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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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好看,之置頂一周--大家請用聲望代替回文,讓文章保持乾淨--哈娜



微風廣場 轉貼人yya0425 長篇請準備茶水跟小吃跟 眼藥水

第一章
放下手中的公文,趙文智往後一靠,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回事情大發了!數百種危機處理方法在他腦海裡不住地盤旋,但似乎都沒有一樣可以行得通……透過隔間板往外看,辦公室裡人來人往,忽然間他瞄到一個人靜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趙文智的心頭浮出一個惡毒的想法。

「經理,你找我?」那男子走進趙文智的辦公區,語帶疑惑地問他。
趙文智轉過身來,把剛才的公文丟到桌上,嚴厲地問著:「陳良邦,這是總經理的回函,你看著辦。」

陳良邦顫抖地拿起公文,翻到總經理的批示:「為何帳目與工程部所呈報有極大差異?速查明詳細數字!」
趙文智看了看陳良邦:「阿邦,帳目是你擬出來的,差了這三百多萬……你自己說,該怎麼辦?」

陳良邦馬上著急地回他:「經理,這……這款項是你去和對方談的……我只負責將數目依程序填寫辦理啊……」
「你胡扯!所有的錢不是先由你簽核過,再從你這兒支付的嗎?你現在跟我說你完全不知情?」趙文智一拍桌,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回頭看。

陳良邦本來就不善言辭,此時更是又驚又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語:「經……經理……我……這都是……你……你叫我……」

看到那種孬樣,趙文智更是一把無名火起,把公文往他頭上一丟,破口大罵:「好啦!現在公司虧損了三百多萬!三百多萬呀,你回去想想該怎麼辦好了!

「經理……我……」陳良邦腦袋裡一片空白。
「還站在這兒幹嘛?滾!」
懷著滿腹的委屈,陳良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自己的電腦發呆,到了下午,陳良邦起身上廁所時,在洗手間遇上了正在抽煙的趙文智和其他兩個同事,他怨恨地瞪了趙文智一眼,正準備閃過他上廁所時,趙文智伸手攔住了他:
「喂,阿邦,還在為上午的事不高興哪!」

陳良邦靜靜不回答,專心上廁所。趙文智拍了拍他,在他身邊小聲地說:「阿邦,我知道這事委屈你了,不過,這可是由你經手辦的,現在事情『ㄅㄧㄚ ㄎㄤ』了,總要有人出來擋吧?」
憋了一早上的氣,不等趙文智說完,陳良邦馬上大聲地頂回他:「經理,要有人來擔責任,可也不是由我來吧?這案子從頭到尾都是你去談的,我只是負責將案子的經過和數據付諸於文字而已……我懷疑是你自己在金額上動手腳,現在只想找個替死鬼頂罪而已。」

「你這可是指控我監守自盜……嗯?!」趙文智反問他。
「哼!難道不是嗎?你自己心裡有數!」陳良邦把褲子穿好,頭也不回地離開,趙文智在後頭冷冷地補上一句:「我看……是你故意陷害我,讓我在總經理面前失寵吧?你『哈』經理這位置很久了,對不對?」
「你……你說……說什麼?」陳良邦抓住趙文智的衣領:「我『哈』什麼?你給我說清楚!你再說一遍!」其他同事見情況不對,連忙把手上的煙丟掉,過來勸架:「阿邦,你這是幹什麼?先別動氣,有事到總經理那兒說去!」陳良邦氣紅了眼,直抓住趙文智的領口:「你他媽的給我說清楚!這有這麼多同事,你給我說清楚!這帳……這帳是你自己交給我的!你自己A錢,竟然叫我出來頂罪!」

趙文智冷冷地笑了一聲:「A錢?!是誰A的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近手頭上寬裕了不少?還買了輛新車……嗯?」
「碰!」的一聲,陳良邦一拳打到趙文智的左頰!眾人見情況不對,紛紛過來拉勸,陳良邦怒不可遏,根本沒有人勸的動,他對著趙文智拳打腳踢,直到眾人把他強力拉開,他才氣喘噓噓地歇手。
「陳良邦,你這是幹什麼?趙經理質問你帳目的問題,難道不行嗎?你不服氣,就可以動手打人嗎?」總經理把兩人叫進辦公室,看著趙文智傷痕纍纍、衣衫不整,對著還在怒氣難消的陳良邦又再厲聲斥責:「你看!把人打成這個樣子!幹什麼?你混流氓?混黑社會啊?」


「總經理……你要先把事情弄清楚,別不分青紅皂白就先罵人!」陳良邦理直氣壯地反駁:「是他先誣賴我,說我侵佔公款……又說我……」
「好了!不管誰對誰錯,誰先動手誰就不對!趙經理,你先回家靜養,至於你……」總經理指著陳良邦,「你給我回家反省,這個禮拜我不想再看見你!」
拎著公事包,陳良邦沮喪地步出辦公室。今天這件事情,沒有一個同事來慰問他,反倒是平常人緣頗好的趙文智,女同事們紛紛跑去關心,當他悄悄地離開時,還聽見有人在後面譏諷:「哼!A了錢還打人!真是做賊的喊捉賊哪!」

「怎麼辦?我明明沒做錯事啊?怎麼會這個樣子?」陳良邦十分不服氣,但人情冷暖讓他感慨萬千。到了晚上八點,他在戲院面口等女友宋芳琦。兩人約定七點半碰頭,宋芳琦快九點半才到,幾乎遲到了兩個小時,他一臉不耐煩地抱怨:「喂,怎麼搞的嘛?現在才來!電影都開演了呢!」

「不好意思啦,我有事……在忙嘛!」嘴巴上說不好意思,但是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歉意,宋芳琦看了看表:「剛開演嘛……前面一點點沒看到沒關係嘛……」

「不行!看電影當然就要從頭看到尾!哪有中途開始看呢?而且,你怎麼遲到了兩個小時,而且連電話也不打?我打電話你也沒有開機……」陳良邦不爽地說。

「哦,那是……是手機剛好沒電了……,對!手機沒電了啦!」宋芳琦難掩心情的尷尬,隨便找個理由搪塞,看到她這種漫不在乎的模樣,陳良邦愈聽愈氣,臉一拉就說:「算了,不看了!不想看了!今天我多倒霉啊,在公司被經理罵,和女友約會又被放鴿子……」

聽他不停地嘮叨抱怨,宋芳琦也有氣:「誰放你鴿子啊?只不過……只不過遲到兩……兩小時嘛……哦!我知道了!你今天在公司受委屈,現在就拿我來出氣,對不對?!」顧不得在大馬路上,兩個人就你一言,我一句地吵了起來,吵到後來,宋芳琦忍不住脫口而出:「哼!女孩子遲到……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嘛!不想等,不想等就算了啊!我也不想每次都被你念東念西的!那……那我們分手算了!」

話一說完,留下滿臉震驚困窘的陳良邦,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第二章
隔天,陳良邦請了一天的假,他躺在家裡,哪兒都不想去。
工作不順遂,人際關係又處不好;沒想到女友也和他鬧彆扭,昨晚和宋芳琦吵完後,他馬上轉身就走,邊騎車還邊干訐:「我又沒說錯!凶個屁啊?」

這就是他的個性,只要他定下的原則,就絕不容許任何人逾矩。他睜著眼,就這樣躺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這樣混一天也不是辦法,隨便穿了件衣服,就到附近的網吧,連上了BBS站後,就沒天沒地地聊了起來。

「夏綠蒂」是他最近交上的網友,像陳良邦這種「嚴以律人」的個性,從小到大沒什麼知心朋友,滿肚子的委屈和心事無人可訴,最近在網路上,認識了這個「夏綠蒂」,陳良邦和夏綠蒂幾乎是臭氣相投,夏綠蒂不但支持陳良邦的所有想法,有時往往更遠勝於他。夏綠蒂認為,社會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層出不窮的壞事和惡行,往往是因為法律沒有辦法能保障好人,甚至她也不贊成罪犯有任何權利可以談論個人人權。

「……咦,你現在人不在公司?」

「你怎麼知道?」陳良邦好奇地回訊。

「……簡單,我看到你的IP位置和平常不同。」

「對啊,我人在網吧,今天請假。」

「……怎麼了呢?你一向都是以公司為重,就連感冒重病也不輕易請假,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還不是我那個趙經理!!!」陳良邦特別以三個「驚歎號」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便把趙文智大玩兩面遊戲,欺上瞞下,又把他扯下當替死鬼的事又再加油添醋地寫一遍,順便也將宋芳琦遲到還惱羞成怒的事一併告訴夏綠蒂,夏綠蒂看完陳良邦昨天的事後,沉默了半天。
「怎麼了呢?你好像沒什麼反應?」陳良邦擔心地問。

「……不是沒反應,是生氣到全身發抖!怎麼有這麼惡劣的上司呢?我覺得這事你一定要和你的長官說清楚,工作可以不做,但是人格不容許被誣蔑!」

「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我怕……沒人支持我!」陳良邦回訊寫著。
「……怕什麼!我支持你!這個社會像你我這麼有正義感的人太少了,也因此讓這些『妖孽』橫行造次……我想,你們的總經理應該是明事理的人,你應該把事情說出來,大不了不干就是了。」

「可是……」陳良邦想想,又打上一行字:「我很怕真的沒了這份工作……現在景氣這麼差,找工作很難耶……」
「……難不成,你要讓別人誤會你一輩子,一看到你,就在你背後說閒話,說你個性乖僻又黑公司錢?是我我可不想當一輩子的『烏龜』!就算硬待在這公司裡,難道會有出息,會委以重任嗎?」

看到這段話,陳良邦就像被人狠狠從背後往頭上打一棍一樣!是啊!難道我就得這樣忍氣吞聲,讓趙混蛋就這麼囂張得趁心如意?讓別人永遠誤會我、指責我一輩子?仔細一想,他更認定夏綠蒂的堅持是正確的,陳良邦點點頭,再回了訊:「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想想該怎麼把趙混蛋這傢伙的惡形惡狀全部曝露在陽光底下!不過……我那女友該怎麼辦呢?」

「……嗯……我不知道。」
「有話直說,夏綠蒂,你是我最相信的朋友。」
「……坦白說,我覺得她好像有其他男朋友。」
陳良邦嚇了一跳,宋芳琦也就不過遲到而已,應該不會這麼誇張吧?不過接下來夏綠蒂的說法就更讓陳良邦震驚不已。
「……遲到兩小時,電話又不開機;從昨晚到現在又沒有任何消息,我想,她可能交了其他男朋友,才會這麼不在乎你。你說呢?如果你交了其他女孩子,會不會也有相同的做法?」
對呵!我怎麼沒想到?難道她真的交其他男朋友了?陳良邦的心起了動搖,在和夏綠蒂深談後,他決定今晚要跟蹤宋芳琦!

勿回~~~~~~
 
[size=5][color=lemonchiffon]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 我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 我愛鬼版的心!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 更如黃河的水一發不可收拾[/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color][/size] [size=5][color=#fffacd] 同志們一起拿起幟熱的心 [/color][/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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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今天上的是晚班……」確定好宋芳琦今晚的行程後,陳良邦特別穿上不會引人注意的黑衣黑褲,騎上了小50就往她上班的地方出發。

宋芳琦在一間高級餐廳當領班,位於民權東路和敦化北路交接口附近的一棟大樓樓上,那是屬於外國遊客聚會的地點,價位頗高,還附有酒吧服務。陳良邦看準了大概時間,便獨自躲在一角,假裝在等人,一雙眼睛像在搜尋獵物一般,暗暗的在人群中觀察。

一輛BMW急駛而來,他靈敏地睜大眼睛,他知道,那輛車是宋芳琦上司經理的愛駒。車子甫停,就看見一雙修長漂亮的美腿從跑車裡跨出,接著這雙玉腿的主人宋芳琦笑臉盈盈地出現。她穿著迷你裙,上身是無袖套頭毛衣,豐滿摩登的造型打扮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陳良邦從認識她到現在,就從沒見過宋芳琦在他面前出現這麼幸福迷人的模樣。他不由得一股妒意在心頭熊熊燃燒。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梳著油頭的高挺男子從車子裡出來,他就是宋芳琦的經理羅傑·翁。陳良邦緊握著雙拳,憤怒地看著兩人親密地緊摟走在一起,羅傑·翁的手雖然放在宋芳琦的腰際,但不時的往臀部上游移滑動,宋芳琦不但沒有制止,反而將雙手更緊抱著男方,一面露出喜孜孜的笑容,一面害羞地向羅傑·翁咬耳朵,那種親密的感覺,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他們兩個是一對情侶。

兩個人你摟著我、我靠著你地進了電梯,進到了餐廳。剩下在後方約五十公尺監視的陳良邦,他氣得全身發抖,冷汗不時地從額頭上涔涔冒出,直到眼睛被汗得鹹濕刺激、蒙蔽,這才將頭撇到一旁,一面揉擦著雙眼,一面用力拭去不知是因眼前令他難堪的景象、還是被汗水鑽進所反射出來的洶湧淚水……
不死心的他,不甘願的他,不敢承認的他,不願面對事實的他,深吸了幾口氣,決定先在附近的麥當勞坐一下,再等等看,看看宋芳琦下班後的動向,再決定他與宋之間的感情要如何走下去。

