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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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始終相信在某個地方有人會想起我,就像我也會不經意地想起某些人。

  如果能夠……假裝時光是靜止的好嗎?時光無法倒流,是否可以「假裝」相逢的那一刻
是靜止的,就算不是那麼的美好,還是可以給彼此遞個微笑,或者一起拋下拘謹相互擁抱。

  我叫杜霏霏,是個極度容易被感動的人,有時是影視裡的對白或畫面,有時是一首歌,
或者只是閱讀了某篇文章,就足以讓自己心裡飄起一陣毛毛細雨。

  也許是名字取的不好,從小就是個愛哭鬼,上了國中以後,才逐漸改掉愛哭的毛病,但
想東想西的壞習慣依舊沒有改變多少。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麼要給我取這麼一個「濕氣太重」
,又「帶水過多」的名字,媽媽沒多說什麼,只笑著表示說,「霏」字是一個很浪漫的字。

  浪漫的名字就會使一個人比較懂得或者是變的浪漫嗎?自己可一點也沒感覺到,至少認
識我的人都不曾提到過,反而如我所知的──「霏」字──多愁善感──帶水過多。難怪我
特別喜愛雨天,喜歡淋雨的感覺,可是我也害怕雨天,因為雨天容易使我憂慮,這可能有點
矛盾,想必都是名字帶來的後遺症吧。

  我並沒有要責怪父母給的名字不好,至少它很容易就讓人記住,自小到大都是這樣,雖
然它並不是什響亮的常用名字,但它已經不須要刻意就可以讓人注意到,是好是壞,實在很
難說的清,這如同我在愛上雨天之後又討厭雨天一樣。

  出了社會後,我愛發愁的個性似乎沒有好轉多少,除了工作上,我絕對可以做到很果斷
的處理,不論遇到任何困難的問題大小,我都能把事情處理的漂亮圓滿,讓眾人皆大歡喜,
所以「前途」走的還算順遂,但私底下的自己卻有點糟,尤其是感情方面。

  於是「過度多愁善感又非常理智的人」,就成了親朋好友們替我個性上所下的註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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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相逢這一刻《一》

《一》

  「姊,這份工作我打算做到下個月底,所以……」,這是我在工作上的「弟」今早給我
的第一句話。

  「你已經找到更好的發展?」和多數人一樣,希望更換新的工作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是的。」弟的語調直接而堅定,彷彿一切已成定局。

  「很好,如果你覺得這裡不適合就離開吧。」

  「姊……謝謝妳在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

  「別這麼客氣,我對每個人都一樣。」自己倒不覺得曾對誰特別,也許是喊他為「弟」
的關係,接觸的時間多了,才會錯生對他有特別的照顧。

  「別忘了,以後還是要繼續加油哦。」拍拍弟的肩膀,也送他一個微笑。

  弟點點頭,眼睛因為微笑而彎成兩道快樂的孤線,臉上有了少有的的喜悅與自信。這一
年多以來如親人般的情感,自是萬般不捨,但祝福是一定要有的。

  礙於是上班時間,我們無法多做交談,看著弟回到座位的背影,我的思緒轉呀轉的,竟
轉到了前一晚在伊媚兒裡看到的某段文字裡--在街道上與你擦身而過的某個人,也許就是
你生命中的愛……這個人會是弟嗎?

  我一直記得弟曾提及的夢想,雖然它是那麼的不夠確定。但對於弟的想法或做法我總是
給予百分之百的鼓勵與支持,即使是像這一次,我們也許將會面對長久的分離。但誰都不應
該自私,誰都不應該想拘束誰,相識並不是為了要讓對方有所牽絆的,記得在揮手說再見的
時候帶著彼此的祝福離開,這樣就夠了。

  一直覺得生活上有許多事的發生,總有些是讓人那麼的措手不及,好似預定好時間的炸
藥,時候到了,就必須炸開。有緣便能相聚,分離只是一個遲早,我始終希望弟能朝向更遠
大的目標。今天,就當它是這個夢想將要實現的開始吧。

  弟姓徐,有個亮眼的名字──皓天。想起初來報到的他,陌生的環境與內向的個性,使
他挫折連連,幾度想罷手逃脫,卻又方向茫然。初進公司的皓天和我分屬不同的單位,直到
因緣際會的那一天,轉至我的單位來,在工作上我們才有了真正的交集,相處的機會才變多
了。

  「姊,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

  「姊,我該如何處理那件事?」

  「姊,那些檔案要如何建立?」

  「姊,這個我來做……」

  皓天的座位就在我對面,抬頭時還能與他對望,轉調我單位的那天,不經意發現他正用
一雙孤單無助的眼神望向我這裡……也許只是巧合,實不忍見他如此落寞徬徨,亦不忍見他
再輪調其他單位,於是我主動與他示好,先行了解職務定位與工作內容,自願負起指導他有
關工作上的一切。

  熟稔之後,除了工作之外,我們也常聊到一些個人生活上的瑣事,自動以姊弟相稱,他
說直呼其名會讓他少了自在感……

  「姊,這是我家附近新開的糕餅店做的,妳要不要嚐嚐?」

  「姊,妳那裡還有咖啡嗎?」

  「姊,我這裡有前些日子才下線的院線片,妳帶回去看吧……」

  「姊,妳看起來好像有心事……」

  我們會像兄弟姊妹般打打鬧鬧,分享心事時尤勝親人幾分。算起來我不過是虛長弟兩三
歲,他卻喜歡「姊姊」長、「姊姊」短的繞著我轉,好似我就是他的親姊姊,曾試著與他商
量要平起平坐,直呼其名不再姊弟相稱,但弟就是不依,反而用誠懇的眼神來說服我接受。

