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雙子──昕

小月兔

那是一對漂亮的孩子，紅紫色的頭髮，銀灰色的眼睛。
黑晸夫人抱著這對雙胞胎，輕輕的微笑。
『我親愛的寶貝們。』她呢喃。
就像朗誦魔咒一般，她輕聲吟詠。


『我將賜予妳們這世上最神聖的東西之一，就是那名字。這將伴隨妳們一輩子，無論何時何地。請記住它，請保存它。這是一生的相隨，一生的牽絆。』
輕輕吻了吻兩個孩子。
『黑晸昕，黑晸晦。那就是你們的名。』
輕輕的，她將手中的兩個孩子放下。


黑晸夫人死了，就在她為兩個孩子取了名後沒多久。

──六年後──

黑晸昕與黑晸晦已六歲。
黑晸家族是當地的貴族，照理說這兩個應該是眾所矚目的焦點，然而事情並非如此。
黑晸昕是雙胞胎中的姐姐，不知怎麼的，她永遠是一身白色的裝束。她留有一頭長髮，美麗的酒紅色長髮，如同一件披風，柔順的披在肩上。昕是個溫柔、天真又甜美的小女孩。
黑晸晦是雙胞胎中的妹妹，她與姐姐正好相反，總穿一身黑色的裝束。她留的是一頭短髮。晦是個活潑、好動且調皮的女孩。
這樣兩個可愛的女孩應理是黑晸家的掌上明珠，偏偏她們倆身上卻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神奇力量。
昕最明顯的力量是透視，晦則是讀心術。這力量在凡人眼中看來就是惡魔的力量，僕人全都十分懼畏這兩個天真的女孩，就連她們的父親都對她們敬而遠之。她們神奇的力量，加上雙胞胎的身分，令她們獲得了『黑白雙子』的稱號。
其實一切可以非常平淡的就過去了，縱使沒人敢靠近她們，兩個人一樣可以非常簡單的就度過這一生。然而命運之神並不是那麼善良與安份的，祂喜歡刺激與悲慘的世界。
黑晸大人，昕與晦的父親娶了一個後母。
這個後母，年輕、放蕩、貪心，她嫁入黑晸家並不是因為愛情，是為了錢與名，然而黑晸大人並不這麼想。黑晸大人傻傻的以為這後母是真心愛著他的，所以就不顧一切的將她娶進門。
其實這也沒什麼。然而當見不得光的野心與天真女孩的讀心術碰在一起時，事情就大條了。
看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晦，好幾次差點將後母的秘密全盤托出，這令後母感到相當的不安。為了讓自己能無後顧之憂，她決定除掉這對雙胞胎。
當她開始計畫這一切時，她曾想到昕並無任何的關連，而產生猶豫。但卻因為昕作出了一件讓她感到更恐懼的事，而狠下心。


那天是陰天，黑晸大人有事外出。後母一個人在書房中計畫著如何除掉雙胞胎。突然，書房的門開啟，昕走了進來。
後母趕忙堆起了笑臉：「昕啊……」
話還沒說完，她就停了下來。昕一臉冰冷，那股銳利的視線令後母不寒而慄。
「妳敢對我妹妹出手，妳就試試看。」那冰冷的語調，精準的刺入的後母的心。
昕轉身走出門外，接著用一個極為凌厲的眼神回眸。
「我會讓妳從這世界上蒸發掉的。」
她甩上門。


後母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剛那是怎麼回事？她那個壓倒性的氣勢是怎麼一回事？純白嬌小的身軀背後卻藏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那是怎麼一回事？
後母牙一咬，兩個都得除掉，她想。


晦在水池旁找到了昕，她剛才突然不見了。昕雙手交握，雙眼輕闔，口裡喃喃的唸著。
『水啊！水啊！請聽我的願望，這是我誠心的願望。未來我與晦將遭遇不測，如果真的發生了，請為我完成那個心願。那是我的誓言，請務必完成。』
『昕！』晦大叫。
昕緩緩回頭，溫柔的微笑：『怎麼了？』
晦抱住昕，粉嫩的唇在她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沒事。』
『晦！』昕紅著臉，拍拍她的頭。
晦格格的笑了。


夜晚，很深很靜的夜晚。
兩三個黑影穿過了黑晸家的花園。一個女人在後門接應著，她們把兩個嬌小的女孩偷走了。
昕被細微的動靜給驚醒了，她沒有動，只是緊緊的抱著妹妹。


過了不知多久，她們被叫了起來。
「這是哪裡啊？」晦揉著惺忪的眼睛問。
昕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緊緊的握著晦的手。
一個男子走來，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可能二十出頭吧。身上的衣服舊舊的、髒髒的，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落魄。他看起來相當的柔弱，畏畏縮縮的，一點壞人的感覺都沒有。
他看著兩人許久，最後伸手拉晦。昕微調了自己的位置，擋到晦面前。她冰冷的臉上射出銳利的眼神。男子縮回了手，為難的看著昕。突然，他漲紅了臉，並低下頭。
『老……老大要見……見那個女孩……』他艱難的說了出來，並指了指晦。
『我拒絕。』昕說。
男子咬了咬下唇，思考該如何回應。
突然他背後的壯漢，一皺眉，推開了他。
『你他媽的！兔崽子！還跟老子裝闊啊！』壯漢用力的賞了昕一巴掌，並趁勢拉走晦，頭也不回的走掉。
『晦！』昕趴在地上大聲呼喚。
男子扶起昕，並安撫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然後笨拙的走掉，還不時回頭望昕。
昕坐在地上，緊握著雙拳。
『晦……』昕緊咬著牙，忍痛。
一滴一滴如珍珠般的淚水在地上碎裂。


