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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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斷阻礙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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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與燈,帶給了人類生活便利,但同時也扭曲了人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性,對現代人而言更是明顯的影響。不少街道不是因為天色暗下而漸趨寂靜,反而是越夜越瘋狂,儘管大多數的人們還是選擇在溫暖的窩中度過寒冷的夜晚,自然也有人選擇順從野性的呼喊而到外頭奔走。當然,現在的人不太可能跑進山林中獵殺野兔或跟黑熊打架,有所謂更加「現代」而且能回應體內野獸血液的方式,比如說,是的,異性的需求。

  在過去,到酒家或許是男性的專利,但在女性崛起的這個年代,也有不少為女性消費者而開設的,俗語中的「牛郎店」。

「我比較希望大家稱呼這裡『少爺酒店』。」一名經理這麼表示,「我們是相當有氣質的。」

在這城市中夜晚最閃耀的一條街上便是如此,酒家林立不說,也有數家有名的...少爺酒店。

外頭掛著用黃色霓虹燈排起,發出陣陣亮麗光芒的菊花招牌,「雛菊」是這條街上有名的店家之一。這裡有一等一的服務品質,最高級香醇的酒,最年輕俊美的少爺,自然,有如此高貴的服務,收費等級也是一等一的。所以到這消費的,如果不是事業成功的商場女英雄,就是老公喜歡在外花天酒地的貴婦。

一輛名貴的禮車停在「雛菊」鋪著紅色鑲金邊的地毯前,一名身穿西裝的司機走出了駕駛座,畢恭畢敬的打開了後座車門,一隻亮紅色的高跟鞋踏上了紅毯。一名身穿紅色套裝,黑色長髮披肩,拎著黑色名牌包的女子走出了禮車後座,她隨即急步踏入了「雛菊」,就好像是為了這一刻她已經忍了不知多少時日。

一名頭微禿,但還是穿著光鮮亮麗的男子帶著笑臉迎向前迎接,「歡迎蒞臨。」

「那個...」女子有點嬌柔的聲音,壓的低低的說,好像是要傳遞什麼極密消息一樣在男子耳旁說,「小樈在嗎?」

「櫻...櫻野嗎...?」男子的笑容馬上就沉了下來,「櫻野他今天已經有預約了...所以...」他支支吾吾的答道,但他馬上接下去說,「但是本店還是有許多少爺,您不妨...」

「我不要!」貴婦說,「我只要小樈!」

「就算您這麼說...可是櫻野的客人已經排到兩個禮拜後了...您突然說要找他...」

「我可以出兩倍,不對,十倍!」

男子無奈的搖搖頭,「之前也有客人這麼說,可是之後糾紛會很多...我們實在是...」

「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溜出來,我怎麼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

「您這樣我們也很困擾啊...」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一個細緻的嗓音傳來。

一名穿著紅色襯衫,搭著黑色條紋西裝褲跟無袖背心,領口繫著白色蝴蝶結的少年從一旁的出入口走出,他褐色的長髮披落在肩上,臉上帶著不知是高興還是不悅的微妙表情,暗紅色的雙眸帶著神秘與深邃看向他們。

