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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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發生,也許會好奇,但永遠也找不出原因。就像伊藤潤二的漫畫;就像九把刀寫的“語言”;就像無緣無故被波及死亡的人;就像古早人會說,拍照靈魂會被吸進去。這些事情,也許有人好奇過原因,但也很快地被人不在乎了,甚至,整件事都沒有人在乎。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即使想找出原因,我還是只能歸咎於老天的惡作劇。




  我是,陳誌家,普通不愛讀書的大學生。我出生是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家住在高雄市楠梓區德信街六十七號三樓之一。家裡有我媽三十七歲,我爸四十三歲,一個哥哥在交大讀研究所一年級,一個妹妹在樹德科技大學讀幼保科二年級。說出這些只是單純希望有人可以牢牢地記住。不!為了大家好,你們還是把我忘記吧,希望我會是最後一個。他說,這是個永遠不會停的遊戲。



  他,是我之前最好的朋友,至少,從小到大我們的住處很少遠離對方五公里四十七公尺又七十七公分。每次換了新環境,我們總是很有緣的住在附近,父母的興趣又剛好都是搬家,有沒有這麼巧啊?呵呵!我們總會拿捲尺辛苦地去量,我們住的地方有多遠,而這個距離是我們差最遠的,重量了十二次。他,沒有人記得他,不知道他的存在。連他母親都認為這個名字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消失了,就算是照片,也只有我看得到。




  事情是發生在上上個月的迎新露營,當然我們是工作人員啦。那時,他:黃紹庸,我最好的麻吉。他一直心事重重的,拿了瓶啤酒給他,他好稀奇地一口氣灌完了。


  『誒!紹庸,知不知道酒為什麼好喝?』我用這句話打開了沉悶的氣氛。

  『老套了!傷城的台詞:因為難喝嘛,呿!』他和我一樣,坐在樓梯旁的臺子邊,用腳跟輪流敲打出同樣的節奏。

  『哈!爽啊!幹嘛?失戀喔?表情像沾到屎。』

  『幹!你才摔進糞桶裡。』他拿壓扁的酒瓶丟我,但我反應好快,閃過了,哈!

  『沒中!到底是怎樣啦?你不是標榜自己是快樂的代言人,樂天派是你的名?』酒潑到白癡庸了,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哈!

  『幹!很臭耶。』他很快地抹掉臉上的酒。
  
  原本以為,他會給我個十字固定外加臭腳灌腸,但沒有。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慢慢說:『如果美麗境界那種事發生會怎樣?』

  『你說你還是我?』雪山啤酒,讚!

  『你。如果你發現全世界只有你認識我咧?』

  『怎可能?不存在這種形容詞不適合掛在你身上。』

  『嗯……我跟你說,如果我哪天消失了,千萬跟別人一樣裝傻,不要說認識我。』

  『你要耍孤僻喔?幹!』嗯?酒沒了。



  酒沒了,那時候我想到的只有這三個字,並沒多想其他的。後來,我真的後悔,沒有好好回答他。



  那天之後的某天,系會辦公室很熱鬧,睡過頭的下場就是用盡全身的體力狂奔,來證明自己的歉意。大家在看露營時的影片。當我到達時,大家的嘴巴都還維持誇張的大笑嘴型回頭看我。阿九,我看到你蛀牙囉,Got you!然後小慈急著拉著我到她旁邊位子坐下。大家的大笑改成竊笑,不用聽也知道他們的耳語是啥。白痴庸動不動就問我什麼時候打破曖昧的局面,我都說:再等等。


  「哈哈哈哈哈!拜託,白痴庸是在幹嘛啊?」


  影片中,白痴庸很努力地生火,不斷要學弟妹不要擔心。備長炭狂冒煙就是不起火。他把鍋蓋那黑色塑膠的部份撮下來,擋著自己的臉,卻因為視線太小,距離產生了視差,燙到自己的手,然後當那個白痴把他們那組兩天份的火種都用完時,火還是沒著,而學弟妹早就打游擊吃飽了。當他飯煮熟好開心時,也才真的發現一直在旁邊大笑的學弟妹早就吃飽了,一位可憐的學弟很倒楣,被白癡庸追著跑,嘴裡一直喊著:『來!哥哥愛你!好愛你喔!』然後不斷把自己黑摸摸的手分享給他,在地上打摔角。在這個系,摔角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真的很白痴耶,自己不會生火還怪別人。」

  「幹嘛說別人啊?那個白痴不就是你嗎?」我?

