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默世錄～死神之章～

冰心琉璃

　　
　　我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再抬頭環視著四周的景象。眼前最先出現的是一座孤兒院，裡面的小孩子都已經被釘在十字架上，有一些已經失血過多死亡，而另外一些還活著，但也已不成人型。已經失蹤很長一段時間的姊姊在我的懷裡不斷地哭泣，還有一位五歲穿著黑色洋裝、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她手持紅色半透明的突擊步槍，無懼眼前一切，凜然地站在我的前面。我還沒有辦法認知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接二連三不斷地發生，就像已經出軌的列車一樣，一旦發生事故，死傷人數絕對可觀。而我就像是坐在這班出軌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的客人，看著眼前的車廂一節一節被撞壞，乘客一個接一個被稱為不幸的鋼板刺穿，直到我面前才停止下來。
　　躺在地上的是已經被撕成肉片的馬斯洛，而他的惡魔──紅色巨大蜥蜴，則是不斷地啃食著一個穿著紅色襯衫、長裙的小女孩，那位小女孩的臉部已經被吃掉一半，而惡魔還不斷地舔著對方頭顱流出來的白色液體。這個就是復仇的結局，沒有一個人得到救贖──
　　選擇這樣結局的人不是塔娜，而是不聽從陳雅玲勸告的我。
　　
　　──時間回到我選擇離開陳雅玲之後十分鐘，那是通往悲劇的分歧點。
　　
　　「…………」
　　找不到塔娜，我以為選擇離開陳雅玲會遇到她的，看來理想果然是偏離現實，現實是殘酷的。到底要去哪裡才可以找得到她呢？嗯，乾脆先回官邸再思考好了。
　　不過，回家的路非常的遙遠，因為住的地方已經不再是只離學校一公里的老家，而是十幾公里的官邸……
　　「……叫計程車好了。」
　　我才伸手要叫計程車，就看到一位黑色洋裝、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她大約只有五歲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在不久之前才看過她的樣子。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呢？那位小女孩不斷注視著我，她慢慢地往我走過來，然後用小女孩般的純真笑容對我講了一句話：
　　「一切都結束了，馬斯洛不會再進攻過來了。」
　　
　　「咦？」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是塔娜，也是張純芸。」
　　「張純芸？那個小女孩不是……」
　　「是的，因為塔娜是用張純芸的身體甦醒的，所以也繼承了她的記憶。」
　　「……那原本的身體呢？」
　　塔娜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只是往遙遠的地方看了過去。我也順著她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個方向只是我所在的馬路所通往的方向，然而只能看得到地平線，看不到街道的盡頭。對了，我還有很多的問題沒有問她。照理說，在昨晚，張純芸應該會動手術移植器官，然後給予安樂死，那為什麼她會好好地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塔娜究竟是怎樣復活到張純芸的身體的？我聽說很多層級四契約者所召喚出來的惡魔都有復活能力，那麼塔娜也是其中之一嗎？不，眼前的她已經證明了塔娜也可以藉由她人的身體復活……有限定條件嗎？像是只能復活在女性的身體，或者是……
　　像是要打斷我的思緒，她牽著我的手，慢慢往前走。
　　「以後會有更艱辛的戰鬥，就在不久前證實了，有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免費幫人修補傷口。塔娜能使用這個身軀，也是因為需要器官的對象已經用不到了。」