握著手中的漢堡,陳良邦顫抖著,幾乎難以下嚥。他想到這六年來,他和宋芳琦從大學時期就在一起,那時的他是辯論社的一員,口氣犀利、攻擊力強,往往在辯論時毫不留給對手情面,甚至自己的組員在出現懦弱或辭窮時他都會不假辭色地破口大罵,而學妹宋芳琦的出現,竟然讓這個火爆浪子,也顯現出鐵漢柔情的一面。

兩人的交往,初時眾人並不看好。宋芳琦長得漂亮、人又活潑,在班上、在社團都有不少男孩追求。但她就是獨偏在辯論會時辯才無礙,私下又酷又靜的陳良邦。說到外貌,陳良邦長得還算不錯,斯文的外表,配上一副帥氣的金邊眼鏡……除了他是一個社交白癡之外。幾乎所有的同學、社友都以為他不近女色,還有人在私下傳陳良邦是個同性戀。直到他真的和宋芳琦兩人在校園出雙入對,眾人才知道:這個男人是「店店吃三碗公」。

不過,兩人的感情並不順遂,陳良邦並不因為交了個女友而開竅。他的個性依舊古板僵化,脾氣還是火爆耿直,看到不順眼的事還是會跳出來痛批指正,宋芳琦就曾多次因為在排隊買票時,陳良邦看不慣黃牛插隊大打出手而揮淚離去;也曾因為陳良邦當街指責他人亂丟煙蒂而沮喪不已。她不只一次與陳良邦溝通、協調、吵架、對罵,陳良邦還是我行我素:「如果我不做,這社會會亂成什麼樣子?」

「為什麼一定要由你來做?我是說,正義感不一定要當著對方的面表現出來,對方當然會因為你讓他下不了台而惱羞成怒!」宋芳琦沒好氣的說。

陳良邦義正辭嚴地反駁:「這是什麼話?他們做錯事,就該知道自己因此而蒙羞,別人指正出來,只是告訴他我不齒與這種人在同一個社會,吸同一種空氣!」

他們分手三次,三次都是宋芳琦回來找陳良邦。陳良邦也不知道為什麼宋芳琦還會回來找他,兩個人就在這種分分合合的情況下度過這六年。一向自奉甚儉慣了的陳良邦,在社會上工作這幾年,發覺自己久而久之也愈來愈依賴宋芳琦,而且該是成家的時候了,與宋芳琦商談了幾次,她都想盡辦法顧左右而言他,愈是這樣,陳良邦就愈離不開宋芳琦。

回想到種種他與宋芳琦的點點滴滴,冰涼的漢堡就愈難入口,他擦了擦眼淚,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近十二點了,再過兩個小時,宋芳琦就會下班,下了班後呢……他不敢再往下想。

兩點十五分,陳良邦看見宋芳琦與羅傑·翁步出大樓,兩人依然親密相摟地走著,上了車,兩人往市民大道的方向駛去,陳良邦也連忙發動機車,尾隨在後。

到了市民大道與延吉街口,兩人停好了車,就到旁邊一間涮涮鍋吃起了火鍋。或許時間已晚,店裡並沒有什麼人,兩個人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好不愉快,就在兩人忘情的親吻時,宋芳琦看到了在羅傑·翁身後的一名男子,嚇得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原……原來你每次遲到,每次不開手機,每次找理由不和我結婚,都是為了這個男人嗎?」陳良邦氣憤地說。
宋芳琦花容失色,語帶結巴地說:「不……不是你……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到了這個樣子,你還想騙我!是不是要等到你們兩個狗男女開了房間,這才算數?!」陳良邦憤怒地吼罵著。

「喂!誰是狗男女?男未婚,女未嫁,誰說我沒有權利追她?」聽到陳良邦出言污辱,羅傑·翁也不甘示弱地回罵著:「哼,自己沒本事,就別擋住其他人的路!」

陳良邦冷冷地瞪著他:「你是誰?我和我女朋友說話,畜生不要插嘴!滾!」

「我操!」羅傑·翁一拳揮出,正好打到陳良邦的鼻樑:「誰是畜生?你給恁爸說清楚!哇操!」說完,另一拳急出,又再打到才剛回神過來的陳良邦,這兩拳,把陳良邦的牙齒都給打落了一顆!

陳良邦倒坐在地上,嘴角流著血,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正準備站起來拚命,宋芳琦卻說話了:「你知道嗎?我忍你忍了六年了。這六年,你給我屈辱、傷害、痛苦、難堪……今天,今天我全部還給你了!當我欣賞你、狂愛你的時候,你不珍惜,現在,不行了,我沒辦法再愛你了!」

說完,把一千元丟到桌上,拉著羅傑·翁就往前走,走了幾步,宋芳琦又再走了回來,朝著才剛站起來的陳良邦,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想再和混蛋在一起了,你這個偽君子!」

第四章

鬧鐘響了,時針指的是七點半。陳良邦一手覆著額頭,整夜未闔眼的他不想起床,一想到五個小時前,宋芳琦與羅傑·翁帶給他的屈辱、難堪和苦痛,他的心就如刀割針刺般的痛楚。他想吐,卻只能吐出酸臭苦腥的胃酸,緊絞著他的肝腸,扭曲著他的舌蕾……又是一陣噁心反胃,他掙扎著從床上狼狽地滾落,還沒爬到廁所,穢物便從喉頭衝出,噴到整個地板都是綠黃色的液體。

「不行……我不能這個樣子!女朋友跑了,工作不能不再努力!」吐完東西後,腦袋也清醒了過來。陳良邦匆匆地洗了個澡,把自己梳理整齊,還特別挑了套「亞曼尼」的銀灰西裝,一邊打扮,一邊開始盤算:今天一定要到總經理前說個清楚,趙文智在這個採購案裡是如何翻雲覆雨,如何從中斂財,如何中飽私囊,如何栽贓嫁禍。想了一套說詞,陳良邦又再度恢復以往榮獲「大專最佳辯士」的豪情壯志,提著公事包就出門了。

進了辦公室後,他馬上進到座位,打開電腦,正準備將所有相關文件全部列印出來時,赫然發現:所有他存在公司公共硬碟上的資料竟然盡數不見!他反覆查看,當真一個檔案也蕩然無存!用力搖了搖頭,他又馬上回到自己的電腦硬碟……沒有!一樣也沒有!

他抬起頭,不自覺的往趙文智的辦公區看去,正好,趙文智也往他這兒看,他先是一個微笑,再來聳聳肩,最後把頭往後一抬,把右手食指伸出,輕輕的往自己的咽喉一劃……

緊握著雙拳,陳良邦心頭一涼,知道自己在這次的公司鬥爭中的確是輸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地輸了!他牙一咬:就算沒有公文、檔案可以做輔證,自己也要放手一搏,直接向總經理報告,他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領帶,就往總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進來!」

「總經理……我……我有件要向你報告……」陳良邦清了清乾澀的喉嚨,正準備要侃侃而談之刻,總經理從桌上一堆文件中,丟出一個公文:「我也有事找你……這公文你看一下,是不是你撰寫的?」

陳良邦低頭,拿起來翻閱,剎時間,整個人像被雷從頭頂重擊一般震驚欲裂,這份公文,是半年前趙文智叫他撰寫的,大意是說,這份採購案是由他作為廠商的窗口,所有帳款、細節都由他經手,而他也在這份企劃案裡提到自己大概的流程計劃,他還記得,這份公文他交給趙文智後,趙文智把它束之高閣,後來所有的談判接洽都由他與趙文智兩人分頭進行,而這次的「出包」就是趙文智所接洽的大廠商所拿的回扣出了問題,造成帳目的差錯,而這些都僅是陳良邦的猜測,卻沒想到,趙文智先一步來個「惡人先告狀」,還把這份早已遺忘多時的公文祭出,這讓陳良邦更加百口莫辯、欲言辭窮了。

「嗯……阿邦,您怎麼說吶?」總經理的視線離開了電腦螢幕,把頭轉向侷促不安的陳良邦:「這份公文,可是您親手打的?上面還有您的簽名……」總經理一邊說著,口氣愈加嘲諷:「您上回說,趙經理翻雲覆雨,在其中做手腳……我怎麼看到所有的證據、資料都是您在處理、經手這次的採購……『弊』案哪……啊?」
「總經理……我……我真的……」陳良邦腦袋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他只好喃喃地說:「總經理,我知道,我說什麼您都不相信我……要證明我的清白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請廠商和趙經理來對質,這樣,你就知道這其中的是非曲折了!」

「廠商嗎?好啊?」總經理按了電話的擴音鈕:「趙經理,麻煩請您進來一下!順便,把昨天那份協議書也拿進來。」

……協議書?!陳良邦心裡閃過一陣不祥,就看趙文智恭敬地進了辦公室,然後把一份手寫的協議書放在桌上,然後對著陳良邦難過地說:「阿邦,對不起,事情弄成這樣,我也保不了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陳良邦顫抖地拿起那張紙,從頭到尾看完一遍,那紙上的內容大意寫著:這件模組的採購案,是由陳良邦與富×塑膠有限公司做接洽、報價與採買,一切行為皆由富×塑膠之業務襄理莊××與陳良邦所進行,如有任何法律糾紛,概由兩人負全部責任……

「富×塑膠有限公司……總經理……黃友雄上……這……這是怎麼……回事?!哦!我知道了……!」陳良邦轉向趙文智:「是你……是你在我不在的這一天動了手腳!就是你!」趙文智無辜地搖搖頭:「這時候你還要強辯,我想……我也無話可說了。總經理,請您定奪吧。」

總經理深吸一口氣,語氣轉為和善:「陳良邦,你在這公司三四年,我也是看著你成長的,這回,還好有你趙經理幫你善後,把這帳目欠缺的款項補齊……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也不打算因為這件事就把你開除……」
陳良邦語氣堅定地說:「不管您信不信,這回我是被陷害了。沒關係。我辭職就是了!」話說完,他對著趙文智,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擠出來:「你,會,有,報,應,的,記住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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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辦公桌上的東西也不收了,陳良邦把領帶一扯,鬆開了喉嚨上的緊箍,他仰頭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步出了這個讓他傷心透頂的辦公室,拖著沉重的腳步,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為了結婚,他已經在中和捷運站附近買了間三十坪大小的新房和一輛1800cc的新車,這些已經讓他每個月四萬多的薪水捉襟見肘了,現在又沒了工作,他更不知該怎麼辦。

漫無目的、魂不附體地在街上拖曳著,腦海裡只是不住地反思:為什麼自己會接連出事?為什麼女友會背離而去?為什麼趙文智要惡意陷害?想著想著,一陣呼喊打殺、槍聲大作的吵嘈聲從旁邊撲面而來。他錯愕地轉頭一看,原來路邊的網吧裡正殺聲四起、好不熱鬧。沮喪到無以復加的陳良邦,此時最需要的是友人的安慰,於是他找了個位子坐下,再度連上了BBS站。

「嗨,夏綠蒂……」
「……你現在又不在公司,讓我想想,你該不會……『革命』失敗了吧?」
「咦?你怎麼知道?」
「……上班期間不在公司,那當然就沒在工作羅?現在是下午,這表示上午你進了公司,進了公司後,下午卻不在公司,而在網吧……這表示你需要找個人談談。為什麼要找人談談?因為今天一定遇上了不如意的事。」
「……夏緣蒂,你真的好厲害,沒錯,我今天被我那卑鄙、惡劣、可恨、下流的主管徹頭徹尾地給踹進十八層地獄裡……我真的好恨!好氣!」

「……嗯……想必是被惡人先告狀了。唉,忘了跟你說,你那主管既然那麼卑劣,想必在必要防範措施上一定也設想周到,也難怪你會抗辯不成。那……你女友那邊呢?應該還好吧?」

陳良邦彷彿被鐵錘重敲胸部一樣,一陣莫名的心悸抽痛差點讓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跌落下來。他用力地咳嗽,彷彿先將積壓在自己胸口的悶氣咳出後,定了定心神,他才再度回訊:「嗯……我想,是沒什麼希望了。」
「……咦?為什麼?別告訴我,我這烏鴉嘴又猜對了?」

看著螢幕的陳良邦,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晃了晃稍微清醒的腦袋,又打了幾個字:「哈……看起來,當局者迷、局外者清這句話可真是有道理。沒錯,我的女友的確交了個新男朋友……」

接著他把那天晚上跟蹤宋芳琦和羅傑·翁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夏綠蒂」,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他們被我『抓奸』後,竟然還聯手把我捶一頓!」寫到這兒,那顆被打到下巴而脫落的臼齒竟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是啊……唉,這個社會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每個人都不再誠實、不再守信、不再負責、不再誠心?為什麼所有人都以自我為中心,以犧牲別人為目的?」

陳良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著雙手不住顫抖,他沉默不語。這個問題他也不停地在思索,卻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想了半天,擦了擦微微潤濕的雙眼,他又繼續回訊:「我也不知道……我想,大概這年頭,人心變了,什麼也都變了。」

回了訊後,「夏綠蒂」沉默了好一陣子,這讓陳良邦十分緊張,深怕「夏綠蒂」也離他而去,就在他暗自猜疑時,「夏綠蒂」又回訊了。
「……阿邦,你信不信報應說……?」
「哈哈哈,你是在笑我嗎?我不信哪……怎麼了?」

「……沒關係,日文……強不強?」
「嗯……還可以,怎麼?」
「……你知不知道日本這幾年流行『黑魔術』?聽說都是些綜合東洋、西方、中國、印度等古老國家所傳出來的簡易巫術,有些可以幫助人,使他更容易成功;有些則可以讓人在愛情路上順遂……而有些有點復仇意味的巫術,它上頭也有。很多上班族,或者是女學生都很喜歡摘錄一些下來試試。讓自己的生活更充實。據我所知……挺有用的。」
「是嗎?這……這有什麼關係啊?」