  「弟和我在上輩子的某一世裡有沒有可能就是一家人?」最近我常常這麼想。因為除了
我的家人,皓天是第一個給我親切感的「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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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二》

《二》

  皓天擁有一雙極富感情的眸子,時而憂鬱,時而陽光,喜怒哀樂清楚的寫在裡面。有好
事者曾在私下談論,說他的眼睛會說話,加上長長的睫毛,猶如深遂的湖水,令人妒嫉又著
迷。

  「幸好他是一個靦腆的人,不然一定是個花花公子。」好事者一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自行替他貼上標籤。這些話我聽在耳裡很不舒服,又不好替他做任何辯白。不只是因為他是
我「弟」才相信他,至少我還不曾見過或聽過關於他的任何一件桃色傳聞。

  難道是皓天還是個善於偽裝的人嗎?世上有很多事絕不能以個人觀點來論斷的,至少種
種現象告訴我,他這個人絕對不是因為內向的個性才沒有變成花花公子,因為他本來就不是。

  令人妒嫉又著迷的眼睛,究竟是好是壞?根本是無從談起,但我一直忘不了第一次和他
四目相對時的驚覺。

  旁人愈說,我就愈留意到他的眼睛,漸漸的我感覺到有些害怕,尤其是近距離的午餐時
間,我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對皓天的眼神產生拒絕,每每打過招呼後,便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
,深怕一個不留神就掉入那池深水裡。

  這天中午,一如往常與皓天準備用餐,他狀極神秘小聲的說:「姊,我發現自己愈來愈
喜歡單位裡的某個人。」

  「呃,這樣不太好吧,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皓天的發現讓我有點錯愕。

  「啊,對……對……對呀,所以啦,我才說『喜歡』呀。」一臉尷尬的他,連說話都結
巴了。

  「差別在哪裡?」

  「差別在於,我只是用男人的本性去欣賞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

  「你這是什麼跟什麼,我看哦,這分明是你潛在的男人主義在作崇。」我有點不悅。

  「這才叫跟男人主義無關,我說的只是一個事實!」

  「什麼叫事實?你的女友怎麼辦?難道你忘了淑美的存在?」淑美是皓天女友的名字,
除了名字之外,我一無所知。

  「她……」

  「她?好陌生的一個『她』,連名字都沒有。你好怪。」

  「……」

  「怎麼啦?你女朋友『她』不好嗎?」

  「她很好,只是……」不知是他心虛,抑是與女朋友之間出了什麼狀況,在神色之間又
露出了憂慮。

  「只是什麼?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看皓天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我繼續追
問。

  「我現在不想說!」皓天突然提高了音量吼著。

  我嚇了一跳,看看四周,幸好沒有「太打擾」其他的人,連忙接道:「不想說就不說,
你火氣別這麼大啦。」面對皓天突來的情緒,心想八成是他與女友間出了事,得先安撫才行。
「是姊姊不好,我跟你道歉。」

  「這不關姊姊的事,是我自己不好,該道歉的人是我。」

  沈默的兩個人,靜靜的吃著五味雜陳的一餐,在沈默中,我又看到皓天的眼角流出幾許
落寞──那個熟悉的眼神──第一次四目相對的悸動……想起來了,從皓天調到我單位後,
就鮮少提起自己的女友,心想許是他希望低調看待自己的愛情,所以我也不主動過問。如今
只是詢問與女朋友之間的近況,他就情緒激動若此,「一定是出事了」,想至此不禁又替他
難過起來。

  「你哦,算你夠坦白啦。」我打破僵局,故意沒好氣的說:「午休時間不多,我們就別
再抬槓了,快點吃飯吧。」

  「妳怎麼不問我喜歡了誰?」皓天突然放下筷子盯著我。

  「沒必要吧。」我低下頭準備挾起一口米飯,入口前又補了一句:「雖說男歡女愛是很
正常的事,但是我相信我的弟是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女友的事,對吧?」其實我用不著
這麼緊張,反正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皓天就要離開了,有了距離,事情就自然淡化。

  「姊……我……」

  「別我我我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說如果啦,如果你和你的女朋友之間真的
有什麼事發生,有須要姊姊幫忙的地方,就儘管說吧。」

  皓天點點頭,沒再說話,這一餐吃的很悶,在那之後,心裡懸的都是他的那一記吼聲下
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不願說,我也無計可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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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三》

《三》

  是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多麼荒誕的男歡女愛謬論,別人如何我不清楚,至
少我就不會喜歡上或愛上這樣的男人。

  以我對皓天的了解,他絕不會是那種「雙腳踏雙船」的人,在我眼中的他是個本分的老
實人,對單位裡的每個人都相當和善,或許就像他說的「只是喜歡」,一種純欣賞的態度,
如此而已。

  我的確也很好奇皓天喜歡上單位裡的哪一位女同事,問題是……就算知道了我又該出面
處理嗎?以他們的立場來看,就算各自有男女朋友,又能代表什麼?一個是男未婚,一個是
女未嫁,我有必要干涉嗎?

