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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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沙姆索

第三章、罪龍
黃昏時刻,夜鬼快速地趕往火蜥蜴盤據的廢棄寺院。
皮亞洛琳借給了夜鬼一頭畢力克,那是一種可自由在乾燥地形中快速移動的生物,外表看來有點像駱駝與山羊的混合體,具有六隻腳與兩對眼睛,而且只棲息於塔薩克,可說是十分稀有的動物。皮亞洛琳願意將牠借給夜鬼,不得不承認她也有慷慨的一面。
畢力克的腳程相當迅速,六蹄飛馳時所揚起的沙塵還在空中飛揚時,牠就已經移動到數十法爾米遠的地方。在這頭有如疾風的畢力克帶領下,夜鬼得以迅速地橫越荒原,不到一小時就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以火紅色的夕陽為背景,佔地遼闊的建築孤獨地座落於荒野上。
眼前的景象與其說是一座荒廢的寺院,不如說是經過千錘百鍊之後才形成的廢墟。叢生的雜草、半毀的矮牆、傾倒的石柱,再加上挾帶塵沙的乾熱之風,要是配上一群漫天飛翔的聒噪烏鴉,驚悚度一定可以更加提昇。
在橙紅的夕陽下,廢棄寺院散發出一股莫名的詭譎氣氛。夜鬼將畢力克繫在一旁,走進廢棄寺廟。屋頂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功能,金色餘暉從巨大的破洞中灑落一地。
「比想像中的還要大……」
這座寺院以前是祭祀哪個神祇的呢?夜鬼不由得浮現了這個疑問。接著他搖搖頭,把無關的事情拋諸於腦後。這次的主要目的是把火蜥蜴抓來當藥材,沒時間沉溺於遙遠的歷史裡。
夜鬼仔細的搜索這座寺院,鞋跟在破損的地磚上敲出單調的節奏,替空曠的寺院增添了一份孤寂感。當他走到後院時,眼前出現了令人意外的景象。
數不清的大小魔獸橫死於地上,彷彿一大片由屍體所組成的地氈。夜鬼看著這些魔獸屍體,背上不禁升起了一股罕有的涼意,心中浮現強烈的不安。
夜鬼拔出食魂者,循著魔獸屍體小心翼翼地前進,不久他就來到了一間地下室的入口。夜鬼遲疑了一下,他沒有攜帶火把之類的照明物,貿然下去實在太過危險,然而他沒有時間再回去一趟了。於是夜鬼直接闖進這個未知的黑暗空間,一邊摸索腳下的階梯,一邊緩步前進。
當夜鬼終於走到階梯盡頭之後,一個挾帶著風聲的物體朝他的面部衝來!
夜鬼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偷襲,手中的魔劍同時逆斬反擊,但對方的動作超乎想像的靈巧,劍刃所劃破的只有空氣而已。夜鬼憑著空氣流動來判斷對方的行動,這時強烈的破風聲從他的正前方傳來,夜鬼掄起食魂者正面迎上這一擊,爆出了鈍重的交擊聲。
(這種感覺是?)
夜鬼在一瞬間感到不對。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似乎也曾經和某人進行這樣子的對打,對方好像也開始感到不對勁。接著火光突然出現,一個手持火炬的金髮女子將四周的黑暗給驅退。
火光照亮了方才戰鬥的兩人,他們彼此發出了「啊」的驚訝聲音。
朧與希莉──這一對曾在邦加拉村見過的賞金獵人,此時正張大了眼睛與嘴巴,注視著與他們有相同表情的夜鬼。三個人就這樣彼此凝視了數秒,最後由夜鬼先開口。
「……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啊?」
夜鬼垂下了劍。朧也解除了戰鬥架勢,雙手叉在胸前。
「這是我要問的。你這個通緝犯沒事跑到塔薩克來幹嗎?」
「我想先問問題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哼,我可沒有回答你的義務。」
「……那麼這句話我也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看來你這傢伙的膽子還是一樣大嘛!」
朧發出帶有強烈挑戰意味的目光,向前邁了一步。完全無預期的,一個屬於第三者的拳頭敲中了朧的後腦,那是希莉的拳頭。
「不要沒事就想要進入戰鬥狀態啦!你到底知不知道『和平交涉』這幾個字要怎麼寫啊!」
希莉輕易的就阻止了即將可能爆發的戰爭。接下來朧就像破布般被丟在一邊,由希莉與夜鬼進行「和平交涉」,被遺忘的朧不發一語,只是轉身瞪著地下的深處。
「……為了抓火蜥蜴?」
「沒錯。」
聽見了夜鬼的目的,朧發出了冷哼。
「火蜥蜴?還不知道在不在哩。」
「什麼意思?」
「你沒看見外面那些死掉的魔獸嗎?那些原本可是火蜥蜴的手下。」
最接近妖魔一族的火蜥蜴身上會散發強烈的妖氣,而妖氣會吸引其它弱小的魔獸聚集。朧和希莉到達洞窟的時間只比夜鬼早一點,換句話說,洞外的魔獸屍體並不是他們幹的,而是其它的東西所造成。
「每隻魔獸的死法都很類似,大概是同一個人幹的。能夠獨自解決這麼多的魔獸……對方是超乎想像的厲害角色。」
朧的語氣中帶有難得的顫抖,這不是因為害怕與恐懼,反而比較像是興奮。
「怎麼樣?你也感覺到了吧?從黑暗深處所傳來的氣息……」
就如同朧所說的,夜鬼的確在黑暗的彼方感受到特殊的氣息,莫名的壓迫感有如浪潮般不斷湧現。假如這股壓迫感不是從火蜥蜴身上傳來的話,那麼可以斷定,有個更危險的傢伙正待在裡面。夜鬼的背上又升起寒冷的感覺,而且比剛才見到魔獸屍體時還強烈許多。
「總之,現在沒空跟你玩。我要先跟裡面的傢伙打聲招呼。」
「那是我要說的話。」
夜鬼與朧暫時休戰,不約而同的朝向洞窟深處前進。
綿延彎曲的通路上躺著許多魔獸屍體,在火炬的照耀下靜靜唱著與世訣別的哀歌。朧、夜鬼與希莉並不是那種會因為見到死屍而恐懼的人,但是他們的臉上卻都滲著冰冷的汗水──那是由黑暗深處所傳來的壓迫感所致。
通道終於走到了盡頭,延伸到更為廣大的空間。當三人踏入這個空間時,他們見到了難以形容的景象。
一頭龐大的生物分為兩截躺在不同的地方,牠是曾經被稱之為「火蜥蜴」的生物。深紅之血灑滿四周,由於火蜥蜴的血有發光的作用,因此四周都映照著暗紅色的光輝,在詭異的深紅空間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火蜥蜴的屍體上,手中提著火蜥蜴的頭顱。
對方有著一頭如同獅子鬃毛般的銀色長髮,雙手手腕戴著某種類似手銬的物體,雙眼正瞪著突然到來的三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身上的衣服是尋常可見的普通布衣,卻染著暗紅的血之色彩,那無庸置疑的是火蜥蜴的鮮血。
夜鬼手中的魔劍響起不同以往的聲音,一種警告著危險的波動衝擊他的腦袋;朧的瞳孔與頭髮自動泛起淡紫的顏色;希莉的雙腳不自覺地產生細微的顫抖。他們各自感受到不同的警訊,而導致這些警訊的發生源就是眼前這個神秘的銀髮男子。他們並非文學家,無法將這種感覺化為實際的言詞去形容,但這三個人都知道,眼前的神秘男子具有超越想像的危險性。
前所未見的威迫感從銀髮男子的身上傳來。雖然他的外表看來只是個高大的人類,可是他的存在感與魄力卻遠遠超過了人類該有的極限。他們的背部就像被無數的冰針給戳剌,寒意與冷汗在衣服的裡側不斷蘊釀發酵,三顆心臟的鼓動節拍開始劇烈起來。由不安、疑惑與恐懼所混合而成的漩渦吞沒他們的知覺,一種難耐的沉默徘徊於深紅的空間中。
銀髮男子靜靜地凝視著三人。他的右眼閃爍著無比鋒銳的光芒,左眼卻呈現黯淡的色澤,視線宛如無形的針。
「……有什麼事嗎?」
經過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後,銀髮男子主動開口。深沉有力的聲音喚醒了三人的理性與意識。
「如果沒事的話就快滾吧。難得我的心情不錯,放過你們一次。」
「……開什麼玩笑!」
朧握緊雙拳瞪著銀髮男子,已經是一副備戰的姿態。銀髮男子的語氣中有著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味道,朧的怒氣壓倒了對方一開始所帶來的震撼,不,或許該說是朧故意借著怒氣來忘卻對方所帶來的震撼。