「……我給你一個網址,再給你個日翻中的網站,把網址打進去就可以線上翻譯了。這個日文網站挺有意思的……但我不告訴你為什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有事,先閃了。886」
「哦……886」

寫到這兒,陳良邦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轉了轉已經僵硬的脖子,這什麼意思?黑魔術?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夏綠蒂」所傳來的網址,只見眼前光亮一片,重重地敲擊著他的視網膜神經……
當陳良邦意識清醒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一個人正在街上胡亂騎著車,腦海裡空白一片,完全不記得剛才所發生的事。眼前一亮,只見紅燈一閃,緊急按剎車停下來,就在思索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兒的時候,一輛全白的賓士C240由後方急駛而來,剛好停到他的右邊。

一股惱人的煙味,從駕駛座裡裊裊飄出,他皺著眉側頭一看,一個妝扮入時,五官端正的熟悉臉孔正在大口大口的噴著煙。他記不起來這個女人是誰,彷彿在何處見過。還在苦思之際,這女子也正好發現他在瞄她,把最後一口煙抽完,叭的一聲,就把手上的煙蒂往窗外一彈。

不偏不倚的,煙蒂正好飛進陳良邦的「亞曼尼」外套裡,陳良邦連忙七手八腳的把煙蒂撥出,但還是在西裝和襯衫上燒了個洞!陳良邦怒火中燒,一句嘰哩咕嚕的話就從嘴裡破口而出,接著伸出右手食指,直指向對方,迅速地在空中畫了幾道……


第六章
面對著七八同事的舉杯歡呼,趙文智一直高興不起來。一想起剛剛在下班的時候所發生的事,他的心裡就有塊疙瘩始終難以釋懷。

在這場人事鬥爭裡,趙文智把自己team裡的「肉中刺、眼中釘」--陳良邦給拔除掉。並且藉此更加贏得總經理的認同和賞識。當天晚上,他便召集自己組裡的心腹眾人一起到餐廳慶祝。就在大家興高采烈地從公司大門走出去的同時,趙文智的雙腿就像被黏上快干膠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在街道的另一頭,有一個人緩緩走來。他的純絲領帶扯下,他的襯衫領口敞開,他的雙眼黝黑得像個不可見底的深洞,他的面頰青紫的像片輕雷乍響的天空。那人雙手垂下,微微外張,手掌向前,五指不斷地彈動,就像在演奏一首剛強激動的樂曲。而他的嘴……更是不住地咬著難以分辨的話語。

當他把頭微微抬起的同時,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的靠近。紊亂的頭髮,依然不能掩藏他滿臉的恨意和殺氣。就在大家和他目光接觸的時候,似乎都感覺到死亡的靠近,彷彿一生都即將在這一剎那中結束那般痛苦和不捨。
「阿……阿邦……你……你怎麼……怎麼來了……?」趙文智看到眼前這個奇怪的人,有點驚訝到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陳良邦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他,沒有理會他的問候,只是靜靜地走過他的身邊,一股腥臭腐爛的味道迅速刺穿了趙文智的嗅覺細胞,接著趙文智就聽到一段話,一段讓他心驚膽跳、椎心刺骨的話:「我的主上啊……請您……請您降臨報應……報應在……罪惡人的身上吧……請您賜予……賜予我無上的權杖……翁、瑪肯伊、希拉法亞、那不及訶、若亞思……」

趙文智瞪大雙眼,看著陳良邦慢慢地離開眾人,緩緩地走向街道轉角消失,這時所有人才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地走近趙文智身旁,開始細聲地討論著:「喂,經理,他不是阿邦嗎?」「對啊?怎麼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模樣?」「好像變成神經病耶……」「離職的打擊對他來說可能太大了吧?!」

趙文智實在不太確定,陳良邦剛剛喃喃自語的……內容,究竟是不是針對他個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他們還是到餐廳吃飯慶祝,當紅酒打開的時候,趙文智搖了搖手:「不行。現在台北市抓的這麼嚴,不能喝酒!」
「經理,來啦,喝一點沒關係啦!」

一方面沒心情,一方面也不敢冒險,趙文智佯笑地說:「不行啦,下次再陪大家喝,今天,真的不行!小姐!麻煩請你給我一杯無酒精的『麥泰』好了!」

前來服務的小姐臉色看起來像是剛看完鬼片般的心神未定,但是也露出職業性的甜甜笑容:「好的,先生,沒問題。無酒精的是嗎?」
「無酒精的『麥泰』,謝謝!」

慶祝到十一點多,眾人才醉醺醺地熱鬧離去,趙文智一個人走在凜冽颯颯的街上,心頭還是不斷惦記下午陳良邦駭人的模樣,甩甩頭,把車窗搖下,希望能藉這涼風吹去不安的陰影。開沒多久,就遇上警察臨檢。
「先生,你有沒有喝酒?」警察小心地問。

「沒有,我沒有。」趙文智一面回答,一面私下慶幸還好剛剛自己沒有貪杯。
「那麼……先生,您願意接受測試嗎?」

趙文智下了車,對著測試器輕輕地吹了口氣,就見看了指數的警員面色凝重,他站起身來,招了招身後的主管來看指數結果,主管點了點頭,警員就對趙文智說:「先生,不好意思,測試結果,您的酒精濃度過量,可不可以給我們看一下您的行照、駕照?」

「什麼?!這怎麼可能?!我剛剛根本沒有喝酒!」趙文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衰事發生在他身上?
警員拿著測試器所退出的測試結果單給趙文智看:「先生您看,這是您的測試結果……您看:駕駛人吐氣所含酒精成分超過每公升零點五五毫克以上,相當於血液中酒精濃度為百分之零點一一者,就算『酒醉駕駛』……您的確超過了標準……」

沒來由被人栽贓,趙文智一肚子無名火起,大喊:「我不信!」一把推開了警員,搶過測試單,右手一捏就丟在地上:「你們這個什麼爛測試器?我明明就沒喝酒,為什麼你們硬要拗我有喝?」警員見情況不對,以為又是酒醉不服取締,連忙上前用手格開規勸:「這位先生,如果您真的有意見,可以再測試一遍啊……你這個樣子,我可要判你妨礙公務喔!」

說時遲、那時快,趙文智雙手一拉一扯,剛好把那警員推倒在地上,在沒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一個不小心,頭就著地,當場血流如注,其他警察見狀一湧而上,把趙文智制服在地,其中一名警察更大聲地喊著:「先生,不好意思,我們要判你酒醉駕車,而且妨礙公務、造成執勤人員受傷,依法要吊銷你的汽車駕照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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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趙文智被吊銷駕照的事傳遍整個公司,至少有七個以上的人可以做證:趙文智那晚的的確確的沒有喝酒,不過,警方只相信數據,數據上標明著趙文智的酒精濃度超過標準,再加上他拒絕再測,又推倒執勤警員……除了婉惜外,不少人私下都在傳:會不會是那天下午陳良邦的意外出現,造成趙文智一整晚心神不寧,所以才會大動肝火,出手傷人?

不過推測歸推測,趙文智坐在辦公室裡,整天心頭鬱悶,愈想肚裡愈火;「怎麼會搞成這樣呢?駕照被吊銷,以後要出差、要開車,沒駕照怎麼辦?」趙文智不甘心,在下班後,夥同當晚幾個同事,拿著罰單就衝到那晚吃飯的餐廳去興師問罪。

「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沒有叫酒喝,為什麼酒精濃度會超過標準?一定是那天我喝的飲料出現問題!」他怒氣沖沖地把餐廳經理叫來,對著經理破口大罵!「你看!這是警方的檢測單!他們說機器上測出我喝酒,現在連駕照都被吊銷了!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經理面對著咄咄逼人的趙文智,一方面猛打圓場,一方面也好言相勸:「先生,您先別生氣,這一定是一場誤會……您再回想看看,那天你們在這兒結束後,是不是還有到其他地方『續攤』?」

「續你個大頭鬼!那天在這兒用完餐後,我們所有人都回家了,你看,罰單上記載的時間寫著幾點?十一點四十六分!你再看看你們發票上的時間:十一點二十五!短短的二十分鐘,我去哪兒『續攤』?」趙文智拍著桌子咆哮,其他人也在一旁大聲附和。

「會不會……會不會你一結束就跑去便利超商……喝啤酒解渴?」餐廳經理陪笑地假設。
「從你們餐廳一出來,我就上建國高架橋,下來後,左轉在基隆路就被攔下來……怎麼買酒喝?你不要再推卸責任了,一定是那天我叫的那杯『麥泰』有問題!我再三交代:要『無酒精』的『麥泰』,為什麼會送來含有雞尾酒的『麥泰』?」趙文智愈說愈不高興,兩眼血紅、雙拳緊握地站了起來。

經理眼見情況難以收拾,為了平息眾怒,他不得已只好召喚當天那位服務人員:「KITTY,麻煩你來一下。」
不一會,KITTY站在眾人面前,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時,趙文智已經瞄到她胸前的名牌,大聲質問著:「宋……宋芳琦小姐是吧?還記得我嗎?」

宋芳琦看著一旁的羅傑·翁經理一副龜縮的模樣,不知怎麼著,忽然回想起陳良邦以前在路旁和他人臉紅脖子粗的爭執,只因為她被路人狠狠地撞到肩膀……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面對現實地說:「是,先生,我記得您。您前天才來我們這兒消費、用餐。」

趙文智將桌上的罰單一把抓起,一手叉著腰,一手拿著單子在宋芳琦前來回地搖晃:「那……你還記不記得我那天點了什麼飲料……嗯?」

「很抱歉,這位先生。每天的客人很多,我不太記得您那天點了些什麼東西了……」
「是這樣嗎?」趙文智看著宋芳琦理直氣壯的神色,更加惱怒:「我,那,天,點了……很『特別』的飲料……你再想想看……嗯?!」
宋芳琦皺著眉,眼睛往上看了看,過了半晌,她才拍手
大叫:「我……我想起來了!你那天……那天那一票點的是……紅酒!」

「什麼紅酒!」趙文智看著羅傑·翁一旁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更加憤怒:「我點的是『麥泰』……不含『酒精』的『水果麥泰』!!!」

「是……是麥泰……我……我想起來了!那……現在怎麼回事?那杯麥泰有問題嗎?」宋芳琦好奇地問。
「碰」的一聲,趙文智把罰單拍打在桌上:「這就是問題!那天我明明沒喝酒,為什麼?為什麼在我回家的時候,會被警察臨檢說我酒精濃度不合格?!」

「這位先生……」宋芳琦看到趙文智一臉凶神惡煞,也不甘示弱:「你叫的是『水果麥泰』,但你朋友叫的是紅酒啊……誰知道你有沒有在其間喝了兩杯?」

「就是沒有!」趙文智的臉猛往前伸,差點碰到宋方琦的鼻子:「我就是怕臨檢,所以才叫了杯『水果麥泰』!在這裡,」他指了指身後的幾個同事:「這些人都可以做證,說我這個……這個沒有喝酒!」

「好!就算他們證明你沒有喝酒吧!這位先生,您現在打算怎麼樣?」宋芳琦沒好氣地問。

「我想怎麼樣?」趙文智把雙手往胸前一插:「因為你們的疏失,讓我『不知不覺』地喝了含酒精的飲料,害我在警察臨檢時酒精濃度不合格,居然因此而被吊銷駕照……」他完全不提當時打傷警察的過錯,抬頭看了看羅傑·翁和宋芳琦,深吸了一口氣:「我決定向法院按鈴申告:向你們餐廳索賠五十萬元!」

第八章

宋芳琦已經不記得自己坐在椅子上多久了,她只是愣愣地發著呆,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陰晴不定的天色。
「怎麼會這樣?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她不停地在心裡追問著自己。
「對了……就是那天……對!是同一天……」有如電光火石一般,她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宋芳琦的手心冒出一粒粒的冷汗,整個人像觸電般開始不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那天下午,打扮整齊,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宋芳琦,聽到熟悉的「叭!叭!」兩聲喇叭響,就知道是羅傑·翁來接她了,她開心地衝到樓下,穿著亮眼襯衫、配上暗藍絲巾的羅傑·翁輕輕地揮了揮手,帥氣地打了招呼,兩個人上了車,「轟」的一聲揚長而去。

遇上了紅燈,車子瞬間遏然停下,完美展現出車子絕佳的性能。兩個人在車中有說有笑,好不親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擋風玻璃前,他敲了敲窗,示意散發傳單,羅傑·翁隨手按下車窗,看也沒看伸手就拿,剛好信號燈由紅轉綠,油門一踩,車子馬上起步往前衝。宋芳琦順手接過來,低頭一看,隨口念著;「每坪只要十八萬元起……創意四房三廳還附百萬名家設計裝潢、附車位……喂,你看,永和的房子愈來愈便宜了耶,這上面還說什麼『壞運災厄將近,報應大禍臨頭』,什麼『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我在說什麼啊我……」