  「對啊!狗家,你是智障喔?」不要問我為什麼叫這外號,不方便解釋。

  「屁啦!那明明就是白痴庸!」

  「誰啊?什麼白痴庸啊!明明就是你!」我?那是白痴庸啊。

  「什麼鬼?我跟他長的又不像!」

  「嗯?誌家,那明明就是你啊。」連小慈都這麼說?好啊!還聯合善良的小慈來整我。

  「好好好,那是我那是我,你們說的都對。」有點不想爭辯了。

  

  之後,因為要去上研究所的補習班,就先離開了。可愛的小慈還陪我先行離開,喔,超喜歡妳。那之後的某天的那天,我還是沒有仔細去想白痴庸問的,關於美麗境界的問題,早就遺忘了。只想著,這樣整我,有一天我會整回來的。只是,兩、三天沒聽到白痴庸誇張又卡通的笑聲,很不習慣。


  晚上十點,拖著暈眩的腦瓜子,回到租屋的地方,車還沒停好就一道人影跳到我身旁,嚇了我一大跳。


  「哪個王八蛋啊?幹!」

  「嗯?誰王八蛋?」小慈嘟著嘴,媽呀!好可愛。

  「哇啊!我說這兒,哪來下凡仙女來著?是這麼不著痕跡地在我身旁了,這面容哪叫個美呀,您說這,是不是?」

  「哈哈!幹嘛學大宅門裡面的人說話啊?還有,不是要你不能說髒話的嗎?」

  「就……被嚇到是人之常情啊。」

  「不管!還有,交出來。」小慈攤開手掌,將手臂對著我打直。

  「什麼?保護費?」

  「菸!」

  「我、我沒有抽啊。」見鬼了,我離家方圓十里外就開始不抽了,還用無糖綠漱過口,洗過手啦!

  「嗯?真、的、沒、有?」小慈按手指關節裝腔作勢要打人。

  「好啦……」我交出菸盒,我屈服了,不要說我噁心,但真的屈服在她的可愛之下了。

  「剩六根?你今天一天就抽了十四根了?」其實,該說只抽十四根,該讚美我不是瞪我。

  「啊!照片照片,照片洗出來了嗎?我好想看,快點快點。」

  「哼!」



  接下來就是很芭樂的:不要!好嘛,下次不敢了……等等,裝可憐的大男生向嬌滴滴的女生撒嬌的橋段。我們找了家還沒關門,燈光昏暗的餐館,看照片,順便吃晚餐。每一張,每一張,幾乎有白痴庸就有我,有我就有小慈。


  「哈哈!白痴庸連拍照都這麼智障,劈腿個什麼兒勁啊?」我看著攤在桌上的照片。

  「嗯?誰啊?」

  「嗄?還來?就他啊!他,白痴庸,黃紹庸。」我指著一張他倒吊在樹枝上,然後我在旁邊拿水管捅他屁股的照片。

  「嗯?倒吊在樹上的?」小慈疑惑的表情,演的真像。

  「對啊,我才不會做這種蠢事。」

  「可是,誌家,那個倒吊的在樹上的就是你啊。」我?還來?

  「好啦!不用裝了,今天下午被你們整,已經很窘了。」是真的很窘。

  「我沒有裝啊。」小慈一臉無辜帶點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這時候重要的配角就出現了,小慈趁機拿著照片問那要來倒水的服務生。