「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將火蜥蜴給我,我會馬上離開。」
與朧的態度相反,夜鬼沒有和眼前之人起衝突的意思存在。現在的他正迫切需要火蜥蜴來治療鈴羽的傷勢,在這裡和別人糾纏是沒有必要的事,這並不算是膽小,而是經過思考之後所得出的正確結論。
「火蜥蜴?」
銀髮男子聞言提起手中的頭顱晃了兩下。
「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小子。」
「只要你願意把火蜥蜴交給我,任何價錢我都肯支付。」
「我拒絕。」
銀髮男子很乾脆的回絕了,這讓夜鬼楞了一下。朧向前跨了一步,語帶威脅的說道:
「那就以武力來爭取如何?」
跟夜鬼的作法比較起來,朧的提議更像是惡棍才會有的想法。銀髮男子冷淡的看著他們,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夜鬼皺起眉頭看著朧。
「……喂,你是賞金獵人吧?」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笨蛋。你知道這傢伙是誰嗎?」
朧伸手指著銀髮男子,以謹慎的語氣揭露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他是罪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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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在菲瑞克斯大陸上,假如要人們指出「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那麼十個人之中會有半數以上提起「罪龍」這個名字。
無敵的極惡人物──罪龍──在菲瑞克斯大陸上崛起的時間不過三年,然而,他的犯罪紀錄卻足以編寫一部比辭典還厚的故事。他恣意擾亂並破壞大陸各地的祭壇、神殿、寺院,而且埋葬了超過三位數以上的賞金獵人,曾經毀掉過六個城市的警備隊,將四座城鎮造成半毀的狀態,所有和他挑戰的對手沒有一個成功的活下來,賞金的數目以飛躍的勢態不斷倍增,如今已經是身價一億里恩,被列為黑榜頭號人物,賞金排行榜第一名的極惡罪犯。
「原來你們是賞金獵人啊!」
罪龍站起身來,他的身高比夜鬼還要高上兩個頭左右,但是在朧他們的眼裡看來卻似乎更加巨大,壓迫的感覺就像是在面對截然不同的巨大生物。
「如果我身上有任何你們想要的東西,那就賭上生命來打倒我吧。滾回去或是死在這裡,你們可以自己選擇。」
「你比傳說中的還囂張嘛!」
朧一把將夜鬼推開,立刻展開了突擊!蓄滿力量的右拳劃開空氣瞬間擊出,電光石火般的一拳成功命中了罪龍的臉部。朧並沒有使用什麼假動作,以全力揮出必殺的一拳,是最符合他個性的攻擊方式,而以往這種戰法都能獲得極大的成果。
但是這次他那足以打碎岩石的得意重拳並沒有發揮出意料中的效果,罪龍只是倒退一步,他的表情和身體一點都看不出有受到任何創傷。
此時希莉宛如影子般從朧的背後躍出,手中的雙劍瞄準了罪龍的雙肩用力下刺。罪龍猛力揮動左臂,以手上的鐐銬迎擊雙劍,伴隨著鋼鐵碎裂的聲音,雙劍成為飛散的無機物碎片。
同一時間,罪龍展開了反擊。
罪龍輕易抓住了仍處於離地狀態的希莉的右腳,被抓住的部位發出了細小的悲鳴,她的腿骨在同時斷裂。接著罪龍就像丟石頭般將她甩了出去,脫離重力影響的希莉猛烈地撞上了石壁。
「你這傢伙!」
朧正想揮出第二拳,但是罪龍的動作比他更快。
朧在瞬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接著身體整個飛了出去。彷彿是在諷剌他剛才的無用攻擊般,罪龍一拳就將他的肋骨打斷四根。朧半跪在地上,嘴裡吐出了猩紅色的血液。
這只是不到五秒間所發生的事情,大陸上首屈一指的兩個賞金獵人就這樣被輕易擊潰。
看見罪龍那近乎於恐怖的力量,夜鬼的呼吸不禁為之紊亂。
「剩下你一個了。如果你有辦法讓我流血的話,我就饒你一命,火蜥蜴也可以給你。」
罪龍斜眼注視夜鬼,他的脅迫中帶有絕對的自信。
對方的實力強得無法估計,但是夜鬼也不能就此退縮。即使現在面對的是龍或巨人,他還是必須打倒對方才行。夜鬼舉起食魂者,接著一個跨步衝向右側,如旋風般砍出迅捷的一劍。罪龍的左眼顯然失去了視力,夜鬼企圖利用這一點,大劍從死角襲向對手的身體。
清脆的鋼鐵交擊聲響遍了整個洞窟。
罪龍毫不猶豫地揮動左臂,輕鬆以腕上的手銬擋住了來自視覺死角的一劍。夜鬼立刻後退擺出攻擊架勢,他剛見識了罪龍的力量,以純粹的近身戰而言自認沒有勝算。罪龍並沒有追擊過去,只是盯著夜鬼手中的食魂者。
「哦……看來你有把好劍。」
罪龍將目光移向自己雙腕上的鐐銬,夜鬼掌握了那一瞬間的空隙,銳利的突剌化為劃破空氣的黑色閃光,朝著罪龍的胸口射去。
漆黑的流星並沒有命中它所狙擊的目標。罪龍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夜鬼身邊,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顱,猛力往岩壁撞過去!夜鬼的視界剎那間變得一片黑暗,意識差點隨著撞擊離開了他的身體。
只用一擊,罪龍就打倒了夜鬼。
這時,地下室裡颳起了不應存在的風。
朧再度站了起來,他的眼珠和髮色由明亮的淡褐變成了藍紫。夾帶了妖氣的殺意擾動了氣流,成為紊亂的風。
「哦……妖魔?和以前遇到的感覺不同……嗯……是混血嗎?」
乍見朧的變化,罪龍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反而像是在看一件罕有的玩具。朧的妖氣不斷增強,身上的傷勢也以驚人的高速自動痊癒著。力量大幅強化的朧率先發動了攻勢,以遠超越之前的速度欺近罪龍面前,藍紫的拳影不斷在罪龍的臉與身體上爆開,沉重的雙拳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連環揮動。這是不論鐵甲或巨岩都能夠為之粉碎的攻擊。
下一刻,罪龍進行了反擊。
猛烈的一拳擊中了朧的腹部,前所未有的強大衝擊穿透了朧的身體,彷彿連內臟都為之碎裂,肺部的空氣混合著藍紫的血從嘴中噴出,相反的,罪龍的傷勢遠比他還要輕微。朧的身體一下子就軟倒了下來,罪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將他提起。
「半調子的傢伙,你只有這種程度嗎?跟我之前遇到的妖魔未免差太多了。」
罪龍一把將失去戰力的朧丟開,脫落的藍紫色髮絲從罪龍巨大的手掌裡飄落,恢復為原來的褐色。罪龍邁步走向朧,對方的氣勢讓朧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死亡的逼近。此時微小的鋼鐵磨擦聲響了起來,倒下的夜鬼再度站起。罪龍的目光從朧轉到夜鬼身上。
「不想死的話就繼續躺著,小鬼。」
「……很抱歉……我……做不到。」
剛才被罪龍重創的頭顱仍然隱隱作痛,這使得夜鬼連講話都有困難,他那被岩石撞擊的後腦不斷傳來疼痛感。假如再吃一記的話大概就真的站不起來了吧?
「我有非得要做的事,還有非得要救的人……所以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夜鬼勉力站著,等著罪龍過來給他致命的一擊,但是他會在那之前做出先發制人的一劍。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戰法,對眼前這個不論是力量或速度都比自己高上數倍的對手,不以捨命的戰術是絕對無法窺見勝利的曙光,更何況他也沒有再進行快攻的力氣了。
(只能賭賭看這招……)
夜鬼集中思緒,將大劍扛在右肩上,雙手緊握劍柄,靜靜地凝聚全身的力量。他的眼神銳利,呼吸漸緩,殺氣成為無形的甲胄附著於其身。
就在罪龍跨步的那一瞬間,夜鬼揮下了劍!
地下室響起了尖銳的呼嘯,魔劍造出了銳利的劍風襲向對手。意想不到的攻擊讓罪龍完全來不及閃避,無形的劍壓波斬中了罪龍!
