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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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 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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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刑人

﹝六﹞


眼前只有混亂。

植二緊握拳頭,裡頭是濕熱的手汗。

想起眼前躺著的屍體,使他作嘔,此刻心中的那種微妙感覺該說是害怕嗎?也許不能如此武斷論定,它是由錯綜複雜的感情線條所構成,內容充斥著各樣情緒,恐懼只是其中一種,線條不斷變換、糾結,最後成為空白。

空白的思考。

植二面對著窗外發愣,直到電車進站的廣播聲傳出,他這才回神過來。

電車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恢復行駛,列車長蜷縮在一旁,臉色蒼白的他,正在感受死亡蔓延全身,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列車駛進站,從窗戶可以看見月台上已經佈好警力,是有人通報警方發生殺人事件吧。

植二見狀,深怕被警察帶回警局問話,雖說人不是他殺的,但被問訊總是麻煩,而且他此時只想快點趕到姐姐小惇工作之處,要她通知父母,一家四口一起躲到家中避難。

他用書包掩蓋襯衫上沾染到的血跡,就在電車門開啟那刻,和眾多急欲逃走的民眾一同離開電車。

月台上混亂且嘈雜,警方無法有效控制場面,只挽留住幾位旅客,植二幸運地隨著人潮逃開,消失在群眾之中。在逃跑同時,他看見那位年輕媽媽,抱著懷中寶寶,快步低頭離開車站。

火車站外,一輛車頭凹陷的計程車停在圓環馬路中央,車底流出的不是黑油,而是濃稠暗紅的鮮血,鮮血來自於一位老太太的瘦弱身驅。交通因此堵塞,四周行徑車輛不耐地鳴著喇叭,喧囂聲此起彼落。

「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植二鑽過車陣,頭也不回的快速跑開,本能告訴他,想活命就得加緊腳步逃離這裡,逃離這個死亡正在發芽的城市。

一頁報紙殘章被風捲起,飄到植二的面前。

天空,漸漸被烏雲遮蔽。







小惇工作的便利商店離火車站有一段距離,植二且跑且走,悶熱的天氣使他流了一身汗,終於,自動門打開,清涼的冷氣拂遍全身。來到姐姐上班的地方,慌張的植二添了一點安全感。

「咦?你怎麼會來了?」見到植二,小惇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向前。

「這個……。」要將這種如小說劇情般誇張的遭遇口語化,的確會令人辭窮,植二呆若木雞的看著小惇,突然不知該如何啟齒。

小惇心生疑竇,伸手撥開植二腰間的書包,看見一塊紅色的污痕,低聲叫道:「你受傷了?」

植二連忙搖頭。

店內還有一名臃腫少女正再在零食櫃上猶豫該吃哪一牌的巧克力,小惇將植二拉到角落,輕聲的說:「你該不會去砍人吧?」

「不會說啦!總之你現在東西收收跟我回家,待在外頭太危險了。」

弟弟一臉認真,雖增加可信度,但小惇根本不知道他在表達什麼,也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植二。

「不要發呆!」植二見到那種懷疑自己在說笑話的眼神,有點生氣。

臃腫少女決定好他下午茶的甜食,拿起一條金莎,但又在掙扎該不該再多買一條當晚餐後的甜品。

「你先說說發生什麼事吧。」小惇說。

馬路上,一台貨車,正筆直地前進。

「好啦,簡單來說就是我坐火車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堆殺人狂,身上的血就是被濺到的,還差點被砍,然後街上給我的感覺很怪,繼續待著會有危險。對了,就是你早上看到的那些新聞啦,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啦。」植二勉強用人聽的懂的語句說明今天碰到的事。

貨車司機聽著廣播電台賣藥的廣告,心想是不是該去買一組來強健體魄。

「嗯?繼續說,什麼原因?」組合植二的說法,小惇回想起早上的新聞,漸漸能揣測他在敘述何事。

臃腫少女還是放棄,他將第二條金莎放回櫃上,自己不能再繼續胖下去,要戒口才是。

「對了,報紙有說,這裡應該有報紙,你沒看對吧!」植二想起他剛才在街上發現的那頁殘章。

紅燈即將轉為綠燈,貨車司機猛然將方向盤一轉,迴轉至對面車道,右腳緊踩住油門,儀表板上的指針隨之快速上昇。

「報紙就在店門口那,今天銷量比平常好,只剩幾份吧。」小惇一面說,一面回想幫客人結帳時所看見的封面標題,好像是什麼刑人的東西。

臃腫少女走向櫃檯結帳,卻看見女店員正和一名學生在角落打屁,她不耐煩的出聲呼喚店員。

小惇聽見客人的催促聲,連忙回到櫃檯內,植二也往放報紙的地方走去。

就在與臃腫少女擦身而過之際,植二聽見震耳欲聾的巨大破裂聲,背後感受到風壓,突如而來的風吹動頭上亂髮,同時是接二連三的碰撞聲。

連尖叫的力氣都失去,小惇親眼看見一輛小貨車急駛破門而入,自動門應聲碎成數十片,面前正要結帳的客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肉身碰撞在車頭上的瞬間,扭曲、變形,臉上是痛苦與錯愕,懸空而起的身軀緊貼著車窗,衝向店內的商品櫃,櫃子一一倒塌,車輛最後停在飲料櫃中。


寶特瓶裝的飲料從櫃中落至地板,滾動。

隨後而至的是死絕生物體內的血液。

原本就被聲響所驚嚇到的植二,轉頭後,更被眼前的一片狼寂給震懾住。

小惇扶著櫃檯緩步走向前,車內的駕駛已經昏死過去,而陷在車頭和飲料櫃中的女體,下場可想而知。

她這才放聲尖叫。

應該是第四具屍體了,植二在心中默算。

他出聲試著和緩小惇失控的情緒,在小惇逐漸冷靜下來後,外頭走進數位被撞擊聲所吸引的週遭店家和路過的民眾。在眾人一陣慌亂和七嘴八舌後,警察和救護車也先後來到。

「要是耕司在就好了……」面對凌亂不堪的環境,小惇頓感無力。

「耕司?」一旁的植二,聽見姐姐提起耕司這個名字,這才回憶起,早上在刑人網站看見的站長名,正巧就是這個。

大概是一個多月前,植二把和姐姐借的機車騎回她上班的地方歸還,就在那時,看見店內多了一位新來的男店員,植二向來討厭比自己外型好看的男生,他瞄向那人胸前的名牌,正因為那人名字特殊,所以特別留有印象。自己竟然這時才想起,真是太糊塗了。

植二連忙追問:「你說的那個耕司他去哪了?」

「不知道,連續兩天沒來上班,打電話也沒人接。店長去南部,耕司又無故消失,現在碰到現在這種事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小惇困擾的搖頭,手指搓揉著太陽穴。

……假如這個耕司就是刑人網站的站長,那他必然知道更多關於刑人的事。現在失蹤,莫非……。

雖然直覺告訴自己,不要插手管這件事,但旺盛的好奇心總能掩去危機感,他希望能找出耕司,一探究竟。

「有沒有耕司的地址?我要找到他。」植二說。

「手機裡面有,怎麼了?」

「給我就是了。」植二催促道。

從小惇手中接過手機,植二猴急地抄下地址、電話。

「反正我待在這也幫不上忙,我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這裡搞定後你就快點回家吧,自己小心點。還有,爸媽下班後留住他們在家,不要亂跑。」植二丟下這些話後,便匆忙的轉身離去。








返回家,換上乾淨的衣褲,在桌上攤開中壢市地圖,植二用紅筆圈選耕司所在的大略位置,紅圈不遠處就是夜市,照距離推算騎腳踏車十分鐘內就能到達。

行進在巷弄中,植二將喘息聲放輕,四周詭異的很安靜,他提高警覺,經驗訴說現在處處都是危機,奮力踩著踏板,車輪轉動得更快了。

是這棟大樓沒錯吧,門牌和紙上的地址雷同。大樓外表被紅磚色所包覆,又是紅,他深感厭倦這個顏色,下車,將車牽往側面的停車處。

柏油路上留有數片小碎玻璃,植二用腳將其踢開,以免車輪一個不小心被戳破,那些玻璃打哪來的?他抬頭,發現一扇玻璃破碎的窗戶,是遭小偷闖空門吧?又發現一旁的雜草上,躺著一把大剪刀。擅長闖空門的小偷,帶齊吃飯工具行竊的畫面就這樣在植二腦中浮現,但或許不是小偷,是殺人犯也說不定。

將車安置好,植二走到大門旁的門鈴前,按下3F按鈕。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應聲,他緊張的跺腳。

在等待音樂即將結束前,門鈴裡頭的對講器傳出說話聲。

「請問你找哪位?」是女性的聲音。

「我、我找顏耕司。」還未作好心理準備的他,慌張的回答問題。

「你是?」她問。

「我叫做許植二,就是那個……顏耕司他上班的地方的同事的弟弟,他都沒去上班,所以我來這邊看看。」

「耕司不在,你改天再來吧。」

植二感覺那人就要掛斷,連忙大叫:「等等!拜託讓我上去,我有要緊的事!」

那端沉默。

「喂!喂!」植二以為對方掛斷,出聲呼喊。

「嗯,好吧。」過了一會,對講器才又傳出聲音,裡面的人允諾道。

大樓的大門打開。

小昏掛上對講用的電話,走到門前。從對講器的螢幕上,可以看見對方是個約十五、六歲的男孩,還滿符合同事的弟弟這個條件,且一臉稚嫩,從面容嗅不出壞人的氣味,因此才有勇氣替他開門。

鳥鳴聲的門鈴響起。

「我來了,開門、開門。」那人喊著。

小昏轉開鐵門,探出頭問:「嗯……你說的要緊事,是指什麼?」

植二彷彿被天雷擊中腦門,想不到幫自己開門的竟然是個美女。白皙的瓜子臉,充滿氣質的雙眸,性感的雙唇,他只恨自己言情小說看的不夠多,想不出其他詞彙來形容。而且,眼前之人長的極為神似電腦中「我的最愛」網址內的一位網路美少女,一個常看著打手槍的美少女。

發現自己呆了幾秒,植二趕緊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場所,我們進去談。」

這句台詞好像聽自武俠劇還是黑道電影,此刻派上用場,不但能讓自己腦袋多個幾秒緩衝思考,還能說服對方,得以潛入目的地。

「看你不是壞人,進來。」看對方一臉痴呆傻樣,再度削減小昏的防備心。

彷彿忘記來這的目的,植二在內心竊笑:「嘿嘿,看見你,不是壞人也要變壞人。」

走進客廳,地面瓷磚上是破碎的花瓶碎片,更吃驚的是,牆壁上還有疑似彈孔的痕跡。這才把植二從淫穢思想中喚回現實內。

「嚇到了?」小昏聳聳肩,接著說:「我也是剛到,進門時也嚇了一跳。」

「好像所謂的案發現場……」植二嘀咕。

「好了,該說說你來這的目的。」

將說辭在腦中整理完畢,植二告訴小昏自己今早在網路上察覺到刑人網站中新增了站長姓名,而且正是耕司,今天的報紙又大幅報導這件事,把事情鬧的沸沸揚揚,植二再補上電車內的殺人事件、便利商店誇張車禍等可能與刑人有關的親身體驗。最後因覺得事情的關鍵在耕司身上,而跑來這裡找他。

沒錯,眼前少年的來意和自己原先猜測的差不多。小昏不明白,耕司先前明明交代戰時不要將事情洩露出來,而此時的行徑卻和原意背道而馳,還將所謂會造成社會混亂的“保命法”給公開。

「屋子都變成這樣,那個耕司會不會是被人持槍給……」植二還不知道小昏與耕司之間的關係,沒頭腦的問道。

昨晚和耕司道別後,也不知怎麼搞的,感到特別疲累,不覺就在床上睡著,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無意中發現新聞正報導著關於刑人的新聞和一連串兇殺案,當下想到耕司,撥打他的手機,傳來的皆是語音信箱,焦急之下來到耕司家中,卻遍尋不著男友。

「不是,你沒見到這裡未留有任何血跡嗎?」小昏回答。

「被擦掉的話呢?」

屋內彈痕的事耕司在咖啡廳時已經敘述過,應該和耕司這次的失蹤無關。

「耕司一定沒事,只是為了某事不辭而別。」小昏篤定的說。

「哦哦。」植二似懂非懂的回答。

「既然耕司不在,你沒事的話可以離開了。」

「等等!還沒請教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男女朋友。」小昏冷冷的回答。

植二聽了有些失望,原來是個死會的美女,他感到對方執意要自己離去的意味,連忙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耕司給找出來,所謂團結力量大,小螞蟻搬餅乾也要好幾隻,所以我們一起合作吧。」

到底是想和美女多一些獨處的機會,還是要挖掘出事情真相,植二忽然覺得自己的行事動機有些模糊。

「你不回家嗎?」小昏打算用這個方式說服對方。

「現在才快中午,家裡也沒有人,拜託你……」植二厚臉皮的哀求道。

小昏想了一會,看他執意要留下,與其花時間打發他回去,還不如利用其力,或許真能幫上什麼,開口道:「你叫許植二是嗎?既然你想合作,那麼就開始著手吧。」

「那、那我們要先從哪裡開始呢?」得到美女首肯,植二欣喜若狂:「先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叫我小昏吧。首先,先弄清楚耕司有無留下訊息,仔細檢查屋內,再找找有沒有什麼異狀。」小昏就像個女警官般發號司令,男友莫名失蹤,她明白自己要堅強,用自身力量把他找出來。

「好的,小昏隊長,不過……不報警嗎?」

「不用。你負責客廳、書房,我去找房間、廚房。」一是耕司有殺人刑責在身,二是耕司曾被警察攻擊,非到必要關頭,小昏不打算倚靠警方的力量。

植二趴在地板仔細尋找蛛絲馬跡,小昏也走到耕司電腦前,電源是關閉的,按下開關,等待數秒後,螢幕上出現輸入密碼的畫面。小昏先前並不知道電腦內有設置這個,當然也不知道密碼,只能忍痛放棄這個線索。

書桌抽屜也無斬獲,除了翻出一個沒品味的骷髏項鍊。

床上則是放把十字弓,是耕司拿出來防身的吧,小昏忽想起一個恐怖的畫面。她將被子拉起,蓋住十字弓,起身偷偷監視植二的舉動,植二倒是一臉認真的在做事,正在檢查電話旁的記事本。

……諒這小鬼也沒膽。

小昏繼續回到崗位搜索。

在客廳沒有收穫後,植二走進書房,他想,若找出驚人的線索,那麼小昏一定會大大的感激、佩服自己,也許、也許會有傳說中的報答禮物“神燈的三個願望”之類的好事發生。

……嘿嘿,我要努力!

視線掃過書房,發現其中一角放著一盒工具箱,箱子並未闔上。

……莫非!

