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默世錄～死神之章～

冰心琉璃

　　
第一條　為了讓死神顯現在這個世界，契約者必須支付一半的靈魂作為代價。

第二條　簽下契約之後，死神將剝奪契約者的死亡權力。作為交換條件，死神不得任意離開契約者。

第三條　在一般的狀況之下，契約者可以指定死神的獵殺對象。若發生違背契約任何一條的狀況之下，死神將擁有行使權獵殺非指定目標。

第四條　不限距離、方向、目標，契約者可以呼喚死神。若契約者採強制召喚的狀況下，死神將犧牲契約者身旁任何一人身體作為轉換的替代品。若契約者身旁無人的狀況之下進行強制召喚，死神將暫時犧牲契約者的身體作轉換之用。

第五條　在死神允許的狀況之下，契約者可以暫時使用死神的武器。除此之外，任何人均無法使用死神的武器。若強制使用死神武器的狀況之下，契約者將遭受死神的鎖鏈綑綁；非契約者則是縮短壽命，甚至精神錯亂。

第六條　在契約者同意的時限以內，死神將侵蝕契約者的精神開啟完全體。此時的死神所使用的武器項目全部開啟、強化。

第七條　契約者同意獵殺目標是以死亡為前提之下，契約者可以指定死神處決對象的方式。若獵殺目標僅以精神破壞為目標，則契約者不可指示死神的手段與方式。如果契約者失去意識、同意殺死獵殺目標作為前提之下， 死神可以自由選擇處決的方式。

第八條　簽下契約之後，契約者只許認同死神的存在，不得承認其餘的神祇。

第九條　雖然契約者已喪失死亡權利，但死神仍必須維持契約者的精神正常。若契約者精神失去正常，死神有責任將契約者拉回正常世界。

第十條　簽下契約之後，不得解除。
　　　　　　　　　　　　　　　　　　　　　　　　　　　　　　　　　　　　　　　　　　　──死神塔娜與契約者柳曉憶的永恆契約

[ 本文章最後由 冰心琉璃 於 09-6-12 15:37 編輯 ]