失敗了!夜鬼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吶喊。
以往只有在魔劍憑依的狀態下才能施展的劍壓波,如今雖然被夜鬼成功使了出來,然而威力卻有所不足。劍壓波僅劃破罪龍的衣服,在他身上留下淺淺的血痕而已。
「哼……」
罪龍不發一語地看著身上的傷痕。
黑榜的頭號人物抬頭注視著在他身上劃出傷痕的人,經過數秒的凝視之後,罪龍突然有所動作。夜鬼的神經一下子就繃緊到最大極限,但是罪龍並沒有攻擊夜鬼,而是轉身走向通道入口。
「就讓你們的命放久一點吧!」
罪龍遵守先前曾說過的話,夜鬼讓他流血了,所以他放過了所有人,並將火蜥蜴留了下來。
「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大陸史上最強的通緝犯只留下這句話在空曠的地下室裡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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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巴斯坐在摩天塔最高層之內,面對著巨大的圓桌,三位同僚以及一個就名義上來說屬於他的上司的人。
連巴爾巴斯在內,室內的五個人全都是精通魔法的一流法師。包含了五葉樹與最高位階的六葉樹在內,這一群可說是大陸上最頂尖的法師菁英們,全都圍繞著一張大圓桌進行定期會議。
「巴爾巴斯……我想知道昨天你會狼狽回來的原因。」
拉加斯以質問巴爾巴斯的事情做為會議的開頭,胸前的六葉樹徽章和他的眼神閃著同等銳利的光芒。被質詢者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的年輕臉孔與其他法師們的年紀顯得格格不入──雖然他的年齡比他們更大上許多。
「事實上,這是我太大意所致。」
巴爾巴斯先為自己找了一個臺階。
「皮亞洛琳不願與我們合作,對我施予暗算。」
「暗算嗎?這真是太了不起了啊!」
一個前額半禿的法師立刻丟出了輕蔑的嘲諷。他的名字是加洛‧克里恩,和巴爾巴斯一樣同屬於五葉樹階級,可算是法師公會裡操縱火系魔法的第一把交椅,在夏茵脫離了法師公會後,他接替了夏茵的位子成為術法研究所的所長。對於巴爾巴斯一直有對抗意識的他,迫不及待的先行發難。
「只要暗算就可以讓五葉樹吃虧到這種地步,真是讓咱們蒙羞啊!」
「克里恩,現在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想嘲笑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建樹是否有那樣子的資格。」
坦丁‧霍比斯出聲為巴爾巴斯解了危。他是管理魔法道具的負責人,是公會中少數研究冰系魔法的法師之一。遭到同僚的喝止後,克里恩報以帶有不滿意味的眼神慢慢坐下。這時拉加斯終於開口了。
「皮亞洛琳的事就先按下,我們得先處理更重要的事。」
拉加斯伸出右手的食指輕點,這時每個法師的面前都出現了一份卷宗,當他們仔細看著這份資料時,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這是本週的『週世紀』,我想大家應該看到它的標題了吧?」
法師們隨著拉加斯的話點了點頭。在「週世紀」上的最大消息為:「逃出屍骸遊騎兵索命之劍的商人們」,拉加斯朗誦出其中的一段記載。
「……不知名的法師加入對抗屍骸遊騎兵的陣容。水龍在荒骨草原之上恣意飛舞,接著數不清的冰槍也跟著出現,重創屍骸遊騎兵……霍比斯,這些話讓你想到什麼?」
「……水系魔法『水龍帝怒衝』、冰系魔法『森羅冰槍』。」
霍比斯臉色凝重的回答拉加斯,其他法師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裡去,那就像是將許多染料混合後所調和出的混沌色彩。他們都知道,這世上有辦法施展這種魔法的人只有一個,而且那個人還是一個被法師公會列為必除名單的女性法師。
一反往常他們聽到冰色魔女消息之後的情緒,這些法師們以截然不同的心情看待這次的事件。原因只在於「屍骸遊騎兵」這個字眼的出現。
即使是身為法師公會之精英的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有把握和屍骸遊騎兵交手後還能全身而退。這些不死亡靈們有著難以估計的魔力,想和他們正面對抗的法師除了要有相當的實力之外,還得加上雙倍的膽識才行。
「狂戰士計劃的推動因為佛蕾朵而被破壞,她是要成就霸業之前必須列為最優先剷除的障礙!」
克里恩做出了在場每個人心中的結論。這時一個在旁一直不說話的法師站了起來,他的名字是班恩‧布拉德,除了擅使風系魔法之外,對於情報收集也很有一套,幾乎各個國家中發生的大事及秘密他都能夠瞭若指掌。
「會對我等造成妨礙的還不只佛蕾朵一個人。有消息說她找上了邦萊姆,彼此締結了同盟關係,哈登‧巴喀爾已經著手調查狂戰士的事了。」
「哼,那隻邦萊姆的老狐狸和冰色魔女有協議了嗎?」
「真是了不起的搭配啊,好一個低賤的組合。」
克里恩和霍比斯雙雙吐出惡毒的言詞來發洩心中的不滿,布拉德環顧四周繼續說道:
「比洛夫丁的克隆尼王室也有所動作了。他們早就雇用了一批賞金獵人在調查狂戰士的事,根據現有的情報來看,有一組人最應該注意,他們的名字是朧以及希莉‧塔夫雷爾。另外,辛納金與古雷也曾經說過有類似吟遊詩人的傢伙在阻撓,這些人都是障礙。」
「區區的賞金獵人不足為懼,這也是克隆尼那邊放出的煙霧也不一定。」
「吟遊詩人能幹什麼?古雷和辛納金的腦袋被灌了泥漿是吧?我看那兩個笨蛋的腦袋簡直跟侏儒差不了多少。」
「最大的威脅還是來自佛蕾朵吧?她就像一顆被引燃火線的炸彈。」
「哈登對我們有防備的意圖相當明顯,是不是要讓他提早個幾年辦葬禮呢?」
會議的討論一下子活絡了起來,這些魔法精英們不斷進行著黑色的對話。對這些人來說,只要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就算是要犧牲掉無關的人,對他們而言也是不痛不癢,長期持有的權力與力量使得他們的人性與感性一點一點的被腐蝕,就像是一株被白蟻不斷啃食的樹木,最後殘留下來的只有枯槁的外貌。
最後,他們很快就底定了今後的行動方針。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次的會議結果也為今後大陸的未來發展奠定了決定性的基礎。
「皮亞洛琳的事就先讓下面的人負責,只要用上幾隻加納森就夠了吧!」
拉加斯交叉著雙手十指說道:
「接著,佛蕾朵的事一定要解決,這交給布拉德和霍比斯負責,要調多少個狂戰士隨便你們,只要把她給我捉回來就行了。」
圓桌會議就此結束。當法師們準備離開時,拉加斯暗地裡對巴爾巴斯比了一個手勢,當其他人都出去之後,巴爾巴斯又再度返回室內。
「巴爾巴斯,你應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吧?」
「……狂戰士參型──加納威森。」
「沒錯!長期以來的研究終於進展到最後的階段,但是還得先找出個可以試驗加納威森力量的地方,畢竟加納威森和以前的狂戰士完全不同。」
拉加斯似乎為了此事苦惱了許久,他的煩惱不是沒有理由。參型狂戰士是他的最後王牌,可能的話,他希望能將加納威森化為自己背後的影子戰力,以確保在必要時所需的依靠,但咒靈王沙霍克不停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想瞞過這個危險老人的眼睛絕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時巴爾巴斯提出了建議。
「假如影子不能對付在光明之下的事物,那麼就讓影子去對付同屬於黑暗的事物。」
「你的意思是……」
「只要將那些被光明捨棄或追殺的人做為試驗品,那麼加納威森就不會被知道了。就讓那些被懸賞的通緝犯成為狂戰士的獵物吧!」
「很有意思的提案,對象是誰?」
「這個嘛……要獵就獵最高級的東西……就找黑榜上的頭號人物來祭旗如何?」
巴爾巴斯想到了大陸有史以來賞金最高的人物,拉加斯似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們對狂戰士加納威森的實力似乎有著絕對的自信,腦海裡已經浮現了罪龍倒臥於血泊中的景象以及未來的輝煌藍圖。
「對了,那個混血的雜種呢?」
巴爾巴斯詢問起撒拉的去向。原本一直藏匿在法師公會裡的妖精逆光者,不久前突然消失了蹤影。
「我派他去塔薩克那邊了。溫拿那邊的計畫進度嚴重落後,需要有人幫他一把才行。」
「唉呀,那傢伙也真是小心謹慎呀!」
巴爾巴斯搖頭發出苦笑。法師公會內的四葉樹總共有七人,各自負責在大陸各處搜集狂戰士的原料。已死的古雷與馬休分別駐留於比洛夫丁與馬卡迪蘭,而溫拿就是塔薩克的負責人。
海爾‧列‧溫拿雖然是一流的法師,不過卻有著過份小心的性格。他處理事情的方式說好聽是謹慎,說難聽點就是判斷力不足,這也就是他雖有優秀的資質,卻遲遲無法升上五葉樹的原因。
「四十歲的年紀,四歲的膽子。」這是同為四葉樹的法吉亞對溫拿的評價。