「小昏!快來。」植二叫道。

聽見植二的呼喊,小昏從廚房走出。

「怎麼了?」她問。

植二興奮地指著工具箱說:「工具箱是開著的,依我看,一般的家庭用的工具箱九成九會放鐵鎚進去,裡頭卻沒有,代表是被帶走了。」

低頭一看,裡面果然沒有鐵鎚。

「最重要的是,我在大樓下面停車時,發現地上有柄剪刀,然後,二樓的房子窗戶被打破,明顯就是有人進入。」

「你的意思是耕司?」

「嗯,我大膽推測他有進入二樓。」植二意氣風發的說,看來離神燈的三個願望已不遠。

「好!我們現在過去。」聽到植二的推論,小昏也感到大為興奮。

兩人討論後,決定從窗戶潛入,若先前的闖入者真是耕司,那麼他不走正門也是有其原因,來到一樓,植二指著草叢,果然有把剪刀。

抬頭一望,二樓乍聽之下給人感覺不高,但真要從窗戶進入,只能選擇攀爬水管,那又有一定的難度。

「你上去吧……總不能要我爬。」小昏面有難色的說。

今天的小昏是穿一件小短褲,植二盤算,要是小昏先爬,自己說不定還能吃吃豆腐,況且,誰知道上面會不會有危險。

「呃……你不先上去嗎?如果我不在下面掩護你,怕你爬不上來。」

「不如你先進去,然後去打開大門,你是男生耶。」小昏進行道德勸說。

好一句你是男生,總不能被美女看不起吧?植二無從反駁,只能點點頭,硬著頭皮答應。

「那,幫我把風。」

趁著四周沒有行人路過,植二抓住水管,奮力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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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回覆: 刑人

﹝七﹞



植二懸吊在半空中。

像個表演失敗的出糗小丑,和馬戲團表演不同的是,下方沒有架設安全護網,若是落下,迎接他的將是生硬柏油路。

他回想起國中班際拉拉隊比賽練習時,被眾人拋起後漏接,摔斷一條手臂的痛苦經驗,當時搞笑的班導還說:擦擦綠油精就好。

不知道等一下小昏會不會從口袋裡遞出綠油精?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要好好抓住窗戶才是。

「小心點,不要掉下來啊。」下面叫道,似乎忘記現在上面那人正在從事私闖民宅的非法行為。

當然知道不要掉下去,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想唱歌聊表心情。

「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植二發出用力過度的扭曲聲音。

「叫媽媽,媽不來,叫爸爸……」他努力將右腿抬至自我極限,想藉此讓下半身攀上窗沿。

「忘、忘詞了!」植二嘶吼道,在腎上腺素幫忙下,瀕臨極限的肉體得到新生力量,右腿勾住窗沿,得到著力點後,頓時逆轉頹勢,驚險攀爬至二樓,沒如童謠歌詞般嘰哩咕嚕滾下來。

拍去衣褲塵土,植二發現手掌些微掛彩,褲子也被勾出幾個小洞,也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植二驕傲地探出頭,對一樓擺了個勝利姿勢。

風頭出是出了,不過,恐怖的也即將到來。

漆黑的荒廢空屋,裡頭究竟會跑出什麼……

該不會是殺人魔?

植二發覺自己沒戴防身武器就貿然進入是個大錯誤,可惜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回頭無門,只能祈禱能撿到竹籤、指甲刀之類的物品防防身也好。

真是後悔來這呀。

「耕司,耕司,你在嗎?在的話應聲一下,不要突然跑出來嚇我。」植二輕聲道,躡手躡腳地檢查每一個房間。







看完植二的勝利手勢後,小昏迅速返回大樓,依照計畫,現在就等植二幫她開門,然後展開第二波搜查行動。

耕司到底在不在裡面?

在吧!我有預感他在,見到耕司時,耕司會一臉抱歉的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高中時,耕司也搞過失蹤。

兩天沒去學校上課,手機撥不通,連個訊息也沒傳來,到他家敲門,沒人應聲,他像從人間蒸發一樣。

晚上用餐,小昏擔心到連飯都吃不下,僻然,她預感到耕司已經回來。筷子一放,就往耕司家跑,事實果然沒讓小昏失望。

曬黑的耕司正站在家門前掏鑰匙。

「混蛋!你到底跑去哪了!」

耕司倉皇的放下手中行李,像個逃家被媽媽當場抓包的國小生。

「回答!」小昏厲聲罵道。

「……就是那個國中同學古阿明他找我去他親戚家幫忙採收水果,本來昨天就要回來的,可是進度落後,又幹了一天。」耕司連忙辯解。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對不起啦,手機忘記帶,你的號碼,也不小心忘記………」

雖然生氣,但是看耕司平安站在自己眼前,焦慮的心,也在不覺中被撫平。

「你看,臨時勞工的工資。可以招待你去二天一夜旅行啦。」耕司從口袋中掏出數張千元鈔票,企圖討小昏歡心。

「算了,以後不准再突然消失!還有,拜託你號碼背好。」

「知道知道,來,一起進屋子吃水果吧,今天採的哦。」耕司笑吟吟的打開門。

小昏也不知該不該發脾氣,任由耕司擺佈,脫下鞋子走進屋內。

背後,是耕司的微微聲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站在門外枯等片刻,始終不見植二蹤影,將耳朵貼在門上,卻聽不出門內有半點聲響。

植二到底在幹麻?

片晌,屋內有了動靜。

「啊───」雖然聲音細小,但小昏能確定是植二的叫聲。

她激動地用力拍著鐵門。

「植二,快開門!」

「快把門打開!」

鐵門開啟。







夕陽完全沉下。嚴格來說,太陽早已沉至地平線之下,之前帶來些微光亮的夕陽只是光線折射下的幻象。

植二藉著不知哪來的微光,在半黑暗中摸索,汗水沁濕上衣,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週遭安靜的快讓他窒息。

屋子不大,但用極為緩慢的如龜步調走起來,則有如無止盡般。

外頭怎麼這樣安靜,來點鳥叫聲緩和情緒也好呀。

如植二所願,黑暗深處傳來規律的節奏。

他暗暗吃驚,雖然不知那是什麼聲音,但它好像在引導自己過去一樣。

歐洲神話,美人魚會在礁岩上唱歌,路過的水手、漁民們無法抗拒那種美妙歌聲,只能隨著音符的律動,走向滅亡之途。

植二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才發現,聲音的源頭,來自一張搖椅。

搖椅規律的前後擺動,西式搖椅出現在空曠中式客廳中,倍顯突兀,而椅子上,端坐一黑色人形,身軀亦隨其搖晃,猶如鬼魅之影。

「啊────」植二後退二步,叫聲不覺從喉頭衝出,倉皇間,他感覺腳底踩到硬物。

是把生魚片刀。

媽呀,椅子上的東西該不會就是死人。

他沒有勇氣上前確認椅子上究竟為何物,甚至想辜負小昏期望逃跑。

進與退在腦中角力時,傳來敲門聲響。

是小昏的聲音。

對了,計畫明明是要先幫小昏開門,再一起探索,我竟然被恐怖氣氛給嚇到完全忘記這回事……

植二這才想起和小昏的約定,催促發軟的雙腿振作,快步走向門邊,替小昏開門。

鐵門猛然打開,小昏被突然竄出的人影嚇到倒抽一口冷氣,發現是植二後,她很快地回過神來,仔細凝視植二面容,他的神色除了帶點害怕,和先前沒什麼差異。

於是小昏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拖到現在才開門?」

植二維維諾諾,不敢說是自己太害怕所以忘記:「這個、這個不重要,裡面……有異樣,椅子上好像有個人。」

一聽植二這麼說,小昏馬上聯想到耕司,推開植二,就往裡頭走去,果然有張搖椅,背對著自己在搖晃。

「小心點啊!」植二說,隨後跟上小昏腳步。

小昏一步一步向前,心情也七上八下。

終於,來到搖椅前,雖然光線不充足,但可以從人影臉上輪廓判斷……那人應該就是她殷殷期盼的耕司。

拿出手機照明,果然,真是失蹤的男友。

他閉著雙眼,胸腔因呼吸而鼓動,小昏難掩激動,輕拍耕司的臉頰,出聲呼喚他的名字。

耕司逐漸甦醒,從口中輕吐一口氣,眼皮微微抖動。

「小昏?」耕司說。

「耕司!你沒事!太好了……」小昏緊抱失而復得的情人。


植二彎腰拾起耕司帶來的手電筒,按下開關,還可以用,早點拿到這東西就不用摸黑嚇的半死了。

他杵在一旁,「嘖」了一聲,心中滿不是滋味,黑暗也被自己這個電燈泡給照亮。身為他人嫁妝的陪襯角色滋味可真不好受,算了,反正找到耕司才是重點。


「你這兩天到底跑去哪?」小昏問。

「我消失兩天?」

「嚴格來說是二十多小時,現在已經是七月四日,星期一的晚上。」

耕司用右手扶著頭部,努力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只記得自己前來這裡探索,之後發現一張搖椅,然後……

一片空白。

「我想不起來。」耕司感到頭痛欲裂。

「沒關係,我們先上樓吧。」小昏攙扶耕司站起,用眼神示意植二:走吧。然後介紹道:「他叫做植二,是植二找到你的。」

「你好。」耕司說。

「啊,你好,上去再說吧。」植二晃著手電筒領路。







三人在客廳依序坐好,耕司、小昏坐的是三人式沙發椅,植二則是單人座。

簡單的自我介紹和寒喧後,正式進入話題。

「你知道刑人的事已經成真而且鬧大了嗎?」植二對著耕司說道。

「嗯?」

「我上午才經歷過被刑人追殺的滋味,也多虧你提供的保命法才獲救。」

「你怎麼會知道有保命法存在!?」耕司難以置信的問。

「啊?網站有寫啊,你的刑人網站不是嗎?報紙頭版也有。」植二一直以為那些是耕司所為。

耕司起身衝向電腦,鍵入密碼後進入桌面,點下IE。

小昏與植二隨即跟上,植二說:「還有,你怎麼把大家的首頁都連結上你的網站,這是駭客技術嗎?」

植二說的沒錯,首頁已經不是YAHOO,而是自己所架設的網站。

駭客技術……

S.S你這個混帳!

逼近天文數字的瀏覽人氣,比植二早上看到時還多出許多,加上最新的一篇文章,裡頭寫上關於刑人的情報,與S.S從楓糖樹取出的檔案近乎相同,當然,保命法也在上頭。

耕司感到因遭人出賣而燃起的憤怒之火就要延燒全身。

早知如此,就該先把網站關掉,想不到自己竟成為被利用的跳板,刑人之事一但擴散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全台的動亂、互相殘殺、人類之間的猜疑及陷害。

「完了。」

「怎麼了?」小昏問。

「這些不是我弄的!」耕司快速敲起鍵盤,打算將網站關閉,在進入管理員的介面時,密碼呈現錯誤。

密碼也被竄改。

媽的!

「還有哪些地方有提到關於刑人的消息!」耕司吼道。

「除了網路,大概就是新聞、報紙吧。」植二說。

耕司衝回客廳打開電視,新聞跑馬燈一行一行閃過,刑人儼然成為全國焦點,各地都傳來民眾遇害的消息,各台新聞更爭相報導相關訊息。

網站成了眾人的矛頭後,一定會想辦法將站長揪出,處境實在堪慮。

「你的意思是,刑人的消息不是你散布的?」植二原想找耕司弄著明白,撥開這團詭異的迷霧,想不到耕司自己也深陷於迷霧中。

「昨晚的文章並不是我所為,我也沒本事綁架首頁……」

「也就是說,除了耕司,幕後還藏著有心人操弄?」小昏說道。

「沒錯……」耕司點頭。

「現在該怎麼辦?」植二小聲的問。

現場一片寂靜。

「也該吃飯了,耕司八成沒吃東西,家裡還有泡麵吧?我去煮點來吃。」小昏微笑,不能幫助耕司解決眼前的困難,也要做好在背後支持男友的角色。

客廳剩下植二與耕司。

植二覺得不說話的空氣特別尷尬,在找話題時想起有事還沒對耕司說,他提起關於姐姐工作的便利商店被卡車衝撞的事。

「怎麼不早說,小惇一個人會忙不過來。」

耕司手機早已沒電,這也是小昏電話打不通的原因,他只好先和植二借手機用。

電話中,小惇表示她已經回家,關於便利店的事等店長趕回來再說,並請耕司轉告植二早點回家。她的語氣給人正在忙的感覺,而且從背景聲音來聽,人是在外頭。

「你姐姐叫你早點回去,在我這吃飽再走吧,今天謝謝你。」耕司遞過手機。

「嘿嘿,沒什麼啦,我只是想了解多一點關於刑人的事而已。」植二笑著將手機放進口袋,的確沒什麼,只是更想了解多一點關於你女友的事而已。

褲子口袋並不深,在植二更換坐姿時,手機從裡頭滑出。

電視轉至現場轉播的特別節目,是電視台為刑人話題所開設。

男主持人激動地表示台灣面臨空前危機,請到五位特別來賓來分析這次事件。

第一位是精神科權威醫師,他提到用藥物操控人的可能性較大,日前新聞上就曾出現迷魂大盜,使用不明詭異手法詐騙民眾錢財,而民眾被騙後,一點印象都無。若是運用類似藥物,讓人經由空氣、水等方式接觸後,待藥效發生,就會變成殺人魔。

主持人反問道:那為何會有所謂的規則產生呢?

醫師頓時接不下話,內心正為自己方才破綻百出的說詞感到羞愧。

這時第二位來賓插話,他是催眠專家,他的見解是刑人可能是集體催眠產生而來,懷疑是由催眠集團隨機挑選民眾所為,在不注意時給予暗示,使其精神狂暴化,轉移目標、及最後的休克也是暗號。

主持人用誇張的表情發問,真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催眠術嗎?

