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伊蘇緹絡

序章

       悶熱的空氣充斥四周，匍匐在她的臉她的背脊她的每一寸肌膚上，灰暗的色調在陰天的筆下塗滿整張街頭，還是沒有下雨阿，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一滴雨水打在她的臂膀上，接著便是越來越急速的滴滴答答，好一會兒的時間，灰暗的街景上增添許多朵朵繽紛的色彩。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她也只能撐起那把藍色的雨傘，不過她卻將手掌伸了出去，接下那溫暖的雨滴，潤澤她乾裂的手心，她喜歡雨天，恨不得能丟下雨傘讓自己享受淋雨的樂趣，不過要是這麼做，自己感冒了不說，包包中那疊稿紙打溼了可就真的很糟糕，只要手心能夠淋點雨，她也能夠接受。

        走入巷弄，咖啡館的銅色招牌向她招攬，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熟悉的風鈴聲歡迎她的進入，女服務生親切的在她上二樓的時候，提醒著她路滑慢走。二樓時常是空無一人，也許因為是下雨天，又或是最近咖啡館整修後的簡約風格，二樓居然只剩下窗邊的兩人座有一個空位，她輕聲叫道：「爺爺。」

「我還在想，你今天會不會來呢？」老人轉向她那側。

        她回以溫柔的微笑，說：「今天肯定要來見您的。」她將包包內的一疊稿子遞給了老人。「爺爺請您先看吧，我想再寫一點東西。」啜飲一口咖啡，她提起筆，將那鋪好的稿紙填上字字句句。

        她總覺得坐在這咖啡館內少了什麼，她開始懷念起未整修前的昏黃氣氛，她不是排斥現在這天天高朋滿座的好景，但現在的昏黃是人工刻意營造出來的；現在充斥在耳邊的不是呢喃著討論藝文的言語，大笑、業務員的商務內容以及女孩的嘻鬧聲取代原有煮咖啡的天籟。

        整修時重新粉刷所用的塗料吸走老爺爺店內陳年的咖啡豆香氣、吞噬咖啡館的精魄、新刷上的米白色油漆散發出一層又一層冷漠，壓克力透明燈罩透出的鵝黃色燈光怎麼看都覺得少了分該有的溫度。連來店的客人們似乎都多多少少缺少了些什麼。

        但只要爺爺能夠生存下去，不必為生活費煩惱，那她也就無所謂這些令她有點不愈快的改變。

「這張畫是怎麼回事？莫言……？」老人將手中的稿子翻向她那個方向，那張稿紙空無一字，只有一張淡彩的雨天街景。
「阿……沒甚麼啦，只是覺得很符合稿子的內容就順手畫下來了，爺爺不要管它吧！那不會出稿的。」她淺淺的笑了笑。

        老人只是多看她一眼，彼此都沒有再多說甚麼關於那張圖畫的事情，莫言如往常一般寫作，老人一同平常一樣給莫言的稿子意見。來來往往間，稿子的問題一個一個結束，外頭的一場雨卻似乎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她看著雨滴一點一點打在玻璃窗上、聚集、然後筆直的落下。

「爺爺，您喜歡這樣的改變嗎？」她問。老人先是驚訝了一下，旋即說：「這……我那有什麼選擇的餘地？說不上什麼喜不喜歡，我能夠習慣就不錯了。」老人無奈的笑了笑，交還稿子給莫言。

能夠習慣就覺得無所謂了……

她想起了他。

[ 本文章最後由 伊蘇緹絡 於 08-8-6 15:23 編輯 ]

伊蘇緹絡

第一篇


        那個該死的文字工作者。

        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心頭總是會浮起這句話，這當然不是甚麼正面的形容詞，但她總是在暗罵他完以後，她的嘴角依然還是會浮上一抹微微的笑。莫言坐在她那明亮的和室中，推遠了放在矮桌上的筆記型電腦，晚上和幾個同事的聚會，回到家的莫言有點疲累。