　　「……那不是一件好事嗎？」
　　「目前世界僅有的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只有七位，而這七位證實都在十三區以外的編號區。也就是說，這位免費幫人修復細胞的契約者並沒有向契約所登記。」
　　「不對啊，進去契約所契約的時候，不就登記了嗎？」
　　「有些契約者的能力是一開始沒有被發覺出來，契約所誤判該員為契約失敗者。而契約者回家過一陣子之後，才會發現到自己的能力是如何使用出來。就像我所講的細胞修復能力，這一開始你也發現不出來的吧？有誰知道自己得到的能力會是再別人受傷的時候派上用場。」
　　「……那意思是什麼？」
　　「十三區雖然誕生了一位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可是這個人並沒有回到契約所去登記。你覺得這個人想幹什麼？」
　　「義診？」
　　我講完這句話，腳指立刻被張純芸外貌的塔娜狠狠踩了一下。真痛！是我的錯覺嗎？！塔娜好像個性變了……受到張純芸的記憶影響嗎？
　　「會到契約所的人，通常都是對現實絕望或者是缺錢的人吧？你認為這樣的人會去作公益？假設，你得到了這種修補細胞的能力，你會幹什麼？」
　　「嗯～先讓醫院裡的醫師捲鋪蓋走路，然後用醫療所賺到的費用好好玩樂。我只要把價格殺得比那些開天價的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還低，搞不好賺到的錢還會比我這個惡魔召喚能力的契約者還多呢！最後再用這筆錢好好地渡假，過著每天享樂的生活～」
　　「好小家子氣的用法。嘛～我想你大概也只會有想得到這樣的程度！」
　　「有比這個更闊氣的用法嗎？開天價的方式，會有人願意上門消費嗎？！」
　　「你知道免費等於最貴的意思嗎？」
　　「好像是指那些線上遊戲的消費方式喔……」
　　「啊啦，也是可以這樣講。不過，對方既然敢開免費的價碼，也就是內心一定有盤算。你讀過歷史，知道一個免費行醫的人，當代的人是怎麼稱呼對方的。」
　　「偉人啊～聖人啊～像神農氏、華駝，這些人都是被世人這樣稱呼的──難道，妳的意思是？！」
　　「沒錯，人工聖人。一個神秘擁有治療能力的人，宣稱自己的能力是上天賦予的。對被獵殺的十字教徒來說，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心靈支柱。別忘了，世界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十字教徒。這比只待在十三區開天價賺錢所等到的客戶還少了數千、數萬倍，你不覺得對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來說，這才是龐大的市場！」
　　「更艱辛的戰鬥……就是指這個嗎？」
　　「沒錯，身為層級四的契約者。我們極有可能面對一個比馬斯洛這層級四的契約者更為棘手的敵人，對方可以藉由聖人的稱號，操縱窮途末路的十字教徒。只要有了心靈支柱，他們便不怕惡魔聯合政府的權威。因為他們會一心的相信，這個人就是救世主，這個人可以領導他們走向勝利！」
　　「如果這個人沒有這樣想，對方只是單純的想要行善而已呢？說不定對方會簽約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社會太現實了。」
　　「啊啦～這樣的話，就更恐怖了。如果這個人只是想免費幫人，然而被治療的十字教徒會怎麼想呢？被治療的人，只要十個人有一個這麼想：『他擁有神力，他就是救世主！』然後這樣想的人，只要這十個又有一位這樣想：『擁有神力的聖人說不定會被惡魔聯合政府認為是異端，我一定要保護他！』這樣的話，自然而然，一個凝聚有十字教思想的解放部隊就誕生了。這個擁有治療能力的人，被十字教徒層層保護。只要勢力強大了，勢必會攻打區政府，最後再向惡魔聯合政府作出宣戰。」
　　「……真可怕，不過還好有塔娜──妳可以保護我。」
　　我忍不住作出感想，而塔娜則是無奈地搖頭否認，接著從口袋拿出一支閃亮亮的全新手機，打開給我看一個從網路上下載的影片。