專家信誓旦旦回答:在催眠世界,是無奇不有的,如果加上藥物輔助,這是可能辦到的。

第三位來賓則是靈學老師,他從鬼魅的角度去探討這次事件,並說明雲南等地曾流傳類似降頭術,運用飛降、藥降各式手法,去操縱人體,被施術者會依照下降者的命令去做事。

他舉起一塊特地做好的告示牌,上面若有其事的對各類降頭分類解說。

耕司和植二看到這時,小昏也從廚房端出一鍋泡麵。

泡麵香味四溢,久未用餐的植二口水已大量分泌出來,耕司則全神貫注在節目上。

「吃飯囉。」小昏分配碗筷給二人。

「謝謝。」植二說。

「先吃東西吧,耕司。」小昏遞過一碗麵至耕司面前。

「真想不到在短短兩天內,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耕司捧起碗,繼續說道:「小昏,你要小心,連最親近的人都要提防,保命法一定要牢記。」

「我知道。」

第四位來賓,自稱是駭客界頂頂有名的人物,是個年方二十的年輕人。

主持人提問:關於刑人網站綁架首頁的手法是如何辦到?就算有完善防毒的電腦也無法倖免。

「關於綁架首頁的手法,我已經有了頭緒,破解方法再過幾天就能告訴大家。僅僅是首頁被綁架,對電腦大抵來說是無害的,可以放心。令我比較懷疑的是,網站主人“耕司”究竟是用何心態來做此事呢?」

「我想警方會追緝出網站主人的,就算他不是事件的主使者,也脫不了關係。」第五位來賓,知名立法委員正氣凜然的說。


「耕司,你還是避一避吧,可以先暫時躲到我家沒關係,再慢慢想地點藏匿。」小昏擔心的說。

「嗯,我知道自己已成為眾人的標靶。」耕司將湯汁一飲而盡。

植二插不上話,眼神往四周遊移,他看見耕司房間地板上有個發光體正閃著。

「耕司哥,你房間有東西亮亮的。」

「我去看。」小昏走至耕司房間,拾起地上的發光體。

「啊,這是我翻出來的。你怎麼會有這種醜項鍊?」小昏遞過項鍊給耕司。

這是從殺害有田的凶手身上拿下來的,耕司回想起當時的激烈打鬥,並在手中把玩項鍊。

無意中,耕司發覺骷髏頭的左眼窩中,似乎藏有什麼,和右眼窩的觸感不同。

之前從未仔細看過它,在燈光下才發現,裡面是顆按鈕。

用筷子的末端往左眼窩壓下去後,骷髏的下巴部分彈出一個插槽。

「這是?」耕司想不到裡頭大有文章。

「這是插電腦的USB插槽吧,裡頭怎會有這樣的機關。」小昏想起雜誌上曾報導的造型隨身碟。

「快試看看裡面有什麼。」植二催促。

三人來到房間電腦前,耕司將項鏈插至主機上的插槽。

的確,骷髏項鍊是個隨身碟。

點選新增的F槽,裡面是個新資料夾。

耕司吐了一口氣。

小昏及植二睜大雙眼,期待會跑出什麼來。

滑鼠輕點二下,打開資料夾。

屬名「刑人」 的壓縮檔呈現三人眼前。



( 七章未完,還剩二千字,年初二回家後另行補上。祝各位新年快樂)

(太久沒回來,光找鬼板就花不少時間...慚愧)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刑人

耕司眾人沒有多想,一心勇往直前。

就在打算解壓縮時。

三人卻卡在一個該死的地方───

“請輸入解壓縮密碼”

沒有密碼,根本什麼都不能做。

「Shit!」植二懊惱的抱頭鬼叫,感覺就像電視劇演到最高潮,突然被切成黑螢幕一樣不甘願。

十分鐘後。

輸入種種可能密碼仍告失敗的耕司決定暫停,密碼可以以後在想,解決燃眉之急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小昏她想先返家一趟,一方面回家告知父母刑人的嚴重性,一方面為耕司做好藏匿準備。耕司欲陪小昏走一趟以便保護,小昏則希望耕司待在這準備跑路要帶的東西

最後耕司被小昏勸服。

小昏先行離去後,植二也對耕司表示時候不早,他也要回家。

屋內剩下耕司,他迅速收拾要換洗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在尋找能夠裝東西的大背包時,耕司發現床上的十字弓。

防身用品也帶著吧。

耕司把出外用的物品塞進背包,連同十字弓一起放在玄關,再來就等小昏電話了,不知他父母肯不肯暫時收留我這個外人呢?

啊!險險忘記把骷髏隨身碟一起帶去。

房間電腦上,還是呈現那吊人胃口的“請輸入密碼”視窗。

耕司坐在椅子上思考,

要弄清的事情太多太多,

記憶空白那段時間,我在幹麻?

他回想起搖椅發出的規律聲響。

在聲響中,伴隨腳步聲。

然後……

等等。

原來,密碼就在自己身上。

耕司往廚房奔去。




「唉,應該自告奮勇說要保護小昏回家才對。」有點後悔的植二正牽起腳踏車要走,他忽然想起漏了什麼,摸摸口袋,原來是手機忘在耕司家,手機可是貴重物品,搞丟可不行呀。

他連忙回頭去尋回手機,正準備按電鈴要耕司幫忙打開大樓鐵門時,鐵門「嗶」一聲打開。

大樓住戶或耕司有那麼貼心嗎?

不管了,先上去再說。

走到三樓,門沒有闔上,透出一點微光。難不成自己除了忘記手機,連關門的禮貌都給遺忘,看來真要多吃點鈣質補充腦中記憶體。

客廳沒人。

地上是包行李和十字弓。

植二感興趣地拿起十字弓把玩,沉甸的手感,散發銀光的箭頭,真是好一把危險物品。

「哈囉,耕司,我又來了,有看到我的手機嗎?」植二喚道。










二分鐘前,耕司咬著牙,忍痛將密碼鍵入壓縮檔。

幾滴血珠從他手中滑落在桌上,埋藏於項鍊中的秘密也隨著鮮血濺出。

他敲下鍵盤。


“********”

開始解壓縮。

沒錯,是正確密碼……

程式呈現於耕司眼前。

起先是空白,接著文字從空白中竄出,好像如兵蟻出巢,沒有止盡,數秒後,螢幕佈滿密密麻麻文字,無數人名依序由上往下排列。


「這、這到底是?」


人名選項右方,是身分證字號,台北、桃園、高雄,幾乎每個縣市都有。

由左往右算,共有八格,人名、身分證、特殊代碼,時間,這四格歸類為藍色,特別的是,時間部分還附上一個怪異的黑色沙漏,裡頭裝著紅色的沙,沙漏正上方即為阿拉伯數字,共六位數字,舉例來說,20:16:59這組數字,20代表時,16代表分,59代表秒,解釋成這個人還剩二十小時又十六分會成為刑人。

繼續往右看去,是第二組人名、身分證、特殊代碼及地點名,這四格為紅色。

依照最上方說明處可得知,藍格部份為刑人名單,身分證、特殊代碼為確認人名重複者用,而紅格處,則是被選上的目標名單。

簡單來說,藍格為刑人,紅格為被獵殺者。

說明處旁,有個白色框框,是搜尋系統,可以鍵入人名和身分證藉此蒐尋自己是否為被獵殺者,或是刑人。

沒想到竟然得到如此有用的程式,那麼,刑人名單就在掌握中,不必擔心受怕自己或朋友會不會突然成為刑人。

那麼,先試試看這功能吧。

耕司鍵入自己姓名、身分證。

未滿一秒即顯示搜尋成功,不過,未如耕司期待為一片空白。

搜尋成果,出現其他兩位人名。

其中,訝見許植二名在裡頭,這個名字非常罕見,應當不是別人了……

植二姓名那行的沙漏上端部分,紅沙幾乎漏盡,時間倒數剩下三秒。


00.00.03。


00.00.02。


「喂,耕司你幹麻不應聲?」植二手捧十字弓,站在房間門口問道。


不……


00.00.01。


【七章完】








﹝八﹞


狼牙月,倒映在呈著美酒的玻璃杯中,他淺淺品嚐一口。手指輕揚,在空中畫下象徵奏曲進入另一章節的休止符。

今晚,夜風的聲音格外好聽,或許是因為伴隨若有似無的哀鳴。

人們腳下踩著不安,往自以為安全處躲避,卻忘卻危機總從放寬心時來襲。

不再信任,彼此猜疑,

誰也料不到何時會成為刀下祭品。

兇手,會是我,還是你?




中午過後,小惇在處理完便利商店事情、簡單做些筆錄時,便聽從弟弟的話,準備連絡父母,要他們趕緊收店回家。

小惇和植二的雙親是從事小吃業的,今早父母親雙雙出門,和一位打算頂讓餐車的毆巴桑見面,夫妻二人決定買下餐車來搞早餐,兩人分頭賺,錢才會來的快,不然就快給卡債、貸款壓到喘不口氣了。

和歐巴桑談好價錢後,好心的毆巴桑還幫忙用摩托車將餐車載往兩人租下的小吃店旁。

「德海啊,以後就把餐車鎖在旁邊那條防火巷中,早上我就推去附近賣。哈,那女人還算我們挺便宜的。」小惇媽媽淑惠開心地說。

「好,那你先去把餐車清理一下,我來準備開店。」爸爸德海回答。

德海拿出煙盒,決定拿根菸抽來解悶,他發覺今天生意不大好,開店一陣了,招牌陽春麵才賣出一碗。淑惠這時也把餐車給整理好,內急的淑惠告訴德海她要去附近公園的公廁解手。

「嗯嗯,快去快回。」德海說。

店面小的缺點就在這,連間廁所都沒,要廁所還得跑到公園。

「淑惠是跌落屎坑啊,還不快回來,一個人顧店真悶。」閒的發慌的德海點起第二根菸。

這時,總算又有客人上門,德海把菸往地上扔,用腳踩熄。

小吃店的第二碗陽春麵順利賣出,那名客人大方地遞過千元大鈔,表明不用找錢後離開。客人離去後,德海的手機響起,來電號碼是老婆淑惠,她告訴德海,在公園時碰巧遇見國小同學,兩人去附近走走,稍後回來。

「真偷懶,給我跑掉,念在剛才賺到不少,就不跟你計較。」德海把鈔票放進裝錢的盒中。

嘖,應該在店中放台小電視才對,不然沒客人的時候只能數蚊子螞蟻。德海打開煙盒,香菸已經抽去兩支,剩下三根,老婆殘忍的規定一天只能抽五支菸,要省著抽嗎……不管啦,先抽再說。

在菸即將抽完時,手機又響起。

「煩啊!電話真多。」

不過這次是女兒。

「爸,你跟媽都在店裡嗎?你們收店回來吧,今天外頭氣氛很不對勁。」

「才幾點就要我關店啊,你媽剛打給我,說她跑去和國小同學閒晃。啊你不是在上班嗎?」

小惇把便利商店的事和新聞內容輕描淡寫說了一遍,不過她沒提到關於店內鬧出人命的事。

「哎呀,怎麼會這麼倒楣,你人沒事吧?嗯嗯,好啦,聽你的,今天也沒啥生意,我和你媽就收一收回家休息。」德海捻熄香菸,認為收店回家放大假也不錯,很久沒好好睡個午覺了,反正老婆要是唸起,就推給女兒吧。







小惇睡在沙發上,綿綿不斷的聲響流入她耳中,微微睜開雙眼,原來是電話鈴聲。

啊,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那個鈴聲,是媽媽的手機吧。

小惇扶著桌子站起,剛睡醒的腦袋顯得混沌,搖搖晃晃走到櫃子旁。

「喂!淑惠,你是跑去哪啊!我打了好幾通你知道嗎!」電話另一端的口氣充滿怒意。

是爸爸。

「是我啦,剛在睡覺才沒接到,你們不是要打烊嗎?媽還沒回去嗎?」小惇伸個懶腰答道。

「怎麼是你?已經快六點,你媽還沒回來,鐵門鑰匙在她身上,要打烊也得等她回來。」

什麼!快六點了?我怎麼睡那麼久?看來植二也還沒回家,要是平常睡在沙發上,植二一定會囉哩囉唆的趕人。

「媽的手機放在櫃子沒帶走,要不要我現在過去幫忙?我順便把備份鑰匙帶過去吧。」就小惇印象,媽還不曾就這樣丟下爸一人看店跑走,實在令人擔心。

「好,你馬上來。」德海掛上電話。

小惇跨上機車,往小吃店開去,在等紅燈的同時,感覺到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接通後,發現是失蹤的耕司用弟弟的手機打來,看樣子耕司是沒事,兩人簡單對話幾句,紅燈已轉為綠燈,情急下小惇只好匆忙掛斷。

到了小吃店,和爸爸討論完,小惇決定先往公園附近搜尋,爸爸則準備關店,

公園四周並不見媽媽蹤影,路上行人也明顯減少,小惇再往市區附近兜了一圈,
電器行外,電視正插撥臨時新聞。

「各地持續傳來傷亡,警方呼籲民眾速往家中躲避,以免遭到不明份子攻擊。」是新聞的最後一段話。

媽該不會有危險吧?弟弟應該還在耕司家混,剛才電話中應該叫他一同幫忙找媽才對。

「喂,小惇啊,我店收好了,現在在處理剛買來的餐車,你有看見你媽嗎?」德海打電話給小惇。

「我繞了一下,都沒有看到。」

「到底跑去哪……年紀一把還要我們擔心。」

「不如這樣,我先去把弟弟找回來,然後三人再一起去找媽。」小惇提議。

「好,只好先這樣。」掛上電話,德海推著餐車,準備拉到防火巷中。

餐車比他想像中還要沉重。

德海沒有發現,胸口煙盒裡莫名多出一支菸。

德海也沒有發現,大方客人給的那張一千,根本就不存在。

德海更沒有發現,為何淑惠手機在家中,下午還能用電話撥給自己。

妻子到底去哪呢?

產生錯誤記憶的那段時間德海在幹麻?


就在淑惠整理完餐車,說想去上廁所的當下,德海沒有應聲,冷著一張臉走向她。一把抽起掛在餐車上的繩子,套住淑惠脖子,淑惠不明白丈夫為何要這樣做,不過,德海下一秒的動作,勒緊,讓她明確弄清丈夫的意圖,德海他想要殺了自己。


淑惠兩手握住繩子試圖扳開,口中發出斷斷續續呼救,可惜垂死掙扎也無法喚回丈夫一絲良知。為什麼丈夫會突然痛下毒手?沒人給她解答,淑惠就這樣抱著問題死去。當然,淑惠臨死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德海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分鐘後,德海終於發現……



妻子變形扭曲的屍體就藏在餐車之中。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刑人

00.00.00


六個零整齊排列在畫面中,沙漏上層的紅沙已全數落盡,象徵又一場殺戮即將展開。

事情來得突然,讓耕司措手不及。

在三秒緩衝時間過後,他的腦中被疑問所盤據,植二為何會出現在這?植二為何手中捧著十字弓?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剛在匆忙中似乎沒看清楚……

耕司瞄向螢幕。

沒錯,程式內植二姓名所在欄位,是紅色的。

植二是要來殺我沒錯!他是刑人……

在耕司意會到危機時,十字弓上箭矢離弦疾飛,準確沒入他的右臂。

「可惡────」痛覺激發耕司求生本能,反擊才是最好防禦手段。撲向植二,要在第二發箭矢上未裝設前將其擊倒。

耕司右臂雖傷,但要應付外表荏苒的植二還算綽綽有餘。假動作佯裝要奪過手中武器,趁對方失了注意之際,俐落閃身,傾力一擊的左鉤拳讓植二匹然倒地,奪過十字弓,流暢動作讓耕司徹底佔上風。

植二被耕司反折左手架倒壓制在地,動彈不得。

雖然完全控制住場面,但,重點來了。

記得先前從楓糖樹內取出的檔案提到“殺戮體若不能在時限內擊殺目標,則自我毀滅。”

時限……

時間的限制為多少上面並沒說明。

要是植二無法完成殺掉我的條件,那麼就會死,排除掉束手就擒讓他揮刀抹脖子的狀況,只能:

一、轉移目標,讓植二去殺其他人。

二、放植二不管。

好歹植二也幫過我,又是小惇親弟弟,怎能放他不管。

檔案上又說“每轉移一次目標,時間將重新計算”。那麼,先轉移目標再說,至少能夠爭取時間。

決定好方法,耕司趕緊從腦海中挑選適合方圓二十公里這條件的人名,上次逢遇警察刑人後,他已蒐集資料、準備數個轉移人選,作為逼不得已時的保命關鍵。

一連說出三、四個人名,植二皆不為所動,仍是賣力掙扎。

不可能!理當有用才對,那些人全搬走或死光不成?


莫非……


使用刑人搜尋系統後,雖然只有驚鴻一瞥,無法明確辨別值二欄位是藍是紅。

打算確認時,是畫面中看見紅格沒錯,可是那已經是秒數歸零後所見,很有可能是遮蔽事實的虛象。

回頭仔細想想,對於欄位第一印象……

應該是藍色才對。

是否現在正處於虛構幻想之中?

手中的疼痛雖是十分真實,但早在受箭傷前便受創過。耕司回想起,先前在成為刑人時,那道被流浪漢攻擊所受的傷痕,亦被以錯誤記憶覆蓋過。

又想玩類似把戲不成?