「就讓溫拿去對付皮亞洛琳吧,他原本的任務就交給撒拉負責。」
「這樣好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古雷、辛納金、馬休都死了,為了逮到一個佛蕾朵,讓我們折損了三個四葉樹,真是可恥。」
拉加斯的語氣與臉色充滿了陰鬱。
「為何不讓那位尊者動手?難道我們辛辛苦苦栽培出來的果實,就這樣讓他什麼都不做的分食掉?」
「我也有這個打算。不過那個老人是個不可輕視的角色,要讓他有所行動並不是容易的事。你先去告訴溫拿他的新任務吧!」
「我知道了。」
巴爾巴斯轉身走出房間,輕輕閤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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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給人找麻煩的傢伙!」
皮亞洛琳不停的抱怨著。她的身旁擺滿了紗布、數種不知名的藥草、裝在玻璃瓶裡的怪異溶液和色彩斑爛的粉末,雙手沒有間斷地揮舞著,為了負傷的人進行治療。即使皮亞洛琳所居住的洞穴十分寬敞,一下子擠進了將近二位數的人,難免令人感到有點氣悶。
「叫你去捉隻火蜥蜴,你卻另外拖了兩個重傷的東西,連自己也搞得顱內出血,夜鬼的名號乾脆改成白癡算了!」
皮亞洛琳邊說邊把一堆顏色詭異的藥粉塗在希莉的腿上,粗魯地用紗布纏起來。她的醫療方式實在是十分粗糙,在她的暴力治療下,原本已醒過來的正義四騎兵又被她弄得痛暈過去,像死屍般橫七豎八的倒成一堆。她本人對於這種可能使人致命的危險情況只說了「老娘本來就是用藥害人的,不是用藥醫人的」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抱歉,又給妳添麻煩了。」
夜鬼滿懷歉意的道謝,但其他被治療的人就沒有夜鬼那樣好的修養。希莉至少還會老實的表達感激,而朧只是一聲不吭的坐在角落。好不容易才從痛覺的深淵中爬出的四騎兵則是破口大罵女巫的暴力醫術,但在皮亞洛琳掏出一罐橘紅色的溶液,並且很不小心地將它倒在地上腐蝕出一個淺坑之後,四騎兵識相的變成了沉默的木頭人。
「說吧,一隻火蜥蜴是不可能把你搞成這樣的,更何況還有朧與希莉‧塔夫雷爾這兩個賞金獵人作陪。」
皮亞洛琳將所有人做完治療處理後,開口詢問夜鬼之前的遭遇。當她講出朧和希莉的名字時,被道出姓名的兩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女巫似乎以看見別人訝異的表情為樂,發出了令人聽了感覺十分不愉快的笑聲。
「我是莎嘉莉‧皮亞洛琳,這樣你們了解了吧!」
「『女巫』皮亞洛琳!」
希莉與朧的身體像是被安裝彈簧似的跳了起來,接著立刻與她拉開一段極大的距離。他們兩個都聽過皮亞洛琳的名號與伎倆──一個以秘藥和秘術來混亂大陸的可怕老太婆。
「把你們的拳頭與劍收進口袋和劍鞘進面,毛躁的傢伙!現在先暫時休兵,還是你們想嘗嘗腐酸汁的味道?我保證會讓你們耳目一新。」
皮亞洛琳將手中那個裝著腐蝕了地板的溶液的玻璃瓶晃了晃,朧與希莉考慮了一下之後互相點了點頭,在原地坐了下來。不論怎麼說,他們還是不願意跟一個擅使各類毒藥與秘藥的人太過靠近。事實上,四騎兵坐的位置距離皮亞洛琳也有一段距離,七個客人裡只有夜鬼最靠近皮亞洛琳。
「其實,我們遇見了罪龍……」
當夜鬼提到這個人的名字時,四騎兵與皮亞洛琳同時倒吸一口氣。「罪龍」這兩個字對賞金獵人來說代表著死與破壞,而對其他榜上有名的通緝犯而言則是意味著比自身更兇惡一百倍的怪物。當夜鬼說出了在洞窟內的經歷時,皮亞洛琳不可思議的大喊出來。
「那個傢伙放過了你們!有沒有搞錯?這根本是奇蹟!」
四騎兵很快的跑到夜鬼旁邊,七嘴八舌的想要確定他們剛才聽見的東西。
「你確定沒有搞錯嗎?對方是那個罪龍!罪龍耶!」法蘭克說。
「他可是那個將所有對手幹掉,連個活口都不曾留過的罪龍啊!」法蘭德說。
「哭泣的小孩聽到他的名字也會嚇得閉嘴,黑榜排名第一位,賞金一億里恩的罪龍耶!」法蘭斯說。
「真的是那個罪龍嗎?連女人和小孩也不會放過,從來沒有人能在與他為敵後還能活著離開的罪龍?沒搞錯吧?」法蘭特說。
「囉嗦的傢伙!我們沒看錯,他的確是罪龍!」
對於四騎兵的聒噪感到厭煩,朧終於不耐煩的開口了。
「我見過他的畫像!像獅子鬃毛一樣的銀色長髮、雙腕有著奇怪的鐐銬、身材高大、獨眼,這些特徵他全有!現在給我閉上你們的嘴,不然我就一個個塞滿稻草後再把它們縫起來。」
朧將自己敗給罪龍後的怒氣轉移到四騎兵的身上。四騎兵越是講出罪龍曾經幹下的事情,他的心情就越是低落不滿。但是四騎兵並不是那種會乖乖當人出氣包的集團,五個人就這樣吵了起來。
「看來要讓你這個小子明白什麼叫做『對前輩的尊敬』才行!」
「我會怕沒有四個人就成不了事的搞笑集團嗎?」
四騎兵之首的法蘭克與朧就以這兩句話為開戰的導火線,彼此間燃起了憤怒的火種。四騎兵與朧同時站起,準備以武力為這場爭吵畫下休止符,這時皮亞洛琳將手上的玻璃瓶擲到兩人之間,五個人立刻一臉驚慌的往後彈。
「假如有哪個人想提早離開人世,我很樂意幫忙。」
皮亞洛琳雙手各端兩瓶腐酸汁,語帶脅迫的說道:
「對於你們這群不請自來兼無禮到極點的客人,我有的是方法可以對付你們,少給我在這邊惹事。沒事的就快滾!要是有人想捉我去領賞金的話,老娘也隨時奉陪。」
「這種事不用妳說,我也不想一直待在這裡。我們回去古魯古吧!」
朧最後這句話是對著希莉說的,希莉嘟起嘴提出抗議。
「喂,我可是腿骨斷裂的傷患哦,怎麼可以到處跑來跑去啊!」
「……妳想在這裡養傷?在皮亞洛琳這裡?」
「啊……」
希莉恍然大悟,接著立刻大力搖頭。身為賞金獵人的她在黑榜通緝犯的地盤裡養傷,這就像是跑到獅子面前睡午覺的小鹿一樣不知死活,何況皮亞洛琳遠比一般的肉食動物還要危險。
這時四騎兵彼此互望一眼,瞬間達成了心靈上的契合。
「擁有寬大的心胸是我們四騎兵最大的特色。」法蘭克說道。
「對前輩的無禮行為我們可以先忘掉。」法蘭德說道。
「今天暫時放過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法蘭斯說道。
「我們之間的勝負以後再說吧!」法蘭特說道。
正義四騎兵邊說邊往洞外退去。朧嘆了一口氣之後,也扶著希莉走出洞穴。走掉了六個人,洞裡的空間頓時變大了不少。
「一群亂七八糟的傢伙。」
皮亞洛琳嘟嚷抱怨著。她走到隔壁的房間,準備處理夜鬼帶回來的火蜥蜴,望著眼前那分為兩截的巨大生物屍體,皮亞洛琳皺眉跺了跺腳,最後拿起放在牆角的手杖,往夜鬼的後腦輕敲一下。
「喂,過來幫忙啦。我一個人要怎麼把牠扛起來啊!」
「啊,是。」
無視於夜鬼身為傷患的事實,皮亞洛琳毫不客氣的把黑榜排名第五位的黑色劍士當成傭人在使喚。這時洞外突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皮亞洛琳與夜鬼疑惑的探頭觀看。
原來是正義四騎兵去而復返。法蘭克搔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個……我們的馬已經不見了……妳可以借我們嗎?」
「不要。」
皮亞洛琳冷酷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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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殺伐之劍
「和平是戰亂的序幕,統一是分裂的開始,人類的歷史就是由殺伐與血腥所堆積起來的循環。」
曾有某位史學家提出以上的感嘆。雖然這段描述中明顯摻雜了過多的悲觀色彩與偏見,但是就事實層面上來講也並沒有錯。翻開人類的歷史記錄本,戰爭這個字眼總是伴隨著一頁又一頁的時光不斷出現。
邦萊姆、比洛夫丁、塔薩克、馬卡迪蘭、巴比特倫,這五個國家遠在四百年前也曾經冠有相同的名字。「劍帝」西凱‧穆斯洛結束了混沌時代以來長達將近一千年的分裂,建立了人類史上最大的帝國──亞索布蘭薩。
在西凱死後,亞索布蘭薩帝國只維持了兩百多年的歷史便宣告終結,巴比特倫率先脫離亞索布蘭薩,邦萊姆與比洛夫丁也一一獨立,人類的歷史再度步入了分裂之路。就在此時,魔法史也進入了最為輝煌的金輝時代,接著人類史上最強的魔法師──大魔道士艾洛斯‧威森──也在這個時期登場。
雖然有人認為將艾洛斯‧威森視為最偉大的法師未免太過誇張,然而在同時期的眾多法師裡,也的確沒人能夠超越他。除此之外,也有人提出了「三巨頭」的稱謂,並把艾洛斯也列於其中。
所謂的「三巨頭」是近代才出現的名詞,其實就是在各個魔法時期裡挑出其中最出類拔萃的法師,就像是「懸賞金額最高的排行榜」或「最強的戰士排名」之流的東西。
黑暗時代的「不死者」──沙姆索‧蘭迪亞。
銀耀時代的「影法師」──夏洛克‧邦多。
金輝時代的「大魔道士」──艾洛斯‧威森。
這三個人各自在所處的時代大放異彩,締造出驚人的作為。傳說沙姆索的魔法能夠克服死亡,其實力甚至能夠與龍一決高下,他曾經挑戰過將近三位數的魔法師,而且未嚐敗績。夏洛克則是幫助某個流浪的王子復國,並在復國成功之後瀟灑的離去,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至於有關艾洛斯‧威森的傳說更是不勝枚舉,他最為人所知的兩項事蹟,就是建立法師公會與創造出無屬魔法。