　　「我作得到的事情也僅於此而已。我沒辦法保護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這就是證據！」
　　我聽著塔娜所講的話，再看到手機所播放影片，影片的標題是：違背十戒，必有懲戒。而畫面是我的母親被一群戴著十字架項鍊的人壓倒在地上，全身赤裸任人凌虐。
　　
　　「這是我對付馬斯洛的時候，意外發現到的影片。拍攝的地點，新貞德孤兒院。」
　　

[ 本文章最後由 冰心琉璃 於 09-6-23 15:55 編輯 ]

冰心琉璃

　　
　　──　　光　明　之　中　　──
　　
　　「喂？」
　　『我改變心意了，我要賜死孤兒院的所有人。』
　　「妳說什麼？」
　　『真巧啊，沒想到你把我契約者的母親給凌辱了。基於主人的命令，我只好違背與你的約定了。』
　　「妳這傢伙，別以為妳一個惡魔能毀滅整個孤兒院。」
　　『啊啦，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說我是一個人。』
　　「哈哈，多一個廢物契約者有用嗎？」
　　『契約者不會過來。』
　　「哈，你的契約者不來，總是還有其他的契約者會來進攻吧。」
　　『忘了告訴你，不僅僅是契約者，我也不會過去孤兒院。』
　　「妳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真是的，你都沒在看新聞的報導嗎？莎筱慈善機構是怎麼毀的，你都不知道嗎？』
　　「那不是妳的傑作嗎？」
　　『你覺得一個小妹妹可以在不到一個小時內把整個機關不動聲色消除掉嗎？我已經說過了，這只是我的惡作劇而已～惡作劇的意思，你會不知道？』
　　「妳到底作了什麼好事？！」
　　『啊啦，作了好事的不是我。異端審問、獵殺魔女，這些可是十字解放部隊的專長呢～我也是很驚訝，才三十分鐘就可以搞定一個機關。』
　　「難道妳控制了他們的心智？」
　　『他們可是自願的。我只對他們作了一個惡作劇，用立體影像創造了一個主，然後對他們講了幾句話，然後他們就衝了出去。』
　　「妳這傢伙，我要宰了妳！！」
　　『你不會的。』
　　「什麼？」
　　『二十分鐘前，立體影像所創造出來的主還通告了另外兩支十字解放部隊，他們現在應該在孤兒院審判那些惡魔之子跟魔女吧？至於使用的手段與方式，我想你也應該見過了那些新聞報導吧？釘在十字架上，附贈各種凌刑處置。』
　　「……妳說什麼？二十分鐘前？」
　　『對啊～要救妳心愛的女兒，動作要快喔～』
　　「沒想到，妳是這麼卑鄙的傢伙。不弄髒自己的手，就可以把全部的人給……」
　　『大哥哥，雖然說十字教不殺小孩。可是，不要真的以為每位十字教徒都可以遵守戒律喔。尤其，是他們真的相信那些小孩是惡魔之子的時候──』
　　
　　──　　鎮　魂　曲　　──
　　
　　「……為什麼，已經身為契約者的自己會這麼無力？」
　　我累得攤在契約所外面所架設的石桌上，而已經成為小孩的塔娜則是一邊用手旋轉手機，一邊從廁所回來。
　　「待會契約所就會連絡這一區分散的契約者，合力圍攻孤兒院。不過，他們是建議由身為層級四惡魔召喚者的主人作為主攻，雖然沒有任何對付十字教徒的經驗，可是塔娜再怎麼說也是惡魔等級的死神。」
　　「妳講話感覺怪怪的……主人這個講法是怎麼回事？而且，感覺妳稱呼自己的時候是用第三人稱。」
　　「因為張純芸比起塔娜的意識還要多上一倍，所以在許多時候，都是張純芸在發言的。」
　　「……張純芸嗎？五歲小女孩的精神發言竟然可以──」
　　「現在的我是張純芸的五歲加塔娜的十六歲，精神年齡等於二十一歲喔～」
　　「塔娜的十六歲？塔娜才剛誕生於這個世界──不對，她在天堂已經待很久了吧？！」
　　「啊啦，少女的年齡是個秘密喔～」
　　「……我總覺得自己一直被妳耍著玩，別轉移話題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孤兒院救人？我的母親、姊姊應該都在那邊吧？」
　　「是的，待會就──」
　　塔娜的話還沒講完，她就好像注意到了什麼，衝到我前面，把我拉下石桌，狠狠地往地上撞。我的腦袋因為重擊而暈眩時，一顆子彈從我頭上呼嘯而過。