  真正讓我擔心的是皓天的女友,如果皓天果真是在與她交往的中途移情別戀了,她將要
如何自處?以同樣是女人的立場,不由得暗暗替她叫屈。

  憶起大一那年交往的男友嘉偉。那時我們剛好是班上同學選出與別班較勁的班對,比賽
的重點似乎並不在能否打敗其他班級,真正精采的部份其實是在比賽結束後可供眾人茶餘飯
後閒聊的班對情史上,所以嘉偉與我最後順理成章被同學們劃分成理所當然的一對。

  嘉瑋長得很像漫畫裡的貴氣帥公子,有修長的雙腿與一張俊秀的臉,搭上比流川楓還酷
的表情,早就是眾多女生傾心的對象。至於我嘛,長相平凡不說,身高美其名也不過是個剛
好,那為什麼會選上我,理由是因推派班對的那一天──我請假。

  初始也無所謂的愛情火花,直到一個學期的相處之後,升上大二那年才進入所謂的情愫
發酵期,成為真正的校園情侶。我常戲稱嘉偉是我意外「撿到」的帥男友,總有一天會出現
某個「失主」來跟我領回去。

  「我們都還年輕,不應給對方設限」是我和嘉偉之間達成的共識。雖然大學裡有個男女
朋友陪伴足以使四年的生活變的更多采多姿,但我們願意在信任彼此的原則下,同意雙方都
能得到所需要的自由空間,所以我們從未限制過任何一方的社團交友,同時各式各樣的社團
活動也不規定非要兩人一起出席不可。有同學關心詢問這樣的相處模式,曾好意建議別讓嘉
偉太過自由。

  太過自由?也許有一點吧,但彼此都能以默契般的互信方式來相處不是很好嗎?至少在
大學四年的生活裡談戀愛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再者,愛的太過濃烈,反而令人生厭;纏繞
的太緊,反而會讓對方更急於掙開。如果有一方的心不在了,又能如何?死纏爛打嗎?

  時時刻刻膩在一起也不見得就能天長地久,我想大多數的人不會喜歡被自己情人約束著
,至少我和嘉偉都不是屬於那種把恨不得自己黏在對方身上的人。人們常說,平平凡凡的愛
情,是莫大的快樂幸福。

  我和嘉偉的愛情就是一直在朝這方向努力,期許兩人的愛情平凡而幸福。假日裡兩人同
去懷幽思古的淡水,在海風的洗禮下一併擁抱醉人的夕陽,是幸福;享用香味四溢的傳統美
食,是幸福,簡易的小吃攤雖比不上豪華餐廳的奢華氣派,卻依然能見浪漫的氣氛下深深淺
淺的小小幸福。

  約會時最大的奢移就是趕一場午夜場電影,即使是生活費不夠充裕,還是可以陪著路人
甲乙丙丁……壓壓馬路也很愜意。我最愛拉著嘉偉往書店裡鑽,任何的圖書文具皆引不起我
購買的慾望,寧可在店裡東晃西繞,以滿足尋嗅滿室書香的貪婪。

  我無目的逛書店成痴,連嘉偉都吃起醋來了,為防書店強力的吸引力,他會刻意避開有
書店的街道,一條五分鐘可走完的路,卻要大費周章九彎十八拐用三倍的時間來走。發現嘉
偉的怪異行逕時,我大笑不已,取笑他身為高等動物居然與一個空間──鬥氣。

  「真搞不懂妳,哪有人放著滿街漂亮的櫥窗不去欣賞,反而老往書店鑽。」嘉偉說:「
班上同學知道我和妳都在書店裡約會時,無一不驚訝,然後接著哄堂大笑。」

  「在書店裡約會不好嗎?你自己也說書店的燈光美,氣氛佳。」我辯白道。

  「唔,書店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不過妳去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吧。」

  「人家也不知道嘛,我的鼻子怎麼會愛上聞書本的味道。」我一面撒嬌,一面打起太極
拳,然後我指著自己的鼻子頑皮說:「不然你替我問問它。」

  嘉偉看我裝出了一臉無辜,話就接不下去了,只得投降認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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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四》

《四》

  甜而不膩走過一個學期,在大二的暑假裡,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我開始打工,幸運尋得
一份高四生補習班的助理工作。薪水雖不是很理想,時間也不算短,但考量開學後還能在學
業之外兼顧得到,便欣然接受了。

  萬萬沒料到,短短兩個月多的暑期工讀生活,不但改變了令人發窘的經濟狀況,也改變
了未來兩年的大學生活,因為暑假才剛結束,我和嘉偉的愛情就跟著落幕。

  大三開學前夕,嘉偉約我在老地方見面,他仍與往常一般分秒無差準時赴約,然,出現
在我眼前的卻是兩個人。嘉偉的手裡居然還牽著一個人,那是他在暑修期間所認識的別系女
同學。

  男友和自己約會,手裡握著另一個女人,狀極親蜜有如熱戀中的情侶,又毫不隱諱的站
在自己面前。

  剎那間,心整個騷動起來,有某種被人羞辱的嚴重疼痛自心底升起,我的腦袋裡一片空
白,才要開口,眼淚就不爭氣的湧出。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收回即將顯露的不堪,心底響起
一個細小的聲音,它要求自己要勇敢從容,不要失禮、失態……

  「嘉偉你快點跟她說,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請她不要再糾纏你。」

  「糾纏?」多諷刺的形容,我限制過嘉偉什麼?我都還沒哭訴男友被搶,女同學就先大
發嬌嗔,直嚷著要嘉偉儘快劃清界限。

  嘉偉和顏悅色安撫她,示意要和我談一下,女同學似乎接受了,獨自走到另一座路燈下
等候。
  「嘉偉,你怎麼可以這樣待我?我做錯了什麼?」壓抑即將爆發的情緒詢問嘉偉。