冰心琉璃

　　
　　──撒旦曆十七年，夏季。
　　
　　我抱著熟睡的小嬰兒，坐在大樹下。灼熱的陽光讓人覺得躲在樹蔭下會是一個好的選擇，我將鮮花放到一邊，慢慢地拿起放在口袋的鋁箔包牛奶盒。慢慢地撕開，然後自己很痛快地喝下去。等到喝完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這是要給嬰兒喝的。啊，算了……沒差～
　　「醒醒，待會就到妳母親的墓囉～」
　　我晃了一下小女嬰，讓她醒過來。小女嬰看了一下我，然後把頭轉過去，繼續睡她的。
　　「真是討人厭的傢伙，不給妳喝牛奶喔！」
　　「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你不適合照顧嬰兒。」
　　我才剛對嬰兒訓完話，馬上就有人唸我。我轉頭一看，是熟悉的人──
　　「陳雅玲。」
　　「我就知道你會來探望妳姊的墳墓，所以感謝我幫你帶了牛奶瓶吧！」
　　「啊哈哈，真不好意思。」
　　我一手抱著嬰兒，另一隻手接住陳雅玲丟給我的牛奶瓶──真是的，牛奶怎麼會是冰的，陳雅玲也是沒有照顧小嬰兒的經驗吧？不然就是她剛去便利商店現買現弄出來的速成品，不管怎麼說，這個嬰兒是不會抱怨的，她現在就只會睡飽吃、吃飽睡，其他什麼都不管了。
　　「不介意我抽菸吧。」
　　陳雅玲竟然是先抽一口菸，才問我她能不能抽菸。真是的，認識陳雅玲也超過一年了，她這個老毛病就是不改。
　　「馬洛斯也真是可憐，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召喚出來的惡魔給啃食。那個失控的惡魔也真可怕，還能把塔娜給撕碎，幸好你及時把自己的姊姊從孤兒院救出去，才沒有讓災害擴大。不過說到底，你姊姊也只多出了十個月的生命時間，還留了一個包袱給你。」
　　「沒關係，至少什麼都沒用的我……延續了一個生命。」
　　「你可不能說自己沒用喔，不然跟你交往的我不就變成白痴了。」
　　陳雅玲苦哈哈的笑著跟我講，而我也露出無奈的笑容回應過去。
　　「真是奇怪，為什麼塔娜沒有再次復活呢？她既然選擇了張純芸作為復活的對象，為什麼沒有再指定另外一個人來復活呢？」
　　陳雅玲露出疑問的表情，而我則是無奈地笑了一下。
　　「也許，她回去了她的天堂──」
　　「真的嗎？她回去了自己所來的地方嗎？」
　　「騙妳的，她還在這個世界。我看過契約書了，她跟我簽的永恆契約寫了其中一項。上面就寫了──」
　　「第二條，簽下契約之後，死神將剝奪契約者的死亡權力。作為交換條件，死神不得任意離開契約者。」
　　這時候，我所抱著的小嬰兒開口了，陳雅玲看著那個小女嬰，沉默了好一陣子。不過小嬰兒大概是講的話超過體力極限，又回去繼續睡她的。
　　「她就是塔娜所選定的新復活對象，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因為塔娜需要復活的話，需要幾個限定條件：第一，該對象為人類且為處女。第二，已經與簽下惡魔契約的女性是不可選擇的。所以，塔娜當時就只能選擇我姊姊所受精的女性卵子。至於記憶的繼承，她還沒有跟我說明。現在要她一天講三句話真的太困難了。」
　　我苦笑著向陳雅玲解釋，她則是無奈地看著天空。
　　「那你確定還要養下去嗎？雖然說你依然保有層級四惡魔召喚者的身份，可是需要塔娜力量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了喔！不趕快換一個有力的人選，十三區的混亂就要沒辦法阻止了喔！你別以為現在的風平浪靜就是和平，它可是暴風雨的前兆呢！」
　　「妳是指聖女雅絲的事情嗎？」
　　「你知道？！那個可以創造奇蹟的聖女，我以為這對遲鈍的你而言是不重要的。」
　　「我知道，她身邊還有白黑雙薔薇騎士守護，對於受到壓迫、求助無門的十字教徒而言，這無疑是重要的心靈支柱。」
　　我停頓了一下，將陳雅玲的牛奶瓶放入小嬰兒的口中，看著對方醒了過來，很高興的吸允奶瓶。我將小嬰兒交給陳雅玲，便往前走，走到那陽光不斷照射的墓碑前面。在這種高山懸崖旁邊的墳墓地點，是身為層級四契約者的我能耍的幾個特權之一，這裡可是區政府的保育區域之一，一般觀光客是不可能到達的。不過像我以及陳雅玲的這種高級契約者是例外的，只要像陳雅玲一樣是層級三或者是我這種層級四的都能進來。
　　我將姊姊生前最喜歡的明星專輯放到墓碑上，然後抬頭仰望著藍天與白雲。一陣涼爽的風吹過我的身體以及陳雅玲，我慢慢地將眼睛閉了起來，去感受風的聲音、氣息。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天空有一道白光飛過。那究竟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聖女雅絲也會仰望著這片晴空嗎？還是說，她正在數著手上用之不盡的鈔票呢？」
　　「會數鈔票的話，她就不是聖女了吧？」
　　聽到陳雅玲的反駁，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
　　「那你跟那些十字教一樣相信她會拯救世界嗎？」
　　「我選擇相信她會仰望著這片晴空。」
　　「打哈哈的答案嗎？」
　　「聖女說不定高興數著鈔票，然後將這些鈔票隨著風灑向天空。也許這樣就能將幸福傳到外面呢～」
　　「跟你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真沒想到你是這種羅曼蒂克的主義者。」
　　「那妳會相信嗎？」
　　陳雅玲聽到我的問題，只是笑了一下。然後將手上的嬰兒高舉，像是讓她更接近藍天一般。
　　
　　「我只相信，幸福不是看著天空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　撒旦默世錄～死神之章～　完　──

