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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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愛他的女人。





他們海誓山盟,他們天長地久,他們把彼此的一生獻給了對方,他們互相對互相說,


「到死了,我也會在彼岸等你。」


這並不是一種諾言,也不是一種宣示;只是他們彼此很清楚,人終究難免生死離別,來時已經孤寂,走時至少不能孤單。





互相戴上了無名指間的那只誓言,他們確實恩愛了將近十年,直到男人先說了再見。

他在病褟上,握著親愛伴侶的手,淚光閃閃,氣喘若絲,仍舊笑說那句話。


「到死了,我也會在彼岸等妳。」


那一路上都開著紅色彼岸花,聽說是引領靈魂走向幽冥之路。

縱使有那樣的鮮色花兒為妳開路,我也會在路頭等妳,只怕著妳迷了路,失了方向,所以我會等妳,讓妳跟上腳步後,我們一起走。





男人等過不知多久時間,天地間盡是陰暗,但總是有許多靈魂經過他,失去焦點的眼神望著他,困惑地皺了皺眉,再繼續往前走。

每張臉,每雙眼,都不是他要等的她。

孤寂啃噬著他,但他並不畏懼,心裡總有道七彩光束,光束底下站著她,巧笑盼兮,深愛地。

她的一舉一動,一眸一笑,只怕孟婆也無法讓他遺忘。

一個靈魂又走靠近他,與其它靈魂不同的是,靈魂站住腳步,雙手像是索取,又或者是乞討地伸向他。

那是個披頭散髮,全身發著惡臭,嗯嗯哼哼發出啞啞聲音的靈魂;身上的衣裳也被彼岸花那尖銳的枝葉割得幾近破爛,靈魂靠向他,比手畫腳急忙地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走開,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他推開這個靈魂,靈魂又靠近他,繼續胡亂瞎忙地比手畫腳一番,急了,乾脆也咿咿啞啞想要發出聲音說話,只是那樣粗啞難聽地聲音,他聽不懂,他相信也沒人聽得懂。


「請你走開!請你繼續往前走!我這沒有什麼東西好能給你!!」


他將靈魂往前一推、一甩,靈魂只能在擁擠的靈魂群中,不時回過頭望向他,一路上就這麼回頭著好幾次,直至男人再也看不到前方盡頭的靈魂。





岸沒有時間。彼岸沒有天地。彼岸沒有日月。彼岸就只是彼岸。

於是他無法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他只能說他把眼前的花兒又數過了一遍,但每次他都不記得自己數的數目;那花兒太多,花海太廣,總有花凋零,也有花绽開。


「你該走了。」一名起初聽過他故事、也答應讓他在路口等候的幽冥界領路者走到他旁邊,說。

「不,我還等不到她。」

「你真的該走了。」領路者一邊說道,一邊抓住他的手臂。

「我說不!」男人氣憤地甩開,「你說話不算話!當初你答應我,我等著我的妻,我便會往前走,怎麼,想反悔麼?!」

領路人嘆口氣,搖搖頭。「那麼,我問你,至愛至深,能否讓靈魂一眼看穿對方是否是那個人?倘若深愛的面孔改了,外貌改了,你是否依舊能夠找尋到她的靈魂?」

「當然!我是這麼愛她!」

「愛不見得是全然能夠依靠的武器,靈魂啊!你的妻,已經早先你一步走了。」

男人惡狠地瞪著領路者,「你亂說謊,不可能!我們說好的!」

領路者沒有半點被男人質疑的不悅,眼神盡是悲憐。「記得麼?前些時候,有個靈魂全身上下破爛不已骯髒不堪,那就是你的妻,你沒有認出她,你棄了她。」

「不可能!她長得一點也不像我的……」男人最後把話哽噎吞回,不再說出。


他認不出他摯愛的妻,哪怕她輪廓變了,哪怕她不再是他深愛且回憶中的外貌,他卻仍然無法看透她的靈魂,看透她當初回頭求助的那雙眼。

男人最後失魂地走向彼岸那頭,最終仍舊敗給所謂世俗既定的。他帶著迷惘與痛苦往幽冥走,想起前頭還有每個靈魂皆要經過的孟婆。

愛不是唯一的武器,那到底愛值得歌誦之處在哪?既然它無法亙古永生,那忘了所謂深愛的任何一切又如何?





領路者看著眾眾迷惘的靈魂,笑嘆。

而人類靈魂最愚蠢但又最美麗的部分,就是對於愛的誤解及執念。

至少,幾千幾百年,他仍為人的時候,確實也曾這樣過。

我們都自以為太了解愛,但沒人能了解,十人解釋有十種答案,百種,千種。





《end》


[ 本文最後由 〃καιηε〃 於 07-12-3 12:24 PM 編輯 ]
 

我用僅生的力氣與時間,狠狠地把你放在心裡,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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