　　「死吧！該死的契約者與惡魔，別以為你們可以這樣作收漁翁之利，馬斯洛大人已經下令要我們監視部隊處決你們！」
　　好幾十個穿戴十字架項鍊、骷髏衣服的恐怖份子，手持槍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還來不及反應，塔娜就扔出一顆紅色半透明的罐子，接下來的瞬間，她所扔出的罐子噴出紅色的煙霧，將四周都遮蔽起來。塔娜拉著我就往契約所裡面跑，而守護在契約所的契約者則是衝到那些人前面去攻擊。
　　槍聲、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已經搞不懂了。那些人說什麼漁翁之利？明明就是他們殘害這個世界，傷害我的母親，還厚著臉皮指責我們？可惡啊！我應該對他們作出反擊的動作，可是我只是害怕的逃走……我的決心到底到哪裡去了？我想殺掉那些十字教徒，可是我卻辦不到……
　　「塔娜，解除獵殺限制──」
　　深深吸上一口氣之後，自己講出了之前她引導我所唸的話語。
　　「啊啦？」
　　「目標，外面那群恐怖份子。」
　　講完之後，塔娜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那樣的笑容絕對不是張純芸所該有的。沒關係，我是身為死神的契約者，命令死神的契約效力還是有的。塔娜將右手往前伸出，一支半透明的手槍從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中緩緩地出現，接著用左手從懷裡拿出半透明的手槍彈匣，以優雅的姿態裝上子彈。
　　「咦？妳不是死神嗎？照理說，應該是用鐮刀的……」
　　「啊啦～時代進步了，你不知道嗎？就像拿武士刀跟大砲來比，誰優誰劣一看就知道了吧。」
　　「可是，我第一次遇見妳的時候，妳是拿鐮刀的。」
　　「那是吉祥物，別說這個了。該去對付那些恐怖份子了。你也想早點救出你的家人吧？」
　　塔娜向我揮一下掰掰的手勢，便往外面走了出去。
　　
　　──　　光　明　之　中　　──
　　
　　「艾雅！妳醒醒啊！」
　　「主果然說得沒錯，這裡是誕生惡魔之子的根據地～那個傢伙就是馬斯洛，就是第二區最殘暴的層級四契約者。」
　　「你們這些十字教徒對我的女兒……我要殺了你們！」
　　

冰心琉璃

　　
　　跑車高速在馬路上奔馳，自己坐在副駕駛座，塔娜則是坐在我的膝蓋上，駕駛是江士銘。據江士銘所講的，陳雅玲與魏偉倫都宣稱自己有事情不能來支援，然後其他的契約者一聽到有層級四的召喚者都採觀望態度，所以這場動員大量契約者的戰鬥對我們來說，人數並不是優勢。我所能依靠的，就是相信塔娜真的能發揮艾莉絲那種惡魔少女般的威能。不過現實不比動畫美好，現實的殘酷讓我沒辦法完全相信體型已經縮水的塔娜。
　　到了孤兒院之後，我與塔娜下了車。而江士銘則是沉默不動，我好奇的看著沒有反應的江士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駕駛著跑車往後倒退，大概退了一兩公尺的距離之後，他抓了抓頭髮，露出以前都沒有展現出的自信笑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很完美呢！我觀察了這麼久，沒想到妳比馬斯洛更像個惡魔領主！塔娜，妳真是太棒了！」
　　「咦？你說什麼？」
　　我驚訝的看著江士銘，他到底在講什麼？不是要衝進去救人了嗎？
　　「陳雅玲與魏偉倫都沒辦法理解，十三區需要一個真正的惡魔來統治。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比惡魔更加完美的死神出現在十三區。」
　　「啊啦，真是多謝你的讚美。不過，你可以直接講重點嗎？因為我的主人還急著救人，不能講太多廢話。」
　　「哈哈，不愧是死神。不過，很多事情是不用急的。不是嗎？塔娜，妳應該很清楚，這孤兒院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妳可不能太早進去呢～」
　　「咦？塔娜知道孤兒院裡面的事情？」
　　「不只是孤兒院的事情，甚至你姊姊、母親的現在情況，她都瞭若指掌。」
　　「…………」