  「先生,你看!他像誰?」

  那服務生歪著頭:「啊不就是妳男朋友逆?」然後看著我。

  「沒有啦!我們還不是情侶啦。」小慈發嗔地看著我。


  小慈發嗔地看著我,然後變成疑惑的臉,我懂。因為我的臉是驚嚇的。





  『如果美麗境界那種事發生會怎麼樣?』這句話,白痴庸說的話,白痴庸的聲音,白痴庸難得眼角下垂的表情。上上個月,他還想拿啤酒罐丟我,被我用酒潑,怎麼今天發生的事情都為了證明沒有人認識他一般?那露營影片是怎麼回事?照片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看到的白痴庸,大家都說那是我?我慌了,抬頭看著小慈,其實沒有把她驚訝的表情擺在心中,我只是看著她,又看看攤在桌上的照片,偶爾看一下窗外又重複著這些動作。我不懂,這個時候應該要有什麼想法,應該要做什麼表情。真的發生了美麗境界一般的劇情,我有妄想症,這十幾年來,黃紹庸這個人都是我幻想出來的,所以才會很巧合地我們搬家,他們家也搬家,到今天我做了一些舉動,讓大家有機會點醒我,我是個有妄想症的人,那個以樂天派為名的黃紹庸並不存在,平常在班上嬉鬧搞笑的開心果,其實都是我自己,並沒有一個叫做黃紹庸的人存在。但是,照片中,確實可以看到他的樣貌,影片中傳出的聲音,動作,卡通式誇張的笑聲,都是黃紹庸。真的不曾存在過嗎?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真的沒有這個人?真的沒有黃紹庸這個人存在?我多年以來的好朋友真的只是我幻想出來的?



  「誌家?你怎麼了?」小慈握著我的手,她掌心正偷偷地滲透汗水。

  「小慈……我們班有沒有座號9211271047的人叫做黃紹庸的?妳老實回答我。」我幾乎是哀求的。

  「嗄?9211271047?沒有耶,座號46跟47都沒人啊,黃紹庸又是誰?」小慈的表情告訴我,她不願欺騙,也擠不出任何印象。

  「真、真的沒有嗎?」感覺好想哭,我失去了些什麼,好想哭。

  「嗯,誌家你怪怪的耶……」

  「沒、沒什麼事了。小慈,我今天有點累,先回家休息,等下妳自己騎車騎慢一點喔。」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收好照片放進書包後,拿起帳單到櫃檯結帳。此刻我只想搞懂是我幻想,或是?或是白痴庸突然人間蒸發了!如果他存在過,就不是我妄想,如果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就可以證明我沒瘋,就可以證明黃紹庸這個人的存在,但他為什麼,等等!手機,對!手機還有他的號碼,慌亂、狼狽地從書包抽出手機,我知道自己的手正在發抖冒汗。不要不見、不要不見、不要不見、不要不見……拜託!不要不見!有了,找到了:樂天代言人庸才。這是我輸入的名字,是黃紹庸沒錯!小慈拿著包包亦步亦趨地走到我身邊。


  「誌家?你怎麼了?這麼開心?」小慈皺著眉頭,歪著小嘴微笑問道。

  「小慈,妳等等。」按下通話鍵,喔,難聽的來電答鈴,第一次,覺得聽到這鈴聲會開心。
  



  『喂?找誰?』喔耶!是黃紹庸的聲音。

  「你等等喔,白痴庸!小慈快聽。」我馬上回頭把電話塞給小慈。

  「嗄?喔……」小慈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怎樣怎樣?」這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就像買樂透,而且百分之百確定你會中頭獎,只等開號碼的感覺。

  「是……語音耶,對方是空號……」小慈也許怕打擊到我,說的有點心虛。

  「怎麼可能?」突然放大的聲音,讓等著找零的服務生也嚇了一大跳。

  「抱歉,他今天身體不舒服。」小慈抓了零錢,就拖著我的手走出店外,而我只是聽著一直重複的
電腦語音發愣。


  「誌家,你到底怎麼了?今天真的好怪。這樣我會怕耶。」小慈這句話讓我好難過,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怪。為什麼我會為了一個自己幻想的好朋友這麼難過,還蠢到極力去證明他曾經存在。管他曖昧還是情侶了,我把頭埋在小慈的肩膀大哭。

  「嗄?喔~好,誌家乖,不哭不哭。乖乖的喔。」小慈的身體微震,我知道她有嚇到,但很快地又溫柔地拍拍我的頭,然後安慰我。

  
  
  後來小慈嘿咻嘿咻地扶起我的勁戰一二五,搖搖晃晃地載著我到我的租屋處。上二樓之前,開了白痴庸的房門,空的。情緒又被重重地翻騰一次,小慈陪在房間裡哭了好久,我只是用模糊的視線一直看著那些照片。好不容易克制自己的眼淚,眼睛傳來的灼熱感,讓人只想閉著眼睛,用手臂壓在眼睛上,然後躺在床上。小慈勇敢地握著我的手不發一語,這時自己好依賴她,把她的左手握地好緊。