「小樈~~~」

貴婦一看見少年就興奮的撲向了他,「我好想你喔!」她把少年緊抱在懷中。

對一般人來說,遇到這種狀況多少都會有點不知所措,一般的少爺或許是乘機撒起嬌來,但少年卻像是被螞蟻撞到的大石頭一樣不動如山,甚至連表情都沒變。

「請問怎麼了嗎?經理。」樈再問一次。

「這位客人堅持要點你。」經理無奈的說,「但是我跟她講了你今天有預約了...」

「今天的那一位客人剛剛來過電話,說她在國外工作的丈夫突然要回國,不能過來了。」

「啊?」經理有點詫異的說,「那...那櫻野你沒關係嗎?」

「我沒什麼關係。」樈淡淡的說。

「那...那好吧。」

「那麼請跟我來。」樈輕鬆的掙脫了貴婦的手,轉身走入出入口為她領路。

「唉...辛苦那孩子了...」經理揩了揩已經剩沒多少頭髮的頭頂,「連續幾個月都這樣會吃不消的...」

但經理沒多少時間為樈感慨,因為有另一輛紅色名貴跑車停到了門口。

「歡迎光臨!」

──────────────────────────────────

  「請用。」

樈熟練的在玻璃杯中加了冰塊與威士忌,推到了鄰座貴婦的面前。

「不要管什麼酒了。」

貴婦挪動身子貼到了樈身旁,一手環住了樈的頸子。

「明明就是男孩子...皮膚居然這麼細緻...」她輕撫著樈的頸子說道。

「請不要這樣子。」樈臉色毫無改變的說,「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不是你們的工作嗎?」貴婦的臉貼到了樈的臉旁,用著鼻尖輕輕蹭著樈的頸子。

貴婦說的或許沒錯,對於這種「服務業」來說,這應該是其中之一,即便是當事人多麼不願意。但這裡總是展現了樈特異的一面。

「請住手。」樈大動作的移動自己的上半身,貴婦有點被嚇到的收回身子。

如果是一般的少爺做這種事,可不是道歉甚至被開除就能了事,畢竟到「雛菊」消費的都是社會上有錢有權的上流人士,或許從此就在這社會上都抬不起頭也是有可能的。

但貴婦卻笑了。

「你還是一樣呢...」

樈別過頭,沒有答話。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那麼不聽話的牛郎...不過也因為這樣我才會對你念念不忘。」

樈大概是這家店...不,或許是同業中唯一一個敢拍掉客人的手,或者大聲喊不要的人。

但是這種反逆的個性還有他清秀的外表,反而讓他成為「雛菊」的大紅牌,貴婦們似乎把攻略樈作為一種挑戰,據說他入行以來還沒有給任何貴婦好臉色過,即便是貴婦們拿出了現金名牌,最高紀錄是已簽名的空白支票,樈連他胸口的白色蝴蝶結都還沒有被解開過,自然,貴婦們渴望的聖域,大概只有「雛菊」的男生廁所有見識過而已。

「我相信你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拭目以待吧!」

「我等著。」樈像是單純答話也像是頂嘴的回答。

貴婦笑了一聲,拿起了早被冰塊溶化的水沖淡的威士忌。

──────────────────────────────────

  時間是凌晨四點十五分,這個時候除了健身慢跑的人,辛勤工作的送報生以外,應該是沒有多少傻瓜會在外頭走動。

一個腳步聲回盪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褐色的長髮在清晨的風中微微揚起,剛從「雛菊」下班的樈正在通往自家的路上。

「一天又開始了...不過對我而言才剛結束...」

他的步伐在一處門口停下。

一般的少爺們都因為現實的殘酷而工作,為了討好客人,必須極盡其所能的討好諂媚客人,只要客人出的起錢,寬衣解帶幾乎是基本配備,甚至是滿足那些單身女子或者寂寞貴婦們最原始的動物渴望。

但樈不一樣。

他暗紅色的雙眼看向了門內一間古色古香的和式建築,收件箱上用漂亮的書法字體寫著「櫻野」兩字。

對於父親是經營跨六國大企業的董事長,母親是世界級名模的樈而言,錢這種東西不過只是上面有顏色跟花紋的紙而已。

到「雛菊」上班,只是因為不想每個夜晚只是陪著電視螢幕渡過而已,畢竟他從沒看過自己的存摺金額少於八位數。不過他倒是沒有料到自己會變成大紅牌,消磨時間卻意外為自己帶來多餘的疲勞。

他走上屋前奢侈的大理石石磚步道,一片櫻花穿過步道旁的照明路燈的燈光飄過他的眼前。他轉頭看向庭院,眼前是一幅不容易在這大都市看到的景色,以石塊圍起的池塘,上面漂浮著各種水生植物,但是更引人目光的是,四周種滿了粉紅色的櫻花,在夜光下更顯嬌柔。

其姓「櫻野」,為「飛舞著櫻花的原野」,據說其祖先曾受櫻花所助,但是實際情況早已沒人知曉也無人想探究,或許這是生在這現實時代的可悲吧!