念著念著,宋芳琦忍不住臉色大變,語調也逐漸不自然,在一旁開車的羅傑·翁原先並不經意地邊開邊聽著,一聽到接下來的那幾句話,眉頭一皺,不禁側頭看了看宋芳琦……

剛剛還笑顏逐開、喜上眉梢的宋芳琦,這時竟然眼露驚恐、全身顫抖,一面看著羅傑·翁,一面低頭看著手中房屋仲介的DM,嘴中還不斷地唸唸有辭:「『我的主人啊……請您……請您降臨報應……報應在……罪惡人們的身上吧(我為什麼會念這一段……)……請您賜予……賜予無上的權杖……(我怎麼……怎麼沒辦法停下來呢……)翁、瑪肯伊、希拉法亞、那不及訶、若亞思……』(我的天哪……我……我倒底……在幹嘛……)」
聽到這裡,羅傑·翁再也忍不住了,迅速伸手將她手上的DM搶下來看,上面明明清楚地寫著:「雙和名宅配置優質建材設備,鄰近台大、公館,交通、就學、購物方便,是讓您全家大小安居樂業的好所在……」

看著看著,羅傑·翁也不知不覺地念了上面幾句話:「……高級建材、名家設計、中庭花園……每坪十……我……我的主人啊……請您……請您降臨報應……報應在……罪惡人們的身上吧……請您賜予……賜予無上的權杖……讓那些自私自利、犧牲他人的劣等人種在這世上消失吧……翁、瑪肯伊、希拉法亞、那不及訶、若亞思……」

羅傑·翁抬起頭來,看著宋芳琦,宋芳琦也急忙錯愕地遮住嘴,不安地看著他,她的臉上全是驚慌和恐懼。羅傑·翁從她的眼中明白地知道,自己的神情也一定是這樣駭怕、忐忑、擔憂和疑惑。兩個心中都有相同的想法:「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念出這樣的一段話,又為什麼,無法控制自己不說出來?」

他馬上下了決定,匆匆地把DM揉成一團,把它迅速丟到窗外,兩人一直到上班前,誰也沒開口說話,十分鐘前的好心情,卻因為剛才發生的怪事一掃而空。

……回想到這兒,宋芳琦赫然想起自己當天正是這麼精神不寧、心不在焉,會不會因此而讓自己在點餐時造成錯誤?她不敢想。

趙文智怒氣沖沖地把事鬧大後,隔天果然到按鈴申告,要求該餐廳依民法賠償五十萬元。對餐廳經理羅傑·翁來說,這責任自當該由他和宋芳琦負責。就從那天起,羅傑·翁開始對宋芳琦不理不睬,在工作上也刻意刁難,往往讓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這讓宋芳琦更加心痛難過。畢竟在這個時候,正需要一個肩膀依靠,卻沒想到羅傑·翁竟然狠心無情,這使得宋芳琦也只能眼淚往肚裡吞。

這個情況維持了一個星期,有一天兩人間的冷戰終於爆發出來,羅傑·翁指責宋芳琦沒有把進貨做個完整的報告,以至於餐廳裡的存貨多到無處可放。而宋芳琦則辯稱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工作範圍,兩人就在櫃台前大吵大鬧了起來。

「你還在推卸責任?!這根本就是你的過錯。你看吧,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做錯事,先不反省自己有沒有做錯,反而先想辦法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好像就和自己無關一樣。上一次也是!明明別人點水果飲料,你呢?你下單給吧台含酒精的飲料,結果現在我們要賠償他五十萬元!誰來賠?你嗎?」

一聽到羅傑·翁把話題扯到這兒來,宋芳琦也不甘示弱:「誰能證明他那天沒有另外喝酒?誰能保證他那天點的滿桌的紅酒沒有沾一滴?你是個經理,只知道畏縮膽怯地把事情怪到我的頭上來,連爭也不敢和別人爭一句……你還算是個經理……你……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住口!」羅傑·翁整個人惱羞成怒起來:「看吧!現在你又把自己的過錯往別人身上推!做了錯事,還口口聲聲地叫別人來幫你擦屁股!當初我為什麼會錄取你?竟然讓我們餐廳蒙受這麼大的損失!」
「你……你竟然說這種話……為了你我和我男友分手,為了你我還拿掉了小孩,我……」眼見宋芳琦接下來還要再說出更不堪入耳的內幕,羅傑·翁情急之下,一巴掌就扇了上去,當場把宋芳琦打得眼冒金星、頹然倒地!
「你胡說八道什麼東西?給我滾!從今以後,別再我面前出現!」

宋芳琦摸著紅腫的臉頰,噙著眼淚,扶著桌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一語不發,惡狠狠地盯著眼前怒火中燒的羅傑·翁,斬釘截鐵地說:「好!我總算認清你這個人了!我走!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宋芳琦狼狽地走出了餐廳,在場所有的員工和賓客都呆立當場,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鬧劇發生,當羅傑·翁走進經理室後,其他的員工馬上議論紛紛,把這些日子來所有看到聽到的八卦再炒一次冷飯。
回到家後,宋芳琦坐在沙發上,腦子裡只是反覆地回想她與羅傑·翁交往的過程,甚至為了他拿掉一個小孩,卻沒想到因為這件事讓他翻臉不認人,還在眾人面前重摑她耳光!心中的痛苦、氣悶、酸楚、憤怒無以復加,又想不出什麼方法能報復這個負心漢。

呆坐了許久,打開電視,第四台的靈異節目正好在報導一則多年前的社會新聞,故事中的女主角因為遭人輪暴,又得不到男友的諒解,最後竟然上吊自殺。而自殺後,一連串靈異的怪事讓她的親友再度抽絲剝繭,所有真相終於水落石出的故事。

而死者在自殺時,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死者的一身紅色打扮。從頭髮、眼影、口紅、指甲油,到衣服、內衣都是鮮紅色!新聞中也採訪到當時前往攝影的報社記者,他表示當他抵達命案現場,拿起相機要對尚掛在空中的死者拍照時,突然一陣涼風,死者緩緩地轉了身,背對著記者。

攝影記者不以為意,繞了個圈,跑到死者的面前,想再拍照時,死者又滴溜溜地轉了身,背對著他。
試了一兩次,這懸掛在空中的屍首,就是不讓他拍正面!這記者心裡也毛了,猜想這該不會是死者不希望讓他拍到死後的模樣吧?但大白天的,日正當中,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怪事才對。記者不信邪,又再繞到前面照相,這回,他從相機觀景窗中,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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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觀景窗中,那具垂掛在空中的女屍,她的頭髮微微地遮掩住額頭,雙眼緊閉,就在那記者掌握機會按下快門前,他似乎看見那女屍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他馬上機警地把鏡頭瞄準她的眼睛,忽然間,那女屍的眼皮猛一彈開,她那充滿血絲的眼球,從往上翻白眼,竟然慢慢地移向記者蹲立的位置。

「這怎麼可能?」記者頭皮一涼,椎心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鑽進他全身的毛細孔裡!他心中暗自嘀咕:「阿彌陀佛!不會這麼邪門吧?!」連忙移動位置,試圖從側面來捕捉鏡頭。

卻沒想到,那兩顆眼球居然也隨著他的位置而跟著移動!他往右動,眼睛往右動;他往左閃,眼球也跟著往左轉……那雙直盯著他的眼睛,讓這記者持著相機的雙手,也不禁劇烈地顫抖起來,而呼吸也隨之不正常的急促……

「真的有這麼邪門嗎?」宋芳琦一邊看著這則新聞,一面暗自盤算著,不知怎麼著,心頭忽然有股聲音,不住地在催促著她:「試試看嘛……試試看嘛……搞不好你可以因此報復到『他』喔……試一次……不就知道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在想什麼?」她馬上用力甩著腦袋,想把這尋死的恐怖念頭用力甩出去,但當她再看回電視的時候,她的心中又逐漸興起這個想法,而且,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清楚!

當宋芳琦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化妝鏡前開始描鮮紅的眼影,她發現在鏡子面前的人,面頰紅潤,就連手指甲也早已塗上艷紅的指甲油,她的全身上下、裡裡外外的衣服,也竟然全都是紅色!

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她繼續往前走,她輕輕拿起床上擺的皮帶,慢慢穿過頭髮,纏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極力想掙扎,卻只能微微地抬起放在皮帶上的幾根指頭,像是無言的抗議;而那條重金購買的流行金屬皮帶,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緩緩地往內縮小,愈纏愈緊,愈繞愈讓她喘不過氣來!

人在危急的時候,求生的力量就會猛然自體內產生!宋芳琦眼睛一亮,明白自己絕難逃脫這次劫難,她一側頭,看見床旁的手機,鼓盡全身的力量,一個翻身將它碰倒在床旁,她勉力想要拿到身邊,卻只能讓伸出去的手指微微打顫,剛好點在手機的「重撥」按鍵上!

就在這個時候,羅傑·翁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哼,總算打電話過來了!」羅傑·翁不停地看著手錶,不耐煩地在餐廳裡踱來踱去。早在一個小時前,宋芳琦就該來上班了。電話鈴響,讓羅傑·翁一股火氣不由得從肚子冒起。

「喂!趕快來上班!要請假要辭職都要給我一個交代!」羅傑·翁拿著手機破口大罵。

「呵……呵……我……我……救……我……」從話筒中傳來宋芳琦十分微弱的求救聲。

「什麼?說話,你說話啊?聽不見哪!搞什麼嘛!」

「我……呃……我……喔……救……我……救……救……我……」宋芳琦急得眼淚直流,無奈何她的喉嚨只能發出些呵呵的聲響,無法讓自己最後的求救如願的傳達出去。

「你說什麼?沒事發出那什麼怪聲?少囉嗦!快滾過來!」羅傑·翁不耐煩地對著話筒吼了幾句,叭的一下關上電話。

隨著皮帶愈來愈緊縛,空氣也愈來愈吸不進來了,脈博也緩緩地停止跳動,宋芳琦睜大眼睛直盯著天花板,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雙十年華,竟然會終結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死法裡。

有人說,人在死前,一生所有經歷過的事情都會像跑馬燈一樣的從眼前晃過。宋芳琦的腦海裡也出現從小到大令她印象深刻的畫面,國小畢業、國中拿縣長獎、高中參加儀隊、大學進入辯論社、認識陳良邦……
「對了!是他,那個人!就是他!」宋芳琦腦子裡突然一陣清醒,有如迴光返照一般,她突然想起來那天散發傳單的那個人背影,好像就是陳良邦……

她再也沒辦法證實這件事了。

第十章

宋芳琦自殺身亡的消息,還是等到餐廳員工拿了報紙後,放在他前面,羅傑·翁才獲知這個惡耗。
他拿著報紙,久久不能自己。他實在不敢相信,兩三天前還在他面前活潑亂跳、相互對罵的宋芳琦,現在已是一縷芳魂。這叫他情何以堪?
報紙上的標題寫著:驚見女子一身紅衣勒頸自殺 疑似

懷冤抱屈 現場並無他殺嫌疑……警方已鎖定特定人士進行調查當中……
就在羅傑·翁陷入一片深痛悔恨中時,突然有人大喊:「經理!有人找你!」

羅傑·翁頭一抬,幾名刑警馬上湊到他面前,其中一人迅速遞上名片,上面寫著:「中山分局刑事組組長 李英才」
「您好,您是翁先生嗎?」李英才禮貌地問。

羅傑·翁滿臉狐疑,過了半晌才吶吶地問:「我是……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李英才推了張椅子,坐在羅傑·翁的面前:「宋芳琦小姐……是您公司的員工,您認識吧?」
看著李英才銳利又具穿透性的眼神,羅傑.翁不禁垂下頭來,閃避他那對懾人的眼光:「對……我認識,她的事……我也剛從報紙上知道……」

「知道就好辦了!事實上,從昨天案發後到現在,我們一直嘗試要和您聯絡,不過您的手機都沒有開……」
「和我聯絡?為什麼?」羅傑·翁隨即低頭拿出手機:「咦?怎麼會突然沒電了呢?」

他的一舉一動,李英才全部看在眼裡,他往後招了招手,另一名警員就衝上前去,拿出一個用塑膠袋包裝好的手機,在羅傑·翁眼前晃了晃:「我想……這手機你應該知道是誰的吧?」

羅傑·翁看了之後,痛苦地用兩手掌撐著太陽穴:「這是……這是KITTY……嗯,宋芳琦的手機……」
李英才點了點頭,那個幹員馬上再接著追問:「翁先生,我想請問你,你和宋芳琦小姐除了是員工與上級之間的同事關係外……私下還有其他什麼交集呢?」

「交集?!」羅傑·翁把頭一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你和宋芳琦小姐是男女朋友吧?而你們最近是不是也發生些許的爭執?」那幹員緝而不捨地追問著。

羅傑·翁驚怒交加,咻的一聲站了起來:「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們警方是不是懷疑我--她是我害死的?」

那警員還想再說什麼,李英才馬上將手制止他:「歸霖競!翁先生並不是嫌犯!你的語氣要多注意點!」向歸霖競打了個眼色,接著調頭和氣地說:「翁先生,別誤會。我們只是從宋小姐手機最後通話對像發現:她最後接觸的人是您,再加上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您與宋小姐的關係匪淺……」

見到羅傑·翁臉色逐漸和緩,李英才再把椅子拉近:「因此我們想和您聊聊,可不可以告訴我,宋小姐最後一通電話和您聊了些什麼?」

羅傑·翁坐回椅子,神色痿靡地回應著:「嗯……坦白說,我也為這件事困擾著……她最後一通電話裡,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斷著呻吟著……慢著,你們說KITTY死亡的時間是?」

「大概是晚上七點多……怎麼了?」李英才好奇地問。

「這就對了!」羅傑.翁拍手大叫:「沒錯!前天她的確有撥電話過來,而且什麼也沒說……我記得那時間就是晚上七點多……我還覺得奇怪,為什麼她沒來上班,還撥了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來……」