艾洛斯‧威森創立魔法公會,將菲瑞克斯大陸上的魔法師納入統一的體制之下,藉由約束惡劣法師的不良行為,同時給予鑽研魔法的法師們一個良好的修行場所。當時有超過九成以上的法師願意加入法師公會,這可說是艾洛斯‧威森的個人威名之故。
法師公會不隸屬於任何國家,它以製造魔法道具、接受魔法相關諮詢、承攬非戰爭性質之委託來籌措營運經費,同時也替生活有困難的法師(的確有這種傢伙,而且人數還不少)介紹工作。由於不用為個人的財務情況憂心,加上有許多同業可以互相討論與砥礪,這項提議獲得廣泛的歡迎。當時在法師公會裡居留的法師,據說超過一千人,占了整個大陸上法師總數的五分之四。
然而,這對比洛夫丁來說實在很難將之視為好消息。
法師公會座落於比洛夫丁境內,而比洛夫丁的克隆尼王室對於這位近在咫尺的鄰居總是抱持著謹慎的態度與戒心。在經濟層面上,法師公會完全不需仰賴比洛夫丁,國境線對法師們來說毫無意義,他們甚至能在大陸另一端的邦萊姆採購民生物品,自給自足。在武力層面上,一千名法師所能造成的威脅性絕對比一萬名士兵來得嚴重許多。
克隆尼王室將法師公會視為潛在性威脅,從來沒有放鬆過對這個魔法師集團的監視。也因此,他們最先察覺到狂戰士計畫的存在,並暗中派人進行調查。朧與希莉便是接受了克隆尼王室的委託,收集關於狂戰士的任何情報。
「結果竟然在這裡碰上了罪龍,真搞不懂我們的運氣究竟是好是壞。」
希莉雙手捧著盛滿深紅色液體的玻璃酒杯,對天花板長吁了一口氣,也許是因為酒館的昏暗燈光作祟,她感到有點疲倦。朧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彈指叫了今晚的第四杯啤酒。
「喂,你的嘴巴被縫住了嗎?還是你喝的其實是膠水啊?」
希莉用酒杯輕敲桌面以示自己的不滿。朧依然一句話也沒說。
「輸給罪龍的打擊有那麼大嗎?你在氣什麼啊!」
朧的眼中閃過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危險光芒,希莉沒有露出任何懼色,要是害怕互瞪的話,她也不會來幹賞金獵人。
「……我沒有生氣。」
「有。每次你一生氣的時候,左邊從上面數下來的第七根眉毛會一直跳動哦。」
「……妳的觀察還真是入微啊!」
朧露出了苦笑。希莉擺擺手,一臉無奈的說道:
「輸掉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只要有命的話還能再討回來。不是我在自誇,我可是輸過很多次哦,可是到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
「……這的確沒什麼好值得誇耀的。」
「囉嗦。以前找上罪龍的賞金獵人從沒有一個能活下來,但是現在我們還能坐在這邊喝酒,這是值得慶幸的事喲。可是你的表情好像有人強迫你吃一整條壞掉的魚似的,難看得要死。你到底是在氣什麼啊?」
「我沒有生氣。」
「有!跟你認識這麼久了,我才不會看不出來你在生氣。」
希莉深深的凝視朧,朧與她互視了五秒之後,便舉手投降。
「好吧,我有在生氣。」
「對誰?」
朧猶豫了一下,給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對自己。」
「咦?對自己生氣?為什麼呢?」
「……那個傢伙說得沒錯,我只是個半調子而已。我是為了半調子的自己而生氣。」
朧一口氣把啤酒全部喝光,然後將嘴邊的泡沫擦掉。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
「我是……妖魔與人類的混血……」
朧一邊注視著自己的雙手,一邊陷入了自我的世界。
妖魔和龍是遠遠凌駕於其它種族之上的生物,牠們皆擁有強韌的肉體與巨大的魔力。妖魔與龍族之間的區別就在於龍族的肉身更為強韌,而妖魔的魔力則略勝一籌,若是以人類來比方的話,也許可以用戰士與魔法師來形容這兩者的擅長領域。
朧身上流著妖魔的血,這帶給他遠比常人還要優秀的身體,但是他並沒有繼承到妖魔的強大魔力,這是因為他身上的人類血統之因素吧。然而即使是有著天生的強壯身體,他的精神力仍然與尋常人沒兩樣。
朧的童年是在孤兒院內渡過的。他從有記憶開始就待在孤兒院中,那是一間專門收容戰死的士兵們所遺下的孩子的地方。由於朧在幼年時的髮色以藍紫的成分居多,這使得他的外貌與別人比較起來格外與眾不同,也因此讓他成為受欺負的對象。而妖魔血統中的暴戾性就是在那時被引了出來,朧在七歲的時候就發揮出了妖魔的一小部分力量,讓年紀比他大上一倍的孩子滿身染血的躺平在地上。
之後,他被趕出了棲身之所,開始飄流於大陸各地。值得一提的是,朧並沒有將憎恨的目標指向人類,而是歸罪於自身的妖魔之血,於是這股火焰在他心裡不斷的靜燃著,成為他越變越強的主動力。
朧希望變強,強到足以克服體內的妖魔之血。
為此,他接受了希莉的邀約成為賞金獵人,以狩獵魔獸為主要目標,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砥礪自我,藉此提昇實力。每當朧面臨了死亡的威脅時,妖魔之血便會開始竄動。朧的眼眸與髮色會變成神秘的藍紫,不論是體力、恢復力與運動能力都會大幅度的提昇,這種情況朧私下把它稱之為「妖魔化」,並對這種變身感到厭惡。隨著年紀與實力的增加,他妖魔化的次數也變得屈指可數。
「我最討厭的妖魔之血,卻要靠它才能站得起來……而且最後還是敗了……這完全是因為我太過天真的關係……」
聽見朧的喃喃自語,希莉充滿了不解。有時候她實在是很難了解朧的思想,那簡直跟偏執狂沒什麼兩樣。
「總之,你是要自我反省還是自我厭惡都沒關係,可是不要露出那種陰沈的臉,看了就讓人難過。」
「我的臉色跟妳難不難過有任何關係嗎?」
「沒有關係,純粹只是看不順眼而已。」
「妳這傢伙……」
就在朧與希莉進行無意義的閒聊時,酒館的門被悄悄地推開了。
帶著滿身的月光與風沙,一位背著長槍的斗篷男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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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要進行手續很繁雜的治療,所以你們四個給我滾去外面看守,不要讓任何可疑的傢伙進來。」
東方的天空才剛破曉,皮亞洛琳就把正義四騎兵從睡眠中挖起來,然後頤指氣使的要他們去洞窟外面充當守門犬。法蘭克睜著半閉的雙眼,對收留他們一晚的女巫提出抗議。
「沒差啦,除了我們,不會有人想來妳這個鬼地方的。」
「是沒錯,可是每當我正在辛苦工作,旁邊卻有人閒著沒事在睡覺的話,我就會很想把腐酸汁往他們身上潑。」
「我、我們出去了!」
一看見皮亞洛琳晃動手中的腐酸汁瓶,正義四騎兵便慌張的跑出去。夜鬼望著他們的背影,詢問皮亞洛琳是否自己也要出去看守。
「啊,你就不用了,跟我過來,我有事要你做。」
皮亞洛琳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個裝著白色細粉的瓶子,夜鬼跟著她走到鈴羽的床邊。躺在床上的鈴羽臉色不再像先前那樣蒼白,由火蜥蜴所製成的秘藥十分有效果。正當夜鬼仔細的注意著鈴羽的身體狀況時,皮亞洛琳突然對他撒出瓶子裡的粉末,夜鬼在吸入的瞬間就被奪走了思考能力,強力的催眠藥粉將夜鬼拖入睡眠的深淵中。
「這算是特別奉送的服務,醒過來時別太感激我啊!」
皮亞洛琳從袖口掏出一個瓶子,將手指沾了裡面的紅色液體,在夜鬼與鈴羽的額頭上畫上相同的魔法文字。接著閉上雙眼施行秘術,高低起伏的獨特發音從她的口中流瀉而出,夜鬼與鈴羽額上的文字開始發光。
同一時間,洞外的法蘭德正對法蘭克低聲埋怨著。
「老大,我總覺得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好像改變了耶。」
「不要再說了,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
身為賞金獵人的他們,現在竟然在幫可說是宿敵的重大通緝犯守門,這種遭遇實在是十分可悲,法蘭特與法蘭斯已經對著初昇的金黃色太陽流眼淚。法蘭克拍著法蘭特與法蘭斯的肩膀,露出笑容溫言鼓勵他們。
「不過我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皮亞洛琳那個死巫婆就先不管,夜鬼好歹也算救過我們一命,所以這算是還他一個人情。」
「原來如此。我們是因為要還夜鬼一個人情啊!」
「我就說嘛,原來我們不是因為打不過他們,才被叫來看門的啊!」
經過一番聽起來像是在自我安慰的解釋之後,法蘭特與法蘭斯終於露出釋懷的表情,只不過這次換成法蘭克的笑容變得有點勉強。這時法蘭德大聲提醒三個同伴:
「小心!真的有人來了!」
正義四騎兵立刻進入了備戰狀態,拔出了長劍嚴陣以待。他們眼前出現了三個騎著馬的人影,隨著馬蹄揚起的沙塵逐漸逼近,接著正義四騎兵發現這三個人正是朧與希莉,以及一個穿著斗篷的不明人士。
「怎麼你們四個傢伙還在這裡啊?」
面對朧的詢問,正義四騎兵垂下長劍,理直氣壯的說:
「我們是為了還夜鬼的人情,秉持著正義之心在幫他看守。」法蘭克說道。
「皮亞洛琳正在進行治療,不能讓其他的閒雜人等進去打擾。」法蘭德說道。
「為了貫徹我們的信念,所以才會站在這邊。」法蘭斯說道。
「絕對不是因為打不過他們,才被叫來當看門的。」法蘭特說道。
「……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朧冷淡的回應。這時斗篷男子翻身下馬,捉住法蘭德的肩膀慌張地問道:
「你說誰受傷了?夜鬼嗎?很嚴重嗎?」
「幹、幹嘛!你是誰啊?」
斗篷男子將連帽後翻,露出他的臉孔。正義四騎兵個個張大了嘴巴,完全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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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在距離皮亞洛琳的洞窟數十法爾米遠的荒野上,有個人正透過大氣的精靈之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四葉樹的徽章在他的胸前閃閃發亮,在他背後的狂戰士則是一副蠢蠢欲動的姿態。
「和情報不符……多了兩個人……」
法師公會四葉樹法師──海爾‧列‧溫拿──皺起眉頭深深的思索著。
他接到上層的命令,要他帶領狂戰士來抓住皮亞洛琳。巴爾巴斯告訴他,對方加起來總共有六個人(巴爾巴斯當時並沒有看見鈴羽),於是溫拿便率領了和對方人數相等的加納森趕來。為了策劃出完善的戰術,自己先在遠處以「天空之瞳」的法術觀察,卻發現對方的人數多了兩個。以上就是他皺起眉頭的原因。
(雖然對方人數比預想的多,但是狂戰士應該應付得來……有六個加納森在,勝算應該很高……不,連巴爾巴斯這麼厲害的人都吃虧了,或許應該先觀察一下情況,仔細擬定必勝的戰略……)
溫拿支起下巴開始思考起來,右手不斷地摩擦自己的鬍子,這是他一貫的思考習慣。在經歷了長達五、六分鐘,就旁人來看實在很沒必要的研究後,溫拿終於下達了決心──使用正面攻擊。
「以撒爾達之印下令,獄界之火前來!火焰之形未曾固定,火焰之相變幻不停,憑吾之心志編織,依吾之意念塑造,隨我心意燃燒吧,我將賦予爾等一瞬之命。出來!火傀儡!」
溫拿吟唱起咒文,兩團綠色的火焰隨著咒語憑空燃起,一一變成沒有五官的人形,於是兩個綠色的火人就這樣出現了
「嗯,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看著由自己創造出來的火焰人偶,溫拿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種「塑造傀儡」的魔法是溫拿的專長,由於這些傀儡擁有不怕物理性攻擊的特性,經常用來被當成魔法師的重要護衛,除此之外還有像水傀儡、土傀儡等類似的魔法,每一種傀儡都有不同的特殊力量,但是要塑造一個傀儡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去吧!我的傀儡與狂戰士啊!將那些人給我毀掉!」
隨著溫拿的大手一揮,火焰傀儡與狂戰士加納森總計八個非人者,朝向皮亞洛琳的洞窟快步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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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鬼飄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圍感覺不到任何的生者氣息,那彷彿是連時間都為之凍結般的沉寂。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待在這片黑暗中的夜鬼四處張望,企圖找出自己到底身處何地。
突然,黑暗的空間開始模糊,宛如一灘墨水被激起了漣漪。漆黑的色彩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風吹拂的遼闊芒草原。
(這裡是……)
夜鬼凝望著橙黃的芒草原,在他的視線彼端冒出了一個黑點,那是一個正在奔跑的小小人影。人影逐漸的擴大,最後成為一張他所熟悉的臉孔。
(鈴羽?)
雖然是同一個人的容顏,但是眼前的小女孩卻有著比往常更豐富燦爛的笑臉。茶色長髮隨著芒草原的葉片尖梢一起迎風飄曳,碧綠色的眼珠閃動著活力的光芒,那是一張充滿了生氣,令人一眼就會產生好感的表情。
正當夜鬼想要觸摸她時,四周景像再度扭曲變形,化為一棟有著白色外壁的高大房屋,屋外是一片綠色的草地。小女孩坐在柔軟的綠茵上,身邊坐著另一個婦人和男子。夜鬼仔細的觀察這突然出現的兩人,發現到鈴羽的五官依稀和他們有些類似。
(家人嗎?是父母吧……)
草地上竄出了火舌。赤紅的火焰如同旋風般昇起,瞬間吞噬了這三個人!
夜鬼嚇了一跳,正當他想衝進火焰中的那一剎間,身旁的一切又全部改變了。四處充滿了燃燒的房屋、不知名的士兵持劍到處揮舞、鮮紅的血液飛濺在空中、哀嚎聲不斷地響起──這是屬於戰亂的景象。
這些景象如同調色盤上的混色般逐漸變得混沌不明,最後映入眼界的,是小女孩獨自坐在焦黑頹廢的瓦礫中。她的眼神失去了光輝,有如蒙上了灰塵的琉璃珠。
(這是她的記憶嗎?)
夜鬼頓時明白了一切。
「假如你沒有未來的話,那就先跟我走吧!」
夜鬼──或許該說是鈴羽記憶中的夜鬼──在細雨紛飛之夜裡出現,並且將她帶走。
在這段的記憶之後,四周的景象變換速度逐漸加快,但是夜鬼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出這是他和她一起旅行的每個片段。夜鬼看到了他被食魂者操控的從前,也看到了他照顧鈴羽的過去,甚至連遇見修與艾斯的那段時間也清晰可見。
記憶的片段不斷加速流逝著,影像有如風中之燭般強烈晃動,逐漸的變成光點在夜鬼身旁不停的圍繞,最後成為巨大的光之漩渦,將夜鬼捲入其中。不久,四周又恢復成原來的黑暗,此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死神的面前。
熟悉的人影以飄浮的方式接近了死神。
「鈴……不……妳是卡蜜兒‧米爾克拉斯特。」
夜鬼下意識的呼喚出小女孩的真名。他在剛才知悉了卡蜜兒的一切記憶與思想。同樣的,卡蜜兒也是如此。
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夜鬼與卡蜜兒就這樣無言的互相凝視著。接著卡蜜兒的雙眼逐漸浮現晶瑩的光芒,斗大的淚珠滾滾而下,小小的臉龐一下子就被眼淚浸濕了。亞羅只有輕輕撫著卡蜜兒的頭表示安慰。他這時變得有點慌張,不知道該拿眼前的淚人兒怎麼辦才好。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夜鬼……夜鬼好可憐……」
卡蜜兒哽咽的說。她的眼淚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被食魂者吞噬了記憶的夜鬼,失去了能夠証明自己曾經存在過的足跡。在遺忘了過去的情況下,夜鬼不斷與食魂者進行看不見終點線的長久抗爭。隨著魔劍的詛咒,夜鬼的人生由零開始,也將由零結束。
「夜鬼……一直……一直都只有一個人……」
卡蜜兒為了夜鬼的過去而哀傷,但是被同情者反而沒有什麼強烈的感觸。
夜鬼不對自己的遭遇存有任何悔恨或遺憾的念頭。富有者若是變得一貧如洗,會因緬懷過去的奢華而哀傷;權力者若是喪失了權柄,會因思念過去的榮光而自憐。但是在食魂者的作祟下,夜鬼等於沒有過去,所以他展開了一段充滿艱困與血腥的全新人生,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走上毀滅魔劍之路。
在和食魂者長期的對抗中,他從未為了自己的過去而有所感傷,因為他沒有過去。他也不會陷入自我憐憫,那樣子的情緒只會讓食魂者有隙可趁。但現在,他的確為了卡蜜兒的哭泣感到手足無措。
「……我想跟夜鬼在一起……不想分開……」
假如這是由一個女人講出來的話,那麼其中的含意可能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但是現在說出這話的是一個小女孩,而且是以哭泣的方式來表達,因此這之間也很難摻入什麼令人產生特殊聯想的要素。
夜鬼蹲了下來,凝視著卡蜜兒的碧綠色眼眸。
「我有我應該走的路,妳也有妳應該走的路。我救了妳,但是這並非束縳的鎖鏈。妳還有比我更為美好的人生可以過。」
「我想跟夜鬼在一起……」
「我還有應盡的責任,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也是我非做不可的事。」
「可是你會死!」
卡蜜兒用力抱住了夜鬼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她知道夜鬼想做的是什麼,也知道那唯一的後果。
「我不要!我不要夜鬼死掉!我要一直跟夜鬼在一起!」