要是以上推論正確,

那麼……


我才是刑人!


眼前一切都是用來誤導自己的假象,有危險的不是我,而是植二啊。


在耕司即時領悟霎那,面前景致出現玻璃被擊破般的裂痕,頭殼深處傳出劇痛,耕司放開植二,抱頭往客廳奔去。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耕司咆嘯,發狂般破壞四周家具,一腳踢倒沙發,搬起電視機往卓子砸去,發洩這沒來由的痛苦。

「快點醒來、快點醒來────」

破壞仍無法停止頭部劇痛,強烈自我意識驅使空間龜裂痕跡加速向八方擴散,接著,景物像脫落油漆般片片掉落,脫落處又有新的景物補上,真實、錯誤的畫面糾結在一塊,如同飛雪巖天的冬季景色中出現數塊破洞,破洞內卻呈現百花爭妍、柳嚲鶯嬌等不搭調景致。

在假象完全瓦解後,眼前隨即補上的就是現實世界。

耕司所在處仍是在自己房間。

而眼前,植二蜷縮在一角,鮮血從胸口流出,心臟處插著一枝箭矢。

沙發上,植二的手機不停震動,來電者是他的姊姊。









三分鐘前。

「喂,耕司你幹麻不應聲?」植二捧著十字弓說道。他走至房間門口,看見耕司正皺著眉頭,肆目於電腦上,完全不在意自己右臂正流出鮮血。

耕司撇然橫著冷面站起,走向植二,一把搶過武器,動作之突然猶如飆舉電至,令植二不知該如何反應。

難道是因為不經同意拿了他的東西,所以不高興嗎?

植二不解。

耕司接下來的動作,更是他料之不及。

口腔感覺到血液鹹味,除了被打斷兩顆臼齒,其他鄰近牙齒也搖搖欲墜,植二彎下腰,捂著被弩臂揮擊產生的面部傷口。

騰騰殺念衝擊植二身體,使他因害怕而無法動彈。方才耕司的那一下攻擊,造成他現在滿口是血。

一記對準下巴而來踢擊,讓植二頭部仰起,口中血液回流時,臼齒也隨之流進食道,植二就這樣被自己的牙齒哽住喉嚨,頓時只能乾咳,說不出話。

耕司一定變成刑人,我要趕快轉移他目標才行……

又一記強而有力的側踢再讓植二臉部受到重撞,搖搖欲墜的臼齒再度脫落一顆。

耕司踩著植二的臉,手中十字弓也緩緩瞄準他的身體。

植二仍是止不住咳嗽,血液隨著他的每次乾咳從口中淌出。

「陳……咳咳咳……」

說啊,我要說完。

「陳……咳咳咳……嘔嘔……珊……」

植二始終無法將名字說完整說出口。

耕司的腳這時突然從植二臉上移開,丟下手中十字弓,腳步挪移至電腦旁,抱著頭,臉上露出痛苦表情。

耕司怎麼了?他不想殺我了嗎?

「嘔嘔嘔────」隨著一波嘔吐,植二終於把哽住的牙齒中吐出。

勉強從地板撐起上半身,他倚靠牆壁坐在鄰近房門的地上,似乎暫時沒事了,接著,趁現在快逃吧。

此刻。

一條人影踏著輕快步伐走進耕司房間。

那人拾起耕司扔下的十字弓。

箭頭瞄準目標。

植二無法相信為何眼前又多出另一人。

「陳珊珊。」「黃冠珍。」「湯智涵。」他以為那人也是刑人,死命喊出同學名字以求生機。

「對我沒用的。」那人笑道。

「你、你是誰?不要殺我……拜託。」植二求饒。

「失控的音符,就該由我親手修正。」

箭矢沒入植二心臟。







「第三通了,不知道植二在幹麻,想叫他自己下樓都不行。」小惇掛上電話。她站在耕司所居住的大樓樓下。

看來只好親自上去一趟。

先按電鈴吧。

「小姐,你是來拜訪朋友的嗎?那我門就不關上了。」這時一個年輕人打開大樓大門走出,對小惇說道。

「啊,對,謝謝你。」

小惇點頭致謝,抱以微笑走進大樓。




﹝九﹞


人常說:「現實是殘酷的。」


甫從幻象脫出的耕司,雙眼正接受面前這片殘酷。

箭矢牢牢插在心臟位置,植二失去生命活力的雙眼寫著死寂。原以為及時醒悟的自己能夠挽回錯誤,卻仍是改變不了結果。

還是太遲了嗎……

右臂疼痛不止,在錯誤記憶中,這是植二攻擊所造成的傷口,同時它也是耕司能夠脫離幻象的重要關鍵。因為植二現身前,傷口便已經產生。

當時,耕司正陷入無法將程式解壓縮的困境,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飄出一角碎片,那是他遺失記憶的某部分

利刃、手臂、傷口、密碼,數種名詞逐漸組成片段畫面。

他坐在椅子上,身旁有人交談,聲音細微,聽不清談話內容,對話結束後,右手那道數天前所傷、逐漸癒合的傷口被硬生生切割開。接著,耳畔感受到口中吐出的熱氣,某人正在自己耳旁說話,內容提到“密碼”一詞,最後,分裂的傷口又被不知名方式給癒合。

茅塞頓開的霎那,耕司往右手看去。

……密碼真在裡面?

已經不容遲疑,現在就想得到密碼!

耕司至廚房將小刀過火消毒,閉一口氣,將銀刃往結痂傷口處劃下,疼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劇烈,也幾乎沒有血液流出,最離奇的是,傷口似乎就只有表面癒合,裏頭仍是呈現分裂狀,所以耕司能夠輕易將其撥開,從肉縫中,隱約可見白色片狀物體。

屏聲息氣地把片狀物體取出,抹去上頭沾染的血後,發現它果真寫上文字。

“小吉”

這是上面的內容,還真是怪。

如果今天去動手術,給外科醫生取出後,搞不好還以為是運勢籤。耕司苦中作樂的笑了出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順利解開密碼,取得程式,然後殺了植二。

是的,植二的屍體就在眼前,在驚愕之餘,也應好好思考該如何處理……

他起身,在屍體面前實在無法冷靜想事情,腦海中盡是恐怖畫面圍繞。耕司拿出醫護箱,用紗布及繃帶包紮傷口。

打開客廳窗戶,期望夏夜的涼風能許他一絲冷靜。


「你家的門怎麼沒關好?」


風未至,耕司的背脊卻因突如其來的聲音而發寒。

踏入家中的是小惇。

小惇走上三樓後,看見門未闔上便直接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發現耕司正站在窗口發呆。

耕司眼神與小惇對上,他不由自主地規避目光。

糟糕,植二的屍體還在自己房間裡,現在非得弄個藉口把她帶出家中不可,一但被發現屍首,自己不管作什麼辯解都沒用,小惇一定會報警、一定會。

刑人被逮捕的下場之前已經見識過了……

快想啊!

邀他出去吃飯?爛藉口。

說有事要去外面談?但不知道要拿什麼事來說。

謊稱外面有東西給她?不行啊,我拿什麼給她看。

直接把小惇趕出去?這樣小惇一定會起疑。

不管了,就先把小惇叫出去再想其他藉口吧。

「聽我說……」耕司話來不及吐出,小惇已搶先開口。

「植二呢?」她問。

……冷靜,耕司,你要冷靜。

「他回去了。」耕司故作鎮定的說。

小惇皺起眉頭,這是質疑的表情。她的眼神變得和針一樣尖銳,就好像能夠輕易把謊言刺破。

「那為什麼植二的鞋子還放在你家門口?」小惇刻意加重語氣,關鍵性的破綻一時讓耕司啞口無言。

她看出耕司的神情就像在隱瞞什麼,就像隻把偷來的魚藏在身後的貓。

「植二到底去哪了!」小惇言語的壓迫漸漸把耕司逼至絕境。

「房內藏了什麼?」她繼續質問。

耕司退無可退,臉色鐵青的不知所措。

「走開!」小惇推開耕司,往房屋裡面走去。

在小惇向內行走數步時,耕司才回過神,一把拉住小惇。

「你不能進去!」

小惇沒有答話。

順著她的目光,耕司愕然發現,地上蜿蜒著一條紅色水流,源頭正為房間。

「血……為什麼有血……」

她從耕司手中掙脫。

隨後,房間傳出尖叫。







耕司跪坐在地上,真相完全暴露在小惇眼前,情勢之劣已不由分說。

現實為何如此不堪?好想逃離這一切……

閉上雙眼,將眼前景物藏於深黑色中,他得到片刻喘息,恍惚的感覺從大腦蔓延至全身,靈魂已飛離自身,進入夢與現實的曖昧不明交界處。

突然,臉上傳來被掌摑的痛覺。

「是你殺了植二對不對!」小惇揪住耕司衣領,幾近崩潰的憤怒情緒,藉由眼神,穿過耕司的視網膜,鑽透頭骨,直達大腦,再貫入耕司內心深處。

「嗯……可是……」耕司把接下去的話吞入喉,他明白,此刻無論再如何解釋也是多餘,小惇這個樣子,什麼也聽不進去。的確,手刃植二的是自己,這也是如鐵一般的事實。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小惇不斷搖晃耕司。

「你怎麼那麼狠……」

「殺人兇手!」

「把植二還來!」

話語,像把十字鍬,不停往耕司的忍耐極限鑿去。

障壁一寸一寸的被挖開。

「我要報警。」

小惇的這句話,給予耕司最強烈的一擊。

「……說夠沒!」耕司眼神匹變,情緒完全爆發,毫無節制力道的猛力推開小惇。身材瘦小的小惇,頓時整個人往後倒去,砰一聲,後腦穩穩撞上客廳的桌角。

四周安靜下來。

耕司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做出這種動作,發洩過後的他,嚥了口水,將失控的情緒拉回。而小惇受到撞擊後,閉著雙眼,如沉睡般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又殺人了?

她死了嗎?

這麼輕易就死了?

耕司伸出手,用手指貼近小惇的頸動脈,還好,脈搏仍然在跳動。

還有生命跡象,應該暫時昏厥過去而已,不對……也許小惇情況很糟也說不定,看來還是叫救護車吧。

拿起電話話筒,耕司撥號至一一九求救。

「嘟……嘟……」話筒持續傳來讓人感到煩燥的聲音,等待專人接聽的時間意外冗長。

耕司不經意望向躺在地板的小惇。

小惇今天穿著的是低領上衣,露出一整片白皙脖子,美麗中帶有一種仿若玻璃製品般脆弱的感覺。

一個畫面浮現出來。

醫院內,甦醒的小惇指著自己大罵,接著警方來到,病房內響起清脆的手銬聲響。

不行,萬一小惇醒來,事情還是會繼續延燒。

那麼……


讓她永遠不能說話如何?


「喂。」手邊等候多時的一一九電話終於接通。

「喂,請說。」那人再次出聲呼喚。

喀一聲,耕司冷冷掛上話筒。

等他再次意會過來,手,已經輕輕放在白皙脖子上。

接下來,只要用力一擰……

「唔……」小惇意外發出聲音,耕司連忙將手縮回。

這是即將甦醒的前兆嗎?

快點動手!

動手殺了她!

殺了她就安全了!

充滿蠱惑意味的呢喃不停圍繞耕司。

在理智消逝的瞬間,他下手了。









有些事,一但開始,就必須把他完成。

這是耕司不知從哪聽來的話。

殺人……

也是嗎?

縱使雙手放開,小惇皮膚的觸感仍是存在於手中,揮之不去。

她的脈搏已經停止,沒想到摧毀一個生命是這麼容易。這麼做,究竟是對亦或是錯呢?

有田曾經叛逆的說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對與錯之分,對與錯的定義都是由人來界定的,應該說是由群眾來決定。不是有個什麼科學家嗎?說地球不是宇宙中心,眾人認為他是錯的、他汙辱了神,所以把他打入大牢。所以說,硬要區分對錯,實在過於主觀。」

這是有田和耕司翹課時所說的話,應該是從哪本書上面照本宣科來的吧?

「所以我們翹課不一定有錯。」有田吐了口煙圈說道。

說來說去,自己也只是無聊的在找藉口,替殺了小惇的事實找藉口。先回到現實吧,家中現在有兩具屍體,要怎麼處理才是問題。

奇怪,為什麼現在能夠那麼冷靜的想事情?


原以為自己會情緒崩潰,沒想到殺人後,紊亂的心卻平靜下來。可能是被電視影集的刻板印象影響吧,才以為自己會在屍體旁錯亂大笑,或者呈現精神異常的瘋狂舉止。

都沒有。

原來的緊張和不安都一掃而空,此刻的心如平靜無波的水面。

罪惡感呢?

我應該要替自己的行為感到悲哀,為什麼沒有,哭也哭不出來,小惇因自己的自私而亡,我要傷心才對。

為什麼我那麼若無其事,混帳……

先前殺的兩個人,都可以推給刑人,而這次殺人,實際執行者為自己啊!

刑人的定義是否要加寬?

在自私之下,就算意識不被控制,也是會成為刑人。



從小惇死亡的那刻算起,已過了十分鐘。客廳現在能聽見的,只剩耕司的呼吸聲和時鐘秒針的走動聲。此時,門外的風吹動鐵門,乓一聲發出第三種聲音。

聲響讓耕司意會到整串經過不對勁的部份。

鐵門現在才關上,就代表門先前是開著的?