不過有一點不變的是,其家族的人不管窮困潦倒或者大富大貴,住家至少都會有一棵櫻花樹。但對於樈的父母的經濟實力來說,絕對不可能只滿足於一棵櫻花樹,所以他們在庭院弄了一林的櫻花樹,如此的大手筆,也成為家族聚會的絕佳去處。

樈拉開了大門。

「少爺,歡迎您回來。」一名中年婦人站在門口,她頭髮已經漸趨灰白,但是帶著溫暖的笑容,似乎等候多時的鞠躬道。

「我回來了,櫻嬸。」

櫻嬸並不是櫻野家族的人,她是櫻野家的管家,所以被這麼稱呼。櫻野家族的管家似乎都是年長但幹練的女性,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有見過「櫻柏」、「櫻姐」的管家。

「您要用餐嗎?」

「啊...拜託妳了...」

「我知道了。」櫻嬸又鞠了躬,轉身走向廚房。

樈拉開了走廊旁的和式壁門,一看之下是與屋子外觀相當搭調的傳統和室。

裡面擺著幾個木製矮櫃,上面擺著名貴的花瓶,瓶內的花朵欣欣向榮,大概是櫻嬸這兩天才擺上去的;牆上掛著用潦草的字體書寫的掛軸,樈看了這幅掛軸十來年,還是不相信眼前這些像是蝌蚪或是諸如此類的記號,每個字價值數十萬;房中擺著一張小桌子,四邊都擺著坐墊,對面敞開的門剛好可以看到庭院的櫻花飄舞。

接下來是這個房間最不搭嘎的東西-一台51吋的超薄電漿電視,對這間會客室而言,如果不是房間太小,就是這台電視真的太大了,連看個字幕光只想移動視線都不夠,還要做一下頸部的左右旋轉運動。

樈坐到了電視對面的桌旁,拿起了擱在桌上被樈戲稱為「櫻野家第一兵器」的遙控器(這台電視有超大的螢幕,也有超多的功能,所以也有超大的遙控器)

這個時間大概只有撥到爛掉的老電影跟午夜新聞的無限輪迴重播吧!

但總比什麼都沒有來的好。

「下次裝台DVD播放器好了...早應該想到的...」樈邊想著邊打開電視。

房門被拉開,櫻嬸端著飯菜走入了房間,放到了樈的面前,便退到了一旁坐著。

樈拿起了飯碗,邊看著新聞上播放著某銀行的搶劫案,用筷子挟了點飯放入口中。

「那個...少爺...」本來安靜看著樈用餐的櫻嬸有點怯弱的問道。

「嗯?」

「這個...」櫻嬸把一個塑膠扁盒子放到了桌上。

「...」樈停下了從烤魚上夾肉的動作,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盒子,「這什麼?」他語帶冷漠的問,不過他似乎早知道那是什麼。