一群流氓被命令在門外站崗。
『聽說，這次是兩個小女孩呢。』
『是啊。而且明天好像是她們七歲生日的前夕吧。』
『真可憐。連七歲都活不到。』
『咦？怎麼有水？』
『漏水嗎？』
突然，一切安靜。昕悄悄的走出來，冷眼的看了倒在地上的人群一眼。
『活該。』
她站在門前，眼睛一暗，看了門內的情況。


晦被抓到一個房間內。她甩開壯漢的手。
『很痛耶！』她生氣的說。
房間中央有個大沙發，沙發上有個男人。男人一臉邪氣，玩味的看著晦。
『幹嘛啦？看什麼看！』晦不高興的說。
男人走到晦面前，一副好像在看奇異的玩具的表情，然後，用力的將晦踹出去。
『找死。』


昕看到門內的景象了，晦身上充滿了血，美麗的臉龐被打傷了。她兩眼無神，似乎是暈過去了。
昕的雙手開始顫抖，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她開始猛烈的敲門，沒有人開門。她用嬌小的身體撞門，卻撞不開。
『晦……』
『晦……』
『晦……晦！』
門在一瞬間化為水分，蒸發。


男人抓著晦的領口。突然，原本上鎖且不斷出現撞擊與敲打聲的門消失了。一個長髮的女孩站在門口，渾身溼透，宛若傳說中的水鬼。昕無聲的前進，長長的髮尾不斷的滴著水，她拖移出一道水痕，低著頭令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男人起先退了一步，但很快的又回復鎮定，並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那就是妳的能力嗎？』
昕沒有回答。她抬起頭，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房間中有五個人，昕、晦、男人、壯漢，以及之前那個懦弱的男子。男子被綁了起來，看來是因為反抗了那個男人的關係。
壯漢看昕沒反應，伸手就要抓她的長髮。當他的手碰到昕的長髮時，他瞬間倒下。
昕冷眼的看了他一眼：『讓水分撐破你所有的細胞吧。』
男人嚇出一身冷汗，眼前這小女孩已經變成無情的殺手了。他嚥了嚥口水。
昕突然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放心，我不會讓你那樣死掉的。』
男人被她的眼睛給定住了，他無法動彈，只能站在沙發前。
昕走向前。男人突然跌坐在地上，他低頭一看，有灘水在地上，而那水正緩緩的移動。
昕爬到男人身上。男人突然開始笑。
『小小年紀就想做這種事啊？』男人一臉鄙視的樣子。
昕依舊是那甜美的笑容，她什麼也不說。
男人的臉突然扭成了一團，他低頭一看，竟看到昕的手整隻沒入了自己的心口。
『我找到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地方了。』昕用天真可愛的童音說。
『來吧！我送你下地獄。』
原本只是如被幽靈的手穿過般的胸口，竟出現了真的洞，昕的手指有穿過他的心臟，因此心臟穿了洞。昕笑著把手抽走，鮮血噴出。男人一臉猙獰的死去。昕一邊笑，眼角一邊流下淚水。