冰心琉璃

　　
　　跑車高速在馬路上奔馳，自己坐在副駕駛座，塔娜則是坐在我的膝蓋上，駕駛是江士銘。據江士銘所講的，陳雅玲與魏偉倫都宣稱自己有事情不能來支援，然後其他的契約者一聽到有層級四的召喚者都採觀望態度，所以這場動員大量契約者的戰鬥對我們來說，人數並不是優勢。我所能依靠的，就是相信塔娜真的能發揮艾莉絲那種惡魔少女般的威能。不過現實不比動畫美好，現實的殘酷讓我沒辦法完全相信體型已經縮水的塔娜。
　　到了孤兒院之後，我與塔娜下了車。而江士銘則是沉默不動，我好奇的看著沒有反應的江士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駕駛著跑車往後倒退，大概退了一兩公尺的距離之後，他抓了抓頭髮，露出以前都沒有展現出的自信笑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很完美呢！我觀察了這麼久，沒想到妳比馬斯洛更像個惡魔領主！塔娜，妳真是太棒了！」
　　「咦？你說什麼？」
　　我驚訝的看著江士銘，他到底在講什麼？不是要衝進去救人了嗎？
　　「陳雅玲與魏偉倫都沒辦法理解，十三區需要一個真正的惡魔來統治。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比惡魔更加完美的死神出現在十三區。」
　　「啊啦，真是多謝你的讚美。不過，你可以直接講重點嗎？因為我的主人還急著救人，不能講太多廢話。」
　　「哈哈，不愧是死神。不過，很多事情是不用急的。不是嗎？塔娜，妳應該很清楚，這孤兒院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妳可不能太早進去呢～」
　　「咦？塔娜知道孤兒院裡面的事情？」
　　「不只是孤兒院的事情，甚至你姊姊、母親的現在情況，她都瞭若指掌。」
　　「…………」
　　「說不出話了嗎？塔娜，以為掌況一切的妳一定沒有想到，自己也是被控制的棋子之一。」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煽動十字教徒作出自我毀滅，順便將礙事的馬斯洛一併銷毀，甚至能完美地控制與自己訂下契約的主人。妳真的是一個人才啊，再加上惡魔的威能，已經沒有人能擋得了妳了！塔娜、塔娜，妳真的是太完美了。我已經被妳耀眼的光芒所吸引了，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江士銘。」
　　我第一次看到塔娜露出認真的表情，她只簡短講了對方的名字，並且將手往旁邊一伸，一把半透明的紅色鐮刀就這麼出現了。
　　「哈哈哈！現在只剩下妳的主人還是一副狀況外的表情，難道妳真的要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嗎？這樣的話，妳的主人就真的太可憐了！」
　　「我現在就讓你閉嘴。」
　　塔娜往前面一衝，用力揮動紅色半透明的鐮刀將江士銘與他所乘坐的跑車切割成兩半。我看著被切成一半的跑車與分成兩半的肉塊，心裡開始有些不舒服……惡魔少女艾莉絲不會像她一樣殺人如麻，難道現實真的是這麼殘酷嗎？塔娜沒有殺人的罪惡感嗎？
　　「太完美了，不僅是我的分身，連一輛跑車……妳都可以切開來。」
　　然而江士銘並沒有這樣停止，繼續從不知名的地方傳出來。塔娜手上的紅色半透明的鐮刀化為透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如懷表般的紅色半透明搜尋雷達。
　　「柳曉憶，你一定不知道你母親與姊姊到底是怎麼消失的，而塔娜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我現在就可以解開你所有的疑問，不過在那之前，請對你的死神下達禁止殺死所有十字教徒的命令。」
　　我聽到這樣的話，更是驚訝的看著塔娜。
　　『不要被敵人欺騙了，這是馬斯洛分裂你跟我的騙術！』
　　我好像聽到了塔娜直接傳到我腦海裡面的聲音，我到底該相信誰呢？
　　「塔娜，解除殺死所有十字教徒的指令。」
　　「…………」
　　「沒錯，這樣就對了。柳曉憶，你的母親跟你的姊姊一開始會消失，都是因為她們跑去第九區找你父親的關係。」
　　「什麼？」