  「霏霏,我知道我對不起妳,但我又不能欺騙自己。」嘉偉說:「其實,今天約妳見面
主要是想告訴妳,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而且……妳也該看得出來,我和她真心相愛。」

  「你和她真心相愛……難道我們之間是虛情假意?」事到如今,我還能相信嘉偉什麼,
類似的話他也曾對我說過。

  「嘉偉,你坦白告訴我,你的心裡怎麼看我這個人?你並不愛我對吧?」

  「不,我愛妳,至少和妳在一起時,我是真心的,但……那已經是過去。」

  話說到這裡嘉偉轉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女同學,然後他接著說:「我知道,我對不起
妳,不過,我現在愛的人是她,所以……真的只能對妳說抱歉了。」

  「那麼……你現在是要我自動離開你?」我直截了當點破嘉偉的心事。

  「我希望妳能成全。」嘉偉也毫不留情道出了重點。

  「成全?你要我成全你們,那我怎麼辦?」心就這麼被嘉偉狠狠的擰了一把,男友要自
己成全他與別人的愛情,我真是情何以堪。

  「我們的愛情已經過去了。」嘉偉表情漠然。

  「過去了?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愛情死了?」

  嘉偉並不作聲,沈默了幾秒,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好無情。」
 
  「是的,現在的我對妳是無情的,我們之間的愛情不存在了,我對你已經沒有了感覺。
」嘉偉冷冷的說:「既然沒了感覺,也沒有再耗下去的必要。」

  嘉偉的這麼番話,如尖針般一字一字刺痛了我,刺的我鮮血直流,在紅色的鮮血下是我
苟延殘喘的愛情。

  「我給你的空間還不夠嗎?」我叫嚷著。

  「不是的,霏霏,那一段與妳相處的日子真的很好,只是現在……」

  「現在又怎麼了?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放棄這段感情,是不是還有別的理由?」我愛
嘉偉,我要為自己愛情努力到最後。「嘉偉,其實我並不奢求你能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假使你真要我就此放棄,至少也要給我一個足以接受的理由。」

  「另外的理由是……」嘉偉又看了一下女同學,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這個涉
及到個人隱私,我不方便說,所以……抱歉了。」

  談到這裡,失血的心當下就整個崩落了,因為凡事只要是涉及到個人隱私的問題,泰半
都不會有真正的答案。

  原來嘉偉這麼不誠實,短短兩個月多的暑假裡,他究竟隱藏了多少不想讓我知道的事?
或者是在更早以前就已如此?我們的愛情是過期的存貨,它──變質了,縱有百般不願還有
什麼值得我再緬懷與眷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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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五》

《五》

  我不想就此放棄,我還要替自己的愛情做最後的努力,總覺得另有隱情。於是我問:「
嘉偉,你坦白告訴我,你的心裡怎麼想?」

  「霏霏,我承認我是愛妳的。」

  「既然你愛我,那你怎麼捨得我難過?」

  「我……我也不捨,是現實狀況要求我放下,我有苦衷……」嘉偉的表情帶有幾許不安。

  「是什麼苦衷?請你告訴我。」就算被判了死刑,也該有個罪名。

  嘉偉又沈默了。我心裡一急,拉著他的手哀求道:「求求你,嘉偉,請你告訴我真相。」

  「沒有真相!」嘉偉甩開我的手叱喝著:「妳可不可以不要再問了。」

  從沒見過嘉偉對我說過重話,這一瞬間,我愣住了,幾度奪眶的眼淚一下子就消匿無蹤。

  初戀的總是讓人特別有所期待,與嘉偉的愛情正是我的初戀,我怎能說放就放。

  我該怎麼辦?爽快的答應「成全」以示自己的大方與不在乎?還是藕斷絲連纏鬥下去?
成全了別人,卻傷痛了自己,誰又曾體諒過我的難堪?

  「沒有真相!」嘉偉的叱喝聲又再耳際響起。傻霏霏,嘉偉不愛妳了,妳還猶豫什麼,
答應他吧。
  「我明白了,好,我答應你。」嘉偉的那一句重話,真的讓我死了心。

  嘉偉如釋重負,他一定很佩服我連分手都這麼理性,天知道,我的決定有多痛?如果他
夠心細,就能發現我顫抖的身軀與緊握的拳頭,十指彷彿都要插進掌心裡。

  我到底明白些什麼?沒有爭執,沒有理由,我一點也不明白嘉偉選擇別人的真正原因,
我只知道在這場愛情遊戲中,我是永遠失去資格的輸家。

  「霏霏,妳是個好女孩,我相信妳一定會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請收回你安慰!」多麼俗不可耐的安慰,我僅存的最後尊嚴,絕不允許再被踐踏,我
嚴厲的告訴嘉偉:「雖然你這樣對待我,我不會恨你,所以我不要你的奢憐。」

  在另一座路燈下的女同學已不耐等候,過來催促嘉偉離開,看的直替自己叫屈,是什麼
時候開始的,我變得如此不受歡迎。

  我暗自悲傷我早謝的愛情,一朵花還不及綻放,就已凋零;近一年的濃情蜜意在幾分鐘
之內就化為烏有;那曾經立下所謂的山盟海誓已宣告夭折。兩情若能相悅,毋須朝朝暮暮?
我錯了嗎?是因為給了嘉偉太多的自由?否則他怎會從我的愛情出走,而我又怎會是這般難
堪?