昕將手擦乾淨，然後幫男子解開束縛。
『你還年輕，去找個工作好好活下去吧。』說完，她吃力的抱著晦走了。


昕抱著晦，坐在陰暗的巷子中。淚水緩緩的滑落。
『晦，我會幫妳找到一個家的，一個真正的家。』
『沒有人會傷害妳的家。』


一個金髮男子走過，他向巷子中看了一眼，然後佇足。他走進巷子中。
昕抬頭：『你是有錢人吧？』
男子沒有說話。
『請你收留我妹妹。』
男子笑了：『如果說不呢？』
昕流著淚，她拉住男子的衣角：『拜託你，救救我妹妹。』
『我拒絕。』男子轉身準備走出巷子。
然而當他走到巷口時，卻出不了巷子，彷彿有道牆壁擋住般。
『哼哼！不讓我走，是嗎？真有趣。』
男子一轉身，手上射出了一道光，這道光直接打中了昕，將昕打到了牆上。
昕從牆上滑下，一絲血從嘴角滑落。
『結束了。』男子轉身就走。
突然，男子的左腳被拉住，是昕。
『拜託……拜託……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我妹妹……』
『求求你……我什麼都沒有了……拜託……請你救她……』
『只要救她……救她……就好了……』
昕滿臉淚痕，吃力的喊著。
男子輕笑著：『妳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昕的視線開始迷濛：『因為……我只剩下……她了……』
接著，眼前只剩一片黑。
男子輕笑：『敗給妳了。』
他抱起昕跟晦。
『妳的心還真堅定啊！』他輕吻昏厥的昕美麗的臉龐。
『我是為了妳才這麼做的。』
接著，他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昕驚醒：『晦！』
突然發現晦就睡在身旁。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已換上一套乾淨的哥德式白色洋裝，而晦身上則是黑色的哥德式褲裝。她們在一間大房間中，躺在漂亮的大床上。
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走進來：『妳醒啦？』
他滿臉笑容。
『歐熙也真粗魯，說是為了測試妳的真心，但是出手也太重了吧！』他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自己的。
『對了，妳的傷還好吧？還會疼嗎？』
昕搖搖頭。
『太好了。我是夏卡邦，叫我阿邦就好了。』
昕點點頭，愣愣的望著阿邦。
『怎麼了嗎？』他溫柔的問。
『請問……那位先生是？』『喔！他是這裡的主人，叫做歐法克熙，叫他歐熙就好了。』
『這樣啊……』昕愣愣的點了點頭。
『妳叫什麼名字呢？』阿邦問。
『我……我叫黑晸昕，這是我妹妹，黑晸晦。』
『哇！很好聽的名字呢！』
阿邦把手上的水盆放在茶几上。
『那個，這待會可以用的上，有事再叫我吧！』他轉身走出房間。


昕悄悄的走出房間，來到一個大書房前。她推開門，那個金髮男子就在裡頭。
『哎呀！醒啦。』他滿臉笑容。
『找我有什麼事嗎？』
『請你不要說是我要求你收留晦的。』
『我不會說的。』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我會自己悄悄的離去的。』轉身，昕準備離開。
『為什麼不留下來？』歐熙問。
昕沉默了半天，終於幽幽的開口：『因為……我充滿了罪惡。』
沉重的氣息在兩人中間瀰漫。
歐熙突然失笑：『妳只是個才要滿七歲的孩子……』
他的尾音未落下，彷彿還有話要說。
昕回頭，看見歐熙閉著眼，低著頭，一滴淚水落下。
『留下吧！』
『留下吧！』
『昕。』
昕站在門口望著歐熙。歐熙抬起頭，對她微笑：
『我要妳成為我的寶貝。』
他伸出雙臂，溫柔的看著昕。
昕臉一皺，淚水不停的滑落，她撲進歐熙的懷中。
『拜託！不要拋棄我，也不要拋棄晦！』
『我不會的。』
『請你愛我們。』
『是。』

──多年後──

轉眼，兩個女孩都已成為美麗的少女。不知曾幾何時，晦對歐熙開始強烈反抗。
這天，他們又鬥嘴了。
『你這超級大色鬼！不準碰我的昕！』
『哼！色也色不到妳身上去，都幾歲了，還跟個洗衣板一樣，看看人家昕，身材多完美啊！』
晦氣到說不出話來，最後丟下一句。
『歐熙是個超級大笨蛋！』
昕苦惱的看了看兩人，然後與阿邦無奈的相視而笑。


扣、扣、扣！
『進來吧。』歐熙坐在書房中說。
昕走入房間，歐熙馬上堆起了滿面的笑容，他張開雙手。昕很直接的爬到他的大腿上，然後開始說話。
『你不要每次都這樣鬧晦啦。』她平靜的說。
從那天開始，她一直都很安靜，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像個影子一樣。
歐熙笑了笑：『無所謂，反正我之前是因為妳的關係才收留晦的。』
『你騙人。』
『啊？』
『你明明就非常愛晦，但是為什麼都不願說實話呢？』
『不只是晦，對阿邦、對蓮、對若梵菈，對那些許許多多你在乎且深愛的人，你從還不肯說實話。每次都這樣。搞得自己好像是一個輕浮的人。』
歐熙把頭靠在昕的背上，輕輕的笑著：『我本來就是。』
『你不是！』
歐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妳明明不會讀心術，卻好像比晦還明白我的心中在想什麼呢？』
他抬起頭，輕輕的在昕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妳跟月兔一樣都是人心的透視者呢。』
昕爬下歐熙的腿，走向門口。
她回頭：『你有看到那篇報導嗎？』
『什麼報導？』
『某地方貴族黑晸家族中的夫人在水池邊與水池中的水一同蒸發。』
她停頓了一下：『那是我做的。』
歐熙爽朗的笑了：『算了，昕。忘記那種事吧！妳現在是我的。我的寶貝。』
昕輕輕的微笑。走出房門。


晦站在樓梯口，看到昕走出來，原本不安的表情馬上換成不滿的生氣樣。
『歐熙那個大色鬼沒對你怎麼樣吧？』
『沒有。』昕微笑。
晦也露出了微笑：『妳是我的。』
她深深親吻了昕。昕淡淡的微笑著。
痛苦結束了，是的，完全的結束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