「老爺昨天寄回來的...」櫻嬸小心的答道,「相親對象的照片...」

「我不要。」

櫻嬸話才剛收尾,馬上就被樈給駁回。

「可是...您年紀也不小了...老爺才...」

「我不要!」樈加重語氣的重複一次。

「少爺您難道還是...」

只見樈重重的放下了空碗跟筷子,嚇得櫻嬸瑟縮了一下。

「我吃飽了。」樈似乎在宣告「到此為止」,「我要去睡一下。」

樈起身走出房間,留下了被開了一個洞的烤魚、半碗味增湯、沒有動過的醬菜還有有點落寞的櫻嬸獨自在房內,新聞正在播送著某議員的桃色誹聞。

──────────────────────────────────

  「櫻嬸,櫻嬸。」

現在是下午一點,吃午餐並不會太晚。

剛睡醒的樈正在屋中找著櫻嬸。

「是?」

拿著小掃把與小畚箕的櫻嬸從一個房間走出,回應主人對自己的呼喚。

「來幫我。」

樈拋下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少爺您...」

「妳要不要來?」樈只是冷冷的打斷她,「妳不來的話,我自己也可以。」

「...老奴知道了。」

──────────────────────────────────

  下午時分,對於丈夫子女都出門上班上學的家庭主婦來說,可能是最忙碌的時間,但也有可能是最無聊的時間。

看電視或睡覺或許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但是在近代女性在意自己腹部的脂肪層標準趨近於一公分的標準下,光是躺著或坐著讓卡路里凝固或許不是個好選擇,所以有不少主婦都到街上跟鄰居談天地聊是非。

櫻野家所在的小街也只不過是這平凡城市數百條街道的其中之一,兩名主婦正在談論著許多事情,從昨晚的連續劇、超市的打折、某條街的老公外遇...等等之類的。

身穿綠衣的郵差駛著機車經過了兩人,停在櫻野家的門口,將幾封信塞到了郵筒裡,油門一催,繼續他的送信之旅。

「哎呀!妳看!」

其中一名主婦往櫻野家的門口指了指。

一名褐色長髮披肩的少女走出櫻野家的大門,她穿著櫻花色的和服,上面用著略深的顏色繪出一片片栩栩如生,好像是才剛從庭院中摘下的櫻花。她伸手從郵筒中取信,動作輕柔優雅卻不做作。

「是櫻野家的小姐呢!」

少女暗紅色的雙眸原本在檢視著信件,她注意到了正在注視自己的兩位主婦,禮貌性的向她們微笑並點頭致意,這讓兩位主婦有點不知所措的硬生生的點點頭,她走回了櫻花飄舞的石磚道上。

「名家的大小姐氣質就是不一樣呢!」

「是啊!真希望我家那丫頭也能有櫻野小姐一成的氣質該有多好,就不擔心嫁不出去了。」

「如果我兒子能討個像那樣的老婆回來該多好。如果她奉茶到面前輕聲說句:『母親大人。』哎呀!那也是種享受啊!」

「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待在家中也是相當的賞心悅目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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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野「小姐」拉開了大門,只見櫻嬸跪在玄關。少女的眼角垂了下來。

「少爺...就算老奴求您...請您...請您別再這樣了...」

「妳不要管我。」樈說,他把信件擺到了一旁的鞋櫃上。

「如果老爺夫人知道了...」

「知道了?」樈冷冷的說,「兩個整天在外頭跑的人會知道嗎?還是說櫻嬸,妳也沒辦法容忍我了?」

「不、不是的!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妳想說就去說吧!反正...我也厭倦了只是被他們當成品學兼優的乖乖牌兒子了。乘早給他們知道真相比較好。牛郎也好...和服也罷...」

「少爺...」

櫻野 樈,結束高中學業後沒有再升學,現職是「雛菊」的紅牌,因為某些原因,在家中總是穿著櫻花色的和服。或許是遺傳至名模母親吧!穿著和服的樈毫無違和感,即使不小心遇到外人,清秀分明的五官,光鮮亮麗的肌膚,輕柔細緻的嗓音難以讓人相信他是男兒身。現在整條街上都認為,櫻野夫婦在樈之後又得一名女兒,只是不喜歡外出而已。

知道事實的只有櫻野家的管家櫻嬸一個人知道,不過她不像一般的三姑六婆喜歡出去跟人聊天,再說跑出去跟其他人聊自己家主人的是非,大概隔天就要捲舖蓋走路了。

就連樈的父母也還不知情,所以樈可以在獨自在家的時候過著自己所謂的「正常生活」,只要父母偶爾從哪個幾千公里外的國家回國的時候,稍微裝一下是正在某大學認真學習,準備接下父親企業棒子的好兒子就夠了,反正世界級大忙人的兩人從沒在家中停留超過二十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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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野家的庭園在每個季節都相當的美麗,畢竟有兩個年收入不容易輕易計算的主子,對於庭院的開銷根本毫不手軟,每一季都會請專門的公司為庭院好好整頓,儘管他們很少回到家中來看看成果如何。