  難怪,暑假期間三番兩次抽空邀約,嘉偉多半推托有事要忙,再不然就是在見面的時間
裡,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不是頻頻看錶,就是找理由催我早早回家。許多反常的行為一一
出現,但遲頓的我竟未曾察覺,如今發現時卻已如鬧劇般失控──無法捥回。

  是自己太理性,還是太遲頓?在愛情應有的限制中,我忽略了什麼?難道愛情的信任度
就這麼的不堪一擊?

  此刻的我心痛到了極限,猶如地震過後反覆錯裂的板塊,日後的我將要如何拼揍?受到
壓抑的情緒也如洶湧的潮水反覆衝撞著最後一道堤坊……

  嘉偉和他的女友在等我的無助與痛苦吧?理性再次克制了我蓄勢待發的情緒,它告訴我
,不能倒下,千萬不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對著嘉偉哭鬧,別使自己成了笑話,讓嘉偉他們看輕
自己。

  我努力隱忍著,盡量保持情緒的平衡度,不斷告訴自己要有骨氣,不要被看輕,絕對不
在他們的面前掉眼淚,要繼續良好的修為與君子風度。「合則來,不合則散」,分手時要消
灑一點,落落大方給予祝福,心平氣和的說再見,不要有任何乞憐的動作……

  未等嘉偉他們離開,我已先行逃離令人難堪的現場,一口氣跑過了好幾條街,才放慢蹣
跚的腳步,我失魂落魄的走著,非常想哭,很想放聲痛哭一場,張開口卻發現沒有聲音,也
沒有眼淚可流……

  渾渾噩噩走過幾條街道,行經一家透亮的便利店時,不自主的停下腳步──「我要喝酒」
的念頭迅速衝進腦門,迅速買了兩瓶不知年份的紅酒,躲回到學生宿舍。

  週末的夜裡,宿舍等於是座空城,龐大的孤單與寂寞不留情面向我襲來……連呼吸都能
感到無比的壓力與疼痛。想著曾經愛過我的嘉偉、想著正被失戀包圍的自己、想著開學之後
即將面對的同學們……恐懼不自主的竄升著,於是把兩瓶紅酒全開了瓶一骨碌地飲盡。

  頹然仰臥在冰冷的地板上,等著酒精一點一滴將自己催眠,慢慢的我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與青春一起向我告別,接著是嘉偉和他的女友在對我揮手再見,然後是班上同學冷視的臉孔
…… 意識愈來愈模糊,眼淚卻逐漸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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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六》

《六》

  「這裡是哪裡?」在混沌不明的意識裡,幽幽醒來,張開雙眼,一條黝黑的長廊於眼前
筆直延伸出去,長廊的盡頭似乎有聲音傳來……

  「霏霏……霏霏……」咦?是誰?是誰在叫我?極目四望,盡頭處有個光點搖晃著。

  「霏霏……霏霏……」又是那個聲音。

  循著光點試著移動腳步,身體感覺輕盈許多,輕喚我的聲音猶在耳際,像是一隻無形的
手,將我推向光點……

  眼前的光線變的刺眼,模糊的意識倏地清醒……一張熟悉而模糊的面容正望著我。

  「霏霏……霏霏……太好了、太好了,妳終於醒了。」

  儘管我的意識並不是很清楚,但我能分辨出那個在黑色長廊裡不斷呼喚的聲音是來自室
友阿芳姊。

  我怎麼了?週遭的景物怎麼全都是白色的?下意識坐起來,卻感到頭痛欲裂,只得倒回
床上。

  「別急著起來!」又是阿芳姊的聲音。

  這次看清楚了,側坐在床沿上的就是我的室友──阿芳姊。

  「這裡是……我怎麼了?怎麼會在醫院裡?」環顧四周後,我確定了自己所在的環境。

  「妳還問怎麼了?這位大小姊,妳怎麼可以這樣,想嚇死我嗎?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喝酒
的料,居然趁我不在時一個人偷喝,然後又讓自己醉成這副德性。」阿芳姊連珠炮似的唸了
起來。

  阿芳姊是我大一新生訓練時就識得的學姊,她曾誇張的說從第一眼看到我經過社團門口
時,就要定我了,說什麼也要把我拉進她一手建立的社團,還說等兩年後,她畢了業,我就
是她的接班人。

  在得知我尚未找到室友時,居然靠著跟學校舍監建立的良好關係,讓她搬進了我的寢室
,正大光明成為我的室友。爾後,不論是在生活上或者是學校裡,阿芳姊對我都是特別的照
顧,好到足以使其他同學和她的男友妒嫉。阿芳姊對我的熱情與友善,深刻的影響到我出社
會後人際關係的經營。

  我和嘉偉交往的過程,她更是瞭若指掌,只是針對感情這方面,阿芳姊倒是不會提供我
任何意見,反而給了一句忠告:「戀愛時的任何狀況與問題,只有男女主角最清楚,旁人最
好別插手太多。」