李英才一面示意歸霖競把細節部分記下,一面繼續追問著:「這麼說來,她確實是在死亡前有和你通電話……這樣假設好了,她那時可能已經瀕臨死亡,想打電話向你求救,不過因為體力不夠、呼吸困難,以至於無法順利呼救,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對吧?」

不待羅傑·翁回答,李英才站了起來:「翁先生,謝謝您的合作。我想和你們其他的員工聊聊,可以嗎?」
羅傑·翁點了點頭,三個人打了招呼,轉身離去。就在三個人離開經理室時,李英才發現餐廳外面熱鬧非凡,六七個攝影小組把餐廳擠的是水洩不通。一些文字記者在看到李英才走出,馬上掏出麥克風衝到他面前:「李組長、李組長!請問一下:這名女子的自殺原因是不是和感情不睦與賠償問題有關?」

「賠償問題?!什麼賠償問題?」李英才先機警地蓋住麥克風,不解地問。
那名女記者神氣地指指後面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員工:「告訴你吧,她的同事已經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了!」

另一名記者把李英才等人拉到一旁,將宋芳琦近日被趙文智控告索賠五十萬元、以及羅傑·翁與她因此交惡的事大概說了一遍:「李組長,會不會因為這兩件事,讓宋芳琦心生尋短的念頭?」

李英才點了點頭:「唉,一個單身妙齡女子身著紅衣紅褲,還擦了紅指甲死在自己的家中……根據民間的說法,要不是身懷無比的冤屈無處可訴,就是希望自己死後成為厲鬼來報復對方……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案子,坦白說,我蠻忌諱的!」

看著室外聚集的人潮,羅傑·翁知道自己出去絕對會被媒體報導,曝光他與宋芳琦的事,他連忙從後門走出,正走出大樓後方防火巷時,竟然被一位堵在後巷的記者逮個正著:「您是……您是羅傑·翁先生吧?」
「我沒什麼好說的!」羅傑·翁雙手擋在前方,邊躲邊跑。

那記者馬上追上前去,掏出名片:「翁先生,是這樣的,我們知道這件事其實和您是沒有太大的關係,您完全是無辜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揮舞著雙手,開始語無倫次!

「翁先生,我們希望您能上我們節目來說個清楚,為您自己申冤!」記者追著他走,一邊說,一邊將名片塞進羅傑·翁的上衣口袋裡:「我們會再跟您聯絡的!」

羅傑·翁孤寂失意的身影,慌張地消失在台北市的街頭。

未玩請勿回覆回想看的請多等等,等不及請自行到微風廣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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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看著怎麼操作都沒有反應的手機,羅傑·翁氣得把手機往牆一扔,望著摔得稀爛的手機,心中升起一陣陣不祥的預感。

從那天開車時收到那份詭異無比、難以理解的傳單後,一連串怪事就不斷的發生,不但工作、愛情不順,就連女友也都在悔恨中莫名其妙地死去……這種打擊,讓他緊抱著頭,怎麼樣也想不透究竟自己招惹到什麼東西。
「她在……她在最後的一分鐘……還想到要打電話向我求救……她其實……她其實還是愛我的……」


一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羅傑·翁自己竟然沒有幫上忙,反而讓宋芳琦求助無門、含冤悲憤地死去……他不住地重重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心疼的眼淚如湧泉般從眼眶裡冒出來。

回到空蕩蕩的家裡,羅傑·翁打開了電視,原本想讓安靜的家中有一點點人氣,卻沒想到,所有的電子媒體好像都跟他有仇一樣,沒有一家媒體不報導宋芳琦驚世駭俗的自殺行徑,當然,在進一步的追蹤報導裡,也提到了她日前在工作上所遭遇到的難關。

還有媒體訪問到餐廳裡的員工,而員工也將宋芳琦因為趙文智要求索賠的事,與上司吵架的來龍去脈講得詳詳細細,當記者問到:宋芳琦是不是因為趙文智的行為而產生尋短的衝動,那員工還故作神秘的說:「這是當然的羅……我看到KITTY因為這件事常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哭哩,而且她的男友也因為這件事經常找她麻煩,和她吵架喔……」

電視公司還很好心地將這名員工臉上打馬賽克,聲音也做了處理,但是羅傑·翁一眼就從他胸前的名牌看出來這個出賣他的「抓耙仔」是誰,憤怒得連拳頭都握出一條條的青筋。
但是,轉念一想,難道不是自己害死她的嗎?如果,如果當時,他能多一些寬容,能多一些支持,或許,宋芳琦就不會尋短見了。

以前不是當事人,不曉得新聞媒體的厲害。直到自己成為被報導的對象,這才知道媒體真的是如影隨形、無所不在。只見主播話題一轉,馬上又把報導方向移轉到讓宋芳琦這些時日痛不欲生的原因,也就是趙文智向餐廳索賠五十萬元一事。

媒體更追蹤、採訪到了當事者趙文智,就見眾多媒體群聚在趙文智的辦公室樓下,而且還以SNG的方式現場直播,彷彿哪個名人又被察覺傳出什麼性愛光碟一樣。趙文智在諸多媒體的「強烈要求」下,只好被迫現身。
當他一步出辦公室的大門,所有的麥克風就像萬箭穿心般直指他的面前,趙文智哪見過這種陣仗,原先想回頭逃避、一走了之,卻發現就連自己身後都已經擠滿了新聞記者,連退路都沒了,才一回頭,一名女記者馬上就大聲問著:「您知道最近有位宋芳琦小姐自殺的事嗎?」

趙文智普一張嘴,所有麥克風又馬上再往前硬擠了0.05公分,他僵硬著臉,巍巍顫顫地回著:「嗯……我……知道。」

「聽說她自殺和你告他們餐廳有關?」另一個記者馬上追問著。
趙文智一聽,臉色大變。但畢竟自己也是經理級的人物,稍一冷靜後,馬上正色回答:「這位宋小姐的死和我有沒有關,這不是我能回復您的。不過就算她不在人世,我也一定要告他們餐廳,賠償我的損失!」

不過,趙文智對於宋芳琦的不幸也以相當惋惜的口吻表示遺憾,他並且簡單地將那天晚上事情經過述說了一遍,並且再三強調:那是他們餐廳的過失,以至於讓他三年內無法開車,賠償五十萬元僅是杯水車薪而已。
「可是聽說……」一個記者側著頭,看著語氣堅定的趙文智說:「聽他們餐廳的員工表示,那天晚上你們聚餐時喝了不少酒……」

趙文智不是公眾人物,對於媒體,完全不用客氣,他瞪了那記者一眼,然後整個身體都靠了上去,反問他:「你是男人嗎?」

「嗯……?」那記者左右看了一下,其他同業臉帶嘲諷地叫他快點回答問題,他愣了一下,回答:「我……我是啊……」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趙文智又問。

記者畢竟見過場面,馬上大聲的說:「是男人就是男人,我自己知道,別人也看的出來!你別顧左右而言它,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這就是我的回答!」趙文智看了看所有的媒體,指著那記者說:「他說他是男人,因為他自己知道,他自己肯定,旁邊的人也看得出來!那天晚上,我個人確定,我同事也可以證明:我沒有喝一口酒!這就是我的回答!」

他的臉又轉向一台攝影機:「告訴那個餐廳的翁經理:沒有喝酒就是沒有喝酒!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他們公司賠償我!」接著他的嘴角微微一笑,露出相當不屑的神色:「那位宋小姐……搞不好就是想起來那天給我的果汁其實是含酒精的……才覺得愧疚尋短的吧?!」

羅傑·翁把手上的遙控器往牆上用力一摔,破口大罵:「操!這個混蛋!不讓你死,我不姓翁!」他翻了翻上衣口袋,找到了那張記者塞給他的名片,拿起電話後按下號碼。

「……喂,您好,我姓翁,對……就是那個翁經理,你們要我上節目?沒問題,我只有一個條件……」羅傑·翁深吸一口氣,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那個口口聲聲要我們賠他五十萬元的趙文智,叫他也一起滾過來!」

第十二章

媒體最擅長的,就是「興風作浪」!一個似乎身負深冤大恨而自殺的女子,加上可能促使她尋死的兩個男人,還有警方在執勤時是否有矯枉過正等等……這種種令人玩味、八卦的因素,讓這平時就頗讓人爭議的談話性節目更增可看性。當新聞稿、預告廣告等在電子、平面媒體上大肆宣傳時,不少人都相約當晚要收看這節目。
有一個人,也在電視上得知了這個消息。他的名字是陳良邦。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一直窩在家裡。自從那天自網吧離開之後,就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四處遊蕩,在前些日子裡,他似乎做了一些事情,自己又全然沒有記憶,他並沒有發覺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惡臭,對於自己的衣衫不整也毫不在乎。他就像只孤魂野鬼,彷彿靈魂出竅般的空洞、失憶。

直到他知道了宋芳琦的死訊,那所有失去的意識,才一點一滴,慢慢地回復到自己的身上。
這幾天,他只是反覆地問著自己:究竟是誰最對不起他?是趙文智?還是宋芳琦?

對趙文智,他只是不齒這小人的行徑。但對宋芳琦,他卻自始至終地不諒解!六年多的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而且一點跡象也沒有,要不是他主動去追查,搞不好這一輩子就戴著這頂綠帽滿街跑!

男人就是這樣。當和女友分手時,最痛恨的,一定是他的女友在外頭腳踏兩條船!
他恨!恨宋芳琦為什麼背叛他,為什麼在他最需要溫柔、最需要包容的時候,還對他致命一擊。
那股恨意不住地胸口燃燒,超越了生理上的需求,讓他忘了飢餓、忘了休息,也忘了清潔

在得知宋芳琦死前的前個晚上,陳良邦昏睡在他雜亂惡臭的床耨上,就在他迷糊彌留中,一股有如灸火燙燒般的痛辣感,竟突如其來地纏繞在他的頸子上!

這股莫名的刺痛,讓他整個人自睡夢中驚醒!他死命地觸摸著脖子,彷彿這樣做會讓這股刺痛減輕,不過這只是徒勞無功!他翻來覆去,起身跪在床上不停掙扎,乾脆衝到廁所察看個仔細!看看這股異樣的疼痛究竟是因何引起的。

從盥洗室的鏡子裡,陳良邦把遮住脖子的雙手打開,定眼一瞧,竟然有一排奇怪的文字,在他的脖子上出現,那火紅的字跡,就好像是剛烙印上去的一樣,既火辣、又清楚!

他睜大了雙眼,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排文字由紅轉紫,再由紫轉黑,最後結疤,他不自覺地伸手去摸,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藉由手指的觸感,還有眼球的傳達,清楚無誤地告訴他:那不是幻覺!

稍候,陳良邦才發覺,這排莫名奇妙的文字燒疤,竟然包圍著整個頸部,乍看之下,好像有人在他脖子上劃了一道粗粗的黑線圈。

但隨之而來的快感,讓他整個人忍不住咆哮起來!一種愉悅、歡樂、舒服、輕鬆的感受從他的丹田,甚至他的尾椎深處開始迅速燃燒,侵襲到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他開始在地上打滾、敲捶,甚至把衣服全部撕裂,他發覺他的身體開始發亮、發燙,五分鐘後,彷彿火鳳凰般的重生!

現在的他,把家裡整理得一塵不染,身上的衣服也換得乾乾淨淨,就連頭髮也梳得整齊油亮。只是在脖子上,圍了一條流行的領巾……正準備出門時,他從電視上看到了宋芳琦的死訊。

說也奇怪,原本應該悲傷、難過的他,反而有一點點慶幸,不,甚至可以說是幸災樂禍。而當他看到羅傑·翁在螢幕上的那幅慘像時,他更加怒火中燒。


「就是這個王八蛋!就是他把宋芳琦害得那麼慘!就是他害我沒辦法和宋芳琦在一起!搞了半天,也就不過這副鳥樣?!」他心頭不住反覆地咒罵著。

他打消了出門的念頭,打了通電話,叫了份披薩,安逸地躺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著羅傑·翁和趙文智兩人你一句我一言地爭辯著,一邊大口地咬著「墨西哥披薩」。當鏡頭轉向那個手足無措的女主持人時,咦,這不就是那個在跑車上丟他煙蒂、害他身上亞曼尼的衣服燒個洞的賤人嗎?他的嘴角輕輕地上揚:「唷!所有的畜生都湊到一塊啦……」

他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畫面,因為他隱約地預感到:有一件事,將會降臨在羅傑·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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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暗黑社會2-愧疚咒(留頭魔就是暗黑社會1)

第十三章
電視裡的來賓們正為著誰對誰錯在激烈爭辯著,這次的電視叩應的特別來賓除了趙文智、羅傑·翁之外,還有當天開趙文智酒醉罰單的警察,那警察的頭上,還有一塊因受傷而貼上的透氣紗布。

主持人賴秀芬在節目一開始的時候,就一股腦地傾向羅傑·翁的不是。女性在職場競辭上,本來就比男性要來得吃虧。從小記者開始爬起來的她,在早先剛跑新聞時的確受到不少委屈,再加上她明顯的企圖心和積極性,常常會換來男性主管、同事的冷眼與排斥。好不容易換來今天主持叩應節目的地位,賴秀芬自然十分珍惜。

但是今天討論的主題,是一名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子,只是因為工作的疏失,竟然會以這麼激烈的手法來抗議上級的不公和軟弱……她彷彿看到當年她的影子,在眾男性的睥睨與不屑中求生存,卻沒像她幸運地攀上枝頭,反倒撐不到光明與正義的來臨!賴秀芬實在不能容忍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女性同胞身上,在化妝間的時候,她就已經暗暗發誓:今天一定要讓這個羅傑·翁在觀眾面前難堪!