　　「說不出話了嗎？塔娜，以為掌況一切的妳一定沒有想到，自己也是被控制的棋子之一。」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煽動十字教徒作出自我毀滅，順便將礙事的馬斯洛一併銷毀，甚至能完美地控制與自己訂下契約的主人。妳真的是一個人才啊，再加上惡魔的威能，已經沒有人能擋得了妳了！塔娜、塔娜，妳真的是太完美了。我已經被妳耀眼的光芒所吸引了，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江士銘。」
　　我第一次看到塔娜露出認真的表情，她只簡短講了對方的名字，並且將手往旁邊一伸，一把半透明的紅色鐮刀就這麼出現了。
　　「哈哈哈！現在只剩下妳的主人還是一副狀況外的表情，難道妳真的要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嗎？這樣的話，妳的主人就真的太可憐了！」
　　「我現在就讓你閉嘴。」
　　塔娜往前面一衝，用力揮動紅色半透明的鐮刀將江士銘與他所乘坐的跑車切割成兩半。我看著被切成一半的跑車與分成兩半的肉塊，心裡開始有些不舒服……惡魔少女艾莉絲不會像她一樣殺人如麻，難道現實真的是這麼殘酷嗎？塔娜沒有殺人的罪惡感嗎？
　　「太完美了，不僅是我的分身，連一輛跑車……妳都可以切開來。」
　　然而江士銘並沒有這樣停止，繼續從不知名的地方傳出來。塔娜手上的紅色半透明的鐮刀化為透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如懷表般的紅色半透明搜尋雷達。
　　「柳曉憶，你一定不知道你母親與姊姊到底是怎麼消失的，而塔娜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我現在就可以解開你所有的疑問，不過在那之前，請對你的死神下達禁止殺死所有十字教徒的命令。」
　　我聽到這樣的話，更是驚訝的看著塔娜。
　　『不要被敵人欺騙了，這是馬斯洛分裂你跟我的騙術！』
　　我好像聽到了塔娜直接傳到我腦海裡面的聲音，我到底該相信誰呢？
　　「塔娜，解除殺死所有十字教徒的指令。」
　　「…………」
　　「沒錯，這樣就對了。柳曉憶，你的母親跟你的姊姊一開始會消失，都是因為她們跑去第九區找你父親的關係。」
　　「什麼？」
　　「然後，你父親從你那得知了你的母親跟姊姊消失的事情之後，就預料到她們會來第九區抓姦。所以找了幾個跟他一起的皮條客在九點二區的機場埋伏，然後就她們綑綁起來，賣給了第九區的應召站。在那個時候，你好死不死被十字教徒炸到醫院，所以你的家人一個都不會去看你就是這個原因。」
　　「那塔娜為何跟這件事情有關？」
　　「將你的母親與姊姊送到了應召站之後，他知道了你成了層級四的召喚者，便特地從第九區趕回十三區。不過他沒預料到，你的塔娜會把他給轟出去，所以他作了一個更殘忍的報復行動給你看。」
　　「給我看？」
　　「很不幸的，信件還沒傳到你的手上，就先落入塔娜的手上。」
　　「信件？」
　　「是的，他限你要把下個月的薪水所得，三千兩百億交到他的手上。不然，你的母親與姊姊會送給十三區的十字教徒。你知道嗎？當十字教徒得到了犯了罪過的犯人時，是如何懲戒的呢？塔娜選擇不理會你的父親，所以呢──」
　　「……塔娜給我看的那個影片嗎？」
　　「其實，塔娜給你看的那個影片是有加工過的。十字教徒根本就沒有對你的母親出手，是她找了幾個人偽裝成信徒，強暴了你的母親。塔娜，妳說對不對？」
　　我看著塔娜，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好多訊息傳到我的腦海，根本就沒有辦法消化。反正，意思就是說，塔娜是個壞人就對了？
　　「塔娜，妳真的很厲害啊！避免契約者的父親再度恐嚇，就先下手為強。把契約者的母親、姊姊從十字教徒奪回來後，再把人關在敵人的領域，也就是你的眼中釘──馬斯洛寄放女兒的孤兒院。然後花了錢，找流氓偽裝十字教徒，就在這裡上演強暴契約者的母親。在你的契約者面前裝作好人，然後把一切的罪過推給十字教徒，真是高明。讓我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在想，如果妳巧妙隱藏的一切都被契約者知道的話──妳會作出什麼行動？我真的好想知道，這麼聰明、有威能的妳，會作出怎麼樣的判斷……」