「卡蜜兒,人生中會有許多不可思議的經歷,而我只是那許多經歷的一小部分。妳將來會遇到許多更有趣的體驗,那是值得慶幸的事,我深深為妳感到高興。」
夜鬼將卡蜜兒輕輕拉開,雙手捧著她的臉,溫柔的說道:
「我的存在將會成為妳回憶的一部分,然後妳會走上自己的路,繼續創造更多更好的回憶。妳與我是不同的兩個人,我要走的路比妳想像的還要困難,而且也比妳想像的還要危險。」
「……因為那把劍會殺了我嗎?」
卡蜜兒的話使得夜鬼的臉孔變得僵硬。
「我知道……那把劍喜歡吃掉會講話的靈魂……我以前不講話……所以它不吃我……」
卡蜜兒以她自己的方式解釋了食魂者沒有驅使夜鬼殺了她的原因。食魂者喜愛吞噬強烈躍動有力的靈魂,卡蜜兒以前的靈魂隨著心的破碎而停止了躍動,有如即將燃盡的燈火般無比黯淡,因此食魂者並未對她下手。現在卡蜜兒的靈魂重新醒了過來,如果繼續跟在夜鬼身邊的話,當下一次夜鬼再被魔劍憑依時,卡蜜兒絕對會率先成為食魂者的餌食。年紀幼小的她能夠察覺這件事,其觀察力足以讓人稱讚。
「我不要!如果我醒過來的話就要跟夜鬼分開,那我不要醒過來!」
卡蜜兒流著眼淚搖頭大聲喊叫,身影慢慢變淡。
「我不要醒過來,我要一直跟夜鬼在一起……」
卡蜜兒發出微弱的啜泣聲,嬌小的身軀逐漸與四周的黑暗同化。心的閉鎖即是靈魂的閉鎖,心的死亡即是靈魂的死亡。空間陷入了無比的沈寂,將一切拉入了停滯的世界。
這時的夜鬼面臨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抉擇,然而他並未出現太久的猶豫。一瞬間夜鬼就做出了判斷。
「……我了解了。卡蜜兒,醒過來吧,我不會離開妳的。」
停滯的氛圍重新流動了起來。
小女孩的身影脫離了黑暗,再度成為獨立的個體。四周的空間閃爍著數不清的微光,彷彿是在夜空中指引方向的星辰。亞羅執起了卡蜜兒的手,輕撫著她的頭說道:
「妳就跟我一起走吧!」
「……嗯!」
年齡相差將近一倍的兩人締結了奇妙的約定。這個約定的內容沒有摻雜任何屬於利益或邪心的分子,只是一種單純的口頭契約而已。這個微不足道的約定就有如空氣中飛舞的塵埃般不值一提,但沒有任何人想得到,這項約定卻拉開了數年之後的菲瑞克斯大陸之傳說的序幕。
隸屬於未來的傳說就在此時打下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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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戰士與火傀儡掀起滾滾沙塵,懾人的咆哮聲在空曠的荒野上迴盪著,這群非人者有如喧鬧的暴風雨,以疾風般的速度朝著皮亞洛琳的洞窟奔去。
「狂戰士!」
「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朧和希莉對自己一直追蹤的目標突然現身而感到訝異。卡羅不發一語,立刻拉開包裹著長槍的布條,擺出了備戰姿勢。四騎兵一見到狂戰士的身影之後互相對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衝向洞窟。
「像這種討人厭的魔獸就交給你們了!」法蘭克說。
「像那種三流角色還輪不到我們上場!」法蘭德說
「我們會在後面守護你們的。」法蘭斯說
「撐不住的話記得說一聲啊!」法蘭特說。
以聽起來似乎十分冠冕堂皇的話為理由,正義四騎兵以高速步伐瞬間撤入洞窟,不久洞窟裡便傳出奇怪的哀嚎聲,接著他們又一個個跑了出來,身上原本就破爛的鎧甲多出了被溶蝕的痕跡。顯而易見的,皮亞洛琳用腐酸汁將四騎兵給轟了出來。
「背負正義之名的四騎兵必須掃除邪惡!」法蘭克說。
「不擇手段的正義才是真正的王道!」法蘭德說。
「優雅的黑色代表正義的力量!」法蘭斯說。
「貫徹愛與真實的正義是我們的職責!」法蘭特說。
一反剛才的退縮態度,四騎兵表現出難得的強硬。和兇猛的狂戰士比起來,皮亞洛琳的秘藥似乎更讓他們畏懼。於是朧、希莉、卡羅和四騎兵迎上了兇殘的非人者,揭開了戰鬥的第一幕。
火傀儡的速度遠遜於狂戰士,彼此之間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而這段時間差就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
「來得正好,省得我浪費時間去找你們!」
朧露出充滿戰意的微笑,接著以拳頭展現出驚人的強悍。朧一拳將率先領頭的狂戰士給打飛出去,接著以同樣的模式將第二隻狂戰士打倒在地。當其餘的狂戰士一擁而上時,朧毫不畏懼的與牠們進行近身纏鬥,希莉與卡羅在這時也加入混戰。
正義四騎兵很理所當然的擔負起清道夫的責任。當朧將狂戰士撂倒在地時,四騎兵就同時展開圍剿的戰術,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對加納森攻擊,即使狂戰士擁有傲人防禦力的硬鱗,在面對四把劍同時狂砍腹部和頭部的情況下也不得不飲恨而終。
就在這時,火傀儡也趕到了。
綠色的火焰傀儡張開雙臂撲向朧,迎面而來的重拳打碎了它的頭部,但是這完全無法對火傀儡造成傷害,它們無懼物理性攻擊,即使四分五裂也能再度重組,反而是朧因為火傀儡的高熱而受到了灼傷。
「可惡,這是什麼東西!」
朧迅速後躍,避開了第二個火傀儡的追擊。火傀儡身上的高熱可說是攻防兼備的武器,面對一個無法破壞的對手,朧只能狼狽的四處閃躲。卡羅獨自面對三隻狂戰士,同樣陷入了苦戰。
在安全處指揮操縱的溫拿,巧妙地進行組織性的攻擊,他看破了對方的實力,極為難得──真的是極為難得,事後這甚至被他自己認為是畢生最得意的十件事之一──的快速下達了戰術指令,並如願獲得了良好的成果。四騎兵和希莉各被一隻狂戰士纏住,而朧與卡羅則陷入對方的包圍戰,非人者的一方很快就占了上風。
溫拿的嘴角扯起了彎月的形狀,他為自己能掌握所有的狀況而滿意。假如無意外的話,他很快就能回去對拉加斯交差了,到時自己的地位與發言權自然也會提升吧?當然,這是指「無意外」的話……
「趴下!」
卡羅大喊,朧立刻機警地俯身臥倒。
此時卡羅的長槍突然爆出灼目的光芒。卡羅雙手握住長槍尾端旋轉身軀,槍尖描繪出藍紫色的圓,一口氣擊退了所有敵人。狂戰士的鱗甲被劃破,而火傀儡受到了真正的損傷。
「唔啊!」
溫拿痛苦的坐倒在地上,原本掛著笑容的嘴角溢出了血絲。火傀儡所受的傷害會反彈至魔法師本人的身上,於是溫拿不由得停止了操縱加納森的動作,而這導致了狂戰士的全軍覆沒。
朧、希莉與四騎兵並沒有放過狂戰士突然停止行動的機會,趁機展開了猛攻。劍與拳將赤紅魔獸的生命之火給吹滅,狂戰士逐一倒臥在血泊之中。
「混帳!」
眼看著加納森一一被殲滅,溫拿的心裡浮現了深深的恐懼。這股恐懼並不是來自於眼前的敵人,而是來自於遠在法師公會的拉加斯。一想到拉加斯聽見加納森被全滅的消息時所將展現的怒氣,他就不禁雙手顫抖。同時,濃厚的殺意在他的心中逐漸確立,徹底殺光對方是他唯一所剩的路了。
「以撒爾達之印為名!火焰匯凝!」
殺意的決心化為實際的咒文脫口而出。兩個火傀儡開始聚合在一起,匯合成一個近兩法爾米高的火焰人形。戰況變成七對一。
「以眾擊寡是戰鬥的藝術!」法蘭克說道
「以多對一是戰鬥的極致!」法蘭德說道
「不擇手段是戰鬥的王道!」法蘭斯說道。
「唯我得勝是戰鬥的真義!」法蘭特說道。
看見敵人由複數變成了單數,四騎兵立刻喊著不知所云的話同時一擁而上,四把劍同時襲向火傀儡。然而鋼鐵無法撲滅火焰,四騎兵的攻擊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反而被火傀儡的高熱所逼退。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法蘭克一臉驚懼地看著火傀儡。法蘭特甩著雙手跳來跳去,他剛才因為使出一記突刺而使得雙手袖子燒了起來,法蘭德與法蘭斯見狀連忙上前幫他把火焰撲滅。
「嘖,看來是有魔法師躲在附近的樣子!」
朧一邊發出啐聲,一邊四處張望。狂戰士的出現必然伴隨著魔法師,這是他經過長期調查後所得到的經驗。不過溫拿所藏匿的地方太過遙遠與隱密,短時間內很難把他找出來。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不會讓它再前進一步。」
卡羅旋轉長槍並擺出戰鬥姿勢,閃亮的槍尖對準了火傀儡。
「這傢伙就交給我吧!」
朧的鐵拳、希莉的雙短劍與四騎兵的利刃無法切斷火焰,但是卡羅的長槍具有特殊的力量,也是在場唯一能給予火傀儡損傷的戰士。其他人識趣的往後退,形成了卡羅與火傀儡單挑的局面。
一直呈現靜止狀態的火傀儡終於有所動作。它張開雙手撲向了眼前的敵人,剎那間,兩道銀色的閃光破壞了火傀儡的雙臂!
(好快!)
朧訝異的看著卡羅,被黑髮槍士的技巧所震懾。剛才卡羅以迅雷之姿瞬間連刺了兩槍,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火傀儡沒有痛覺,就算雙臂被破壞也不會停下腳步,依然整個人撞向卡羅。它本身所擁有的高熱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稍微觸碰就能造成敵人的灼傷,然而卡羅輕巧的移動腳步,側身閃過了火傀儡。
當火傀儡回身的那一瞬間,狂暴的銀槍之雨迎面襲來!
