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暝丸

作者：陳列，本名陳瑞麟。

此短文來自南一版國中國文課本


(一)蝴蝶的家
一群黃底黑斑的蝴蝶再希見的水面上飛舞。在岩壁的陰影下，牠們輕盈和水的清澄，顯得真是和諧一致。我們都或蹲或坐在石頭上，靜靜觀看牠們的身姿。
一位十四、五歲的女孩突然說：「老師，蝴蝶的家在哪裡？」
她的老師和我一時都愣住了。
我們都長大得不再有很多驚疑。我們只是純欣賞一種美，再下意識裡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想到他們老守著那一片水面有什麼道理，也不清楚牠們的一生。這位小女孩再駐試著顏色和線條的流動時，卻顧慮起這些脆弱生命到後來的歸宿。也許，對她而言，家是最後的庇護所吧，光明而安全。
面對所謂「美」的事物時，是否應該讓心是一面鏡子，讓它沒有波瀾地加以反映，或者也應該注意到背後的某些事實呢？
驚疑大概真的是哲學的起點，她的問話則是一句詩。


二)彩燈
節慶過去好一段時日了，那些五顏六色的小燈泡卻還沒收起來，仍然一線相連地沿路掛在樹上以及樹與樹之間，只是有的已經破掉，或者是不見了。冬初的寒風吹過，鬆垂的電線、燈頭和其餘的燈泡就無聲地清晃。常有些人也立在風中，在公車站牌邊候車，帶著空漠的表情，不時望一眼車子的來回。
一個抱在臂彎裡的小男孩總算注意到那些平時不曾見到的鮮豔色彩了。
「寶寶摸一下！可以啊！爸爸！」
「不能亂摸！」
「我要那個黃的！」
「不行！會被抓去！」
小孩馬上不講話了，變得一臉的沮喪。
他大概有兩歲吧，為了活得安全，得開始從大人處意識人生裡面的一些不被允許的事情了，即使他不了解其中有什麼道理。


(三)水濂
水是從石壁上滲漫出來的。岩石堅硬完整，但它滲得毫不用力！因為石壁裡的水分太飽滿了，所以就靜靜地自然流露出來。
滲出來的水往下濡染，難以看出移動的樣子。石壁在我眼睛的高度處橫著長著一排野草。水於是沿著青翠的葉尖密密滴落，水珠晶瑩，織成一濂水幕。
所有的動作都毫無聲息，全在山路轉彎的這一角蔭涼裡完成，不惹人注意，大概也很少有人會去注意。
這個小小的景觀毫不偉大，而是細膩和充溢著和平。
我對這一切凝視許久，然後帶著清涼的心情，繼續我未完的行程。


(四)快樂
入夜以後，煩鬱的情緒逐漸積聚。我一直想著快樂的問題，並參閱了好幾段談論快樂的文字，那股悶情卻一直不曾消離。夜晚一點多，我終於放棄了。從躺椅上站起，泡了一壺茶，坐在書桌前，聽著巴哈的音樂。
燈光照耀下，黃褐清澄的茶水中，我彷彿看到旋律一波波濺碎水花而來，然後在一個溫暖小水彎裡深沉湧迴(註：水流上下湧動迴旋)。
我走進兩歲小女兒的房間，看到她正好翻一個身，抱著枕頭繼續安睡。窗外有風吹樹葉的細微沙沙聲。水銀路燈和葉子形成的光影在玻璃上晃動變化。我看看這些，逐漸感覺到滲進來的涼氣裡有著愈來愈濃的歡愉。
快樂原來就像那些搖曳的光影啊，難以捉摸和規範，如果我在家鄉的田裡工作一整天，如果我對生命充滿了敬愛之意，我就不至於傻傻地要在抽象觀念中尋找某些行為的依據了。
我回去關掉電燈和音樂，一片黑暗中，全面的溫暖。


今天國文老師上了這一篇短文，真是又一次次地了解不少
思索抽象的快樂，不如腳踏實地，關心周遭的事物
作者曾在戒嚴時期創立讀書會，因被人誣陷而被關了七年。他把這段期間當作成長的路程，出獄後，走出黑暗，繼續未完的路程。

憶秋年

這些文章

都令人再次思考其中的真意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