　　「你要不要乾脆把所有的事情都講完？」
　　塔娜露出五歲般小孩天真的笑容，說著五歲小女孩不應該講的話。
　　「沒錯，塔娜！然後還可以利用那個影片去欺騙那些十字教的解放部隊，讓他們以為投靠十字教的馬斯洛就真的如同流言講的變態。就這樣趁機消滅馬斯洛，怕他的女兒長大後會報復，所以特地把場景選在這孤兒院，就是為了將後患一併清除。完美！真的是太完美了！」
　　「……塔娜？」
　　我沒辦法理解，也不想要去理解。我只是想要知道一句話，塔娜到底是不是壞人。
　　「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塔娜露出落寞的笑容，就這樣一直注視著我。感覺時間好像變成了永恆一般，我到底作了什麼？我是一直都在錯誤中選擇更錯誤的方向嗎？那麼，到底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正義？我跟惡魔少女艾莉絲的主人不一樣，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死神，甚至反過來被控制。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終點嗎？
　　
　　「解除，所有獵殺限制。目標，孤兒院所有的十字教徒。」
　　「……什麼？契約者，你瘋了嗎？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江士銘，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啊。」
　　「是嗎？真是遺憾，原來不管是十字教徒還是契約者，都沒有我滿意的選擇。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找到更好玩的玩具了。很快的，你們就會品嘗到十字教徒對這個惡魔世界的反撲。西元兩千年，也就是撒旦曆十七年，你們的明年！聖者將會在十三區復活，他會領導所有十字教的！！在十三區的你們一定會最先跟聖者對打的！一定會讓我看到更多的鮮血的！塔娜，雖然妳的契約者讓我很失望，但是我知道妳不會讓我失望的──讓這個世界更加的瘋狂！！更加地混亂吧！！」
　　

冰心琉璃

　　
　　──撒旦曆十七年，夏季。
　　
　　我抱著熟睡的小嬰兒，坐在大樹下。灼熱的陽光讓人覺得躲在樹蔭下會是一個好的選擇，我將鮮花放到一邊，慢慢地拿起放在口袋的鋁箔包牛奶盒。慢慢地撕開，然後自己很痛快地喝下去。等到喝完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這是要給嬰兒喝的。啊，算了……沒差～
　　「醒醒，待會就到妳母親的墓囉～」
　　我晃了一下小女嬰，讓她醒過來。小女嬰看了一下我，然後把頭轉過去，繼續睡她的。
　　「真是討人厭的傢伙，不給妳喝牛奶喔！」
　　「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你不適合照顧嬰兒。」
　　我才剛對嬰兒訓完話，馬上就有人唸我。我轉頭一看，是熟悉的人──
　　「陳雅玲。」
　　「我就知道你會來探望妳姊的墳墓，所以感謝我幫你帶了牛奶瓶吧！」
　　「啊哈哈，真不好意思。」
　　我一手抱著嬰兒，另一隻手接住陳雅玲丟給我的牛奶瓶──真是的，牛奶怎麼會是冰的，陳雅玲也是沒有照顧小嬰兒的經驗吧？不然就是她剛去便利商店現買現弄出來的速成品，不管怎麼說，這個嬰兒是不會抱怨的，她現在就只會睡飽吃、吃飽睡，其他什麼都不管了。
　　「不介意我抽菸吧。」
　　陳雅玲竟然是先抽一口菸，才問我她能不能抽菸。真是的，認識陳雅玲也超過一年了，她這個老毛病就是不改。
　　「馬洛斯也真是可憐，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召喚出來的惡魔給啃食。那個失控的惡魔也真可怕，還能把塔娜給撕碎，幸好你及時把自己的姊姊從孤兒院救出去，才沒有讓災害擴大。不過說到底，你姊姊也只多出了十個月的生命時間，還留了一個包袱給你。」