  「真是的,失戀真有那麼嚴重嗎?」阿芳姊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接著說。

  「好痛!」我叫嚷著。

  「原來妳會覺得痛,我還以為失戀已經讓你完全失去了知覺。」阿芳姊說完又賞我一記。

  「阿芳姊,別再敲了,我變笨的。」我掩著頭,討饒了,因為宿醉已經讓我頭痛難受。

  「我說霏霏大小姊,妳只不過是離開一個沒眼光欣賞妳的男人,就非得要把自己灌得爛
醉嗎?」

  「我……」

  「喝到爛醉就算了,怎麼還拿我的安眠藥吃?妳想自殺嗎?」

  「吃安眠藥自殺?我沒有打算要自殺,那個不是止痛藥嗎?」記憶中我曾在半夜裡醒來
,頭痛的叫人發麻,四處翻找止痛藥,然後就……

  「什麼止痛藥,我看妳失個戀連人都變糊塗了,可憐耶,吃了我的安眠藥也不自知。」

  「我記得我吃的是止痛藥呀,因為頭痛的很難受,印象中是有吃了幾顆藥……」

  「才吃了幾顆?是嗎?妳知道不知道,妳幾乎吃掉了我整瓶的安眠藥!我想,妳一定是
喝糊塗了,不然妳怎會把藥當糖吃?」

  阿芳姊大氣沒喘一口,繼續描述發現我的經過:「妳喝醉的隔天早上,我回到寢室,一
開門就看見妳整個人蜷縮在牆角,喊了妳沒理,走過去一看……天啊,妳的臉色白慘慘的、
全身冰冷,然後妳的手裡握著安眠藥的罐子……頓時,我的三魂七魄全被嚇跑了。」

  我吃了安眠藥?難怪我老覺得胃怪怪的。

  「前一天看妳還好端端的,哪知道才一個晚上,妳就……那時妳的臉色好蒼白哦,心想
妳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打算要……」阿芳姊突然摀著自己的嘴,閉目不語。

  「阿芳姊,對不起,讓妳擔心了,對不起……」我淌下了眼淚,歉意盈滿整個胸臆。

  「拜託,不要再來一次,不然你可能沒事,我卻已經被妳嚇死。」

  「對不起,阿芳姊,因為嘉偉他……」我撐起身子,抱著阿芳姊,想著為我擔心的阿芳
姊,想著嘉偉的移情別戀,抑壓的情緒全然爆發出來,我縱聲痛哭……

  「哎,我就知道跟他有關……想哭就哭吧,把所有委屈統統哭出來吧。」阿芳拍著我的
背安慰著。

  我一面哭一面問:「阿芳姊,我是不是做錯了?」

  「傻孩子,妳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他沒眼光……」

  倒在阿芳姊的懷裡,我哀悼起自己徹底死去的愛情,阿芳姊安慰我,失去愛情的人只是
暫時有了一個生病的靈魂,然,這場病終究會痊癒。一個人不能因為沒有了愛情就失去了自
己。愛情不是唯一,除了愛情之外,還有關心我的朋友、還有未完成的夢想,至少我還有自
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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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七》

《七》

  開學後,嘉偉與我仍是同班同學,為避免尷尬,兩人都會自動避開不必要的面對,這是
我與嘉偉默契最好的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剛開學時,班上同學們未察覺有異,直到有人發現在校園裡出雙入對的人不再有我們時
,才有了一些流言蜚語散播著,不過,我早已有了心裡準備,反正校園戀情就是這樣,只要
當事人不應不理,通常很快就會乏人問津了。

  不過,這回有點例外,因為與嘉偉在一起的女同學於開學兩個月後便休學了。有傳聞說
是她的健康狀況不佳所以無法繼續就讀,但也有消息指出,所謂身體不適,其實是-─懷孕
。接下來的情況完全改觀了,同學們不再對我指指點點,反而投以同情的目光。

  每則傳言都會讓我想起嘉偉冷酷的臉──那個令人心碎與難堪的夜晚。當嘉偉與他的女
友遭人非議時,我發現須要同情的人其實是他們。

  「霏霏,妳現在要認清楚一件事,與嘉偉有關的一切,對妳都不再重要了。」阿芳姊厲
聲的說。

  「這個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他們有點可憐。」

  「什麼可憐?那妳呢?他分明是疚由自取!」

  「阿芳姊……」

  「難不成妳還念念不忘那個負心人?」

  「我沒有!」說這句話時,我感到一絲絲的心虛,為什麼會這樣?我的愛情不就是因為
嘉偉的離叛而死亡了嗎?嘉偉傷我很深,但我還未曾想要記恨於他,只是哀傷失去同一段感
情的兩個人,那麼我的同情是否意味著對他還有所期盼?

  「霏霏,妳要做自己,把最好的自己呈現出來,我對妳有絕對的信心!」

  在那次談話之後,阿芳姊經常對我耳提面命一番,深怕一個不留神,我的意志產生搖擺
。其實阿芳姊多慮了,雖然嘉偉是我唯一愛過的人,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讓自己回頭這樣一份
曾經變調的愛。是嘉偉讓我的愛情死了。

  阿芳姊畢業之後,我淡出了她一手創立的社團,極積兼任了另一份工讀,藉著繁重的課
業與忙碌的工作來麻醉失去愛情的自己,從大三到大四畢業的日子裡,除了課業就是打工。
把自己埋進學業與工讀裡,謝絕一切社團或私人的邀約,尤其是愛情。

  忙碌果然是最好的避風港,無論港外的風浪有多大,都可以安心的在港內泊靠躲避。當
鳳凰花在枝頭再次喧鬧時,才發現大學生活的另一半日子已在打工與課業輪替中悄悄走過。
我畢業了。

  若說「時間」是最好的沈澱池,那麼「忙碌」則是消耗回憶的一塊磨石。畢業後,更是
毫無後顧之憂,傾心盡力投入新的工作環境裡,那些與嘉偉有關的記憶在沈澱後愈來愈模糊
,就算偶然碰觸到,也能坦然面對,不再替自己抱屈。