植二忽然折返又是為了什麼,他是如何在不被我察覺的情況下進入?就連小惇的進入也過於巧合。

「唔……」耳朵深處傳出嘈雜異聲,打斷耕司思路。他感覺出這不是由外界產生的怪聲聲音類似耳鳴時的嗡嗡聲,不過更接近收音機調頻時的雜訊聲,沙沙沙叫個不停。

捂住雙耳,擾人雜音也在數秒後漸漸平息。

「終於安靜下來。」耕司覺得莫名奇妙,不過他也不是特別在意,掏了耳朵幾下,抬頭看看時間,小昏離開也過了四十分鐘,不知道她現在情況如何。

拿起放在房間充電座上的手機,耕司按下手機上的快速撥號鍵。

「喂。」小昏很快地接起。

「你現在人在哪?」

「正在往你家的路上。剛剛和我爸媽小小溝通一下,你可以先來我家囉。」小昏說。

「你不用特地過來啊!」耕司連忙出聲阻止,要是小昏看見家中的光景……

「可是現在人已經在你家樓下了,我想說多一台機車幫你載東西剛好。」耕司從聽筒內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

「等等,先原地站好。」耕司阻止道。

「嗯?」

事到如今,耕司也不打算矇騙小昏。

「聽我說,我剛一口氣殺了兩個人,屍體還在家裡。」他用慎重的語氣說道。

這算自暴自棄還是坦然面對?小昏會大叫或是大哭?耕司作好迎接女友劇烈反應的心理準備。

「……你又成為刑人?」小昏稍微停頓一下才接話,不過她的口吻卻不帶有驚恐的意味,也準確命中一半事實。

見小昏能夠保持一派鎮定,耕司先是有種過度緊繃後突然洩氣的感覺,接著他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其中一個死者,就是植二。」

「……這、怎麼會這樣……還是上去再和你討論吧。」明明不久前才和植二一起吃過飯,沒想到才回家一趟,就聽見他的死訊。

「可是,你確定你見到屍體忍受的住嗎?」

「這個嘛,沒試過就不知道了,我上去囉。」小昏切斷電話。

打開鐵門後,耕司便聽見爬樓梯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接近,小昏身影也逐漸出現在面前。

「屍體就在裡面?」她小小聲的問。

耕司點頭。

「還是不要看的好,也沒什麼好看。」耕司再三勸阻。

小昏搖搖手,說道:「現在應該是要處理屍體對吧?你一個人做太辛苦,我來幫你。」

「啊?」

「電視都這樣演,難道你要把屍體放著不管?好,我做好心理準備了。」她深吸一口氣後,脫去鞋子,準備挑戰駭人畫面。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具女屍,小昏稍微皺了眉頭。

可能是電視、電影上面的屍體都弄得過於可怕,顯得面前的屍體只像一名沉睡的女體。

「好像看過她。」

「嗯,小惇是我的同事,也是植二的姐姐。」耕司說明道。他暗暗盤算,既然小昏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二人皆是因為我變成刑人而遭殺害,就乾脆這樣順水推舟下去。

「那植二的屍體呢?」小昏在說話同時,撇見地板上的鮮血,心跳開始加速。

「在房間,還是勸你不要看,沒什麼好好奇的。」

「反正早晚都會看到,你先去找找有沒有大型黑色塑膠袋。」小昏說。









小昏看起來還是大膽,不過在她進入耕司房間後,還是難忍這種視覺上衝擊,忍不住尖叫起來。

「很可怕對吧?」耕司從櫃子中找出一包裝大型垃圾用的塑膠袋。

「嗯……」

「……那我呢?殺了人的我可怕嗎?」耕司話鋒一轉,用帶有難過的語氣,他害怕女友因此離自己而去。

「無論你做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小昏伸手輕撫耕司臉頰。

好溫暖……

掌心的溫度就好像透進心裡一樣。

耕司還想說什麼,但是喉頭卻被感動給哽住,發不出聲,眼眶也在不覺中濕潤。

「現在先把屍體裝袋,然後開車運到什麼地方埋起來吧。」小昏從耕司手中拿過垃圾袋,攤開後目測,大小差不多能裝一個人進去。

耕司點頭。

二人將大垃圾袋弄成五層,防止破洞和血液流出,再合力把植二和小惇的屍體裝進去,當然,小昏眼睛那時緊緊是閉上的。

用細繩將袋口牢牢打結後,兩個黑色屍袋就這樣完成。

耕司遞過一條毛巾給小昏擦汗,問道:「對了,你要用開車的方式載,可是我家那台老爺車早就被偷了。」

「這我當然知道,車,就用我家的。」

「這個……」

「你沒忘記開車的感覺吧?等一下先回我家,我再偷出鑰匙給你,然後把車開回來這。」

「這樣不好吧。」耕司感到不妥。

「沒關係,只是借用一下,你自己也說警察很可能會找上門,難不成你想被他們找出屍體嗎?除了當駭客罪名一條,還要加上殺人嫌疑犯勒。」小昏把毛巾還給耕司,繼續說道:「反正就這麼決定。」

「好吧,謝謝你。我也大概知道該把屍體埋在哪了。」耕司拿出把擦過汗的毛巾當做抹布,開始拭去地上血跡。

「嗯?」

「如果要把屍體隨便亂埋到山上,還不如埋在自己能夠掌握的地方,所以我想埋在我舅公家,就在富源,離這不遠,之前帶你去那玩過一次。」

「好方法,那邊算偏僻,又有農地。」小昏贊成道。

「那先做好出發前的準備吧。」地板上的血跡已被耕司擦去一些。

「好,我們一起努力!」小昏也抓起一條抹布,加入擦地板的陣容。

耕司感到自己不是孤軍奮戰,看著陪伴在身旁的小昏,再次確信,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嗯,一起加油吧!」耕司回應道。

要做的事還有好多……

看來,今夜將特別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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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昏黃路燈下,影子被燈光拉長,延伸出去的彼端,就是小昏家,一棟獨棟透天,附小型庭院及個人車庫,外表和附近住宅比較算是搶眼。

距離女友小昏回到家中已經十分鐘,耕司心中的沙漏正算著時間,而沙漏上方落下的是沙是由不安與焦慮所構成,隨著時間拖長,沙也愈積愈多。在不同狀況下,人對時間的感覺也會隨之改變,如果耕司現在正在賴床,十分鐘可以說是眨眼即逝,但若在這種等人的場合,則每分鐘都是煎熬。

這時,沙漏忽然停止運作,耕司將全部注意力轉移至他的兩耳,耳朵深處又傳出那嘈雜的怪異聲響,不同於前次的是,沙沙聲似乎更為清楚,如果說先前的聲響是剛畫上邊線的素描作品,那麼這次的便是已經稍稍描繪底色的畫作。

越集中精神去聽,越能感受到那聲音在耳道中衝擊,耕司想像出一個畫面,雜音化作亂碼般實體,不停撞擊著他的鼓膜,最後,鼓膜不堪衝擊而碎裂,亂碼群起竄入,再將耳蝸蠻橫地攪成碎泥。

……吵死了。

耕司難過的想大吼,把那令人發瘋的聲音排出體內。

說也奇怪,聲音來的突然、去的突然,就這樣像海嘯前的潮浪般快速退潮,耕司不敢掉以輕心,深怕還有更猛烈的第二擊。

嗯……

現在聽見的只剩夏夜專屬的蟬鳴,蟬聲雖美,但耕司已無心欣賞。總之,看來已經暫時沒事,等一有空得跑一趟耳鼻喉科檢查檢查才行。

眼前的鐵捲門緩緩上升,從下方的空隙能看見一雙白而纖細的足踝,是小昏。還不及等待鐵捲門完全昇上,大約三分之一的高度時,小昏就從裡面鑽出來,揮舞她的右手,手勢的意思是代表「過來」,再加上快速揮舞,整體的意思就是「快點過來。」

耕司跑至小昏面前時,小昏遞過一串鑰匙,特別拿起其中一把說道:「這把就是車的鑰匙,快點!鐵捲門的聲音會讓我爸媽發現。」

原來小昏手中的鑰匙是摸來的。

車庫內,併排停著兩台轎車,一台為白色HONDA,車型不明,外表看起來應該有五年以上車齡,耕司直覺性走向那台車。

小昏卻叫道:「是旁邊那台。」

昏暗的空間讓耕司一時沒有注意到,旁邊竟然停著MAZDA的砂黑色RX-8車款,這種設計搶眼流線、完美造車工藝苛求下誕生的跑車,是每個人都夢想擁有的,小昏家中竟有如此昂貴的轎車,耕司暗暗佩服,可是,自己真能駕駛這輛高級名車嗎?

目前情勢不容許他在那磨菇,耕司快速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插入鑰匙後發動,雖然距離上一次開車有段時日,不過自排的車對他來說開起來應該比較順手。

小昏見到車駛出車庫後,趕緊按下鐵捲門電源將其關閉,跳上車,大致來說算是勝利。

「若是被你爸發現,會被打死吧……」耕司輕踩油門,腳底傳來的觸感是說不出的好,他也暫時遺忘耳中噪音的事。

「不會啦,反正等事情結束再開回來就好,到時候我再說個小謊,就OK了。」小昏撥撥頭髮,又接著說:「但是,這台車真的很貴,爸爸買時還不斷挨罵,你要小心開呀。」

「嗯嗯、好。」耕司聽完這番話,頓覺方向盤格外沉重,手心都沁出汗來。

很快地,車子駛至耕司家大樓樓下。

計畫前段可以說是告一段落,進入第二階段───

運屍。

兩人回到屋內,將先前準備好的行李一一搬至樓下,再放入後車廂,除了裝著盥洗衣物的背包,尚放著十字弓及十二發箭矢,以及耕司覺得放在家中不大安全的電腦主機。

等到行李搬運結束,就輪到重頭戲,兩具死屍了。

屍體不僅笨重,也有被鄰居撞見的風險。兩人分工合作,小昏負責把風探路的工作,在確定四周沒有鄰居走動後,耕司則扛起植二的逐漸僵硬的屍體走進電梯。

就這樣,二人按照家中、電梯、大樓入口、車輛停放處的路線移動,安全地將植二的屍體放進後座。

抹去額頭汗水,耕司心想:原來也不怎麼困難嘛!

「加油,剩下一個了。」小昏說。

一個?這個量詞有點問題,應該用一位才對?因為小惇是一位小姐。可是仔細想想也不對,用一具比較正確吧?一具屍體。原來人活著時和死掉時的量詞並不相同。耕司想著。

扛起小惇瘦弱的屍體,較搬運植二時輕鬆許多,關上鐵門後,依照相同的路線,耕司帶著小惇走出大門,離成功只剩下幾步距離。

打開後座車門,由於後座座位寬度不夠,耕司發現要讓兩具屍體平躺在那有些困難,勢必要有一具要放在後座地板。

耕司先把小惇放於地上,彎腰入車廂把植二調整成側面,然後塞入後座地板。再來只要把第二位乘客小惇安置於座位就完成了。

事情出現意料之外的轉變。

「警察!」一旁把風的小昏臉色丕變,發出警告。

回頭望去,竟然有輛警車從轉角彎出,警車上的警笛只有亮燈,並未開啟聲音,就這樣悄悄出現在耕司背後。

如此富有衝擊性的畫面簡直要讓人腎上腺素分泌到滿出來。

耕司動作快過思考,彎下腰佯裝成綁鞋帶,迅速把裝有小惇的黑袋推入車底,就像修車員躲在底盤修車那樣。

警車就停在MAZDA不遠處,兩名員警開門走下車。

小昏不知所措,傻站在原地看著員警朝著自己方向走過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當搬運屍體時被發現該怎麼作。

是來找耕司的嗎?慘了,現在要怎麼辦,上車逃跑嗎?不行,車牌會被看見。啊啊!難道要束手就擒……

耕司挺身走上前去。

耕司約高對方半個頭,與員警的距離只有一公尺,以搔癢的動作最為掩護,右手已反手按住置於腰後的銳利生魚片刀,只要員警有任何威脅舉動,銀色流虹將毫不留情飛洩而過,砍斷他的頸動脈。

旁邊另一位警察身型較為矮胖,看起來更容易對付,要是他拔槍,就瞄準腹部近身攻擊,絕不給他扣下板機的機會。

耕司在腦海中把狀況排演過數次,沒問題的,一定能解決對方。







「你們是大樓的住戶嗎?」眼前這位白皮膚的書生員警問。

嗯?這種口吻……看來警察並沒有看見車下的屍體。

「請問……有什麼事?」耕司放開手中的刀,反問道。

「沒什麼,剛剛接到通報,五樓的住戶說他發現自己家中無故多出屍體,要我們來看看,看你們站在那邊鬼鬼祟祟,所以問一下。」書生員警說。

「他的意思是,是不是你們偷偷把屍體放在五樓啊,呵呵。」矮胖員警接話。

「哈哈,怎麼可能,我正要送女友回她家呢。」耕司的笑容有些僵硬。

「好啦,我們先上樓了,門要幫你們關上嗎?」書生員警笑著說,原來剛才只是一個無聊的冷笑話,五樓的住戶也變成刑人在不覺中殺了誰吧。

「等等!」矮胖員警出聲道,他的眼神正朝MAZDA的方向望去。

難道他看到了?

耕司右手再度按上刀。

「小哥,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呢,哈哈哈,這幾天外頭非常危險,乖乖躲在家中然後哼哼吧。」矮胖員警作出猥褻神情,冷笑兩聲。

「謝謝,你們慢忙,門我來關就好。」耕司目送員警走進大樓,然後關上大門。

確定員警上樓後,耕司把小惇送入座位,和小昏一同上車。

「剛剛好恐怖,我都快緊張到尿出來了,你真冷靜呀,好佩服耕司。」小昏心有餘悸的說。

「還好,你之前看到屍體時的冷靜也著實嚇了我一跳。不過,我剛真打算殺了那兩人。」MAZDA轉出小巷,往新屋交流道方向駛去。

「呵,這不同啦,我是因為耕司的關係呀,平常看到屍體一定嚇死,但是為了你,就算膽子小也要灌風進去給他變大。早知道我也隨身帶把武器,如果真的起衝突就能幫忙你了。」

耕司越來越佩服小昏,連殺人這回事都能用談笑帶過。

「好險警察不是來找我的。」耕司吐了口氣,剛才那種比坐年久失修、少一兩顆輪子雲霄飛車還刺激的感覺讓他全身緊繃。

「那我們現在要去五金行買挖土用的鏟子嗎?」

糟糕,小昏要是沒說,真要忘記這回事了,現在都已經快十點,不知道五金行關店了沒。

「嗯,記得路上會經過一家,希望有開。」耕司故作神態自若。

「對了,耕司你不是說,這一切都是人為安排的嗎?像你傷口裡面的密碼之類的。那如果我們刻意不要照他希望的去做,故意破壞那該死兇手的計畫、反其道而行,那會如何呢?」小昏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

是呀,自己現在就像舞台劇上的男主角,不知不覺中就跟著神通廣大編劇的腳本走,若是刻意違逆他,那結果又會如何?