  「誌家,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可以跟我說嗎?先是說了沒聽過的名字,然後又突然大哭,我好擔心。」小慈的聲音也在強忍著哽嚥。

  我坐起身子:「你知道一部電影叫做美麗境界嗎?」

  「我,好像聽過,可是沒有看過。說不定有,你說說看劇情。」

  「大致是,一個男人他生命中有些對他很重要的人。但是他最後發現,自己一直都是孤單的,那些人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妳身上,妳會怎麼樣?」我勉強睜開抖動的眼皮看著小慈。

  「誌家,你覺得自己?」


  『幹!』白痴庸的聲音。



  「小慈,你有聽到嗎?」快速地站起來後環顧四週,卻還是沒有人。

  「什麼?」

  『白痴!小慈聽不到我啦!』的確是白痴庸的聲音。

  「沒、沒事。啊!小慈妳明天早上不是有課?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我趕緊讓小慈離開,知道他就在附近。

  「喔……那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哭哭囉。」她用手撥一撥我臉上半乾的淚痕。

  「嗯,好。」小慈還是很可愛,但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沉溺了。

  

  當小慈的機車聲遠離之後,房間的燈突然都暗掉了,然後發現,有個人就坐在那堆照片上面。是他:黃紹庸。他把臉埋在撐在膝蓋上的雙手裡。我激動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紹、紹庸?」

  『不然還會有別人喔?』他擺出臭臉兇了一句後,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幹!你他媽的真的是你耶!」狠狠地往他肩膀拍了一下,這真實溫暖的觸感,是他沒錯,還活著。此時此刻,真的好開心。

  『是啊,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他收起勉強的微笑看著我。

  「嗄?你是不是要說,這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的事。」

  『嗯……』


 
  
  還有還有還有喔......


轉載需註明出處以及原作者

原創作者姓名  枯葉殷

著作權保護條款欲轉載請先行詳閱之

[ 本文最後由 枯葉殷 於 07-10-16 01:11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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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上個月,他撿到一張照片,那照片是紹庸暗戀很久的一個女生。照片背面,寫上了那女生的本名,住址以及就讀的學校學號。他很開心,也許可以依著那住址,找到那搭公車時,都沉著臉的可愛女生,至少他認為可愛。因為我沒看過,當時就和現在一樣,他問我那照片上的女生可不可愛?


  我只回他:「你智障喔?幹嘛自己學女生裝可愛的表情?」


  他看到的是那女生,而我看到的是黃紹庸。他一直說高中時,我還陪他去送情書給照片中的女生,然後被對方放狗追的事情,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紹庸甚至為了證明,還帶我去那照片背面的住址上找那女生。但是,那間的主人,是個操著外省口音的老伯,看到我們拿紹庸的自拍照來找一個叫溫可欣的女生,當場拿掃把轟我們,然後放狗追我們。當時還為了這件事,跟他打了一架,不對!我只是不斷地被他練習固定技。

  之後,他遇到了一個怪老人,一個沒很多頭毛,額頭的高度就像是臉是多了個大腫包,整顆頭是倒葫蘆型的,眼白黃稠稠的,眼球有點紅,牙齒沒幾顆,長得歪七扭八的,還很黃。身高不高,穿的衣服很像是好幾條破布掛在身上。

 
   「小兄弟,認識溫可欣嗎?」那怪老人笑得有點噁心,吊著眼睛看著比他高很多的紹庸。

  「誰?」這個世界上,終於出現了一位也知道溫可欣的人。他嚇到了。

  「小兄弟,如果你承認,我就帶你去見見她,如何?現在這世上,還知道她的只剩你了,再過三天,連你都會忘記的。嘻嘻嘻嘻嘻……」那怪老頭,一邊笑,一邊從缺牙的嘴唇噴出口水。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人的?」

