批傭兵追殺後,便在鬥技場裡四處逃竄。由於傭兵們的目標是「幪面人」,分頭逃逸的結果演變成所有人追著修一個人跑的情況。最後修在慌忙中衝上了特等席,還賞了擋在他逃跑之路上的塔尼爾.戈鐸重重一腳,差點讓他從二樓摔下去。
「給我把那個混蛋捉住!」
好不容易逃離險境的塔尼爾氣急敗壞地下令。於是除了塔尼爾的私兵外,山加拿城警備隊也加入了這場追逐戰。他們一直繞了半個山加拿城,途中破壞了許多商家與公共設施,最後修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們。
當天下午山加拿城就發布了對修的懸賞令,以破壞鬥技場、殺人未遂、破壞公物、拒捕、妨礙公務、擾亂社會安寧等多項罪名進行通緝。事情既然鬧到這種地步,當然也就不可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於是修、艾斯、夏茵三人在尼歐的幫助下,混入商隊離開了山加拿。
蓬車與馬也是尼歐所提供的,上面還備有十天份的食物,他對於因為自己的卷軸害修變成通緝犯一事感到有點過意不去,因此不惜慷慨解囊。米莉亞私底下也請求狄克斯撤回通緝令,但是修一行人的確幹下了許多難以抹滅的犯罪事實,因此狄克斯最多只能偷偷放他們離開。
「可是,最後還是不知道尼歐到底是來山加拿幹嘛的。」
夏茵聽見艾斯的自言自語後,便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是來保護狄克斯養子的。」
「咦?」
「假如戈鐸下任當家主的有力人選死掉的話,佛雷倫斯反而會感到頭痛,因為他想讓戈鐸家跟另一個敵人繼續針鋒相對。別忘了史夫基家與戈鐸也處得不太好。」
除了狄克斯之外,戈鐸家族現在並沒有什麼傑出的人才。身為戈鐸家之支柱的狄克斯也不年輕了,距離閤上棺蓋陷入永眠的日子也不會太久,接下來只要把戈鐸家下任當家主的有力人選給除掉,戈鐸家的沒落便指日可待,或許還會因為內部糾紛提早崩壞吧。
史夫基家想要除掉戈鐸家,但是佛雷倫斯家卻想讓戈鐸家成為己方的人。這才是拉夏的計畫,也是之所以會把劍術一流的尼歐派來這裡的原因。
「拉夏‧佛雷倫斯這隻隼的眼睛利得很,接下來他必定還會有所動作,馬卡迪蘭很快就要不安寧了。」
聽完了夏茵的分析之後,艾斯只有摩娑著下巴,露出感佩的表情。在外面駕馬的修則是發出了「所以我最討厭狡猾的死老頭」之類的低語。
「跟那些比起來,我們自己的狀況還比較危險。」
「啊……妳是指在荒骨草原上出沒的那個……」
「嗯,就是『屍骸遊騎兵』……」
蓬車裡突然陷入了陰冷的氣氛,夏茵一說出「屍骸遊騎兵」這個不吉利的名字之後,空氣彷彿被灌了鉛似的,令人感到沈重不已。
在菲瑞克斯大陸上,有三種被傳聞為最具危險性的東西。
位於大陸極西處的妖魔秘境──「西域」
會自由移動的綠色地帶──「死亡森林」
遊蕩的不死亡靈軍團──「屍骸遊騎兵」
屍骸遊騎兵是一支將近百人的亡靈集團。他們沒有實體,就像霧一般的飄渺虛幻,他們能夠輕易的使人的血液凍成冰,魔法對他們而言形同虛無。這些亡靈游蕩於大陸各處,遇見他們的人只有閃遠一點的份。據史料的記載,屍骸遊騎兵是在大魔道士艾洛斯‧威森消失後不久就出現在這片大陸上的。
屍骸遊騎兵真正的恐怖是在某場戰役之後才為人所知。
在歷史上曾經有過兩國大軍在一處平原上決戰時,屍骸游騎兵恰好出現,接著兩邊人數總計近五萬的大軍就此潰滅,無一倖免。百人的亡靈騎兵竟然擁有可以殲滅多於本身數目五百倍之上的力量,「屍骸遊騎兵」正式被烙上最為恐怖的傳說。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試圖將這些不死的恐懼毀滅。對於操縱死靈最為拿手的咒靈術士們就曾經對屍骸遊騎兵下手,在當時這件事也引起了一陣轟動。撇開咒靈術士的惡劣行為,他們的力量之強也的確是有目共睹,大家都相信他們應該具有剷除屍骸遊騎兵的實力,但是後來的結果卻打碎眾人的期待。為數五十人的咒靈術士和屍骸遊騎兵正面對決的戰役不到一小時就宣告結束,咒靈術士全部無一幸免,通通領到了前往死亡深淵的單程車票。
由於他們不定時出沒在某些特定處,因此這些地方幾乎都沒有人居住,甚至其他種族也不敢定居,所以他們也有「死寂的騎兵」之稱。
目前的護衛在通過荒骨草原之後的路途也許還有用,那裡的野盜人數與魔獸根本不能跟商隊護衛比擬的,但是只要遇上屍骸遊騎兵,這些傭兵像海灘上用沙子堆成的堡壘一般,稍加觸碰便會潰散的情形是可預見的。
「總之,希望不要剛好碰上屍骸遊騎兵就行了。」
夏茵也難得的說出有點逃避意味的話,關於屍骸遊騎兵的恐怖她也是耳聞已久,無論如何,這種對手最好是能閃則閃。實際上屍骸遊騎兵也不是永遠待在荒骨草原上,只不過會偶爾出現罷了,但光是這個「偶爾」就足以使人心跳一百。
(真的會這麼順利嗎……)
艾斯不敢如此樂觀,他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嚴格說來,他們這群人與「災禍」和「楣運」這類名詞特別有緣,凡是所到之處莫不颳起混亂的旋風,司掌不幸的神明似乎特別喜歡找上他們。
就在艾斯的擔心下,時間靜靜地流逝了,商隊也因為天空的黯淡而停止繼續前進,開始作紮營的準備。巨大的橙色太陽緩緩地降落在翠綠色地平線的彼方,逐漸被黑色布幕所覆蓋的天空下,平原上燃起了眾多的火堆,炊煙不久就升了起來。
令人不安的夜晚正式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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