但,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或許就目前狀況根本脫離不了對方掌握,連現在要去哪,那個如鬼魅般隱而不現的該死兇手都一清二楚。

「我想,我現在就像坐在一艘很大很大的船上,無論我往左跑、往右跳、往後逃開,都改變不了船的行徑方向,自己仍在船上,跟著船的步調走。」耕司握住拳頭:「不過,我逮到機會,一定會做出反擊的,擊沉這艘爛船。」

「好,那我會開救生艇去救你。」

小昏講了一個冷笑話,雖然不好笑,但車內還是傳出爽朗的笑聲。

附帶一提,此時一批刑警破門攻入耕司家中,不過屋內已空無一人,令其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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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耕司慶幸五金行還沒打烊,從老闆手中接過零錢,拿了兩把鏟子走出店內。

「今天買鏟子的人特別多呢。」頭髮花白的老闆喃道,打開電視,原本喜歡的鄉土劇場變成了奇怪的特別節目,他嘆口氣,關上電視,也該打烊了。

「你好慢!」一上車,便聽到小昏抱怨的聲音。

「我和另外兩個乘客一同處在這種狹小空間,很可怕耶。」

「也對啦,不過車上較安全嘛。」耕司把鏟子放在小惇身旁。

MAZDA繼續前進,約行進五百公尺左右時,耕司注意到前方有紅點在閃爍,那是警察設立的臨檢站。

他連忙踩下煞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煞車聲。

「啊啊,現在怎麼辦?路被擋住了。」

「沒想到連這裡都有警察臨檢。」耕司是第一次在算是郊區的雙榮路段看見臨檢站。

「光是沒駕照這點就慘了。」小昏想起耕司光會開車而未去考駕照的事。

「放心,還有一條偏僻的小路。」耕司旋轉方向盤,將車往回頭開。

繞進中平國小旁的小路,耕司印象中能從這條路繞至富源舅公家。景色也隨著移動轉為鄉下風景,白色路燈下有無數隻蟲子飛舞,兩旁都是農田、樹叢,一路上還沒發現有其他車輛同駛於這條路上,直到遠遠發現一台銀色休旅車停在路旁為止。

「你猜,這麼晚怎麼會有車停在這呢?」小昏指著休旅車問。

「附近是田又有樹林,搞不好目的和我們相同。」

「那根本不用買鏟子,下車跟他借就好。」

「神經。」耕司笑罵道。

耕司所料不差,五分鐘前,銀色休旅車才剛載著一具屍體到這。車主林鼎為,正賣力地在樹叢間挖洞呢,也還好耕司沒有下車和他借鏟子、套交情,不然耕司得知那人姓名時,八成會著實嚇一大跳。

耕司當時用程式搜尋出的第二組姓名,林鼎為,藍格,沙漏倒數時間11:20:43。

小心翼翼穿過狹窄的田邊小徑,終於看見舅公家前面的那座大池塘,雖然一段時日不曾來這遊玩,不過大致看起來根本沒改變多少。關閉車頭燈,MAZDA放慢速度,悄悄往池塘方向駛去。

以耕司目前視角看去,大池塘左方是玉米田,下方為舅公家,一個長型平房,往右邊看去則依序為:豬眷、雞舍、以及廢棄倉庫,整體以池塘為圓心,成圓形分布。

耕司屬意的埋屍地點就在廢棄倉庫與大池塘中間的小草地,舅公家地處偏遠,要不是熟知地點的人根本不會來到此處,加上倉庫荒廢已久,小草地等處平常就連舅公家人都不會特別到那去,埋在哪,可以說是沒有被發現的風險。

已農家人早睡的習性來說,舅公一家早就上床歇息了吧,如耕司所臆測,除了路燈,其他地方並沒有燈亮著。

避開房屋,MAZDA繞過玉米田,在倉庫周圍找出一個適合的掩蔽點,熄火。

今天的月亮挺捧場的,藉著月光,不須其他光源就能行動。

計畫進入最終階段───

埋屍。

耕司和小昏雙雙下車,接近午夜的溫度下降不少,穿著短袖的二人感到有些寒意,不過也不打算添加衣服,反正等一下挖著挖著身體一定會暖和起來,早點作完也就可以早些離開。

小昏突然有感而發的說:「我看過一本小說,裡面寫到一個很妙的入眠法,有個人呀,他患有精神病,每當失眠時,都會在腦中幻想他辛苦挖出一個大坑,然後週遭的家人、朋友手上皆綁著麻繩,一個一個依序心甘情願跳入大坑,那人再一鏟、一鏟笑著把土填進去,數著鏟數,最後安然入睡。」

「哦哦,還真妙,那你等一下可別睡著。」耕司說,遞過鏟子給小昏。

草地發出沙沙聲,耕司凝神戒備,他看見一個小黑影往自己方向移動。

原來是舅公飼養的老狗小白,也是耕司的童年玩伴。

小白舔著耕司的手,熱烈歡迎他的到來。盡忠職守的牠想必是注意到有外人入侵,才趕過來的。

「原來是小白。」小昏曾見過牠一次。

「可惜小白不能幫忙,動手吧。」耕司說。

一道手電筒黃光打亂耕司的最終計畫。

「是誰!」這次出現的可就不是狗,那人厲聲問道。

耕司就像即將跑完一千二公尺,領先衝向衝點,卻在衝點線前摔個正著的選手。

他機警遞過鏟子給小昏,小昏也有默契地把鏟子扔進車內,關上車門。

「舅公嗎?是我啦,耕司。」手電筒的光照在耕司臉上。

「嗯?這麼晚了,你怎會在這。」那人正為耕司舅公,他不解的問。

「這個……我和耕司晚上想出來兜兜風,就順路來這找小白玩,想說舅公你們應該睡了,所以我們就沒進去打招呼叨擾了。舅公你好哦。」小昏隨口鄒了一個謊話,替耕司回答道。

「嗯嗯,就是這樣,舅公你怎還不睡呢?」耕司應和,順道轉開話題。

「這個、原來是這樣喔,我、嗯,也睡不著,那個,要不要進來一起吃宵夜?」舅公沒有多問,給了一個讓耕司出乎意料的回答。

小昏鬆了口氣,還好能矇混過關。

「當然好呀,我好餓呢,對吧,耕司。」

「嗯嗯。」耕司說。

MAZDA停在原處,耕司、小昏與舅公一同往平房方向走去。

舅公煮了一鍋水煮毛豆以及玉米,拿出幾罐啤酒,就這樣和耕司兩人在客廳吃起宵夜。

耕司不敢提起刑人之類的話題,聊天的內容多沒什麼內容,主在消耗時間,不知不覺中過了三十分鐘,桌上食物也吃的差不多。

「舅婆呢?」耕司想到一直沒看到舅婆。他記得舅婆曾經因為舅公好賭輸錢,把積蓄花掉大半的事和舅公鬧的不快。

「這個、她回南部了。」舅公飲下一大口啤酒,「別說這個了,耕司你的女友比上次看起來更成熟美麗了。」

「呵,謝謝,才沒這回事。」小昏答道,也喝下一小杯酒。

「啊,都這麼晚了,我該睡了,你們今晚就睡下來吧,就住之前你們住那間客房吧。」舅公看著時鐘說。

耕司看了小昏一眼,微微點頭。

舅公領著二人到客房,吩咐道:「那個、晚上就不要亂跑了,天黑危險,明天早上我弄好早餐再叫你們起床。」

待舅公走遠,耕司對小昏說道:「還好你有幫我矇混過關,等舅公睡著,我們再偷偷摸黑出去吧。」

「嗯,好。可是你不覺得舅公在隱瞞什麼嗎?感覺他的態度很不自然。」小昏躺在枕頭上,打個呵欠說道。

「這個我沒注意,不管他,先小睡一下吧,手機鬧鐘設定凌晨兩點。」耕司亦感到有些疲憊。

「先晚安。」

「嗯。」

床燈熄滅。








還未待手機響起,耕司已從淺睡中驚醒。

按去鬧鐘,他輕輕搖了小昏幾下。

「小昏,起來,兩點了。」

小昏迷迷糊糊張開雙眼,或許說根本不算張開眼睛,她用口齒不清的聲音答道:「我好睏,頭昏昏的……」

慘了!小昏剛才有喝一點啤酒,完全忘卻她喝酒後便要昏睡的毛病。

好吧,給小昏睡覺,自己行動就好。

耕司起身,替小昏蓋上涼被後,摸黑走出屋內。

舅公剛也有喝酒,現在應該睡死了,耕司心想,雖然有些小變卦,不過計劃應該還是能順利完成。

穿過雞舍,耕司發現小白還沒乖乖回狗屋睡覺,搖著尾巴,不知道在角落玩些什麼。

小白聽見耕司腳步聲,以為耕司又要陪他玩耍,跑到耕司身旁,朝他的手猛舔。

「別鬧了,我現在沒時間陪你玩。」

耕司說話時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出現異狀,在月光下,可以看見被小白舔過的地方染上暗紅,是血,小白嘴巴受傷了嗎?

不對。

小白剛剛在玩的東西是一個麻袋,掀開麻袋的瞬間,直讓耕司頭皮發麻。

舅婆全身鮮血,就這樣裝在裡頭……


「我不是說晚上不要亂跑嗎?」


背部突然傳來被硬物重擊的觸感,耕司跪倒在地。

接著是頭部。

「小昏快跑!」在意識消失前,耕司用僅存力氣大喊。

他倒在地板,眼前一切緩緩縮成一條直線,最後歸於黑暗。


「還剩一個呢。」

那人拖著木棒,往屋內走去。



﹝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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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沒了嗎@@? 好刺激喔>﹏< 一直盯著螢幕看 眼睛都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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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耕司耳旁又響起惱人雜音,是清晰的收音機調頻聲。

我明明沒開收音機啊……唔,頭好痛,是昨晚陪有田喝太多酒的關係吧,應該到了上班時間,可是卻渾身沒力,還是繼續睡好了,唉唉,遲到的話小惇不知道會不會發火。

想著想著,怪聲倒也配合,安靜下來。

不對……還有聲音呀!啊啊,為什麼不能讓我安靜睡覺。

調頻聲轉換為電話聲,「嘟嘟嘟」吵個不停。耕司伸手往旁亂抓,撲了個空,摸不著話筒的他頓時惱火。

放棄啦放棄啦,隨你打吧!我才懶的理你。耕司拉起棉被,整個人鑽進被窩中。

可是電話聲就像刻意和他作對般,始終不肯掛斷,已經響超過五十聲了。

有夠煩。

“喂!是誰啊,你有完沒完!”

耕司也沒拿到話筒,只是在心理暗罵。

『喂,睡飽沒?』

“嗯?”

“我有沒有聽錯……”

『當然沒聽錯。』

“這是夢嗎?你是誰?”

『還有空作夢呀?不起來的話小昏會被殺掉哦。』那人口氣戲謔的說,耕司只感心情變得焦躁不安,心中象徵情緒起伏的平衡木頓時大幅度左右搖擺。

小昏會被殺掉……

夢……

不該在這的……

伸手往臉頰捏去,一點感覺都沒有。

耕司意會到現在是在夢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掙扎,撒然驚覺。

睜眼,黑暗中透著一絲微光。

臉頰,液體流下的觸感。

原來自己是受到攻擊後昏了過去,昏厥前的最後記憶片段,停留在發現舅婆屍體那幕,自己是受到鋼鐵般堅硬物體攻擊而倒地,兇手,應該不是別人。

小昏曾說,舅公的態度反常。依這樣推測,該不會是舅公殺了舅婆,打算處理屍體,只是湊巧碰上我們兩位不速之客,雙方皆不知對方意圖為何,各有所隱瞞地做做表面功夫,等待下手時機。

舅公是刑人?

在吃宵夜時,舅公赤裸著上身,胸口並沒有紫色斑點,目前不知紫色斑點產生所需的時間,是尚未生成,還是……

舅公根本不是在刑人狀態下殺人。

先不論舅婆死因,刑人執行屠戮時,目標只是單一的,且目標尚未氣絕時是不會罷手,再來,從程式上得知,刑人鎖定目標前二十四小時,名單必定會顯示於上面,而現在目標為自己的刑人只有一名,那人也不是舅公。

結論就是,若舅公是攻擊自己的人,那他應為出自自身意願。

是滅口。

舅公想要滅口,撞見舅婆被人發現的他,情急之下心想,既然殺了一人,再殺二、三人也無不可,他想將我們的屍體連同行兇真相一同葬於黃土下,徹底消除於這世上!

「小昏……」急欲尋找女友的耕司聲音嘶啞低沉,身體痛楚根深蒂固,牢牢附著於他的神經上,每動一分,痛就如被水沾濕的宣紙般暈開。

前方傳來女生尖叫聲與男人怒罵聲。

耕司心焦如焚,顧不得疼痛,左手勉力將上半身撐起,扶著牆壁站了起來,拔出腰後的尖刀,搖搖晃晃地往聲音來源前進。

依現在身處的方向推算,聲音是來自豬舍沒錯。

不知是失血緣故還是光線關係,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著聽覺和觸覺移動。雖然目不能識,耕司卻彷彿能清楚看見舅公拿著武器,一臉猙獰朝小昏揮舞的畫面。

跌跌撞撞走進豬舍,撲鼻的臭味越加濃烈,更能讓耕司確信他沒有走錯地方,而其中又有數種聲音穿插在這其中。

豬隻受到驚嚇,發出尖銳哀鳴。

凌亂腳步聲。

武器用力揮擊的咻咻聲。

還有……

「救命──────」

小昏的求救聲。

「我在這!」耕司喊道,試圖吸引攻擊者注意力。

往自身急走而至的腳步訴說著計策成功,此刻,幸運與不幸亦同時降臨。

鐵棍自頭頂極速落下,瞬間,眼前頓見一絲光明。

千鈞一髮不足以形容此情此景,耕司為自己的幸運感到不可思議,他以險險被命中的極短距離避過逼命凶器,臉上彷彿被到鐵器的冰涼感穿透。

豬舍懸掛著一顆黃色小燈泡,暗黃燈光投射在中年男子臉上。扭曲面容反映出他紊亂的心理,雙眼直瞪耕司,眼珠因為出力過度而遍佈血絲,出油臉頰或著汗水更顯油亮。

的確,耕司沒有猜錯。

臉頰抽動,象徵下一次攻擊開啟。

「醒一醒,我知道你不是刑人。」耕司試圖喚回舅公良知。

「怪你來的時機不對。」舅公握緊鐵棍,不為耕司話語動搖。

「這麼做,是一錯再錯,舅婆也是被你殺死的吧?」

「哼。」舅公冷笑,「等我把你們一起埋入土中,不就沒人知道了?現在的台灣那麼亂,少了三個人,沒人會在乎的。」

其實自己和舅公有何不同?

小惇不也因為撞見植二被殺害的現場,而被自己親手活活掐死?

同樣出於自私,那又有何立場要求舅公放過自己?身處這兩件事之間,不同的只
是由掠殺者轉為被掠殺者罷了。

耕司遲疑了。

面前,鐵棍再次高舉。

在作出揮擊動作前,一塊紅磚飛馳而至,擊中舅公臉頰。

攻擊中斷,鐵棍脫手。

「快走!」小昏拉著恍神的耕司往外逃去。

耕司這才發現差點因為自己的恍神而沒命,負傷的他顛顛簸簸地隨小昏跑出豬舍。

倒地的舅公臉上躺著血,鮮血更點燃他的怒意,杵著鐵棍,憤然站起。

「不行,我現在的速度只會拖累你。」耕司遞過車鑰匙,「你還記得怎麼開車吧?由我纏著舅公,你先去開車。」小昏曾和耕司學過一點點開車技巧。

「那你呢?」

「將車開到門口庭院會合,我會設法撐到那時候。」對於小昏,耕司十分愧疚,最好的情況當然是二人一起逃出,若不行,最少也要讓小昏活著出去。

小昏點頭,抬腿往MAZDA方向急奔。

耕司反手握刀,他明白此時言語已是多餘,現在就將沒必要的懺悔收起,全心應敵。

搶先出手。

刀刃橫向直取對手喉頭。

不料,一吋長一吋強,鐵棍打中耕司右手,瓦解攻勢。

耕司鬆手,短刀落下,左手穩穩接刀,跨步拉近距離,捨身一擊。

銀刃入肉三分,耕司趁勝追擊,右拳撲向對方面門,砰的一拳,舅公卻無如耕司所料的倒下,而是以攻擊代替防禦,結結實實的頭槌衝撞耕司額頭。

倒下的是耕司。

舅公一生務農,年紀雖長,身體仍然練的結實,加上耕司受傷在先,實力驟減,雙方搏命起來勝負在六四之間。

耕司雙手向後撐地為施力點,一腳踢中舅公膝蓋,乘著舅公身體往前傾倒之際,抓住他的兩臂,雙足頂住其腹部,進行背地拋摔。

豬群驚慌發出尖銳嚎叫,舅公整個人就這樣摔進豬圈裡。

耕司清楚身體正逼近極限,此時撤退自是最好時機,他拾起刀,退出豬舍,豬舍門旁放有許多廢棄雜物,耕司使勁拉過櫃子、桌子、木箱等物頂住出口。

待小昏將車開來,便可安然逃離。

沒一會,耕司感受到背後傳出撞擊,舅公正打算破門而出,不過撞擊兩三次後就驀忽停止。

難道舅公放棄了?