  「嘻嘻嘻嘻嘻,她就在這啊。」老人冷不防地抽走紹庸手中的照片,在手指輕輕點一下,然後往上拉出一個弧度,溫可欣就站在他們面前了。

  「溫、溫可欣?」紹庸大聲地叫她的名字。

  而溫可欣,聽到這叫聲,也回頭看紹庸,她跨步往前要擋住紹庸的嘴,但被老人用拐杖架開,摔倒在地上。紹庸馬上推開老人把它扶起來。老人跌地狼狽,吃力地爬起來後哈哈大笑。


  「現在輪到你當鬼了!哈哈哈哈哈哈!你認識她、你認識她,換你要消失了,哈哈哈哈哈!」那老頭笑著,還開心的鼓掌。

  「什麼?幹!你在說什麼鬼?」

  「對、對不起……我不想害你變成這樣的,對不起。」溫可欣捂著臉哭了起來。

  「會變怎樣?妳告訴我啊!」紹庸抓著她的肩膀,但她只是大哭。

  「妳這娘兒們,妳可以死了!」那老人不知道哪來的火把,一把燒掉溫可欣的照片,然後溫可欣便痛苦的哀號,不斷扭動著身體,然後消失在街道上。

  「你幹了什麼事?」

  那老人露出噁心的微笑:「這是個流傳很久的遊戲,一個人消失,找到下個消失的人之後,前一個人就可以死了。」

  「幹!這什麼爛遊戲啊!有什麼意義嗎?」

  「套句現代人常說的話,我爽!沒意義又怎樣?我是裁判,我說了算。」

  「馬的……」

  「對了,順便跟你說規則吧。不過,說了也沒用,要是有用,這遊戲就不會流傳到現在了,哈哈哈哈哈!」那老人坐在人行道旁的花檯上拍著自己的大腿。

  「幹!快說!」

  「好好好,真急。首先呢,你接下來會消失,有十四天的時間給你做心理準備,夠仁慈吧?然後你就會消失,就像你撿到的溫可欣的照片一樣,只剩下你知道她的長相和從前本來知道的一切。十四天當中,你會漸漸消失,直到只剩下一個人碰得到你,看得到你為止。」

  「然後你就會出現?」紹庸生氣地撿起石頭。

  「放下吧,我現在是透明的,你打不到我的。對阿,不過在那之前,你就會先被我帶來這裡了,有一段時間,我想給多久就給多久,你都沒辦法傳達任何訊息,之後,你要說出我的存在也沒關係,因為沒用!哈哈哈哈哈哈!」

  「幹!屁話,看你笑就不爽。」

  「嘻嘻嘻嘻——然後我就會發問啦,只要那個最後一個看得到你的人,承認知道你的存在,就換他當鬼了。如果持續半年,他都沒有承認,那麼這遊戲就結束了,但這短短的半年,沒有人可以通過我的測驗,哈哈哈哈!」

  「你……你怎麼選人的?」紹庸開始害怕,握住的石頭,只剩緊張的情緒在裡頭。

  「不是我選的,是你選的。和你羈絆最深,而且此時此刻和你有深刻的感情呼應的人,不管是愛還是恨都一樣。」

  「那溫可欣呢?你怎麼說!」

  「喔?你不知道嗎?她看你追的這麼勤,早就喜歡上你,把你放在心中了。」

  「你……」
  


※        ※※※※※※※※※※※※※※※※※※※※※※※※※※※※※※※※※

  
  之後,紹庸就開始大哭了,而我,只覺得頭腦發昏,全身發軟,我,居然是下一個人選。我搞不懂這遊戲的意義,也不想知道那老頭是誰,但要沒有下個受害者,必須要完完全全的忘記心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最這個字,除非是零,但永遠都有替補,要腦袋維持半年是不可能的,而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表情,便是小慈。小慈是下一個鬼,我不要!現在只剩一個方法了,死也不能承認,我認識黃紹庸這件事。


  『狗家……這半年內,千萬忍耐,不管他用什麼手段,都不要承認認識我。』紹庸帶著淚眼看著我。

  「那你會怎麼樣?半年過後,你會怎麼樣?」

  『嘻嘻嘻嘻嘻,我怎麼知道會怎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紹庸,身型就這麼削弱下去,變成了一個噁心怪老頭的模樣。他怪笑著,還四處噴口水,然後看著我。
  

  「你、你是那個怪老頭。卲庸呢?」我跌坐在地上望著他。

  「他啊?」老人從床上散亂的照片中抽出一張,然後指著紹庸,往上劃出一道弧線,紹庸就跌坐在我房間裡。

  『你好卑鄙!』紹庸馬上站起來想給他一拳,但那老人不知哪來的怪力,硬是把身高一八六的他推倒在地。

  「紹庸?」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說跟你說也沒關係的嗎?對了,一百多年來,你們台詞都一樣,可以換別
的嗎?哈哈哈哈哈。』