她冷眼看著羅傑·翁與趙文智的唇槍舌戰,當趙文智一再宣稱自己沒喝酒,卻被警方檢測出酒精濃度過高的時候,羅傑·翁一反在餐廳裡求和的態度,開始反擊!

「紅酒一打,是你們公司叫的!喝酒的人,是你的部屬!證明你沒有喝酒的證人,除了你之外,就是你的員工……我想請問所有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想想:這樣的『證據』來證明他沒有喝酒,究竟成不成立?」
趙文智本來就知道自己理虧,也知道這點遲早會被人說出來。不過,沒做的事就是沒做,幹嘛要承認呢?他雙手一攤,斜看著羅傑·翁說:「我沒有其他人能證明我那天有沒有喝酒,只有我的部屬。這點我也沒辦法。

但是,我想請問所有的觀眾:沒做就是沒做,沒喝就是沒喝。我就是知道那天要開車,所以才沒有叫酒。況且,我真的有喝酒,我幹嘛還點一杯不含酒精的『水果麥泰』呢?你們覺得這點合不合理?」
「可是能證明你沒喝酒的,是你的自己人!」羅傑·翁拍著桌子大罵!

「是誰重要嗎?你不要轉移焦點!是你逼死你自己的員工的!」趙文智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當羅傑·翁打算要抗辯的同時,賴秀芬說話了:「……對不起!我想請問翁先生,聽說這件事情你從一開始,就把責任全部推到宋小姐身上,是吧?」

羅傑·翁心頭一震,剎那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喃喃地回復:「嗯……我……我沒有……」
「你是她的主管,是吧?」賴秀芬冷靜地說。
「嗯……是!」
「那餐廳發生這種事,是不是主管也該負些責任?」

「嗯……對……」羅傑·翁的回答愈來愈心虛。
「你當時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責任怪到宋小姐,也就是你的員工。且不問這件事她到底有沒有錯,你身為主管,難道不能扛些責任嗎?難道不能體會員工的辛苦?難道不能容忍員工犯一點點小錯嗎?」賴秀芬毫不留情地追問著。

陳良邦看著羅傑·翁在賴秀芬咄咄逼人下,露出畏懼的模樣,愈看愈爽,整個人從沙發上坐起來,身子微微往前傾,他這才發現,剛剛他以為這女主持人在一旁的手足無措,原來只是暗中在觀察羅傑·翁的準備,看著賴秀芬把羅傑·翁逐步地逼向辭窮的死角,他忍不住口中興奮地念著:「整死他吧……整死他吧……整死他……給我看吧……!」

賴秀芬連珠炮的快嘴,此時火力全開:「你身為主管,難道沒有一點點為員工扛責任、替員工解決問題的能耐嗎?」

「員工平日信賴你、相信你、依賴你,結果一出事情,你馬上就置之度外,你們餐廳都是這樣訓練主管的?」
「你是男人,宋小姐是弱女子,你連保護女孩子的基本禮貌都沒有嗎?」

「當你聽聞宋小姐的死訊時,你曾前往她家致意或探視嗎?喔……沒有!那請問,這員工在你的心目中,是奴才還是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剛來就職的?不是吧……?」

「我最後問你……」整個攝影棚因為賴秀芬一連串的質問,一點聲音也沒有,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只剩羅傑·翁急促而又心慌的「呵!呵!」呼吸聲,透過他衣領上別的迷你麥克風,傳到所有坐在電視前觀眾的耳中。

平時沒有被人質詢過的羅傑·翁,哪能經得起賴秀芬的責難,他一個問題也回答不出來,就算想答,賴秀芬根本不給他任何回復的機會。在斗大的強燈照射下,他的雙拳緊握,額頭冷汗直流,全身也因又怕又恨而微微顫抖,他微微地抬起了頭,像只鬥敗的公雞勉強地看了看賴秀芬。

「宋小姐的死,你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歉疚?」
剎那間,羅傑·翁的腦海裡,他與宋芳琦從相識、相戀、到最後那幾天的惡言相向、冷戰;像一道道閃光,不停地重擊他的腦下垂體,他「啊!」的一聲大叫,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對著被嚇到花容失色的賴秀芬和趙文智等人說:「我很愧疚!我真的很愧疚!你想知道的答案是這樣吧?你們想得到我這樣的回答吧?那這樣吧……我死給你看!我死給大家看總可以吧?」

說完,羅傑·翁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水果刀,用力地往他左胸口不住猛刺!每拔出一次,胸口的鮮血就像血注一樣,一道道地灑在賴秀芬和趙文智的臉上!


第十四章

不到半個小時,全台灣十家無線、有線媒體、五大報、九小報、各大八開雜誌全部擠到賴秀芬主持節目的攝影棚大樓下,SNG車更是有如電子媒體基本配備般的齊聚一堂,每家媒體都以極慎重的態度,來採訪這則中國電視史上首次罕見的「現場直播、來賓自殺」的新聞。

案發當時,現場一片混亂。每個人手忙腳亂地救人,叩應節目也因此中斷,大開天窗,賴秀芬瞬間成為全國的焦點。

賴秀芬一個人坐在化妝室裡,外頭人聲鼎沸,她卻充耳不聞。儘管雙手已經洗淨,但是在衣服上的斑斑血跡還是令人觸目驚心。

化妝室裡她的專線響了,她嚇了一大跳,半天才回過神來,搶過話筒急聲問道:「喂,現在情況如何?」
電話那頭只是淡淡的告知羅傑·翁送醫急救、回天乏術的消息。她靜靜地放下電話,眼淚不自主地滾了出來。
「羅傑·翁真的是我逼死的嗎?我剛剛的舉動真的太過火了嗎?」一思及羅傑·翁在自戕前對她投向那狠毒、悲憤、難過、無助的眼眸,她忍不住抱頭痛哭。

怎麼回到自己家中的,賴秀芬自己也記不太清了。電視台的高階主管一個也不敢來關心,甚至有些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冷笑譏諷。惟有節目的製作人小梁在送她回家後,語重心長地說:「放寬心吧,賴姐,大眾是健忘的,只要這件事過了一陣子,你就沒事了。」

沒事了嗎?真的是這樣嗎?賴秀芬不敢奢想。坐在黝黑寂靜的客廳裡,千頭萬緒卻理不出一個思路來。她走到酒櫃旁,拿出威士忌,倒了滿滿的一杯,長歎不已,仰頭喝乾。

辛辣的苦澀順著喉嚨,一直灼燒到食道、腸胃。讓她的下腹部不由自主地起了痙攣。酒入愁腸愁更愁。數杯下肚後,賴秀芬乾脆卸去了全身的衣物,拎著酒瓶、酒杯,左搖右晃地坐下沙發椅上,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比她想像的還厲害。

現在是凌晨一點多,照理說電視頻道所播出的都是重播的節目。事實上並不如此,當賴秀芬排除萬難,離開媒體的貼身追蹤後,媒體竟然也隨著她的歸去而轉移陣地,因此所有新聞頻道,盡數集中在她家樓下,一邊是記者不時在回顧四小時前,發生於節目中慘事的來龍去脈,一邊拍攝十一樓賴秀芬房間的畫面,處理新聞之嚴謹與重視,簡直不輸給當年驚爆一時的911事件和白曉燕案。

隔天晚上,所有的call in節目,竟然都口徑一致,競相邀請學者、民代、心理專家、法律顧問到節目中,針對羅傑·翁自殺的慘事大做文章。所有的來賓幾乎一面倒的支持:賴秀芬就算沒有法律上的爭議,也該擔負起道德上的責任,在新聞道德上,也有不少學者鼓勵要將「新聞自由」重新定位,也要檢討這些call in節目的尺度。
「為什麼一個節目主持人能把來賓逼死在現場直播的節目裡?她有沒有權利『質詢』羅傑·翁?而賴秀芬所主張的言論會不會讓他歉疚到只能『以死謝罪』?我們再來看看當時的畫面,再由觀眾朋友們來評斷!」

主持人話一說完,便播出三四分鐘經由細部剪接過的畫面。畫面中,羅傑·翁被賴秀芬問到滿面羞慚,整張臉陰晴不定,一陣紅一陣白,而賴秀芬仍然不放過任何可以攻訐他的話題,終於,羅傑·翁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

「其實,從這個畫面中可以看得出來,羅傑·翁早有自殺傾向,而賴秀芬的詢問只是催化劑罷了。」一位特別來賓指著停格中的羅傑·翁:「你們看,這把水果刀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事先準備好的是沒錯啦……」另一位學者閉著眼睛,微微地搖著頭:「但是你如何得知他的水果刀是拿來自殺用的?如果他是打算要刺殺趙文智的呢?」

「這……如果他是要拿來殺趙文智,他早就動手了!而且,在大庭廣眾下,他殺了趙文智,又要如何逃離現場呢?」被吐糟的心理專家迅速地辯解著。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主持人先是側耳傾聽了一下耳機傳來的最新消息,然後表情肅穆地對著現場來賓說:「各位,現在本大樓樓下,已經聚集不少來自全省各地的民眾,他們要求本電視台針對昨晚羅傑·翁自殺事件的關係人--賴秀芬小姐出來向社會大眾道歉,因為賴秀芬小姐的緣故,讓社會大眾和他們的孩子活生生地看到一場自殺慘劇,他們也要求電視台給予道歉和賠償……」

賴秀芬靜靜地看著電視現場SNG轉播,電視螢幕上出現的是子母畫面,大畫面拍著群眾聚集大樓前的示威抗議,而小畫面則播放著攝影棚內專家學者不住地議論紛紛。從畫面中可以明顯地感受到群眾的憤怒,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扔雞蛋抗議了!

酒精早就褪去,宿醉讓她頭疼欲裂,她不停地敲打著太陽穴,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的鬧劇,不看還好,愈看愈心煩,心想自己一時的口舌之快,竟換來這麼多的麻煩,忍不住抱頭痛哭。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相信賴秀芬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此時,目不轉睛,看著電視轉播的,不但只有賴秀芬,還有一個人。一個精神抖擻、神清氣爽的人。
他穿著緊身背心,不時伸手摸摸左胸上的斑斑印痕,昨晚那種舒暢痛快、醍醐灌頂的感受,比做愛射精時還刺激上百倍。

一個他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就這樣死在他面前(電視上),怎不讓他心花怒放?
現在,他的雙眼再度緊盯著電視,那群原先在電視台前抗議示威的民眾,不知如何打聽到賴秀芬的住處,一行人居然趕了過來,並且和原先聚集在樓下的群眾開始叫囂,看看能不能把賴秀芬給罵出來!
「快啊……快啊……你們可以的……讓她確實明白正義和公理吧……」看著電視,陳良邦不自覺地在碎碎念著。

凌晨一點半,賴秀芬全身赤裸,出現在她十一樓的陽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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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們看!那是……那是賴秀芬嗎?」一個記者仰著頭,用手遮住四周強力的探照光,滿嘴疑惑地說著。
「對耶!就是她!她……她沒穿衣服嗎?」

「對啊!她全裸耶!攝影機!攝影機在哪兒啊?我操!這時候在抽什麼煙啊?你他媽的快拍啊!」
一個平時看起來十分溫柔有禮的女記者,竟然在眾人面前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起來,一群正在享受休閒、抽著老煙的攝影記者們,在一瞬間全部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你拿了我的攝影機,我踢到你的延長線,好不容易,所有的記者都抬起了頭,拿起了相機、攝影機、探照燈、360度收音麥克風、錄音機,每一個在場人的目標,都對準了在十一樓睥睨眾人的賴秀芬。


賴秀芬搖搖晃晃地在陽台上走著,手上拿著近乎空瓶的威士忌,一邊望著底下忙碌穿梭的人群,一邊冷笑地說:「等一下……再等一下你們就知道我的痛苦了……呵呵呵……」

她回頭看著客廳裡的電視,螢幕上已經出現自己在SNG現場連線的畫面,旁邊的子母小畫面裡,專家學者正口無遮攔地大加撻伐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想起十分鐘前,那個平日以衛道自居的學者,毫不留情的攻訐她的所做所為,有如鞭屍一般的將她近兩年來在節目中一切尖銳的言論完完整整地整理,一條條如數家珍般的責罵著:「這個,是今年三月中,賴秀芬小姐在節目中,大罵來賓沒有水準、缺乏專業素養的言論。而隔天,也造成不少人投書到報社抗議,指稱賴秀芬有何資格?有何立場批評來賓的說明?」

「也是今年的四月二十六日。各位應該還記憶猶新,因為到場的官員一時語塞,賴秀芬小姐居然站在這官員前面,連續質問他十來個問題!而且不待官員回答喔,就擅下結論、定其罪責!讓這官員當場淚流滿面,隔天馬上辭職下台!」

這位在新聞界頗富盛名的T大新聞系系主任吳維爾,彷彿一個偵信業者一般,鉅細靡遺地將所有賴秀芬的剪報、照片等相關資料,洋洋灑灑地舉在攝影機前,表明了告訴所有觀眾他對賴秀芬平日囂張直接的鋒利言論不滿已久。