　　「然後，你父親從你那得知了你的母親跟姊姊消失的事情之後，就預料到她們會來第九區抓姦。所以找了幾個跟他一起的皮條客在九點二區的機場埋伏，然後就她們綑綁起來，賣給了第九區的應召站。在那個時候，你好死不死被十字教徒炸到醫院，所以你的家人一個都不會去看你就是這個原因。」
　　「那塔娜為何跟這件事情有關？」
　　「將你的母親與姊姊送到了應召站之後，他知道了你成了層級四的召喚者，便特地從第九區趕回十三區。不過他沒預料到，你的塔娜會把他給轟出去，所以他作了一個更殘忍的報復行動給你看。」
　　「給我看？」
　　「很不幸的，信件還沒傳到你的手上，就先落入塔娜的手上。」
　　「信件？」
　　「是的，他限你要把下個月的薪水所得，三千兩百億交到他的手上。不然，你的母親與姊姊會送給十三區的十字教徒。你知道嗎？當十字教徒得到了犯了罪過的犯人時，是如何懲戒的呢？塔娜選擇不理會你的父親，所以呢──」
　　「……塔娜給我看的那個影片嗎？」
　　「其實，塔娜給你看的那個影片是有加工過的。十字教徒根本就沒有對你的母親出手，是她找了幾個人偽裝成信徒，強暴了你的母親。塔娜，妳說對不對？」
　　我看著塔娜，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好多訊息傳到我的腦海，根本就沒有辦法消化。反正，意思就是說，塔娜是個壞人就對了？
　　「塔娜，妳真的很厲害啊！避免契約者的父親再度恐嚇，就先下手為強。把契約者的母親、姊姊從十字教徒奪回來後，再把人關在敵人的領域，也就是你的眼中釘──馬斯洛寄放女兒的孤兒院。然後花了錢，找流氓偽裝十字教徒，就在這裡上演強暴契約者的母親。在你的契約者面前裝作好人，然後把一切的罪過推給十字教徒，真是高明。讓我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在想，如果妳巧妙隱藏的一切都被契約者知道的話──妳會作出什麼行動？我真的好想知道，這麼聰明、有威能的妳，會作出怎麼樣的判斷……」
　　「你要不要乾脆把所有的事情都講完？」
　　塔娜露出五歲般小孩天真的笑容，說著五歲小女孩不應該講的話。
　　「沒錯，塔娜！然後還可以利用那個影片去欺騙那些十字教的解放部隊，讓他們以為投靠十字教的馬斯洛就真的如同流言講的變態。就這樣趁機消滅馬斯洛，怕他的女兒長大後會報復，所以特地把場景選在這孤兒院，就是為了將後患一併清除。完美！真的是太完美了！」
　　「……塔娜？」
　　我沒辦法理解，也不想要去理解。我只是想要知道一句話，塔娜到底是不是壞人。
　　「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塔娜露出落寞的笑容，就這樣一直注視著我。感覺時間好像變成了永恆一般，我到底作了什麼？我是一直都在錯誤中選擇更錯誤的方向嗎？那麼，到底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正義？我跟惡魔少女艾莉絲的主人不一樣，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死神，甚至反過來被控制。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終點嗎？
　　
　　「解除，所有獵殺限制。目標，孤兒院所有的十字教徒。」
　　「……什麼？契約者，你瘋了嗎？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江士銘，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啊。」
　　「是嗎？真是遺憾，原來不管是十字教徒還是契約者，都沒有我滿意的選擇。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找到更好玩的玩具了。很快的，你們就會品嘗到十字教徒對這個惡魔世界的反撲。西元兩千年，也就是撒旦曆十七年，你們的明年！聖者將會在十三區復活，他會領導所有十字教的！！在十三區的你們一定會最先跟聖者對打的！一定會讓我看到更多的鮮血的！塔娜，雖然妳的契約者讓我很失望，但是我知道妳不會讓我失望的──讓這個世界更加的瘋狂！！更加地混亂吧！！」
　　