數不清的連環刺擊在火傀儡身上造成了鏤空的傷口,這波攻擊讓火傀儡喪失了維持人型的能力,成為一團綠色火焰。
「給我消失吧!」
吐著冰冷的言詞,卡羅開始旋轉長槍,藍紫的閃電迅速凝聚。極光飛梭撕開了大氣與火焰,火傀儡即刻被耀眼的閃光之槍所吞沒。
「好厲害!不愧是夜鬼的弟弟!」
希莉興奮地握緊拳頭。朧雙手交叉在胸前,略微不滿的說道:
「嘖,那沒什麼了不起的。那個綠色火人的動作模式太單調了,很容易就可以看穿。」
「可是你打不贏它啊!」
「喂!沒那把怪槍的話他也贏不了!白痴都看得出來那是魔法槍!」
「好的戰士才能將好的武器使用到淋漓盡致。誰叫你當初一直喊著『我只要靠拳頭就夠了』。」
「唔……」
朧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在這場辯論上嚐到敗績。事實上,如果朧發動妖魔化的話,帶有妖氣的雙拳同樣能夠擊破火傀儡,只是他不願意這麼做。不過若是提出這種理由的話,想必希莉會嘲笑得更為厲害。
「你們這群傢伙在外面吵什麼啊?」
皮亞洛琳生氣的從洞裡走出來,正義四騎兵一見到她雙手握著的腐酸汁,個個臉色蒼白的往後退。卡羅注視著這位名聞大陸的女巫,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視線立刻被跟在女巫後面的人所攫獲。
四周的一切彷彿靜止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從分開的那一刻開始算起,已經過了十年以上的歲月。但是對卡羅來說,他心中的砂漏在當時就已經凍結。如今,停滯已久的齒輪發出了輕微的嗄吱聲,重新開始轉動起來。
卡羅的視野突然變得模糊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卡羅的眼睛充滿了淚水。長久以來的追尋終於步入了終點,他的胸口充斥了感動的粒子,全身顫抖不已。卡羅竭力克制奔放的思緒,並將之轉換成簡單的語言。
卡羅‧雷納克流下了眼淚,呼喊著他尋覓已久之人的名字。
「亞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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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禍亂的預感
亞羅和卡羅的分離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
梭德‧雷納克與其妻子愛莉絲原本居住於塔薩克中部的村落,那是一個篤信雙子之詛咒的地方。梭德是十分嚴謹的人,他的公正與誠實受到村民的信賴。當他的妻子產下了雙生子時,村民們即使惶惶不安,也並未立刻脅迫梭德將雙子處死,由此可看出梭德的聲望在村民心中具有能夠與迷信相抗衡的份量。
然而梭德並未繼續待在村子裡,除了本身的責任感之外,他也知道村民的容忍度總有一天會到達飽和。人心會變,他十分明白這一點,因此梭德帶著妻子與出生不滿一年的兩個孩子離開了村子,隱居在山中和村人斷絕往來。雖然有許多人暗中認為雙子應該處死,但是看見梭德的行為之後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於是雷納克一家就這樣居住在遠離人群的山間,過著自給自足的清貧生活。
然而,雷納克一家終究還是被捲入了命運的激流中。
十年後,塔薩克中部地區爆發了大規模的傳染病,隔年又因為降雨不足而出現了農作物歉收的情況。接踵而來的不幸使得村人累積了大量的負面情緒,他們將造成這一切厄運的原因歸咎於十年前離開了村子的雷納克一家身上。
「就是因為放任那兩個該死的雙生子長達十年,才會引起這種災難!」
諸如此類的論調逐漸高漲,對他們來說,論點合不合理並不重要,因為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可以憎恨與責備的對象而已。最後謠言的力量終於超過了理性的水平線,使村人採取了行動。
梭德與愛莉絲被殺害,罪名是「撫養災厄的雙子」。亞羅被村人趕上懸岸,最後墜入河谷的激流中。卡羅則是被捉回村子裡,準備在廣場上處以火刑,從這點來看,可以很清楚的發現到村民們已經被瘋狂所吞噬,失去了判斷是非的能力。
就在這時,一名旅行中的雷之祭司救了卡羅,將這名即將被燒死的小孩偷偷帶離了村子。這名雷之祭司知道卡羅心中已經埋下了報復的種子,為了不讓他的人生朝「惡」的方向前進,他將卡羅帶到了位於邦萊姆的神殿總院。
卡羅在西法神殿裡渡過了五年的時光,由一名十歲的孩子成為十五歲的少年。他在神殿裡涉獵知識並學習槍術。然而他並不想成為侍奉西法的聖職者。縱使在祭司們的努力下,卡羅已經放棄了對村人報復的念頭,但是他心中仍然存在著另一股慾望──尋找亞羅。
「亞羅一定還活著,不要問為什為,因為我就是知道。」
每當有人想勸他放棄時,卡羅就會說出這句話。
後來卡羅離開了西法神殿,展開了漫長的追尋之旅。為了能夠得到情報,他加入了血徽傭兵團,在菲瑞克斯大陸上四處征討並搜索有關亞羅的消息。憑藉著在西法神殿裡所習得的優異槍術與知識,卡羅的戰功也不斷累積,年紀輕輕便成為菲瑞克斯大陸上首屈一指的傭兵團副團長。一直到半年前,卡羅終於得到了他希冀已久的消息,於是脫離傭兵團,橫越了半個大陸,一直追到這裡。
所有人靜靜聽著卡羅的故事。希莉與正義四騎兵一臉感動的樣子,皮亞洛琳的嘴巴從頭到尾都張成小小的圓型。
「那麼,你被血徽傭兵團追緝的事又是怎麼一回事?」
皮亞洛琳提出了疑問。大陸最強傭兵團的副頭目遭到原隸屬傭兵團的追捕,這個消息他也曾經聽說過。卡羅露出了苦笑。
「因為飛亞特不准我離開傭兵團,所以我只好自己出來。」
飛亞特是血徽傭兵團的第三代頭目,外號「嗜血之鷹」。他對於卡羅想要脫離傭兵團找尋亞羅的事抱持著強烈的反對態度,最後卡羅不得不偷跑出來,這讓飛亞特大發雷霆,除了下達追緝令外,還對外發布「收留卡羅的傭兵團將是與血徽為敵」的威脅宣言。
「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夜鬼』是在二十年前出現的吧?」
一直保持沈默的朧突然開口,敏銳的指出了現實與故事的矛盾點。皮亞洛琳彈了一下手指,臉上表情彷彿寫著「我差點忘了這回事」。十二年前亞羅與卡羅分離了,二十年前夜鬼就已經出現,兩者間橫亙著長達八年以上的時間之河。於是眾人紛紛再度將目光投向卡羅,但是顯然他們的疑問無法得到解答,因為卡羅也是一臉困惑的神情。
「……你說的是以前的夜鬼。」
一直保持沈默的黑髮劍士丟出了奇妙的答案。朧詫異的問道:
「以前的……夜鬼?」
「誰持有食魂者,誰就是夜鬼。」
以這句話為開端,夜鬼說出了關於魔劍詛咒的事情。
如果將卡羅的故事比喻成憂傷的奏嗚曲,那麼夜鬼的故事就如同是戰慄的鎮魂歌,空氣彷彿因為夜鬼的故事而變得遲滯。所有人的臉上都佈滿了無色的驚駭與訝異,表情隨著夜鬼的話語顯得駭異不已。這是超越了他們想像力所能到達的領域的故事。
每個人都努力地想要將卡羅與夜鬼的故事串連起來,將零散的碎片湊成一幅完整的拼圖,因此洞窟裡頓時籠罩著奇妙的沈默。良久之後,卡羅抬起頭來看著夜鬼。
「我們去西法神殿吧!」
面對夜鬼的不解神情,卡羅開始解釋。
「過去是不會被磨滅的。西法象徵過去,並守護著過去。只要到西法神殿的話,我想可能……不,一定能把記憶找回來!」
「西法……神殿?」
「是的。西法神殿那邊有許多很厲害的大祭司,他們得到了西法的允准,能夠使用強大的神力。假如拜託他們的話一定會有辦法,而且也能夠這把可惡的劍處理掉。」
「是啊,假如到西法神殿總院去的話應該會有辦法!」法蘭克說道。
「雖然雷之祭司是一群令人生氣的傢伙,不過也很可靠!」法蘭德說道。
「大祭司啊,光聽這個稱號就知道一定是很厲害的人!」法蘭斯說道。
「這真是個好方法,夜鬼有救了!」法蘭特說道。
正義四騎兵立刻一臉欣喜的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洞窟裡一下子就變得吵雜起來。夜鬼茫然的看著熱切對談的眾人。
「感到不安嗎?」
坐在一旁的皮亞洛琳突然低聲說道,夜鬼嚇了一跳。
「有什麼好遲疑的呢?只不過是找回過去罷了,難道說你有勇氣挑戰魔劍的詛咒,卻不敢面對自己的過去?」
「不……只是一時還無法適應罷了。」
夜鬼閉上雙眼,露出了苦笑。
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實在是難以理解。
夜鬼曾經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將在沒有過去與未來的道路上前進,如今卻出現了血脈相連的親生兄弟,這的確讓他一時間感到無所適從。他的猶豫來自於對未知事物所衍生的不安。原本遺失已久的過去,突然被告知能夠將它重新填滿,任誰都會腳步遲滯吧。
但那並不會讓夜鬼停下前進的步伐。
對於毀滅食魂者這件事,他從未有過遲疑。
夜鬼睜開了雙眼。他已經決定了這趟旅途的下一個目標。
「我們就前往西法神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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