  在新的環境裡,我積極經營自己,所有的精力在工作中得以渲洩。我的野心不大,目的
也不在於升官發財,只是為了不讓心裡的那個空虛感被寂寞填滿。逐日累積出工作上的小小
成就,使自己如願的趨離了寂寞,面對工作我甘之如飴。

  同事都笑我想當女強人,才會如此拼命,我沒多做解釋,相反的,我常慶幸自己工作上
的一切順遂。漸漸的,我失去美麗的那一段記憶離我愈來愈遠。尤其是遇到了皓天之後。

  皓天第一次上台做簡報時,緊張的來尋求協助,舉凡資料的收集到實際報告時的模擬演
練,我都義不容辭的給予指導。兩個人在公司裡準備到深夜,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休息,
那一次的他果然不負所望,得到了漂亮的勝利,一切的努力也有了實質的回饋。此後的皓天
整個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彷彿脫胎換骨似的,自信心促使許多潛在的能力被激發出來
。別說是其他同事了,連皓天自己都難以置信。

  指導皓天排除職務上的困難,反而獲得截然不同的成就感,是一種分享的快樂。皓天將
一切的成果歸功於我,他客氣的表示,若不是有我的支持與協助,他就無法擁有勝利的光環。

  「事情的成功,除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外,真正的關鍵則是在於自己的努力不懈。」我
笑著說:「凡事盡己,未到最後,決不輕言放棄。」

  「幸好霏姊沒有放棄過我,不然我可能還在原地打轉。」皓天的眼神滿是感激。

  「其實,我只是相信你,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姊,妳的意思是要對自己有信心?」

  「弟,你真聰明。」

  「我明白了,謝謝姊姊的提醒。」

  「記住哦,信心產生力量使人有勇氣繼續向前,卻不是要人自我吹噓以膨脹能力。」

  這些鼓勵的話的確很受用,我總是拿來激勵自己也鼓勵別人,想不到失去愛情時,阿芳
姊對我的信心教戰,在工作上也能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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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八》

《八》

  不憂慮的皓天其實是很陽光的,因為我從每日的晨光問候中看到了。

  「姊,早安。」皓天的問安,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每日最想聽到的聲音。簡單的問候,
揭開每日工作的序幕,習慣之後,就逐漸變得貪婪──無法割捨。

  皓天也該是習慣了吧,只要沒有「意外」,他必定是堆滿笑容天天來個「問安式報到」
。我曾問過他,如果我請假沒上班,會不會因為找不到人說早安,而感到有所失落?

  他點點頭,靦腆的笑了。原來皓天和我有了相同程度的貪婪。
  今天一早,皓天一如往常來道早安,只是語調有氣無力,連陽光般的笑容都不見了。

  「弟,怎麼啦?」

  「姊,今天是最後一天。」

  「啊!最後一天?」心裡突然一驚,這歲月果真不饒人,日子竟過得如此倉促,在不知
不覺中與弟分離的時間就靠了過來,記得皓天提起說要走的時候是在一個月前。

  「姊,我有一個小小請求。」
  「好,你說吧,只要是合理的,我都會答應。」

  「是這樣的,過了今天,我希望霏姊可願意永遠當皓天的朋友?」皓天的眼神好不嚴肅。

  「呵呵呵,當然願意呀,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對吧?」看到皓天這麼認真的提出心願,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一輩子的那種。」
  「好,我們就當一輩子的好朋友。」皓天的說詞很是見外,我有些訝意。

  「真的?那就這麼說定了,妳可不許反悔。」

  「為什麼要反悔?」我孤疑著,想了想便故意裝出一副頑皮的表情,同時伸出右手小指
回應道:「要不然,我們來勾勾手、蓋印章。」

  皓天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愣住了兩秒,隨後立即伸出了左手小指勾住我的右手小指……
時間在這一瞬間彷彿停住了,想要收回右小指,卻被勾的更緊,皓天露出了孩子似的滿足笑
容──陽光般的笑,很是燦爛。我看著看著,有些出神,雙頰竟不自覺得微微發熱。

  打完勾勾也蓋上「印章」,他一掃之前的別情陰霾,開開心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
動手打包自己的物品,神情顯得相當喜悅。適才他提醒我要走時,神色還一副憂鬱,怎麼才
一眨眼功夫,就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莫非是因為我跟皓天說過已經習慣這裡的環境,所以他就不再為我這個「姊姊」擔心了
嗎?就算是我經常說的支持,那也是好多個不捨換來的堅強。

  「唉,原來男人也是善變的高等動物。」坐在他對面的我輕輕嘆了口氣。
  相處一年多的姊弟無法再天天見面,今天的確是令人感傷的一天,我暗暗祈禱分離的時
間晚點到來,不過,我的禱告一定是無效的,因為今天的時間似乎走得平常要來得快。

  一直不忍默數分別的日子,壓抑著即將分離的情緒……唉,這一個月以來竟過的如此憂
鬱、如此無奈。下班時間終於來臨,皓天也已打理好一切,他做了禮貌性的巡禮,一一向每
位同事道別,然後一個人靜靜的離開辦公室……

  整個下午我都假裝自己很忙碌,以餘光悄悄看著皓天在辦公室裡的一切,直到皓天的背
影投向我時才驚覺──皓天離開了!