冰心琉璃

　　
　　──　　光　明　之　中　　──
　　
　　「喂？」
　　『我改變心意了，我要賜死孤兒院的所有人。』
　　「妳說什麼？」
　　『真巧啊，沒想到你把我契約者的母親給凌辱了。基於主人的命令，我只好違背與你的約定了。』
　　「妳這傢伙，別以為妳一個惡魔能毀滅整個孤兒院。」
　　『啊啦，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說我是一個人。』
　　「哈哈，多一個廢物契約者有用嗎？」
　　『契約者不會過來。』
　　「哈，你的契約者不來，總是還有其他的契約者會來進攻吧。」
　　『忘了告訴你，不僅僅是契約者，我也不會過去孤兒院。』
　　「妳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真是的，你都沒在看新聞的報導嗎？莎筱慈善機構是怎麼毀的，你都不知道嗎？』
　　「那不是妳的傑作嗎？」
　　『你覺得一個小妹妹可以在不到一個小時內把整個機關不動聲色消除掉嗎？我已經說過了，這只是我的惡作劇而已～惡作劇的意思，你會不知道？』
　　「妳到底作了什麼好事？！」
　　『啊啦，作了好事的不是我。異端審問、獵殺魔女，這些可是十字解放部隊的專長呢～我也是很驚訝，才三十分鐘就可以搞定一個機關。』
　　「難道妳控制了他們的心智？」
　　『他們可是自願的。我只對他們作了一個惡作劇，用立體影像創造了一個主，然後對他們講了幾句話，然後他們就衝了出去。』
　　「妳這傢伙，我要宰了妳！！」
　　『你不會的。』
　　「什麼？」
　　『二十分鐘前，立體影像所創造出來的主還通告了另外兩支十字解放部隊，他們現在應該在孤兒院審判那些惡魔之子跟魔女吧？至於使用的手段與方式，我想你也應該見過了那些新聞報導吧？釘在十字架上，附贈各種凌刑處置。』
　　「……妳說什麼？二十分鐘前？」
　　『對啊～要救妳心愛的女兒，動作要快喔～』
　　「沒想到，妳是這麼卑鄙的傢伙。不弄髒自己的手，就可以把全部的人給……」
　　『大哥哥，雖然說十字教不殺小孩。可是，不要真的以為每位十字教徒都可以遵守戒律喔。尤其，是他們真的相信那些小孩是惡魔之子的時候──』
　　
　　──　　鎮　魂　曲　　──
　　
　　「……為什麼，已經身為契約者的自己會這麼無力？」
　　我累得攤在契約所外面所架設的石桌上，而已經成為小孩的塔娜則是一邊用手旋轉手機，一邊從廁所回來。
　　「待會契約所就會連絡這一區分散的契約者，合力圍攻孤兒院。不過，他們是建議由身為層級四惡魔召喚者的主人作為主攻，雖然沒有任何對付十字教徒的經驗，可是塔娜再怎麼說也是惡魔等級的死神。」
　　「妳講話感覺怪怪的……主人這個講法是怎麼回事？而且，感覺妳稱呼自己的時候是用第三人稱。」
　　「因為張純芸比起塔娜的意識還要多上一倍，所以在許多時候，都是張純芸在發言的。」
　　「……張純芸嗎？五歲小女孩的精神發言竟然可以──」
　　「現在的我是張純芸的五歲加塔娜的十六歲，精神年齡等於二十一歲喔～」
　　「塔娜的十六歲？塔娜才剛誕生於這個世界──不對，她在天堂已經待很久了吧？！」
　　「啊啦，少女的年齡是個秘密喔～」
　　「……我總覺得自己一直被妳耍著玩，別轉移話題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孤兒院救人？我的母親、姊姊應該都在那邊吧？」
　　「是的，待會就──」
　　塔娜的話還沒講完，她就好像注意到了什麼，衝到我前面，把我拉下石桌，狠狠地往地上撞。我的腦袋因為重擊而暈眩時，一顆子彈從我頭上呼嘯而過。
　　「死吧！該死的契約者與惡魔，別以為你們可以這樣作收漁翁之利，馬斯洛大人已經下令要我們監視部隊處決你們！」
　　好幾十個穿戴十字架項鍊、骷髏衣服的恐怖份子，手持槍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還來不及反應，塔娜就扔出一顆紅色半透明的罐子，接下來的瞬間，她所扔出的罐子噴出紅色的煙霧，將四周都遮蔽起來。塔娜拉著我就往契約所裡面跑，而守護在契約所的契約者則是衝到那些人前面去攻擊。
　　槍聲、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已經搞不懂了。那些人說什麼漁翁之利？明明就是他們殘害這個世界，傷害我的母親，還厚著臉皮指責我們？可惡啊！我應該對他們作出反擊的動作，可是我只是害怕的逃走……我的決心到底到哪裡去了？我想殺掉那些十字教徒，可是我卻辦不到……
　　「塔娜，解除獵殺限制──」
　　深深吸上一口氣之後，自己講出了之前她引導我所唸的話語。
　　「啊啦？」
　　「目標，外面那群恐怖份子。」
　　講完之後，塔娜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那樣的笑容絕對不是張純芸所該有的。沒關係，我是身為死神的契約者，命令死神的契約效力還是有的。塔娜將右手往前伸出，一支半透明的手槍從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中緩緩地出現，接著用左手從懷裡拿出半透明的手槍彈匣，以優雅的姿態裝上子彈。
　　「咦？妳不是死神嗎？照理說，應該是用鐮刀的……」
　　「啊啦～時代進步了，你不知道嗎？就像拿武士刀跟大砲來比，誰優誰劣一看就知道了吧。」
　　「可是，我第一次遇見妳的時候，妳是拿鐮刀的。」
　　「那是吉祥物，別說這個了。該去對付那些恐怖份子了。你也想早點救出你的家人吧？」
　　塔娜向我揮一下掰掰的手勢，便往外面走了出去。
　　
　　──　　光　明　之　中　　──
　　
　　「艾雅！妳醒醒啊！」
　　「主果然說得沒錯，這裡是誕生惡魔之子的根據地～那個傢伙就是馬斯洛，就是第二區最殘暴的層級四契約者。」
　　「你們這些十字教徒對我的女兒……我要殺了你們！」
　　