  不過最美麗的時候,還是在櫻花飛舞的現在,櫻花瓣落到了池塘水面揚起微微的漣漪,水中的鯉魚自在的悠游著,橫過池塘的小木橋站著一名會令大多數的男子傾心的和服少女-即便他實際上是男兒身,一幅美麗的形象渾然天成,足以讓藝術家駐足忘情觀賞。

  一片櫻花花瓣隨著水波飄過了樈在池塘上的倒影,紅色的雙眼不知道是在凝視還是在沉思的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有時候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會以為自己有個喜歡穿著櫻花和服的妹妹,只是自己永遠不可能接觸她。但是這是在騙誰呢?那的確是他自己,穿著櫻花和服的自己。

  「大哥哥...你去哪裡了?」樈纖細的手按著木橋旁朱紅色的扶手,「我還在這裡喔...穿著你最喜歡的和服...等著你回來...」

樈的思緒隨著被風揚起的櫻花花瓣飛向遙遠的藍天...

──────────────────────────────────

  那是樈還在國小的事情...不過對他而言...一切都像是昨天才發生...

  那時候家中辦著家族聚會,對樈而言如同一日三餐的稀鬆平常,畢竟家中的庭院在家族中連續五年被評定為最優秀庭院,讓家族容易找到一個免費聚會的場所,也大大滿足了每年都砸下大錢整修庭院的樈父母的虛榮心。

  櫻野家族之大,散佈於這個國家的每個角落,社會階層也是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職業,從一般的小上班族到高層的政治人物,似乎想不出一個職業是他們家族裡找不到的。

  家族中有一位名服裝設計師,專門為上流的名媛們設計和服,她為樈帶來一份禮物。但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弄錯了,卻帶了件櫻花色的女孩和服來。然而人家專程帶來的也不方便拒絕,那時候因為早看習慣家族聚會而躺在床上熟睡的樈成了受害者,當他的精神還在夢鄉中跟巧克力蛋糕還有冰淇淋汽水作伴的時候,身上的睡衣被換成了和服,接著一群親戚就待在床邊等著樈起床。

  樈永遠忘不了那時候的狀況,一群親戚帶著開玩笑的神情聚在床邊,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女孩子的和服,也不知道是人醒精神未醒,還是太過害羞,他一翻身下床就奔出家門,著實的嚇了他的親戚們一跳。

  跑出家門的樈開始為自己的魯莽行動感到後悔,可是現在又不想回到家中被當成笑柄,但是也不能在大街上遊蕩。第一次感到有家歸不得的樈,不禁流下眼淚,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

「喂!沒看過的!」他的後方傳來一個小男孩的叫聲。

樈轉頭過去,那是附近常聚在一起玩的小孩們。

「欸?這不是櫻野嗎?你怎麼穿女生的衣服啊?」

「這...這個...」

「原來櫻野有這種興趣啊!」

「不、不是的!」

「我就說櫻野比較像女孩子嘛!」

「不是、不是這樣...」

「喔咿!櫻野小妹!」

「不要...不要這樣...」樈又開始哭了起來。

「櫻野是變態!櫻野是變態!」

「不是...不是的...」

「你們幾個在做什麼啊!?」一個少年的怒吼傳過來。

「糟糕!」那群小孩拔腿就跑,「變態櫻野再見啦!」他們離去時不忘拋下這句話。

一雙手溫和的按住了正在低頭啜泣的樈的肩頭,手的主人跪在樈的面前,那是住在附近的少年,「你...你不是櫻野家的小樈嗎?怎麼會在這?而且還穿成這樣...」

「...大哥哥...不要看...人家是...人家是...」

「不要在意那些臭小鬼說的話,他們成天都講不出一句好聽的。」

「可是...可是人家是男孩子啊!穿這種...穿這種衣服...」

「誰說女孩子的衣服只能給女孩子穿呢?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他的手輕撫著樈被淚水沾溼的臉頰,「我覺得你這樣很可愛啊!」