        剛洗好澡的身子暖呼呼的，她不喜歡吹乾頭髮，微乾的長髮錯落在她的肩上與背，她將自己準備好的清酒溫熱，她看著大酒瓶內的透明清酒緩緩流入小小的杯子中，她拿起小杯湊近鼻尖，吸取那獨一無二專屬清酒的嗆人氣息。

        身上的熱氣還沒完全散去，汗水蒸騰，自莫言的背脊划下，她小小抿了一口，以舌間慢慢地將酒打散，迷人的氣味漸漸滲入她的味蕾，她往後躺了下去，閉起眼感受身邊的所有氣味，榻榻米一點一點吸收她的髮香，木的氣味、紙的氣味、金屬……

        莫言兩眼迷茫張了開來，兩頰微微透紅，她又半坐了起來，起身拿出稿紙，行雲流水的在稿紙上一行行填滿字詞，她覺得自己微醺，吐出一口酒香，她又斟了杯清酒給自己，半開的筆電面板上閃著黃色的訊號，莫言將桌上所有稿紙掃下矮桌，她拉近了筆電。

風語：莫言，你在嗎？

        莫言有點生氣，她看著傳訊息給她的人，竟然是那個整天都像是從人間蒸發的該死文字編輯。她在MSN回以「我不在。」的字後，兩人便是一連串無言的點點點對戰，最後是莫言受不了這種狀況，先打破點點點對戰質問對方跑到哪邊去。

風語：寫稿

        莫言看到這句話更是生氣，她打下「之前你說甚麼時候會交稿的？」等著看風語要給她的交代。

風語：今天

        莫言問他現在是幾點，風語很快的打上「二十三點五十九分」這幾個字，她耐不住怒火，便說：「你一定每次都要搞到最後一分一秒才願意交稿嗎？」然而風語似乎不以為意，甚至是視而不見，他傳訊：「好了 就這樣吧 我累了 先去睡 晚安」接著就看到風語下線的圖樣，他的MSN只有灰色，莫言真的無言了。

        雖然嘴巴上碎碎唸著「真是的……真是的……」，但莫言還是專心校對風語的稿子，雖然莫言安慰自己與其在這邊咒罵風語，還到不如快一點將他手邊的工作完成，這樣對自己還比較好，可是嘴巴上又不免多了幾句「那個該死的文字工作者」。

       莫言常常在想，她真的考慮要跟主編溝通一下，她有時候還真是受不了風語這種太過於自由的模式，雖然說他從來不欠稿，也會準時會在時間內交出稿子，品質也不會差到哪邊去，但是風語那種難以找到人的情況真的常令人抓狂，風語就像風一般來去自如，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但眼睛卻抓不住他的一絲風采，只能藉著他的文字，想像與他對話的感受。

       她校對著他的稿，細細品味著他的文筆，也許是看的有點入迷，她忘了時間的快速流逝，當她校好稿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突然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拿起一看，居然是風語。
「你不是去睡了？」她說。
「恩，我睡飽了。我能不能過去你那邊？」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溫柔的語言。
「不行，我明天還要工作，我累了。」
「可是……」
「好啦好啦，真討厭，我最受不了你的哀求，過來吧，不過只能一個小時。」莫言皺了皺眉，她總是無法抗拒他的要求。

「醒醒，莫言。」溫柔的聲音叫醒莫言，風語對她笑著。
「還不都是你這隻夜貓，我才不能這麼晚睡。幸好明天我休假，要不然你要怎麼賠我寶貴的睡眠時間？」莫言小小怨懟風語。
「乖，因為很久沒有看到你了。」他笑著說。
「哪有人挑這種時間來。」
「好啦，乖。莫言你之前在做甚麼啊？灑了整地的稿紙怎麼回事？」風語開始一張張幫她收拾起，他按照右上方的數字排起，偷看了一下內容。
「不准偷看啦。」驚慌的搶過風語手中的稿紙，莫言給他一記衛生眼。

       風語還是對她笑了笑，凝視莫言一陣以後，他拿起莫言桌上的清酒，小小抿了一口吞下，微微吐出一口酒氣，貼上莫言的唇，輕輕咬嚙著她的唇。

「莫言，夜是很漫長的……」

[ 本文章最後由 伊蘇緹絡 於 08-8-10 15:33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