冰心琉璃

　　
　　我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再抬頭環視著四周的景象。眼前最先出現的是一座孤兒院，裡面的小孩子都已經被釘在十字架上，有一些已經失血過多死亡，而另外一些還活著，但也已不成人型。已經失蹤很長一段時間的姊姊在我的懷裡不斷地哭泣，還有一位五歲穿著黑色洋裝、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她手持紅色半透明的突擊步槍，無懼眼前一切，凜然地站在我的前面。我還沒有辦法認知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接二連三不斷地發生，就像已經出軌的列車一樣，一旦發生事故，死傷人數絕對可觀。而我就像是坐在這班出軌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的客人，看著眼前的車廂一節一節被撞壞，乘客一個接一個被稱為不幸的鋼板刺穿，直到我面前才停止下來。
　　躺在地上的是已經被撕成肉片的馬斯洛，而他的惡魔──紅色巨大蜥蜴，則是不斷地啃食著一個穿著紅色襯衫、長裙的小女孩，那位小女孩的臉部已經被吃掉一半，而惡魔還不斷地舔著對方頭顱流出來的白色液體。這個就是復仇的結局，沒有一個人得到救贖──
　　選擇這樣結局的人不是塔娜，而是不聽從陳雅玲勸告的我。
　　
　　──時間回到我選擇離開陳雅玲之後十分鐘，那是通往悲劇的分歧點。
　　
　　「…………」
　　找不到塔娜，我以為選擇離開陳雅玲會遇到她的，看來理想果然是偏離現實，現實是殘酷的。到底要去哪裡才可以找得到她呢？嗯，乾脆先回官邸再思考好了。
　　不過，回家的路非常的遙遠，因為住的地方已經不再是只離學校一公里的老家，而是十幾公里的官邸……
　　「……叫計程車好了。」
　　我才伸手要叫計程車，就看到一位黑色洋裝、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她大約只有五歲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在不久之前才看過她的樣子。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呢？那位小女孩不斷注視著我，她慢慢地往我走過來，然後用小女孩般的純真笑容對我講了一句話：
　　「一切都結束了，馬斯洛不會再進攻過來了。」
　　
　　「咦？」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是塔娜，也是張純芸。」
　　「張純芸？那個小女孩不是……」
　　「是的，因為塔娜是用張純芸的身體甦醒的，所以也繼承了她的記憶。」
　　「……那原本的身體呢？」
　　塔娜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只是往遙遠的地方看了過去。我也順著她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個方向只是我所在的馬路所通往的方向，然而只能看得到地平線，看不到街道的盡頭。對了，我還有很多的問題沒有問她。照理說，在昨晚，張純芸應該會動手術移植器官，然後給予安樂死，那為什麼她會好好地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塔娜究竟是怎樣復活到張純芸的身體的？我聽說很多層級四契約者所召喚出來的惡魔都有復活能力，那麼塔娜也是其中之一嗎？不，眼前的她已經證明了塔娜也可以藉由她人的身體復活……有限定條件嗎？像是只能復活在女性的身體，或者是……
　　像是要打斷我的思緒，她牽著我的手，慢慢往前走。
　　「以後會有更艱辛的戰鬥，就在不久前證實了，有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免費幫人修補傷口。塔娜能使用這個身軀，也是因為需要器官的對象已經用不到了。」
　　「……那不是一件好事嗎？」
　　「目前世界僅有的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只有七位，而這七位證實都在十三區以外的編號區。也就是說，這位免費幫人修復細胞的契約者並沒有向契約所登記。」
　　「不對啊，進去契約所契約的時候，不就登記了嗎？」
　　「有些契約者的能力是一開始沒有被發覺出來，契約所誤判該員為契約失敗者。而契約者回家過一陣子之後，才會發現到自己的能力是如何使用出來。就像我所講的細胞修復能力，這一開始你也發現不出來的吧？有誰知道自己得到的能力會是再別人受傷的時候派上用場。」
　　「……那意思是什麼？」
　　「十三區雖然誕生了一位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可是這個人並沒有回到契約所去登記。你覺得這個人想幹什麼？」
　　「義診？」
　　我講完這句話，腳指立刻被張純芸外貌的塔娜狠狠踩了一下。真痛！是我的錯覺嗎？！塔娜好像個性變了……受到張純芸的記憶影響嗎？
　　「會到契約所的人，通常都是對現實絕望或者是缺錢的人吧？你認為這樣的人會去作公益？假設，你得到了這種修補細胞的能力，你會幹什麼？」
　　「嗯～先讓醫院裡的醫師捲鋪蓋走路，然後用醫療所賺到的費用好好玩樂。我只要把價格殺得比那些開天價的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還低，搞不好賺到的錢還會比我這個惡魔召喚能力的契約者還多呢！最後再用這筆錢好好地渡假，過著每天享樂的生活～」
　　「好小家子氣的用法。嘛～我想你大概也只會有想得到這樣的程度！」
　　「有比這個更闊氣的用法嗎？開天價的方式，會有人願意上門消費嗎？！」
　　「你知道免費等於最貴的意思嗎？」
　　「好像是指那些線上遊戲的消費方式喔……」
　　「啊啦，也是可以這樣講。不過，對方既然敢開免費的價碼，也就是內心一定有盤算。你讀過歷史，知道一個免費行醫的人，當代的人是怎麼稱呼對方的。」
　　「偉人啊～聖人啊～像神農氏、華駝，這些人都是被世人這樣稱呼的──難道，妳的意思是？！」
　　「沒錯，人工聖人。一個神秘擁有治療能力的人，宣稱自己的能力是上天賦予的。對被獵殺的十字教徒來說，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心靈支柱。別忘了，世界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十字教徒。這比只待在十三區開天價賺錢所等到的客戶還少了數千、數萬倍，你不覺得對細胞修復能力的契約者來說，這才是龐大的市場！」
　　「更艱辛的戰鬥……就是指這個嗎？」
　　「沒錯，身為層級四的契約者。我們極有可能面對一個比馬斯洛這層級四的契約者更為棘手的敵人，對方可以藉由聖人的稱號，操縱窮途末路的十字教徒。只要有了心靈支柱，他們便不怕惡魔聯合政府的權威。因為他們會一心的相信，這個人就是救世主，這個人可以領導他們走向勝利！」
　　「如果這個人沒有這樣想，對方只是單純的想要行善而已呢？說不定對方會簽約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社會太現實了。」
　　「啊啦～這樣的話，就更恐怖了。如果這個人只是想免費幫人，然而被治療的十字教徒會怎麼想呢？被治療的人，只要十個人有一個這麼想：『他擁有神力，他就是救世主！』然後這樣想的人，只要這十個又有一位這樣想：『擁有神力的聖人說不定會被惡魔聯合政府認為是異端，我一定要保護他！』這樣的話，自然而然，一個凝聚有十字教思想的解放部隊就誕生了。這個擁有治療能力的人，被十字教徒層層保護。只要勢力強大了，勢必會攻打區政府，最後再向惡魔聯合政府作出宣戰。」
　　「……真可怕，不過還好有塔娜──妳可以保護我。」
　　我忍不住作出感想，而塔娜則是無奈地搖頭否認，接著從口袋拿出一支閃亮亮的全新手機，打開給我看一個從網路上下載的影片。
　　「我作得到的事情也僅於此而已。我沒辦法保護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這就是證據！」
　　我聽著塔娜所講的話，再看到手機所播放影片，影片的標題是：違背十戒，必有懲戒。而畫面是我的母親被一群戴著十字架項鍊的人壓倒在地上，全身赤裸任人凌虐。
　　
　　「這是我對付馬斯洛的時候，意外發現到的影片。拍攝的地點，新貞德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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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琉璃