不可能……

在耕司心生懷疑時,豬舍旁發出物體落入水中之聲響。

原以為豬舍窗戶皆有裝上鐵窗,不經由大門是沒有其他出口的,卻疏忽掉豬舍側面上方有個只用木片稍微遮擋的氣窗,氣窗下就是排水池,豬隻糞尿會流至那裡,舅公就是從那脫出的吧。

戰戰兢兢地走近排水池,果然,旁邊柏油地上留有腳印。

腳印行進的方向,正是停車之處……

與小昏的對話被舅公聽見?如果是的話,那麼他一定會去阻止小昏把車開走。

拖著越見沉重的身體,耕司往腳印方向追去,沒走多久,便發現MAZDA就停在前方視線可及處。

看著已經熄火的車子,耕司擔心起小昏,此時一隻纖細的手輕拍耕司。

是小昏。

她剛就躲在耕司周圍,看見耕司走近,趕緊上前叫住耕司。

「我搞砸了……」小昏氣喘吁吁的繼續說,「光發動車子就花不少時間,而且不敢開太快,怕掉進漁池……剛看見你舅公走近,也不敢開車撞他,就嚇的拋下車逃走了。」小昏越說越小聲。

「那,舅公呢?」

「他以為我往倉庫那去了,我先躲起來,然後繞道來這。」

耕司先是暗喜,以為就能趁機逃跑,但仔細想想,總不覺得事情能夠如此簡單擺平。

「車鑰匙被拔走了……」小昏抱歉的說。

果然不能簡單擺平。

「得想辦法取回鑰匙。」耕司走向MAZDA,想取出十字弓作為武器,遠距離偷襲絕對比近身搏鬥有利。

十字弓不在車裡,連同箭矢亦少了幾隻。

對自身有利的武器落在對方手上,敵漲我消的情勢越加明顯。

耕司凝神沉思,欲想出應對方法,這時他注意到小白正在周圍徘徊,要是小白以為自己要和他玩耍,而放聲大吠,那麼位置就會暴露出來。

對了。

不如……










玉米田內,男子動作誇張地四處張望,舉止如同發狂野獸,尋找著獵物。

手中的十字弓已裝上箭矢,就等著射向獵物,在獵物無助的倒地哀鳴時,再用腰際那把自倉庫找出、有著銳利尖頭的鋼筋刺破他們的腦袋。

膝蓋還在痛,走路變得一拐一拐,身體又沾滿了噁心的豬屎,真是可惡、令人屈辱呀……

就跟家裡那個黃臉婆一樣可惡,殺她的時候很過癮,所以越可惡的人殺起來應該越過癮,希望等一下虐殺獵物時能跟上次一樣擁有相同快感啊。

找不到,找不到,還是找不到。

躲去哪了呢?

快出來讓我射穿身體呀。

你們逃不了的,鑰匙可是在我口袋裡。

嗯?

小白的叫聲。

代表你們就躲在那囉。

我來了,我來了。

來射穿你們的身體了。

四周黑漆漆的,你們隱藏在黑暗中顫抖對吧,快出來,是瞧不起我嗎?我可是長輩耶。

沒關係,我自己找。

啊!

終於耐不住恐懼拔腿逃跑了嗎?

是小昏嗎?還是耕司呢?

可真會跑。

「咻。」箭矢失了準頭,射中牆壁。

媽的!

你們這次再也逃不掉的。

可惡,可惡的腿,再跑快點呀,就快追上了,媽的、媽的!

嗯嗯,人呢?

啊!發現了,終於跑不動了嗎?

躲在飼料桶後面喘息,天真的耕司,以為我不會看見啊?

對,就是這樣裝入箭矢,把弓抬起,用準心瞄準好,手可不能抖,會射偏的。

「咻。」箭矢離弦,產生尖銳破音。

射中了。

可憐的耕司,還準備這把稱手的武器給我用,忘記我有教過你十字弓該怎麼射才會準確命中目標嗎?唉唉,當時也不知道我竟然會有拿弓瞄準你的一天

你的肩膀很痛吧?

沒關係,很快就不痛了。

剛才下手時候太輕,導致你還能反抗我,這次絕對不會失手。

上前。

鋼筋尖端瞄準耕司後腦。

插入。

四周無聲。

拔起。

腦漿與血混著濺出。

一路好走,耕司。

嗯?

死都死了,血還噴的我一身都是。

啊……

為什麼感覺體力正急速流失,眼前一片模糊。

不對,血是從我的喉嚨噴出……









看著舅公先是雙膝跪地,接著整個人如失去平衡般傾倒,耕司再三檢查,直到其完全失去生命跡象後,才安心放下手中短刀。

先前處於劣勢中的耕司,急中生智,他決定運用黑夜環境佈下陷阱,首先先與小昏合力將植二尚未完全僵硬的屍體抬出,置於倒大型飼料桶後,只露出胸口以上部份。

陷阱設於豬舍旁T字形地形的I部分中段,所以無論舅公到時從左或右方向闖入,看見的都只是植二的後腦杓。

再來就是猜舅公會從左方出現還是右方了,這可是關於誘餌配置的重要問題。

按照小昏說法,舅公很可能是穿過舊倉庫,往玉米田方向走,這是較有可能的推測。

玉米田→平房→豬舍→雞舍→舊倉庫

這是環繞魚池的建築物左至右排序。

那麼,賭一賭,誘餌就配置在平房外。

誘餌的任務具有很高危險性,耕司很想親自出馬,不過,誘餌的必須有腳程的,這點自己現在不如小昏,何況本身還要擔任攻擊手,身兼二職可不比分工合作。

兩人討論之下,還是決定由小昏擔綱。

小白的習性是只要認識的人拍手,牠便會應和似放生大吠,耕司就是想利用這點吸引舅公。

在小白連聲大吠後,計劃展開。

耕司躲在牆角黑暗隱蔽處,小昏屈身在平房外等待,預備起跑姿勢。

遠處,月光拉長人影,他來了。

所料不差,賭對方向。

小昏認為距離適當時後,開始往陷阱方向起跑,S型跑法的她,讓十字弓難以瞄準,避過背後一箭。

短程距離小昏速度不輸男生,加上舅公腿上有傷,距離完全拉開。

接著,加快速度,躲入預先設定好的樹叢內。

剩下的,就是祈禱舅公會被植二屍體所吸引。耕司屏住氣息,腳步聲越來越近,氣氛

上刀。

這一擊若不中,後果不堪設想。

來人停下腳步。

從耕司所在位置,能夠清楚看見對方一舉一動。

耕司盤算,就算舅公發現那不是自己也無所謂,只要他稍微露出遲疑,就是
出手時機。

但,情況比耕司想的還好,運氣完全倒向己方。

獵物上勾。

舅公開始攻擊植二。

在舅公抽出鋼筋,瞄準植二後腦之際,耕司也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

兩人同時出手!

利刃俐落地往舅公脖子抹去,也為他的人生畫下句點。







「你還有力氣挖土嗎?先去處理傷口好不好?」小昏關心耕司的傷勢。

連同舅公舅婆,一共四具屍體。

植二還被鞭屍過……

要處理完畢十分耗費體力。

「嗯,我知道附近有間小診所有在處理外傷,到時候再折回吧。」耕司從舅公口袋拿出車鑰匙。

「這麼晚了還有營業嗎?」

「是個密醫,敲門叫他起床。搞不好他現在也正在幹活。」

「我來開車?」小昏問。

「哈,怕你掉進池塘。」耕司微笑回答,話才說完,笑容停止,補上的是吃驚地神情。


小昏和自己的手機都沒響才對啊。


可是卻清楚聽見鈴聲,是和夢中是一樣的嘟嘟聲。


而且還是從他的耳朵內傳出。


“是誰?” 耕司疑問。


『是我。』



﹝十ㄧ章完﹞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刑人

﹝十二﹞


重重關上鐵門,鼎為一臉不悅的走進客廳。

從出門到現在,老媽依然像個馬鈴薯般陷在沙發裡,她已經連續看了十多個小時新聞,深深活在刑人的恐懼中。

也是啦,畢竟刑人還誇張到破窗而入闖到家中呢。

二個小時多前,一名少年撞破落地窗,朝著在餐廳中吃稀飯的中風老爸展開攻擊,老爸,也就是那個老不死,竟然還知道轉移刑人目標的方式,所謂虎毒不食子,中風老不死癡呆蟲鑽入腦,當場失禁挫屎也就算,還對著刑人喊著:「林鼎為。」

把炸彈拋給親生兒子,真有他的。不過好險自己也不惶多讓,二話不說喊了愛舔老婆屁眼的妻奴老哥林鼎鈞,老哥情急之下難得一展雄風,他這輩子除了自己擦屁股外,就屬這次最英勇,把炸彈再拋給狗娘養的大嫂。

就這樣,少年刑人被這團結的一家子玩掛,十七兩翹翹、魂歸離恨天、飛去仙山賣豆乾。

事後,老媽尖叫到沙啞,叫累後繼續化身為馬鈴薯陷在沙發裡。

老哥低著頭,一邊掃老爸的屎尿一邊挨老婆罵。

大嫂氣極敗壞,氣老哥不該把刑人轉移到她身上,罵說老哥一定是想殺死她,好去第四台的婚姻仲介頻道選外籍新娘,大嫂越說越氣,只差沒一把抓起老爸的屎往老哥臉上丟。

一具屍體就這樣安詳的躺在客廳。

如果放著不管,會不會比死老鼠還臭?屍體可能會長毒屍菇出來,等到收成,就可以採來煮湯孝敬老爸老媽,遺產早日分分,一了百了。

鼎為最後終於決定,還是親自動手載去附近農田隨便埋埋吧,他認為積點陰德說不定陰莖還會變長。

將屍體扔至休旅車上,接著到五金行買了把鐵鏟,第一次做土公仔的他賣力地挖土掩埋屍體,倒也不是覺得埋深點較不容易被發現,只是挖土挖上癮罷了。

其實,他認為這兩個小時還挺充實有趣,是難得的人生體驗。

回到家,那股屎尿味還餘韻猶存。

鼎為嘆口氣,搖搖頭。

他二十二歲,待業中,目前志願是等到老爸死掉拿遺產後遠走高飛。

「鼎為接電話。」老媽手機響起,她用台語說道,玩弄那無聊的諧音笑話。

鼎為理都不想理,不屑一顧的走回房間,打開電腦螢幕。

現在藉由網路觀察刑人在台灣激起的恐慌漣漪,是鼎為最感興趣的事。

連上熱門時事討論版,刑人是現在最HOT的話題。



【攻略】我和朋友幹掉一隻刑人了! 人氣:30628 回應:203

發表人:(showtime2003)俠盜修車手

還以為刑人多恐怖Orz

原來只要三個人結伴而行就沒問題了:)

互相轉移,沒在怕的,等到刑人斷氣就像掃蟑螂般掃出去就行啦!

(迷之音:沒蟑螂那麼好掃啦)



【尋求協助】我好像殺了人…… 人氣:25404 回應:65

發表人:(bbb5566)終極小祥

如題。

大家幫幫我。



【恐懼】到底我什麼時候會跑出去殺人? 人氣:18360 回應:73

發表人:(kouika) kouika

變成刑人的話,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去!

我想自殺……真的!



【幹】刑人有種來相殺啦! 人氣:3005 回應:17

發表人:(dudusex)蘆洲帥器的國中生

本文涉及人身攻擊與謾罵,已由板主(cindy)真‧學長 刪除。



【問題】大家有遇過刑人嗎? 人氣:10253 回應:236

發表人:(stu86911)小武七次郎

聽說巷口有個不認識的歐吉桑被刺死,兇手消失無蹤。

不知道是不是被刑人殺掉的耶。

大家分享一下相關經驗吧!



【心情】爸爸已永遠離開我們。 人氣:20804 回應:197

發表人:(srm90075)天使星砂

昨晚,吃完晚餐。

爸爸說要去附近小雜貨店買包香菸。

我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偷買點小點心、零嘴給我和妹妹,沒想到爸爸卻一去不回。

雜貨店老闆娘親眼目睹,爸爸抽出店內的水果刀,朝著另一位來買東西的小妹妹猛砍……

後來巡邏警方趕到,將爸爸逮捕,沒多久,爸爸就斷氣了。

現在心情好亂,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家身上……




【問題】刑人殺人,有罪?  人氣:9854  回應:56

發表人:(david4566)醒惡者

對於無法控制自身行為的人,法律上是無罪的吧?

那麼,警方有將刑人逮捕的必要嗎?

刑人被逮捕後突然死亡的消息頻傳,硬要去抓這些人,只會造成無謂的死傷。




【分享】刑人真好用,可以拿來陷害討厭的人。 人氣:982  回應:15

發表人:(okokyesno)我是來亂的

我已經想好要念誰的名字啦,哈哈,你死定了XD




【情報】刑人網站又更新了!  人氣:321 回應:3

發表人:(Nike13boy)十三代男孩

啊,大家的首頁應該都還是被綁架的狀態,我的提醒是多餘的。




【心得】關於刑人,我的一些看法。 人氣:3  回應:0

發表人:(king8egg)K8E

嚴格來說,刑人的興起只不過一天半的時候,短短時間內,它卻對社會造成莫大影響。

剛開始,我以為刑人和活人生吃、惡靈古堡系列的殭屍相去無幾,只不過是一種疑似受到感染,瘋狂殺人的生物,只要軍隊展開撲滅行動即可消除。

但在深入研究後,發現刑人和殭屍大大不同。

刑人在外表上與正常人無異,難以辨別,換言之,受感染(目前還不知原因,故先用感染一詞)的人,也只有在啟動殺人機制時才會變為刑人,

這樣,要加以集中控制受感染者行動實在困難,宛如生活中有無數顆不定時炸彈。

刑人還有一個宛若小時候團體遊戲「打擊魔鬼」的規則存在,被攻擊者能夠轉移刑人目前的目標。

為何要添加這個看似無謂的規則?

設計出不給目標存活機會的殺人兵器不是比較好嗎……

我幻想自己就是製造出刑人的幕後主使,設法推敲他的心思。

第一個閃過腦中的想法,便是主使者打算讓人們相互陷害設計,就像小時候玩打擊魔鬼時,會刻意讓某某人遭到攻擊。

這麼想的確想的通,但又有一個矛盾的規則出現,「發生第三次轉移目標情況時,刑人自我毀滅。」

太多餘的規則了!

幹麻把自己的殺人兵器給弄死?這樣不就大大減低了刑人對於殺人的效能。只要三人成群結夥,那麼不就可以避免遭受刑人殺害了?輕鬆解決刑人根本不是難事。

於是,我決定換個角度思考。

要是自己就是刑人,或是很有可能成為刑人,那該怎麼辦……

胸口紫斑為辨認自己是否已經成為刑人過的依據,要是有天洗澡突然發現自己胸口有塊紫斑,心情必是忐忑不安,因為被警方逮捕可是要立即暴斃,不是鬧著玩啊。

剛剛看了一篇討論,關於刑人是否有罪的探討,刑人確實無辜,將來是否有警方保護刑人的政策出現,還不得而知,留待日後觀察。

另外,不知是否被感染的自己,還需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不知自己何時會成為成為刑人,幸運的話能夠順利殺死目標,不幸的話,就得這樣莫名奇妙死去。

轉移目標、三次即死的這兩項規則,根據我推測,這是用來增加刑人死亡率用。

比起成為刑人目標的人,成為刑人更為悲哀。

人在得知自己時日無多時,行徑會變得異常瘋狂,看看那被討論到爛的話題「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會怎樣?」,其中答案不乏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等,那麼,成天擔心自己是否會成為刑人的人們,當忍耐到了極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還有一個問題存在,我曾捫心自問,要是自己身邊的人變成刑人,我會如何處理?深思過後的答案是:當我知道變成刑人的生存率極低時,為了拯救自己心愛、想保護的人,我會代替成為刑人的朋友、家人、愛人,去消滅那個目標。

「刑人預先設定之目標死亡時,刑人取消此回行動。」先前一直弄不懂這個規則的真正意義,現在我明白了。

要是你明天知道自己會變成刑人,而目標就是某某某。

你會怎麼做?