他到底是出自於真心的說出這句話,還是只想安慰樈,這點已經無從得知,但是那一秒,那句話就這樣帶著回音直接傳入樈幼小的心靈中。

「真的嗎?」樈的濕潤淚眼看向少年。

「真的。」少年帶著溫暖的笑容,手摸著他的頭說。

樈第一次感覺到,有東西比冬天的被窩還要暖和,還要舒服。他伸手拉住了少年按在自己臉上的手,專心的沉浸在那隻手上傳來的溫暖。

「小樈?」

「大哥哥不討厭這樣的小樈嗎?」他像是害怕這只是場夢一般的再問。

「為什麼會討厭呢?很可愛啊!」

「嗯...謝謝您...」樈低下了羞紅的臉。

身為櫻野家的小孩,被誇可愛是常有的事,無論是因為樈真的相當可愛,或者是想討好他的父母。但是這是第一次,感覺到有人出自內心的誇讚他可愛,不是為了任何利益,最純粹的稱讚。

回到家中的樈,收下了那件和服,這自然讓他設計師的親戚感到萬分感謝,畢竟如果得罪樈的父母,如果只是丟了飯碗還真是萬幸,更糟糕的是可能以後就無法在這家族,甚至是這個社會上立足。

在那之後,樈總是自己偷偷的穿上了那件和服,無畏那些街頭小鬼的冷嘲熱諷,溜到了那個少年身邊。無論是在枯葉開始飄落的無人街道,還是公園並排的鞦韆上,少年總是願意溫柔撫摸著他的頭,為他笑著,陪伴他遊玩,稱讚他很可愛。對於是獨生子的樈來說,他就像真的親哥哥一樣,少年的言語就是生活中的一切,他的笑容也是他所看過最溫暖的笑容,甚至是萌生了超越看著哥哥的感情。

時間會過去,人也因此而成長。轉眼間,少年已經結束了國中的學業,但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個富商父親與名模母親,迫於現實的壓力,少年決定到外地發展。

少年臨走的前一天,樈仍然是穿著那件和服去見他。

「你會再回來嗎?」他有點憂心的問。

「當然會啊!」少年朝氣十足的回答,「因為這裡才是我的家嘛!」

「啊...嗯!」樈稍微感到了安心。

「再說,」少年那隻撫摸過樈無數次的手按住了樈的頭,「這麼可愛的小樈還在這,我怎麼能不回來呢!」他笑著說。

「大哥哥...那...那個...」樈的嘴動了一下。

「嗯?」少年沒聽清楚樈說了什麼,彎下了腰,「什麼?」

只見樈突然擁住了少年的頸子,纖細的小嘴往少年的臉頰親了下去,少年錯愕的愣住了。

樈不捨的抱著少年,「請一定要回來喔...我等你...」

「嗯...我一定會回來的...」

「約定好了喔。」滿臉通紅的樈伸出了小指。

「約定好了。」少年笑著,伸出了小指勾住了樈的小指。

──────────────────────────────────

  時間飛逝,樈已經結束了高中的學業,但是他仍然沒有忘記那個少年。不,他現在應該是個事業成功,英挺帥氣的青年了吧!他仍然篤信著,那個人總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然後就像以前一樣...擁抱自己...愛著自己...或許...步入禮堂...

他希望有哪天,當心儀的他回到家鄉後,自己能馬上被他認出。兒時的和服他早已穿不下,但是他仍然細心的收藏在自己的衣櫃裡,對樈而言,那是一件無法被取代的和服,附著無法被奪走的感情還有無可替代的回憶。而他總是到和服店裡,以「自己的身材與妹妹差不多」的理由,要求量製和服。然而他每次試穿和服走出更衣室,總是會不經意的迷倒了店內的店員與客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