　　
　　「喂？」
　　『你只要講一句話就可以了，跟著我唸。』
　　「要講什麼？」
　　『解除死神獵殺限制，目標為所有十字教徒。』
　　
　　──　　光　明　之　中　　──
　　
　　「這樣一切就完成了。哈哈，我還以為對付這兩個問題會很麻煩。」
　　「馬斯洛大人，莎筱慈善機構失去聯繫。」
　　「你說什麼？有確認莎筱慈善機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正在派人確認當中。」
　　「莎筱慈善機構可是重要的洗錢管道，不要給我發生什麼差錯。」
　　「報告，馬斯洛大人。有一通電話指名找你的，要轉接過來嗎？」
　　「知道對方是誰嗎？」
　　「對方不願意講，不過有附帶一句：『不接就要拆了孤兒院。』要我轉告您。」
　　「孤兒院？！該死，馬上給我轉接過來！！」
　　『啊啦，線路接通囉？我還想說再晚個五秒，就切了說。』
　　「你是誰？小孩子的惡作劇嗎？」
　　『是啊，我的惡作劇。你現在可以打開電視，到第十三台的新聞，就可以看到我的惡作劇喔。』
　　「你說什麼？可惡，電視的遙控器在哪裡？！」
　　『啊啊，對了！現在世界響應環保，看了之後不要摔遙控器喔。』
　　
　　──　　鎮　魂　曲　　──
　　
　　『新聞快報，十三區規模最大的莎筱慈善機構發生慘案。機構內所有員工慘遭各種凌刑處置，警方確認裡面沒有任何活口。根據警方表示，接到自稱十字教真理解放部隊的電話聯絡，他們將不把愛心募款獻給主的偽善者處決，以宣示真正的救贖不是光靠偽善就可以掩飾。對於此案，警方不排除是十字教徒的恐怖攻擊事件所為。』
　　我跟陳雅玲看到電視牆上的報導，我整個人都傻在那邊，而陳雅玲則是一臉問號的看著我。有一種從心裡深處湧上來的恐懼感，讓我越來越不舒服。
　　「你怎麼了？那只是十字教徒的傑作，世界各地都可以看得到他們這種殘忍的恐怖攻擊。只要十字教徒一天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這種事情就不會停止。」
　　「抱歉，應該是我的錯覺。」
　　「什麼錯覺？」
　　「這些人應該都是塔娜所殺死的。」
　　「塔娜？你這樣講就很矛盾了。照理說，塔娜不是死了就應該是被馬斯洛抓住，怎麼可能搞破壞。」
　　「在剛剛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有接到一通電話，對方叫我唸了一句：『解除死神獵殺限制，目標為所有十字教徒。』的命令語句。」
　　「解除死神獵殺限制？目標為所有十字教徒？嗯～等等，你跟塔娜簽約了時候，應該有契約書吧？」
　　總覺得陳雅玲的思考速度很快，我都快跟不上了。
　　「……啊！！對，有契約書。不過，契約書不在我的身上。」
　　「有沒有在你身上都沒有關係，你還記得裡面的內容吧？！」
　　陳雅玲這樣一講，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咦？契約的內容是什麼？好像是支付靈魂……然後不會死的什麼了……糟糕，我不記得內容寫了些什麼。
　　「看你的樣子，該不會什麼都──我的天啊，你能不能振作一點！如果她要你講的這句話有意義的話，那這句話象徵了兩個意義。」
　　「兩個意義？」
　　「第一，塔娜沒有死，而且她還在某個地方活躍。第二，那就是……」
　　陳雅玲講到一半就打住不再講下去，我好奇的看著對方。陳雅玲注視著我好一陣子，然後嘆了一口氣。
　　「沒有自覺也是一種幸福呢。」
　　「哈？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辦法理解呀！」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你的死神恐怕也是一等一的惡魔。不，她恐怕比第二、第三區那些半獸人型的惡魔還要可怕。你快想想，你以前還有對塔娜下過什麼指令？」
　　「指令？塔娜那麼恐怖，我怎麼敢命令她啊！！」
　　「不，除了這些以外，你一定還有下過其他的指令。不管是怎麼樣的惡魔，都會受到契約書的規範。如果要解除這個規範，一定會有規避的方法。既然你也是在契約所簽約的契約者，那麼你的死神也不會例外。尤其她打過這種解除限制的指使電話，那更證明了她在有某些部分還是要聽你的。」
　　光是一句話作為開始的推測，陳雅玲就能想得到這麼多，讓我不禁感到佩服。
　　「如果莎筱慈善機構真的是她殲滅的，那就不能再讓她濫殺無辜下去了。我想在塔娜進行下個動作之前，必須阻止下去。不然，死傷人數還會增加。」
　　「可是，塔娜會作這樣的事情，都是為了摧毀馬斯洛吧？這樣的話，我們不就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那你要拿其他的十字教徒的生命作為棋子犧牲嗎？這不就跟那些引爆炸彈、草菅人命的十字教徒一樣了！」
　　「妳不是說只要一個十字教徒存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有更多人受到恐怖攻擊啊！！」
　　「只要一個十字教徒知道了他的信仰方向是不對的，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個恐怖份子。我的意思不是要大開殺戒，而是要教化他們！！」
　　「對不起，妳說我沒辦法理解。我只知道塔娜這樣作是對的，如果少了一個十字教徒，就會少一條街甚至是少幾十個人免於災禍。」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塔娜為什麼自稱死神了。因為，她不會像那些半獸人型的惡魔，整天思考要怎麼殺死召喚牠們契約者。塔娜的行動模式跟惡魔不同，她知道契約者的想法，進而操縱契約者的行為。所以，她根本就不用怕契約的束縛，因為有一個支持她想法的你。」
　　「是啊，真抱歉我的想法不是妳理想中的那個。反正，有塔娜支援我，妳要煩心的事情可以少一件了。」
　　我也不想理會陳雅玲了。反正知道塔娜沒事就好，剩下的事情由她處理就行了。
　　
　　──　　光　明　之　中　　──
　　
　　『看你的樣子，似乎願意跟我談了。』
　　「妳敢動孤兒院的話，我就跟妳沒完沒了！！」
　　『啊啦，真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前幾個小時，還開槍射殺少女的兇手。』
　　「渾蛋！！妳竟然從地獄爬回來，妳是怎麼辦到的？我明明已經拿槍射穿了妳的腦，腦漿都流出來了！這沒有可能啊！」
　　『嘿～精神崩潰的話待會再講，先讓我說幾句話吧。』
　　「妳到底要說什麼？妳要什麼？條件儘管開吧！」
　　『失序者，對淑女講話要有禮貌。不然，你可愛寶貝的女兒，會有顆花生米穿過──對了，就像你剛剛講的，腦漿都會流出來喔！』
　　「妳……」
　　『啊啦～主控權在我手上。不想讓孤兒院成為第二個莎筱慈善機構的話，你就得聽我的話。知道嗎？馬斯洛……大哥哥。』
　　