  皓天離開了!可是他尚未跟我道別……雖然我極可能因此難過落淚,卻依然固執的要等
皓天的一句再見。
  說再見很難嗎?看著皓天離去的背影想喚住他,卻又遲疑著。

  許多相處時的酸甜記憶不預期的倒帶回來,像是一卷不斷重播的黑白默片,莫名的感傷
逐漸變的清晰,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當一個人陷入了一場難以自拔的情感糾葛,痛苦噬咬著你,令你喪失睡眠和鬥志。」
情感糾葛?我和皓天之間會是這個樣子嗎?皓天是我的「弟」呀,奇怪的是當我看著與他打
過勾勾的右小指,心裡竟會微微悸動著。

  多了姊弟之情又能如何?這沒有什麼好感傷的,皓天只是一個同事,一個弟弟。除了同
事情誼外,也不過是比其他人多了姊弟之情。我本不該對他有太多的期待,沒有再見就沒有
再見,有什麼好感傷的。

  夜裡,我數度嘗試催眠自己,寄望在麻木後能夠好好睡個覺。可是,腦海裡卻是不斷湧
現皓天的身影。是那個沒有說道別的失落感所造成的?為什麼我會在乎?我在乎的又是哪一
部份?

  夜,變得特別漫長,我輾轉難眠,在天明時分我發現一個失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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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這一刻《九》

《九》

  糟糕!真的失眠了,從小到大第一次的失眠。與嘉瑋交往時也不曾如此,看樣子,今天
鐵定難熬了。

  看著窗外露出魚肚白的天空,我依然了無睡意,索性放棄賴床,起身梳洗整裝後,便早
早出門上班。

  進入捷運站時,手機有了簡訊傳動的反應。怎麼有人這麼無聊,一大清早就發些煩人的
垃圾訊息?利用在列車進站前,才很不情願的瞄了一下內容。

  「美麗的小姐,早安,今夜能否賞光共進晚餐?我是皓天。」

  咦?怎麼會……我揉揉略顯浮腫的雙眼,仔細地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皓天!是那個害我獻出「失眠處女秀」的人,而這個人居然在大清早就來約我吃
晚餐。「原來你是在乎我的。」反覆看著簡訊,一個人兀自笑了起來。

  由於失眠,加上耳邊少了熟悉的聲音,一整天我的腦袋都呈現渾渾噩噩的狀態。除了偶
爾望著空盪盪的前方,那個失去主人的位子……竟也有淡淡的憂傷。

  友情太過濃稠時,彼此就會越來越依賴於對方。皓天離開後,我可能要花一段時間來適
應少了「弟」的日子。我給皓天的依賴實在太多太多了,對他自是還有幾分不放心,不過……
我可能也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了皓天。

  彼此的依賴過多之後,友情會不會就變成了愛情?這麼轉念一想,心裡暗暗一驚。

  「不行,絕對不可以這樣!」在公司化粧室裡,望著鏡中的精神恍惚的自己,罵道:「
杜霏霏妳不可以有這種想法!多年前的痛妳忘了嗎?」

  突然想到嘉偉,心好似被擰了一把……為什麼還有痛?我把整張臉埋在水裡浸了幾秒,
試著不讓自己前一夜的失眠使意識變的不夠清醒。

  幸好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打胡思亂想,挨到了下班,疲態已然盡出
,於是迅速收拾整理,便直奔捷運站候車回家。剛到捷運站時,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
身影倚靠著捷運外牆,他正笑盈盈的望向我這裡……原來是──皓天。

  「弟,你怎麼會在這裡?」沒想到這麼快就和他見面,除了詫異之外還有小小的驚喜。

  「我來接妳一起吃晚餐呀。」皓天笑嘻嘻的說。

  「你要請我?」我笑著回問。

  「是呀,早上我在簡訊裡不是有說嗎?」

  「簡訊?」

  「沒收到嗎?」

  「哦,有!」要是皓天不提,我的確已經忘的乾淨。「可是,我怎好讓你破費。」

  這一年來的朝夕相處,竟已成另一種微妙的情感,心一度莫名悸動著,然而要顧慮的地
方實在太多了。我以渴望回家睡覺的念頭,來打消對皓天不應存有的想法。但人算永遠比不
過天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見到皓天,我想,我的選擇性健忘症註定要失敗了。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見外,只是一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卻是我的一個希望。」

  「會嗎?我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吃午餐,也同時出席過公司聚會數次,那些都不算嗎?」

  「當然不算,每次都有一大群人……」

  「人多才熱鬧,才有趣,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好,是……是我想單獨和妳在一起。」

  「單獨在一起?這……」

  「昨天以前,因我們是同一家公司與同一部門的人,為避免替妳帶不必要的耳語,我才
隱忍壓抑著……好不容易挨到今晚……所以,無論如何請妳務必要賞個臉。」

  「你這個樣子……」真糟,又來了,我最難招架的──皓天的眼神。它,停留在我的眼
裡,正向我索求一個應允,我的心突然做了個大跳躍,意識有些搖晃。

  「哎,那麼……換我請你好不好?」真是一個爛交換,明明想逃,卻這麼提議。

  「不好!」皓天毫不考慮就否決了。

  「可是……」我還不急再回以確切的答覆,皓天拉著我的手就走。

  在公眾場所裡,頭一遭被人「拖」著走,而且還是個男人……皓天的手掌很厚實,從他
的掌心傳導一陣溫暖到我的手腕,突然憶起那個許久不曾有過的溫度,雙頰也感到些微的熱
度。有多久了呢?從大三那年起,我的心就已如止水,對愛情就不再存有任何奢望。莫非……

  不對,皓天和我之間根本不可能會有男女情感!

  「弟,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拉著我?」

  皓天沒有理會我,腳步也沒停,兩眼直視前方。

  「好啦,好啦,我跟你走,依你就是了……」深覺自己一定被「拖」的很狼狽,只好告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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