  『狗家……我對不起你……』紹庸用力地搥著地板。

  「幹,是這個老頭太卑鄙了。」我陪他很瞪那在挖鼻屎的老頭。

  『這句也是老套了,我就不多說了,直接處罰吧,嘻嘻嘻嘻……』


  那老人又開始發出帶著口水的笑聲。然後放火燒了邵庸的照片,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眼睜睜看著紹庸痛苦的哀號,倒在地上不斷扭曲,他的眼睛、耳朵、鼻孔和嘴巴都不斷冒煙,然後就消失在黑暗中了。而我,只剩十四天。十四天之後,就只剩下小慈能知道我的存在了。


  『再給你一分鐘,看你要哭還是要揍我砍我,不過你是打不到我的,這一分鐘過後,你只會記得下一個鬼是誰,害你當鬼的那人會忘的一乾二淨,不過我人真~的很好,在消失前會讓你記起所有的回憶。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老人拿拐杖敲著我的頭,馬的!生氣歸生氣,但想到下一個要被自己害死的,是自己最愛的人,這份痛,怎麼也無法踏實的形容。


  他離開後,我想著各種方法,要怎麼救小慈?已經十二點了,我跑到小慈家門前,狂按門鈴,小慈似乎剛洗好澡,溼溼的頭髮上蓋著毛巾出來開門,見到她,一把變摟著她的腰抱過來,給她深深的一吻。分開之後,我並直盯著小慈,小慈一臉驚恐的樣子看著我,但這不能藏住她臉上的羞紅,隨即又把頭埋在我肩膀上。


  「誌家,你……」

  「小慈,我喜歡妳,其實我喜歡妳好久了,我真的好喜歡妳,今天我一定要說出來。」我緊緊抱著小慈,但我也快哭了。

  「我、我也是,但你今天真的好怪,所有的舉動都好突然。」小慈也放膽的把手摟在我腰上。

  「小慈,今天不說,我一定會後悔的。」

  「誌家……你今天,剛跟人家告白……不可以就想那種事喔。」

  「呵呵,妳發傻阿?我又不是天天發情。」


  此刻,我輕易的可以知道小慈很幸福,但我根本笑不出來,最少再十四天,我就要死了,消失在這世界上,而為了讓小慈不變成下個鬼,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只要不是互相呼應的感情就行了嗎?我愛著她,只要她恨我?就這麼單純可以嗎?雖然這個動作很傷人,傷她也傷了自己,像是要拿菜刀砍下自己手臂般,我猶豫了好久,不管怎樣都不能心軟,絕對不能!於是……


  『啪!』我把小慈推開給她一個深深的巴掌。好痛,心好痛。

  「誌、誌家?為什麼?」她摸著臉,然後眼淚很快的便流出來了。我能做的是忍住想哭的衝動,往外看,假裝不在乎,但好痛。

  「幹!妳是白痴喔?隨便說說妳就信,妳也交過不少男朋友了不是?什麼叫不可以想那種事?又不是處女,呿!裝、清、純。」

  「我,我沒有,為什麼你要這麼說?」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受傷的神情,止不住的淚結成了冰,不斷往我的心撞。

  「馬的,早就覺得妳煩了!跟妳搞曖昧這麼久,啊不是想上妳是怎樣?沒玩過那麼麻煩的女人,又不能抽菸,又不能講髒話,啊要去拉屎要不要也問妳可以用幾張衛生紙啊?幹!」好痛,不要看我,字字句句都是在挖空自己的肉,好痛!

  「這是,你心裡的話嗎?」

  「啊不然咧?今天我就是忍不住了想上妳,才來跟妳告白的,結果一來就潑我冷水。」

  「原來……」小慈歪著頭,用手大力的抹去眼淚看著我,鼻頭一下緊一下鬆,吸著鼻涕。

  「怎樣?」


  『啪!』好痛,這巴掌好痛,為我的臉頰痛,為我的行為痛,為妳的手痛。


  「喔~會兇咧!手不會痛喔。」不屑的臉,我快裝不出來了。

  「你滾!滾的遠遠的!」小慈重重地甩上門。




  我淺淺地笑著站了一會,要傷一個人太容易了,但為了讓她活下去,只要她恨我,我持續深愛她,小慈就不會有事了。到7-11買了兩三罐750C.C.的雪山啤酒,到河堤邊,我再也忍不住了,只有大哭可以釋放這些情緒,即使知道自己的哭聲很難聽,還是想哭的很大聲,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早一些告白?為什麼要這樣收場?