「好呀!這傢伙……難怪上回和他打招呼時,連理都不理,原來早就看我不爽了?!」賴秀芬醉眼斜睨地看著電視,杯中的酒早已飲盡,乾脆拿起酒瓶猛灌。酒精似乎無法滿足賴秀芬的沉淪,她在書櫃上左翻右找,終於找到她平常消減壓力的「良方」。

「呵呵呵……這時候吸點安……可能會讓我更爽一點……哈哈哈!反正我早就是他們眼中的賤女人了!哈哈哈!」賴秀芬苦澀地自嘲著。

雙手顫抖地放好了錫箔紙,輕輕地點了點安粉在上頭,卻沒想到一個不小心,竟然倒下了一大坨,她側著頭想了一下,輕笑了一聲,並不打算把多餘的份量再收回小塑膠袋裡。拿出了打火機,把鼻孔緩緩地靠近了錫箔紙,用力地點著了火……

過了一分多鐘,一股輕鬆自在的暈眩感在腦袋裡急速地環繞著,兩日來的身心俱疲此刻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她把吸安的導管丟在一旁,盡情的享受那股比往常更逍遙自在的快感,彷彿一隻出了牢籠的飛鳥,再也不理塵世間所有的無謂煩惱。

只是那些討人厭的專家學者們,還在鏡頭前面不住地嘮叨怒罵著,那滔滔不絕的噪音讓賴秀芬十分憤怒,她猛力地咬了一下舌頭,讓自己的思緒在那零點零一秒鐘集中,在那一秒鐘內,她下了一個決定……
「你們說我做了個壞榜樣……你們說我讓這個社會蒙羞……你們說我讓血腥暴力呈現在全國觀眾面前……該是你們也嘗嘗這個痛苦滋味的時候了!」

一股強光無禮地直射入她的視角膜,把她從回憶拉到現實中。她看了底下所有記者、抗議群眾們,用只有自己才聽的見的聲音,喃喃地說了一句:「就讓我來成就大家,成為和我一樣的罪人吧……」

在眾人的驚呼中,賴秀芬一躍而下,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特別往七樓的遮雨棚撞去,遮雨棚經不起這一陣猛撞,將人反彈起來,賴秀芬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繼續往下掉落,她的後腦剛好摔落到三樓陽台的扶手上,每個人都可以聽見那重重「碰!」的駭人撞擊聲!

賴秀芬整個人像空翻般在空中轉了一圈,腦漿和鮮血在空中像火花般灑向四方!更由於這一連串的碰撞,她那赤裸的身軀竟然在最後掉落在一樓圍牆的尖銳鐵架上!鐵桿穿過她的胸部、腹部、甚至右大腿,鮮血像噴泉般猛然流出,慘不忍睹!

所有的攝影記者見狀,個個爭先恐後地向前拍攝,當所有記者都離她約一公尺內的距離時,她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微笑,緩緩地說:「你……你們……都拍到了吧……都拍到了呵……哈哈哈!」
用盡全力撐完這幾句話,賴秀芬頭一偏,雙眼圓瞪,當場死亡。

每個人都被她最後的狂笑驚駭住,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攝影記者個個搶拍畫面,直到有個文字記者恍然大悟:「不對……不對……我們糟了!我們被她害死了!」

「咦?怎麼說?」所有的記者都轉頭看他。
「我們把她墮落的畫面都用SNG轉播給全國的觀眾,這不和她逼死羅傑·翁一樣嗎?我們也利用媒體把她逼到跳樓!而且這次採訪的記者更多,看到的觀眾也更多……我們不也和她一樣,成了罪人了嗎?」
每個記者面面相覷,一股不安的感覺從心底迅速竄滿身體的每一根血管!

第十六章

一陣劇痛,把我整個人在半夜裡驚醒,我坐在床上,不住地撫摸左後腦勺,那股強力的刺痛感,還隱隱約約在頭殼裡猛烈激盪著。我用力甩了甩頭,乾脆起身,從冰箱裡倒一杯可樂,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發呆。
幾天沒進公司了,不曉得最近發生了些什麼事。自從留頭魔那個案子之後,就常常這樣,莫名的頭疼不定時地困擾著我,好不容易截完了稿,向總編告了假,呆在家裡來個徹底的休養。

在我小時候,就曾有位「師兄」告誡過我:陰界的東西盡量少碰!對你有害無益。說也好笑,我的體質很奇怪,從小就有陰界的「好朋友」自已找上門來,彼此往來暢通無阻,但每一次與陰氣相處過久,總會生一場大病。還好我平日有養小鬼,一些八卦隱秘的消息「來源」很多,在寫稿方面不會因請假太多被社方刁難。
但這一次真的很奇怪,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每次生病,我多半只要躺在床上兩三天就能康復。這回不同,我足足躺了快半個月,整個人還是渾身無力,連拿個遙控器也「不舉」。手不停地發抖,最後只好「癱」在沙發上,無力地亂看著。

「咕~~嚕~~」怎麼回事?竟然又餓了?!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晚上習學(有人不知道她是誰嗎?請看拙作《留頭魔》)才請我吃王品牛排大餐。平常的我,只要吃完前菜沙拉,肚子就已經八分飽了。可能是這些時日躺在床上太久了,那頓大餐吃得我不亦樂乎。

尤其是看到習學幫我點的三分熟牛排,那一刀切下,鮮血淋漓的模樣,一股興奮莫名的感覺將我整個人、整個心都逗弄著興奮了起來!吸吮著攪拌了磨菇醬的半生帶血的肉塊,讓我渾身上下又充滿了生氣。
看到我狼吞虎嚥的吃相,習學臉上露出一抹詭異卻又憐惜不捨的笑容……

打開了冰箱,看到往常喜歡的可樂、餅乾、泡麵都提不起任何食慾,但是肚子卻餓到居然絞痛,不知不覺地翻了冰箱上層,裡頭躺著用塑膠袋包著的幾塊肉類,嘴裡的唾液就像湧泉般溢滿口腔,興沖沖地拿了一塊,先拿水沖,待稍稍融解後,再拿到微波爐裡加熱……血肉模糊的感覺,我彷彿化身成一隻貪婪的小狗,啃著含著舔著吮著那包肉塊死也不放。

早上進了《暗黑社會》雜誌社,精神還是不濟。還在打哈欠時,總編周志昌馬上丟了一疊剪報到我面前:「喂,無厘頭,看看這幾篇報導……現在已經有三個人因為這件事情喪命了,一個呢,是個女人,身著紅衣自殺;他的主管呢,則在電視台現場直播的同時拿水果刀刺胸!而那個叩應節目的女主持人,賴秀芬,則在事後在眾目睽睽前全裸跳樓明志……說真的,我覺得這個案子在冥冥中好像有只『幕後黑手』在主導一切,這個幕後的『黑白郎君』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這三個人先後死去,好像是個有計劃的謀殺一樣……你他媽有沒有在聽啊?」

這堆剪報對我而言是毫無興趣,就算這些時日我在休息,只消我去我那警界的老友「鬼靈精」老巢泡茶打聽一下,什麼秘辛還不手到擒來?在周志昌講解的同時,我瞥到桌上的一隅擺著一張記者會邀請卡。

事實上,像我們這種「八卦雜誌」,會有人願意主動寄邀請卡已經相當奇怪,更讓我緊皺眉頭、苦苦思索的是一這個邀請卡竟然是全黑色的,而我的名字也不是先打字在一張貼紙上,再貼在信封寄出;而是用「反白」的方式來撰寫,也就是說,在全黑的信封上,收件人,也就是我的地址、姓名、職稱全是用印刷的「反白」字來呈現……

「這還真是大手筆啊……」我喃喃的說,將這邀請卡信封正反面看了好幾遍,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開,周志昌也看到這古怪的信封,好奇地坐了下來。掏出裡頭的邀請卡,竟然是全亮紅色的襯底,上頭用燙金字寫著幾個中、日文對照的字:
「日本陰陽師安倍晴實來台。敬請尊駕務必蒞臨」
底下署名:趙令璽


「趙令璽?!是那個近年來在高雄以『棠堯石化企業』竄起聞名的趙令璽嗎?」周志昌盯著我問。
我一陣苦笑,這位趙先生和我的淵源頗深,簡單地說,他工廠的地點、方位、開工時間、名稱,都是我幫他想、幫他定的。

不過,許久我們都沒有聯絡了,為什麼會突然寄這邀請函給我呢?

「日期是今天哩,就是下午!你會過去嗎?」周志昌好奇地問。
我點了點頭:「這種『怪力亂神』的新聞,我們也會報,不是嗎?」
「你知道就好!」周志昌露出奸笑:「快去生點什麼獨家新聞來吧!對了……」他拉住正拎著相機要閃的我:「剛剛說的那個『連續自殺』事件,記得去向記者什麼的打聽一下……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甩甩手,走了。

到了記者會現場,這才知道原來現在的媒體真的是沒什麼新聞可以炒的了!不過一百坪大的場地,竟然已經擠了滿滿的記者群,而電子媒體的攝影記者,更是出動十多台攝影機,把場地硬生生地一分為二擺放著,原先高雅氣派的廳堂,變成滿地電纜、摩肩擦踵的混亂場面,更別說原先只提供一百人份的餐點,早已被一搶而空,就連寫個字的座位都幾乎不見。

我皺著眉,正想是不是待一會兒就先閃人時,有個身著筆挺西裝、頭梳油亮的人,恭恭敬敬地走過來:
「您是……吳澧童……吳先生是吧?」

我還沒接話,那個人已經很熟絡地把手伸過來:「您好,我遠遠就發現您了,我是『棠堯石化企業』台北分公司的企劃經理……趙文智,這是我的名片,今天,是由我來接洽您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只是個小記者罷了。」我立即伸手,在握手的同時,儘管微微地鞠躬,他的眼神在直視中卻十分誠懇,而且握手也相當有力,令人直接感受到他有心結納的熱情。

「您千萬別這麼說……」他笑了笑:「您知道的……我們董事長十分敬重您的。」
我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正準備往前走,他輕輕地拉住我:「吳先生,您的位子,不在這兒。」
「那……在哪兒?」我滿臉狐疑地問。

他往四週一看,小聲的說:「請跟我來,我們董事長……有『特別』交代。」

趙文智引領我,躲開了眾人,從記者會現場後方繞了一圈,進了一個小房間。我瞥了一眼,裡頭擺設十分高雅,沙發、餐點一應俱全。更讓我好奇的,是房間最裡頭的一面大玻璃。從這個大玻璃中,可以完全看到記者會的現場,尤其是旁邊還擺了幾個小監視螢幕,可以把每個特別來賓都照得清清楚楚。

「您放心好了……吳先生,」趙文智指著那扇大玻璃:「在外頭看來,那是面琉璃畫,不會有人懷疑這兒『另有玄機』的。」

「那……我要在這兒幹嘛?我也有問題想要問問那位『日本陰陽師』哩?」我好奇地問。
趙文智先請我坐下,然後也坐在我對面,端詳我一會兒,然後嚴肅地說:「吳先生,您真的不認識我嗎?我的命,是您救的呢!」
「啊?」我竟然救過這個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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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主持人黃祖教忽然側身聽了一下耳機,馬上機警地轉移話題:「我們還沒請安倍晴實先生自我介紹一下呢,能不能請他……」

翻譯在安倍晴實耳旁說了幾句,安倍才收回一直對著這兒戒慎盯梢的眼神,又回復適才害羞模樣,站起來,對著麥克風,羞澀地說:「達咖豪……(向台下舉了個躬),嘔細安杯勁樹……清達咖都都築交……」

大家豎起了耳朵,勉強聽懂安倍的自我介紹,女記者們馬上響起如雷的掌聲和歡呼,黃祖教點了點頭,轉而介紹其他在座的特別來賓:「各位記者小姐先生們應該都知道:這回安倍晴實來台,是由我們高雄『棠堯石化企業』重金邀請過來的,至於為何會邀請日本的陰陽師來台灣拜訪呢?我們就請『棠堯石化企業』的總經理任重道來說明他們此次邀請的原因!歡迎任重道先生!」

一個坐在舞台角落,中等身材、理個小平頭的西裝男子站了起來,向大家舉了個躬,拿起麥克風便開始說話,由於外表看起來不起眼,因此眾人也不太在意這個男人的說詞,只顧著搶拍安倍晴實的畫面,卻沒想到他只說了三句話後,所有人的焦點馬上轉注在他身上。

「……為什麼要請日本的陰陽師來台灣?是因為我們董事長在這幾年發現:目前的台灣,早就不是我們口中所稱頌的『美麗寶島』了!是個不知不覺中,爭先恐後,逐漸往下沉淪的惡魔之島!大家不覺得嗎?其實,已經有人在警示著我們,在種種的天災、人禍中,地震、颱風、水、旱災,以及社會上出現各種層出不窮的殺戮、仇恨、怨念、悲憤,這些,讓我們生活在台灣,無時無刻不去擔心自己,和家人親友的安危。」

看著現場一片瞠目結舌的記者群們,任重道清了清喉嚨,繼續說著:「身為社會的一分子,我們當然希望自己的家園能夠回復以往安和、樂利的生活,讓我們企業團體還能再以台灣這塊樂土為出發點,向世界重拾中國人的驕傲……」

「尤其是最近一個月來……」任重道環顧了一下鴉雀無聲的全場,語重心長地說著:「這一個月來,出現了有人身著紅衣勒頸,有人在電視現場轉播前刺胸,在SNG連線時跳樓自盡……在我們與日本方面的能人異士描述過這種種駭人聽聞的怪事後,他們感覺到,原來是這塊土地的地靈已經到了無法負荷的地步,它們將要用最最激烈的手段,來警告、懲戒所有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

任重道說到這兒,下了一個結論:「安倍晴實法師說:在未來的半年內,還會有更多人喪命,而且,數目會多到讓每一個人都痛不欲生!為了化解這份冤孽苦痛,因此,他必須到這塊土地來,安撫這些充滿憤怒、怨懟的地靈們。」
說完,任重道不理會底下記者如潮水般的追問,靜靜地坐下來微笑以對。

主持人黃祖教整個人都嚇傻了,完全不知所措。事實上,就連他也被任重道這一番事先沒有套好的介紹辭給嚇了一大跳!畢竟,死一個人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現在竟然有人預言,在半年內會有更多的人喪命!這種預言難道真會一語成讖!