　　「沒關係，至少什麼都沒用的我……延續了一個生命。」
　　「你可不能說自己沒用喔，不然跟你交往的我不就變成白痴了。」
　　陳雅玲苦哈哈的笑著跟我講，而我也露出無奈的笑容回應過去。
　　「真是奇怪，為什麼塔娜沒有再次復活呢？她既然選擇了張純芸作為復活的對象，為什麼沒有再指定另外一個人來復活呢？」
　　陳雅玲露出疑問的表情，而我則是無奈地笑了一下。
　　「也許，她回去了她的天堂──」
　　「真的嗎？她回去了自己所來的地方嗎？」
　　「騙妳的，她還在這個世界。我看過契約書了，她跟我簽的永恆契約寫了其中一項。上面就寫了──」
　　「第二條，簽下契約之後，死神將剝奪契約者的死亡權力。作為交換條件，死神不得任意離開契約者。」
　　這時候，我所抱著的小嬰兒開口了，陳雅玲看著那個小女嬰，沉默了好一陣子。不過小嬰兒大概是講的話超過體力極限，又回去繼續睡她的。
　　「她就是塔娜所選定的新復活對象，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因為塔娜需要復活的話，需要幾個限定條件：第一，該對象為人類且為處女。第二，已經與簽下惡魔契約的女性是不可選擇的。所以，塔娜當時就只能選擇我姊姊所受精的女性卵子。至於記憶的繼承，她還沒有跟我說明。現在要她一天講三句話真的太困難了。」
　　我苦笑著向陳雅玲解釋，她則是無奈地看著天空。
　　「那你確定還要養下去嗎？雖然說你依然保有層級四惡魔召喚者的身份，可是需要塔娜力量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了喔！不趕快換一個有力的人選，十三區的混亂就要沒辦法阻止了喔！你別以為現在的風平浪靜就是和平，它可是暴風雨的前兆呢！」
　　「妳是指聖女雅絲的事情嗎？」
　　「你知道？！那個可以創造奇蹟的聖女，我以為這對遲鈍的你而言是不重要的。」
　　「我知道，她身邊還有白黑雙薔薇騎士守護，對於受到壓迫、求助無門的十字教徒而言，這無疑是重要的心靈支柱。」
　　我停頓了一下，將陳雅玲的牛奶瓶放入小嬰兒的口中，看著對方醒了過來，很高興的吸允奶瓶。我將小嬰兒交給陳雅玲，便往前走，走到那陽光不斷照射的墓碑前面。在這種高山懸崖旁邊的墳墓地點，是身為層級四契約者的我能耍的幾個特權之一，這裡可是區政府的保育區域之一，一般觀光客是不可能到達的。不過像我以及陳雅玲的這種高級契約者是例外的，只要像陳雅玲一樣是層級三或者是我這種層級四的都能進來。
　　我將姊姊生前最喜歡的明星專輯放到墓碑上，然後抬頭仰望著藍天與白雲。一陣涼爽的風吹過我的身體以及陳雅玲，我慢慢地將眼睛閉了起來，去感受風的聲音、氣息。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天空有一道白光飛過。那究竟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聖女雅絲也會仰望著這片晴空嗎？還是說，她正在數著手上用之不盡的鈔票呢？」
　　「會數鈔票的話，她就不是聖女了吧？」
　　聽到陳雅玲的反駁，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
　　「那你跟那些十字教一樣相信她會拯救世界嗎？」
　　「我選擇相信她會仰望著這片晴空。」
　　「打哈哈的答案嗎？」
　　「聖女說不定高興數著鈔票，然後將這些鈔票隨著風灑向天空。也許這樣就能將幸福傳到外面呢～」
　　「跟你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真沒想到你是這種羅曼蒂克的主義者。」
　　「那妳會相信嗎？」
　　陳雅玲聽到我的問題，只是笑了一下。然後將手上的嬰兒高舉，像是讓她更接近藍天一般。
　　
　　「我只相信，幸福不是看著天空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　撒旦默世錄～死神之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