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紅玫瑰──逝去的16歲﹝全1章完﹞

-靖-

這封信不知道要寄給誰，一直放在草稿匣裡，一邊聽著Sundial Dreams，一邊拉上窗簾，企圖逃避來自陽光，來自回憶的... ...斑駁的夢。

         2002年夏秋之間，逐漸踏入一處未知的，至今令我胸口隱隱作痛的虛擬世界。看過張愛玲的那本《紅玫瑰與白玫瑰》，裡面一段著名文字，我反覆翻閱了幾回，在不意間竟自流下眼淚，「...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我的白玫瑰，我的紅玫瑰... ...。現在還談不上要跟誰廝守終身，但她們卻一直是明月光，一直是硃砂痣。

        明月光還是明月光，硃砂痣已經滲出血來，變成一記疤。天冷的時候，還為它心悸。

      「仙境傳說很好玩喔，你來陪我玩好不好？」妳遞給我相關介紹，走可愛風格的人物設計原本提不起我的興趣，但是拗不妳百般要求，我於是答應了。

        那時伺服器登入狀況很不穩定，總要打個幾百幾十次密碼才進得去，終於進入那個世界了，我逐漸習慣那畫面，那景物，那氣氛。真的好好玩喔... ...。我在心裡想，每天一放學回家就是打開電腦，玩玩「終極密碼戰」，登入仙境傳說瘋狂操練我的小盜賊。

         一開始我們都很窮，妳等級比我高，我只要一上線妳就帶我練，給我很多武器防具，當不能帶我練時也給我妳平常省吃儉用而來的水果、紅水；在現實中，妳對我同樣關懷備至──事實上我對人有點冷漠，交談大多僅止於客套或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打屁。

        大概是妳長期援助的關係，不久我的等級就比妳高出許多了。不管是在網路上或是學校，妳一直對我這麼好，甚至我也知道妳對我別有情意，儘管如此我心裡還是眷戀著那朵讓我在國中時期情竇初開的白玫瑰。

      「我今天就可以二轉了，妳上來的時候到刺客工會來。」在即時通留下這樣的話，我按捺不住興奮，操縱著角色在刺客工會裡走來走去，我早就可以轉職了，只是希望與妳分享那一刻的喜悅，耐心等候妳能上線的時間。

        妳終於來了，看我搖身一變，妳第一次用表情符號親吻了我，我想那時是... ...太興奮的緣故吧，在螢幕前我微微一笑，莫名的可以想像到將來有一天，妳會當真吻我。

      「如果RO開放結婚系統，妳願意嫁給我嗎？」畫面上的兩個小人兒坐在一起，頭頂上浮現一串這樣的文字。

      「不然要嫁給誰？」

      「算了我這麼窮，那天某某不是說要給妳一千萬？」我半調侃的說。

        之後我們說些什麼，不甚記得了，我只記得那時還沒有... ...。之後妳為了讓我的刺客好練功，則去練了一隻服事準備要轉祭司輔助我；我也為了比較容易帶妳的服事，而速成了一隻騎士。

        後來我為了把刺客練強一點便沒什麼時間帶妳，而且我那時沒有什麼好裝備，騎士後來砍了... ...妳於是多半自己練，在殭屍洞，在歐洞，在金字塔；不會爆擊的我則在海洞三樓慢慢敲人魚。

       「你到中央往北門的櫻花樹下等我。」那時是2003年春天。

       「...噢。」我想大概是要給我水還什麼補給品吧，有點怨嘆自己。

        櫻花紛飛，戴著廉價草帽的我更顯悽涼；人來人往，頻道盡是叫賣些高價品... ...今天跟妳說我放棄了吧，在等妳來的時候，我思索著該如何對妳開口。

      「對不起喔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 ...。」我該說了吧？

         然後妳對我點交易，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紅水200瓶取得。「你先拿去放倉庫，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我走得有些慢，已經玩得意興闌珊很久了，如果刺客不會爆擊。

      「妳還要給我什麼？」

        只見交易視窗上出現了我從來不敢想像的東西：+9三倍危急拳刃，+5模仿的斗篷，+4快的盜賊之衣，+5亡者三角巾，+4綠化之戰士長靴，兩個犬妖夾... ...。「快按確定啊。」我愣在電腦前，這些東西... ...「妳...妳買的？」「廢話不然騙來的啊？」我耳畔彷彿可以聽得見妳銀鈴般的笑聲。

        到現在還是沒能問妳那些東西是怎麼來的，然後像幻覺一樣，過了一段「幸福快樂」的日子。妳變成了祭司，我們一起變成高等級向腳下踩著藍光的那天前進。

        可是我逐漸感到無聊，打龜打浪偶爾PK... ...再說課業也逐漸加重，有時我覺得妳玩得太瘋狂，我沒上線的日子越來越多，妳沉迷的樣子越來越嚴重，偶爾我們一起出門妳還是想著RO。

        電話，簡訊，交談什麼的，不知不覺次數少了，至於牽手那些的... ...原本習慣的也少了。人是會倦怠的，特別是感覺當一直對某個人某樣事物付出許多，而沒得到對等回應時，倦怠然後煙消雲散。

         妳曾經覺得我對妳太冷淡，妳甚至從我過去同學口中得知我還有另一個「她」，但是妳一定也記得這些日子以來我陪伴妳到過的地方，我在那些地方對妳說過的話，在家中或學校為妳寫下的一些字... ...或許妳覺得太累而倦怠了，或許是我們一起經歷的妳習以為常了。

         終於我離開了仙境，往事化為幾十年後對人提起的一段傳說，妳是傳說中的一朵玫瑰，是我年少時用心澆灌的一抹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