可記者會還是得繼續下去啊?他馬上輕咳一聲,換上一張笑臉:「嗯……這些只是猜測嘛,不一定會成真,我想,大家一定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們的安倍先生,我先問一個問題好了,安倍先生這麼帥,又這麼有型,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啊?」

這個話題馬上就轉移大家五秒鐘前的驚恐不安,尤其是女記者們,表情專注地盯著安倍晴實,深怕他說出什麼意外的話來。在翻譯過後,安倍晴實又再次羞紅了臉,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有女朋友耶!他沒有女朋友耶!」「那我可不可以當你的女朋友?」一看到他搖頭,所有在場的女記者們馬上爭先恐後地亂拋媚眼,他見到台面下為他鬧成一團,臉紅得更厲害,頭也垂得更低了。

「喂,在場的女記者們,你們可別太熱情了喲!」黃祖教連忙擋在眾多記者之前:「別以為他聽不懂你們說的話喔,因為時常出國訪問,除了精通日、韓文外,他還會英文,和一點點中文和廣東話,所以囉……」

一個平常常上八卦節目,大放厥詞的江姓女記者馬上舉手「馳奶」地說:「你現在沒有女朋友呵……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她這一番做作的表現,惹來現場一陣轟笑,不過安倍晴實聽到這句話,頭抬起來看了一下,就在四目相望的同時,他突然皺起了眉頭,整張臉整個沉了下來。黃祖教在旁看了不禁大笑,打趣地說:「趙小姐,人家看不上你啦,你別自做多情了,你……」

卻沒想到安倍晴實搖了搖頭,指著她腰間掛的電話,將左手大姆指和小指伸出,放在耳旁。做了一個接電話的動作。

江姓記者還沒會意過來,手機鈴聲隨即響起,在眾目睽睽下,她訝異地接起了手機,才剛聽了一兩句話,整個人臉色大變:「我的天哪,又有人在西門町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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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就在安倍晴實記者會召開的同時,陳良邦正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坐在密不通風、不透點光的家中電腦前,神秘兮兮地和網友往來傳訊。

「夏綠蒂……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嗯!這些人,這些欺侮過你的人,本該接受這些殘酷的處罰,而且,我認為:他們個個死有餘辜!」
陳良邦搓了搓手,裂開嘴暢快地笑了,他喝了口早已涼透了的咖啡,又再度在鍵盤上飛快地打著:「我也是這樣覺得,夏綠蒂,謝謝你陪我聊了一個晚上……」

「……沒什麼,只是希望你快樂就好。還記得我和你提起過的嗎:那是上天的旨意,你、我都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因為我們有著與生俱來的正義感,他給了我們這些『少數菁英』一樣特別的恩賜。你不能錯過這『遲來的天賦』!」

「你說,我現在擁有的這些咒語、這些所有大快人心的復仇行動,都是上帝所安排的?」
「……不是上帝,是主上!他才是世間所有宗教、所有民眾的終極依歸。他,讓你我相識,他,讓我給了你執法的管道,他也要我告訴你:現在,是該你到人世間去濟弱扶傾的時候了!該是你悍衛正義、鏟奸除惡的時刻了!」

「夏綠蒂……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嗎?」陳良邦難掩心中的興奮,還連續打錯了好幾個字。
「……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

這兩個字,在一瞬間佈滿了整個螢幕,也反射映照在陳良邦難掩喜悅的臉上,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的驕傲情致油然升起:我,竟然是神所選出來的「菁英」哪!他要我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這一天、這一刻啊!

突然間,陳良邦想到一件事,澆息了自己的一頭熱,還有一個人,一個他最痛恨的人在暗自偷笑著呢!他憤憤不平的傳訊:「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為什麼趙文智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他應得的懲罰?」

「夏綠蒂」停了好一陣子,才回訊寫著:「……神說,你目前所有的一切悲慘遭遇,都是源自於他,你放心好了,像他這種人,神一定會給予他最最嚴厲的處罰,你知道人最可悲、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什麼樣的恐懼來自內心深處,就是……垂死前的掙扎啊!呵呵呵,你能想像,明明知道自己會死,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場合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就好像電影中恐怖片裡的配角們,永遠不知死亡會從哪裡、何時飛撲而來,將他撕裂、拋落直到地獄的深淵,這種集中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迫切焦慮的懼怕,你可嘗過?」

看到這兒,陳良邦不由得大聲叫好!這才叫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過,「夏綠蒂」接下來的幾句話,又讓陳良邦繃緊了神經。

「……但是,神也感覺到,在趙文智那邊,從四面八方擁來了許多力量,也拖延了他死亡的時機。你得要小心!不過,就算有人幫他,那又如何呢?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沒有人!能抵擋神的旨意!從現在開始,你要大步地走到街上,執行你的任務,發揮你的天賦,讓趙文智明白:無論他躲到哪裡,無論他有多少福報,時時刻刻,神,都能奪去他那卑賤的狗命!」

最後,「夏綠蒂」下了一個「指令」:「……去吧,去實現我們心目中的「wonderful land」!只合適我們這種『心靈高潔』的人種居住,任何次級的人種都不該生存在這世界上!」

關上了電腦,陳良邦開始思索「夏綠蒂」的話語;「她果然是最瞭解我的人哪!真想和她見上一面!」的念頭在陳良邦的腦海裡激起陣陣漣漪。換上了輕便的服裝,這才發現自己因為這些時日的進食不定而清減了不少,這又讓他更加感謝「神」的賜福。他牽出了機車,想了幾秒,確定自己「執刑」的目的地,迅速騎去。
「想要讓正義彰顯,就得要到人多的地方。」他暗暗下了決定。

到了西門町,遇上紅燈停下。他看到右方轉角的商店正播放著「棠堯石化企業」邀請安倍晴實的採訪畫面,他冷笑一聲,看著昔日的東家好好的企業不做,辦這種裝神弄鬼的記者會,心想趙文智會不會也在其中,再次搬弄是非呢?

正準備催油往前時,一台計程車忽地從他左後方急駛而來,迅速地停靠在路邊載客。要不是陳良邦機警,早就一頭撞了上去,

不過有人就沒這麼幸運了,就見後方一個歸心似箭的家庭主婦,騎著機車、載滿了菜,一個急剎車,儘管沒有撞上計程車,人卻因為轉倒而跌落在地!雙腿隨即鮮血淋漓、哀號不已。

計程車司機只是把頭探了探,確定自己的車子並沒有因此損傷到,馬上加油右轉離去。陳良邦見狀,悲憤莫名,右手又不自覺地在空中迅速比劃著……當他意識完全清醒的時候,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就這麼咕嚕嚕地滾到他的腳前。


第二十二章

「我不知道……嗚……嗚……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嗚……我快……快嚇……嚇死了……」
在台北市中華路的一隅,十幾家媒體緊圍著一個染著金髮的妙齡女子,數十隻麥克風像萬箭穿心般齊聚在她面前,她噙著淚,抽抽咽咽地的回憶著十多分鐘前發生在自己面前難以想像的怪事。

「我上計程車後,他還跟我有說有笑的……沒想到,沒想到開了大約十多分鐘,他整個人開始不對勁了……」
這位身著粉紅色露臍緊身上衣,還露出一些些乳溝,外加超低腰牛仔褲的年輕女子,在驚魂甫定後,述說起當時計程車司機的怪異舉動,一邊說,誘人的胸脯也隨著呼吸急促地起伏著:「他……他開始用力喘著氣,發出『呵!呵!』的怪聲,我從鏡子(後照鏡)看到他,整個人的臉都脹紅了……不!脹得像個紫色茄子一樣!」
從她的口述中,眾媒體拼湊出以下過程:司機將車開到中華路後,莫名其妙地停在十字路口下了車,對著之前還色瞇瞇盯著的車內美女,滿臉汗水、萬般悔恨地說:

「我……我真的……很不應該……我……我不想死……我還年輕哪……可是我竟犯了這種十惡不赦的罪……我……」

低胸美女還以為他是為他剛剛在車上調笑的話語而感到不安,連忙勸他:「司機先生,我沒事啦,我也常常被別人『虧』啊……我沒生氣啦,先上車好嗎?」

無視著身後往來穿梭的車輛,計程車司機一邊倒退,一邊懺悔地說:「沒有用的……沒有用的……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不該活在這世界上……我沒有高尚的品德,我帶給世人錯誤的示範……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

話還沒說完,一道巨大的喇叭聲在右後方響起,司機閉上雙眼,丟下最後一句話:「主上!救贖我罪惡的靈魂吧!」

說完隨即往後一躍,急駛而來的大卡車在剎車不及下,計程車司機慘死輪下!更讓人不忍卒睹的是:屍體竟然身首異處,留下嚇得花容失色的美女乘客,和一堆圍觀好奇的民眾。

記者會草草結束,當那位江姓女記者在接到電話後,所有人的手機皆不約而同地響起,每個人都是先拎包包,再接電話;一邊回答,也一邊往門口迅速離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整個會場竟然走得乾乾淨淨。
原先也打算到現場拍照採訪的我,提起了相機準備告辭,就在我與趙文智走到房間門口時,趙文智的PDA又再次收到簡訊:「請吳記者留步,有要事商談。速至二十五樓  趙令璽」

趙文智連忙說:「吳先生,如果您不急的話,我想先請您上二十五樓……我們董事長要見您哪……」
可這時如果不趕到現場,鐵定會被周志昌(我的機車總編輯)罵到臭頭,我馬上說:「趙先生,您能不能撥個電話給趙董事長……就說我現在一定要到現場採訪,還是我們再約時間。」

他迅速以PDA傳訊回去,五秒鐘過後,房間的電話響起,趙文智接了電話後,恭敬地請我過去,我持了話筒,熟悉的台灣國語在另一端響起:「吳先生……真的不能……聊個十分鐘嗎?」

「趙董事長,歹勢啦,但是我的職責所在,不能不去耶……」


「這樣啊,好!你名片我有,晚上我再找你,好嗎?這次……這次真的要麻煩你了,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會從日本請到國寶陰陽師來台灣……」
我愣了一下,難不成發生了什麼無法解決的事嗎?我向趙令璽也要了手機號碼,匆匆掛了電話,往西門町案發現場過去。

三十分鐘後,我人已經轉戰到第二殯儀館,和一堆記者聊著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自殺案件,就在大家閒聊著八卦同時,一個身著白袍、戴著口罩的法醫從解剖室裡走出來,所有的記者一擁而上,不過我卻一個人待在原地,因為我知道,沒多久這法醫會自己找上門來。

果然,他不理會眾人的詢問,走到我面前,拉下口罩,冷冷地說:「無厘頭,五分鐘後,照舊!」
我點了點頭,會心地笑了出來。

就在眾人像禿鷹爭食般搶問著事發過程和解剖結果時,我趁沒人注意到的同時,偷偷從另一間靈堂後方的後門,順著運棺的走道,一路躥到解剖室。當然在裡頭,我的好朋友石景城早已在裡頭等我。
「怎麼了?石大法醫?不對勁嗎?」我好奇地問。

他嚴肅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事有蹊蹺……他的身體並沒有毒品反應、沒有任何病變跡象,也沒有喝酒,換言之,他是在神智正常的情況下,自己跳出去給車子撞死……幹嘛?殉情嗎?」
我點了點頭:「家人來了嗎?有沒有說些什麼?」

石景城低著頭,看著解剖床上那具無頭的身體,又走到放在一旁的頭顱邊,蹲下身,順著死者空洞的眼神,望著我答非所問地說:「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哪天我也能像他這樣,離開這麼遠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依我對他的瞭解,這表示案子到現在並沒有最新進展,我笑了笑,就在我再次檢視那具身軀時,我渾身一震,迅速衝上床邊,對石景城喊著:「石頭,快!快幫我幫他翻身!」

我們兩人用了全力,才把這身體翻轉過去,我將他襯衫脫下,望著他赤裸的背部,我抬頭對著氣喘吁吁地石景城說:「這……這個人是被別人害死的……他……他被人下了毒咒!他的背上……滿滿的都是咒語!」
就在同時,安倍晴實和趙令璽、趙文智等人坐在飯店二十五樓的總統套房裡,肅穆地看著新聞SNG現場直播,當被打上馬賽克的屍體畫面播出時,安倍晴實又皺起了眉頭,他轉頭對翻譯說了幾句,翻譯回看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翻譯馬上對趙令璽等人說:

「我們上人說,這個人是被人下咒害死的!他的背上,畫有一種非常強大的咒符。」
趙令璽等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但是趙文智卻不太認同,在一旁冷笑著插嘴:「法師說的可是真的?世上竟有如此邪惡的法力?我不太相信。」


安倍晴實轉頭看著他,蒼白的臉龐竟散發出極度的哀傷:「是的,而且在你的前胸,也有相同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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