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指,那時候少年跟他訂下約定,從他手上傳來的體溫似乎還猶在,他用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希望從那上面感受更多。但是現在的他卻無法只滿足於再次跟那個人勾住手指,他希望的是想以前一樣,那個人張開大大的臂膀擁住了,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的話...在他的耳邊親口說出...「我愛你。」

「樈!你又穿成那樣!?」樈的身後傳來一個少女的嗓音。

樈有點吃驚的回頭,家門前的大理石磚道上站著一名少女,美麗的臉龐搭配天藍色的長髮,身上穿著黑色的細肩帶洋裝。

「芳雪...」

看起來相當美麗的少女,好像是那種在學時期,鞋櫃跟抽屜都會被情書塞滿,每隔兩三天就會被男生告白一次的女生。然而她的確是,竹實芳雪,與櫻野家一樣是家族遍布整個國家的大家族,而她也是自小就跟樈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現在則是市內一流大學的學生。

「我不是說過,就算你穿成那樣也沒用嗎?」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樈別過頭,「妳來這做什麼?」

「櫻嬸幫了我不少事情...我...我只是來這送謝禮給她的...」儘管她手上什麼都沒帶。

「謝禮送到了就快走吧!」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芳雪說,「你是男生啊!那個人也是男生啊!你們是不可能結合的!」

「這種事情不是妳來決定的吧!」

過去芳雪曾經來一次櫻野家,被她撞見了如現在的情景,穿著和服的樈帶著有點憂鬱的眼神看著片片的櫻花飄落。那時候她愣在走道上,還以為什麼時候樈的家中有著這麼一名連自己都會自嘆不如的美麗女性。但她細細看了之後才發現,那不是上學時間坐在自己隔壁的少年嗎?最後她從櫻嬸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兩人還因為這件事發生不少小摩擦。

「為什麼呢...為什麼有男生可以讓你這樣癡心的等... 」芳雪邊說邊走到庭旁,「你不知道這樣的你很傻嗎...?說不定他根本忘了你了...說不定他根本沒有愛過你啊!」

「他有愛過我!」樈反駁道,「我知道...他有愛過我!他沒有說謊!我們約定過了!約定過的!」

「可是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他回來了嗎?他真的還記得嗎?」

「我...」

「他說不定就像個正常的成功男性,在外地結婚生小孩了!」

「不可能!不會的!他不會這樣!」

「你為什麼不能務實一點呢?以你的條件,一定能找到很棒的伴侶,得到優秀的學位跟工作啊!」

「沒有人能取代他!沒有!」

「怎麼會沒有!?我...我...」芳雪支吾了一下,「像我這種!連續六年當選學校校花!國高中都前三名畢業!現在是一流大學的學生!而且家世跟你一樣優秀的女孩子!有哪裡比不上那個男人!?」

「什...」樈有點錯愕。

只見芳雪就像悶了千百年的休眠火山,一口氣爆發了出來,「我喜歡你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樈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因為長相的關係,他的在學生活其實跟芳雪差不多。每天早上打開鞋櫃先看到的不是室內鞋,而是塞得滿滿的情書,情人節收到的巧克力必須請計程車來才帶的回家,三天兩頭就被女學生告白一次──儘管他每次都拒絕,但是他似乎從來沒想過,芳雪會跟他告白。

「我喜歡你啊!小時候你總是陪在我身邊,長大了之後也是你在幫助我!每個男生都只是因為我長的漂亮,不然就是因為我是富家大小姐才接近我!只有你是跟我相處最單純的人啊!所以我喜歡你啊!我拒絕了那麼多跟我告白的男生!就是怕你離我而去啊!我好羨慕!好忌妒!為什麼!?為什麼!?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你口中那個人!?為什麼他能在你的心中佔有那麼重要的位置!?我也希望被你那雙眼睛用那種眼神深情的凝視啊!我也想要被你緊緊的擁抱著啊!笨蛋!大笨蛋!我一直喜歡著你啊!!」