  我隱約可以感覺那個怪老人在黑暗的角落恥笑著我的行為,但也已經沒有力氣理會他了,只想痛快
地哭一次。哭了不知道多久,回到家,手機有幾封小慈傳來的簡訊,每個字都是諒解的字眼,為什麼人要這麼好?我好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誌家,我知道你今天是因為壓力太大才會這樣的,也許我今天說不能上床的事,讓你有點惱羞成怒,但其實你還是很溫柔的吧?這些日子,從我自己看的,大家說的,我並不認為你對我只想著那樣的事,就算是被騙,也真的愛上你了……


 「小慈,妳好傻……」我不由自主的往下按,另一隻手揪著自己的衣領緊緊壓著胸口。
 

 我真的願意,對不起呼你一巴掌,一定痛痛對不對?如果真的想,其實我可以給你的,跟你說個小秘密,那你不要生氣了喔。人家我真的是第一次,願意獻給你喔,明天我下課去找你喔,不要生氣了唷。



  為什麼妳要這麼單純?難道不會認真地去以為我個禽獸嗎?其實心裡是開心的,開心小慈這麼信任我。但,也很難過,難過對她說的那些話,難過呼她那巴掌,難過她居然沒有恨我,難過她會因此丧命。必須要更狠,可是對心愛的人要怎麼狠得下心?看著身邊的數位相機,心中有了些想法,但,就算事情的解決了,我們也玩完了。


  隔天,在班上已經開始有一些人對我的反應都只是看不見了,就是別人提起我的外號,我的名字,他們的表現也很陌生。下課後,在房間沒等多久,小慈還是笑笑地出現。我們合照了好幾張,其實心中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那只會讓她更加深我們之間的感情,我要的,是小慈恨我。我沒有多說些什麼。照片裡,小慈開心地扮著許多鬼臉,真的好可愛。但我不能說出來,只能不斷地嫌棄。

  「妳是不會好好拍喔?扮這些鬼臉很醜耶。」沒有理會小慈在一旁難過的表情。

  「拜託!妳二十一歲了耶,裝什麼可愛啊?」只能繼續讓自己討厭自己。陳誌家恨你!但我支持你。


  「算了,要不要去吃飯?」假裝不悅地將相機丟在床上後,我提議出去吃晚餐。

  「好啊!我們今天去吃義大利麵。」小慈開心地挽著我的手臂,好想摸摸她的頭,但只能用力將她甩開。愈想怎麼做,只能愈往反方向做。

  「這樣怎麼走路啊?煩耶!」她咬著嘴唇,我知道她在努力,努力讓我愛她,努力忍住哭意。



  走出巷口時,一陣緊急煞車的聲音,正要回頭跟走在後方的小慈說些傷人的話時,畫面彷彿都變成慢動作了,低著頭走路的小慈,沒有注意到左方的來車,當我想要開口時,那台車已經撞下去了,那台車雖然煞車停住了,但小慈也被撞飛了,這是個巧合,也是個好機會。一切都如電影般這麼巧合,阿九就出現在旁邊的店門口。


  「慧慈!」他大喊著,跑向小慈。而我只是張大著眼,還沒回神。

  「狗家!快叫救護車啊!慧慈被撞倒了。快啊!」阿九拉著我的手臂,然後司機也驚慌地下車查看,我只是張望著他們兩人。而小慈倒在地上壓著自己的腳,緊閉的雙眼洩漏出陣陣劇痛的訊息。