我猜你會在明天前,就先動手殺了那人。

這是多麼恐怖的事。

大概過不久,就會有得知刑人目標為何的方法出現。

我等著。

因為這才是幕後主使所想要的結果。

目標名單一出現,人類便設法將其殺除,因為害怕自己成為刑人。

刑人只會攻擊,並沒有思考能力、策略、詭計……

可是人類有。

刑人會被轉移目標,會受制於三次轉移的規則……

可是人類不會。

要摧毀人類社會,有什麼方法,好過讓人們自相殘殺呢?

最後,附上我的網誌網址:http://www.wretch.cc/blog/king8egg

歡迎有興趣的人一同入內討論,留言在留言板即可。

謝謝。

本文歡迎轉載。









看完成堆討論串,鼎為感到雙眼十分疲憊。

K8E的留言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原來刑人的可怕之處在這啊……」鼎為抱著自己大腿,自言自語道。

他一直以為刑人沒什麼好可怕的,只要轉移目標給其他人就好,卻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刑人這個問題。

該怎麼辦,現在又沒有知道刑人目標為何的方法,想提早解決目標也不行呀!

乾脆逃去深山,然後把自己綁起來好了。

對……就是這樣!

這樣就不會被殺掉啦,哈哈哈。

這個念頭在他的心中快速膨脹。

鼎為開始發狂似的收拾衣物、日常用品,以及將所有的積蓄拿出。

看著所剩無幾的鈔票,鼎為歇斯底里的大叫:「不夠,不夠不夠不夠!這些錢哪夠我一個人生活,媽的,老媽、老爸,快給我錢啦!」

原已經入睡的其他家人,在鼎為的高分貝音量下紛紛驚醒。

「大半夜的你吵什麼啊!」躺在沙發上睡著的老媽率先發難。

「我要錢,快給我錢!」鼎為走到客廳,嚷道。

「要錢做什麼?」

「我要逃走,遠走高飛,逃得遠遠的。」,鼎為伸手道:「所以,快給我錢。」

「發什麼神經,快去睡覺!」老媽聽完鼎為的胡言亂語後,更是火上加火。

「幹!錢拿來,你他媽的,我是你兒子啊。」鼎為要錢不成,氣急敗壞的對著老媽狂吠。

接著,老哥與大嫂也來到客廳。

「喂,弟弟,你失業在家做米蟲就算了,現在還對媽媽沒禮貌,到底在幹什麼啊你。」老哥訓斥道。

「操你的,你最有禮貌,吃屎都用刀叉是不是。這裡沒你的事,滾回房間舔那八婆婊子的屁眼啦!」話說完,鼎為奸笑了一下,接著問:「不然,你給我錢好不好?」

「不要做夢了,乖乖回房間睡覺。」對於家中這個行為思考皆異於常人的弟弟,身為哥哥的鼎均感到十分無奈。

「唉唉,鼎均,你怎麼有這種低能弟弟啊?」大嫂加入戰局,用刻薄的音調說道。

「我再問一次,有沒有人要給我錢。」鼎為大怒。

「老爸都中風在家休養了,你就能不能體諒體諒他嗎?乖乖去睡吧。」

「就是啊,你哥多乖,不像你,從小就陰陽怪氣的。」老媽說。

「對嘛對嘛。」大嫂補上。

鼎為氣到全身顫抖。

「好了,乖,去睡吧,我明天再給你一百塊去租漫畫看,行了吧?」哥哥勸道。

「你他媽的──────我幹!!」鼎為走回房間。

眾人以為鼎為就此放棄,回房乖乖睡覺,沒想到鼎為卻抓著一支球棒衝出。

鼎為瘋狂毆打老哥。

鼎均無力還手,被打倒在地。

「媽的、媽的、不准看不起我,給我錢!幹、幹、幹!」一連揍了十幾棍,鼎為這才停手。

「現在,誰還敢不給我錢!」鼎為用棒球棍指著老媽與大嫂問。

二個女人如驚弓之鳥,各自連滾帶爬的跑回房間拿錢包。

鼎為數了數二人手中鈔票,一共二萬二千元。

「嗯,拿太多不好,我會亂花,拿一萬就好,剩下還你們。」鼎為開心地說。

「你到底要去哪?」老媽小聲的問。

「山裡面啊。等我回來,領到老爸遺產後再還你們錢。」鼎為拎著行李,拿起車鑰匙,步出家門。

他發動銀色休旅車,目標為不知名的山區。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刑人

﹝十三﹞




清晨,陽光淡淡的。

有多少雙疲憊的眼睛徹夜未眠?

看著穿過透明玻璃洩進屋內的光線,內心得到一絲安全感。

闔上眼眸,入睡。

一覺醒來,生活反本還原,

是眾人所希冀的。

可惜現實往往不能盡如人意。

惡夢依然,

如影隨形。




耕司發動引擎,車身震動。

傷口包紮完、服下止痛藥,身體似乎恢復許多,車身震動時,後腦已不會感到疼痛。

離開診所後,二人回過頭處理屍體,原以為挖一個四人份的大坑洞是件苦差事,沒想到準備動手時,意外在舊倉庫附近發現到已經挖好的現成大洞。尺寸裝三人剛剛好,勉強塞的下四人,坑應該是舅公昨晚事先挖好的,只是他應該沒想到,辛苦挖出來的,就是自己未來要長眠的墓穴。

合力搬移屍體,填平黃土,過程多舛的埋屍計畫宣告完成。

雖輕鬆了一個步驟,但完工時仍然是體力透支,累垮的兩人躲回車上淺眠一陣,清醒後東方已白。

車門打開。

借用舅公家浴室,沖完澡、洗去狼狽,換上一身新裝的小昏恢復為俏麗少女,她鑽進車內,說道:「嗯,這件新襯衫你穿起來不錯嘛。」

「是啊,只希望別再弄髒。」耕司替那件深埋於地下的染血上衣感到惋惜,而小昏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的衣服,男生T恤給女生穿起來也頗好看的。

「啊……」小昏伸個懶腰,「事情處理完了。睡個覺起來,感覺昨晚的事很不真實耶,就像夢一樣。」

聽到這句話,耕司忽然欣羨起經歷這種事後,還能安然入睡的小昏。

「嗯。」耕司本想一語帶過,可是又想到,從解決舅公後到現在,和小昏在診所、車上、埋屍時幾乎都沒什麼交談,小昏一定是想替自己打氣,才會故作開朗吧,若自己仍是一臉要死不活,她會非常失望且擔心。

要提什麼話題好……

其實自己對於小昏昨晚如何從房間甦醒,安然逃至豬舍的那段經歷十分好奇,但現在提也不是時候,小昏好不容易展露笑顏,講這種事會勾起她的不好回憶。

想不出好話題,那麼,乾脆直接帶入主題。

「事情還沒完,接下來……」耕司話才說一半,便被小昏打斷。

「接下來是要回家嗎?」小昏問。

「不,我想去高雄。」

「啊?不回家嗎?為什麼呢?」小昏語氣不算驚訝,沒有那種聽到不合理腦筋急轉彎答案時,大呼不合理的口氣。

耕司歪著頭思考,說:「這個嘛,只能先用一言難盡這成語來回答你。」

「先送你回家,然後我搭火車南下好嗎?」耕司問。

「欸,都認識我那麼久,還說這種蠢話。」小昏,「你是N極我就是S極,黏在一起,分不開的。車嘛,就跟我爸借久一點囉。」

小昏果然不是普通少女,思維模式令耕司無法捉摸。

「啊?真的?」

「懷疑啊?走啊,高雄就高雄,反正路途遙遠,你的一言難盡再慢慢長話短說就可以了。」小昏手指前方,喊著:「出發!」模樣就像個準備去郊遊的活潑女孩。

「好吧,等我整理出個表達方式再慢慢說好了。有你在身邊我也較放心……」耕司踩下油門,準備南下。








鼎為像個無頭蒼蠅,開著車在市區亂晃。離開家門沒多久,他便停車在路旁打起瞌睡,所以根本沒前進多少。

或許不該用無頭蒼蠅稱呼他,鼎為是有目標的,只是還沒決定好目標是台灣五大山脈中的哪一座山。

「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個阿里山,那我要去哪座山。」他哼著自創小調,努力思考究竟哪座山適合躲藏。

回想起國中地理課時,老師曾說過泰山是一座好山,因為登泰山而小天下。而泰山在記憶中,地處台灣最南端,山下有美麗的海域及珊瑚礁,為著名避暑勝地,要不是沒上高中,說不定還有機會去泰山畢業旅行勒。

「嗯嗯,去泰山好了。聽說泰山特產仙草蜜,喝了退火,說不定屁股上的痘痘還會因此消去。」鼎為開心地自言自語。

他決定好目標。

方向盤一轉,往高速公路方向駛去。









風景向後飛去,眼前車輛並不多,一路順暢。

耕司往身旁一望,小昏已經熟睡。

是物極必反的關係嗎?徹夜未曾好好入睡過的身體竟格外地有精神,疲憊隨著車子前進而被拋出,越開、精神越好。

只希望這不是迴光返照。

之前雖然有小歇一會,但只要一閉上雙眼,令人不堪的畫面就隨即浮現,像台失控投影機,無論如何努力,畫面關也關不掉,小惇、植二、舅公,三人死狀如藤蔓般緊緊纏繞住耕司,由不得他片刻喘息。

既然現在有精神,耕司也不打算把精力放在無謂的痛苦回憶中,拉回現實面,他思考著未來。

昨夜,耳畔傳出說話聲,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先前那些噪音,就好像是為了這次的對談而準備。

舉例來說,就像基地要發射通訊電波給一艘迷失航道的船,而在通訊前,需要做些尋找、調頻動作。

那些雜音,便是這樣來的吧。

當基地尋找到那迷失航道的船時,對船長說了幾句話:「疑惑嗎?這不是幻覺,是我在和你對話。不需懷疑,想知道真相,就照我的話去作,時間有限,耕司,快往高雄市去,路上我會再和你連絡。」

語調平和,是個少年的聲音,耕司相信這不是幻覺,是某人用特殊方法給他的訊息。

在診所接受治療時,耕司猶豫,究竟要不要照那人的話去作,仔細想想,自己的確就像艘迷失航道的船,待治好傷,可能就是躲回小昏家,然後等著變成刑人、被刑人追殺。

這訊息一定有什麼涵義……

「試一試吧。」當時躺在手術台上的耕司對自己說道。

於是,情況就如現在這樣,耕司駕駛著車,往未知目標筆直前進。

他亦滿腹疑問。

充滿不安定要素的未來,究竟會演變至何種地步?









一路南下,鼎為通過楊梅、湖口二收費站,心想大概還要通過六七個收費站才會到達泰山收費站,只要過了泰山收費站,傳說中的泰山就不遠了

忽然,他想起自己竟然愚昧的沒攜帶電腦出門,明明哥哥房間有台筆記型電腦呀,在山裡要是收不到資訊,等到哪天刑人已經消失,大家正夜夜狂歡時,自己卻還在山上當山頂洞人捉魚打獵,陪排球威爾森說話。

算了算,原先自己擁有的一千多塊,加上媽媽給的一萬,撇開生活費不算,要是一萬一能夠買到筆記型電腦,那老爸不就變兔子了。

恨啊,沒拿到老爸的遺產,怎麼買筆記型電腦!

不如效法小時候讀過的水滸傳兒童版,裡頭一百零八條好漢中,猶記得有個傢伙叫做梁山伯的,下山時搶了個南蠻美人叫做祝融夫人,沒錯,就是搶,沒錢買就用搶的。

鼎為竊笑。







沉溺於深思中,耕司不知不覺過了員林收費站。

也因為集中精神緣故,音響播放的廣播節目內容他也沒聽進耳裡。

他重頭整理數天來的一切,從毫無頭緒中發現一點,就是刑人事件開始後,自己的思維模式彷彿被制約。

以一探楓糖樹網站這例子來說,要是以前的自己,沒有萬全準備和深思熟慮前,是不會行動的,而當時的思維已完全一反常態。

是多心嗎?

人本來就在應付不同事件時會產生不同的應變措施,冷靜、沉著的自己可能也只是在既定印象中的自我限定,在環境所逼下,容易受到破壞。

進行著跳躍式思考的耕司忽然想起,高中時某堂課,老師提到「淺意識廣告」這課外名詞,讓當時正呆呆望著窗外看小鳥的他頓時起了興趣聽講。

※淺意識廣告:在淺意識之下訴求的廣告。在電視或戲院的銀幕或廣播等,已不可能認知的速度或音量送出訊息,為購買行動提供充分刺激的廣告。一九五七年,美國的J‧畢凱利公司和普萊塞斯及依庫衣普曼公司,同時發表了這個方式的實驗結果。根據實驗結果發現,如果在三千分之一秒至二十分之一秒間,在節目進行的畫面中,每隔五秒讓廣告閃現的話,觀眾雖無法看到及意識到,但會留在意識中。其結果是,爆米花的營業額提升五成,可口可樂提升三成。其後,FTC(聯邦通商委員會)指其牽涉倫理性的問題,採取禁止措施。

淺意識廣告能夠在人類不自覺的情況下,將所想要達到的目的植入人的淺意識中,因而影響其行為。

在考慮埋屍地點時,第一時間內,舅公家的影像便清楚浮現於腦海內,就算萌起「啊,不好吧,還是去別的地方埋。」的念頭,也只是稍縱即逝,而往舅公家前進的執著逐漸膨脹。

嚴格來說,連去病房探望有田、挖出右臂密碼、前往高雄、殺死小惇等,都是「想」與「做」一氣呵成,宛如喝醉酒時,思考與動作皆為一直線的感覺。

淺意識已被某種東西影響,導致思維被控制?

是巧合?還是自己太穿鑿附會?

……換個角度想想,若在所有電視台撥放帶有殺人畫面的淺意識廣告,這樣不就有催眠術中集體催眠的效果,那麼,再結合某種「暗示」來加以啟動,刑人就這麼出現了。

「嘖。」耕司搖搖頭,還真是天馬行空的假設。

匹然,一個畫面浮現,耕司差點因吃驚而踩下煞車。

電腦……程式……

險險忘卻名單上還有林鼎為這個人,照時間推算,林鼎為距離成為刑人只剩兩小時,但兩小時後僅代表「啟動」,啟動後應還有緩衝時間,畢竟要追上從中壢南下移動的自己,刑人肯定也需花費一番功夫。

車上只備有從家中搬出的主機,螢幕還留在家裡。沒有放台筆記型電腦在身邊確實不便,若短期內無法返回中壢,得要準備一台筆記電腦在身邊掌握情報,而且,程式這個有利武器的功能尚未完全摸透,還須徹底研究。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應付即將到來的危機,兩個小時很快,必須在這之前先想好應變對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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