「芳雪...」

爆發出一切情緒的芳雪,不禁流下了淚水。

樈步向了芳雪,伸出兩手托住了她的臉頰,輕輕的舔掉了她的淚痕。

「小樈...」

樈放下了手,走過了芳雪,走向屋子。

「這是...我能為妳所做最多的事...我很高興...謝謝妳...」

樈脫下了木屐,走上了邊廊,拉開拉門走入房間。

「笨蛋...笨蛋...大笨蛋...」

芳雪才剛被舔淨的臉頰又覆上了新的淚痕。

──────────────────────────────────

  即使是春天,也不可能天天都風和日麗。

有點悶熱的午後,櫻野家的櫻花依然美麗,穿著櫻花和服的少年坐在邊廊上,兩腿並在廊邊微斜,一雙木屐就擺在正下方的墊腳石上,略帶憂鬱與思念的眼神穿過片片飄落的櫻花,望向藍天白雲。姿態仍舊會令男性傾心,令女性自嘆不如。

櫻嬸出門購物了,對樈而言,沒有人哭哭啼啼的苦求著他不要穿著和服,這個是再寧靜不過的春日午後。

一個在這寧靜午後顯得相當刺耳的引擎聲從街道傳入櫻野家的庭院,樈過去已經聽過好幾次了,那是無論晴朗無雲,還是颳風下雨,都認真工作的郵務士所騎的機車的引擎聲。

引擎聲在櫻野家前稍微緩和了一下,又再次加大聲音,接著緩緩遠去。

這代表家中有信,如果只是收信這種小事,樈偶爾也會自己動手,不會勞煩到櫻嬸。櫻嬸也不至於疼他到連給他拿個信都捨不得。

他穿起木屐,步向了大門。挽起袖子,打開了郵筒,取出了裡面的一疊信件。

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電費帳單,他沒興趣多看一眼的看向下一封,大多都是帳單或者是廣告。但當他看向最後一封信的時候,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大哥哥...」

寄信人是那個他一直以來朝思暮想的人。

「我...我就知道...您還...還記得小樈...」

樈寶貝的把信擁入懷中,就好像那個人的體溫還在上面一樣。

他興奮的轉身跑向門口,途中還絆了一下,但他不在意,他只想快點回到屋中拆信。

跑回會客室的樈,把手中的帳單跟廣告隨手一丟,跪到了桌子旁,細心的拉平了和服上的每一條折痕,就好像要面會一位相當重要的客人一樣。

他連信封都不忍破壞的,輕輕的撐開了封口,滿懷期待的打開了裡面的一張卡片。他才看了第一行,又抽了一口氣,美麗的紅色瞳孔逃避一般的縮小,兩手難以置信的放開了卡片,摀住了自己的嘴,眼角浮現晶瑩的淚珠。

卡片上的第一行字寫著,「我們要結婚了。」

「騙人...騙人...」

就好像那個人剛剛痛毆了樈一拳一樣,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不會的...這不可能...」

新娘的名字並不是自己,難道這段時間的思念只是自己一廂情願?難道孩提時候的溫暖只是一場大夢?

兩行淚水滑過了少年的雙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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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與世界之間有所銜接,有人稱那個點「抉擇」,也有人叫那個點「命運」,無論如何,我們只知道,通過了那個點,我們就無法回頭。

那麼...你的抉擇呢...?




END1 - 春已去,櫻散華

END2 - 東風到,櫻再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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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已去,櫻散華~

「下一則新聞,本日在市內發生一件自殺案件。

一棟民宅內傳出濃煙,該住戶的鄰居發現後立刻通知消防隊。

消防隊員趕到,進入民宅後只發現一名少年的屍體。

『相當詭異。』第一線進入的消防人員表示,『那孩子穿著女生的和服,從傷口噴出的血上面灑滿了從庭院撿進去的櫻花花瓣,一旁的煙灰缸燒了什麼東西。』

警方表示,住宅沒有外力入侵的跡象,該住戶的管家當時也出外購物,排除他殺的可能。全案往自殺方向偵辦,該管家被列為重要關係人。

死者是,櫻野樈,現年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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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到,櫻再綻~

To be continu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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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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