  「幹!不關我的事啦!」



  然後甩開阿九的手,往住的地方跑回去,也不管阿九怎麼叫我、怎麼飆髒話了。我相信,這次小慈一定對我很失望,她會恨透我的,不能回頭!現在絕對不能!回到房間,往背包塞了一些衣服,拿了錢包和機車鑰匙。救護車的聲音在外面響著,心跳的聲音卻比那聲音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地方,前往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那老頭又出現了:『來這招啊?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喔,人的感情不是任何計畫所可以控制的。賭很大喔,嘻嘻嘻嘻嘻——』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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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不知道過了幾天了,在沒有帶手機,又把自己囚禁在這荒山野嶺的時空,已經虛弱地算不出時間了,在山下買的那些乾糧也都快吃完了。那老頭出現了,我知道他會出現,因為,只有他出現,才能公佈結果。輸了:表示小慈還是傻傻地愛著我,會在我之後沒命;贏了:表示小慈恨透我了,對我沒有絲毫眷戀,但能好好地活下去。而我,將接受接下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命運。



  『嘻嘻嘻嘻嘻嘻嘻——小兄弟我來啦!』

  「等很久了。」我靠在樹旁,握著已經沒電的數位相機。

  『那是新產品數位相機嗎?嘻嘻嘻嘻嘻!沒電了吧?』我不屑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已經沒什麼力氣吼他了,甚至覺得看到這討人厭的老頭出現,我反而鬆懈了。

  『我有帶她的照片來喔!』

  「為什麼你會有?」倒在地上,眼皮就快撐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是萬能的嗎?嗄?哈哈哈哈哈哈!』


  他把照片全部灑在我身上,然後補上一句話。


  『她說……這世界上都沒有人認得誌家這個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扯住我的頭髮,大笑噴出來的口水,全數散在我臉上。

  「……」

  『不要睡啊!你還沒看到結局耶,嘻嘻嘻嘻……。』








  我不是特別的人,也不是救世主,這方法也許前人也用過了。這遊戲並沒有在我們身上畫下終點,我的下場會和紹庸一樣,小慈也是……




  我不知道小慈之後的下一位是誰,也不知道溫可欣的前一位是誰。但這殘忍的遊戲,可以讓你跟仇人同歸於盡,卻也能讓你被愛的人害死,然後害死下一個你愛的人。這遊戲無法停,建立在人與人的羈絆上,名為感情的物質。讓你無法隨心所欲地決定下一個受害者。而你最後的照片和影片,就像色盲病患一樣,只有特定的人看得到你的影子和表情。而那特定的人決定了下個他生命中,佔了極大份量的人的命運。這樣無線循環的劣質遊戲,停不了了……



轉載需註明出處以及原作者

原創作者姓名  枯葉殷

著作權保護條款欲轉載請先行詳閱之



這是參加這次十月活動的作品。希望大家會喜歡,主題還是跟照片有關,希望沒有偏離太多,也希望大家會喜歡。希望多給我些意見~><

[ 本文最後由 枯葉殷 於 08-1-15 07:0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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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鄉紳

徘徊不去的恐懼

看完這一篇,會感覺心情很沉重。

枯葉大這次塑造出來的駭人遊戲很成功,永無止盡的循環讓人感到無力。

人是群體的動物,即使是最宅的人,也多少會有些人認識,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識自己,那麼就真的好似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沒有相片、影片的記錄,沒有文字的記錄,忘記了就真的忘記了,自己存在的事實就彷彿是謊言。

如果有一天,站在鏡子前面,卻發現自己並不存在於任何地方,那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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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幫我評分~

然後就是~給symphonyj

我把字體調大了~這樣應該看起來舒服些~
這篇~是某天想到~要怎麼證明自己存在這樣的考古題時
突發奇想的靈感~

本來有想要打成長篇~但我不知道怎麼收尾~
所以就作罷了~剛好也拿來做這次的徵文比賽~><
謝謝您用心的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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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萬物都有起始和結束,但不論是始或終我們都幾乎一無所知,而完全的回歸虛無似乎也是必然的吧(不過是時間的長短)能做的是在那之前你應該要完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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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的羈絆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呢?(望月飲酒

不管有多少個人還記得你,只有當大家都真正把你忘了時你才算是真的死了(回歸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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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篇令人很有感觸的文章~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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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水鏡明君 於 07-10-21 10:47 AM 發表
我們都知道萬物都有起始和結束,但不論是始或終我們都幾乎一無所知,而完全的回歸虛無似乎也是必然的吧(不過是時間的長短)能做的是在那之前你應該要完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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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對於"存在"這類的題材很感興趣耶,不過我也同樣對這類問題很喜歡。
所以作品大多圍繞著這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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