冰心琉璃

　　
　　我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構造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有惡魔聯合政府，統一所有人類的契約者到底是從哪裡出來的？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清楚過。直到有一天，我親自去嘗試了那個滋味。就像亞當與夏娃一樣，我也偷嘗了禁果。
　　
　　然後，如同亞當與夏娃的結局，我也付出了代價。
　　
　　──　　鎮　魂　曲　　──
　　
　　我跑到了不知名的地方，這裡到處都是殘骸，瓦礫與混泥土牆的碎片告訴了我，這裡應該是繁榮一時的商店街──也是我被自殺炸彈客攻擊的地方。
　　沒多久，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一下號碼，是一通從公共電話打過來的顯示號碼。
　　「喂？」
　　『直走一百公尺，你會看到十字路口。右轉之後，一直往前走。晚一點，我會再連絡你。』
　　是我沒聽過的聲音，似乎是個小女孩……還是小男孩的聲音？應該是經過機器處理的發音，對方應該是不想讓我知道身份……那要聽對方的嗎？
　　『相信我，你原地停留超過三分鐘，就會有顆子彈貫穿你的腦袋。往前走，不要停下來。』
　　「呃……」
　　我乖乖地順從對方的話往前移動，看到十字路口之後，我便往右轉，然後一直直走下去。走了大概二十分鐘，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咦？」
　　陳雅玲穿著貴族學校的女生制服，躲在樹下抽菸。陳雅玲看到我之後，整個人傻掉，嘴巴上刁著的菸整支掉了下來。
　　「柳、柳……柳曉憶，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邊？！」
　　陳雅玲驚訝的抓住我的肩膀，好像我不應該出現在這邊一樣。同時間，我的手機又響了，上面顯示的是剛剛打過來的那通公共電話。
　　「喂？」
　　『你今天就跟她一起行動，她走到哪，你就跟到哪。』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啊啦～如果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的話，那你大可放心的走在路上。你會了解到一件事情，什麼叫做死不了。』
　　我還來不及問對方是誰，連線就已經中斷了。不過聽對方講話的方式，好像是塔娜的樣子。不過，聲音不像是塔娜的說，而且如果是她的的話，幹嘛將聲音經過特殊處理呢？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先聽對方的話好了。
　　「…………」
　　不過，要怎麼應付已經成嚴重懷疑表情的陳雅玲？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她穿的衣服好像是某所千金學校的制服……也就是，她的學校是個禁地。
　　
　　──　　光　明　之　中　　──
　　
　　「那位惡魔已經被打回地獄了，我確認她已經死亡。」
　　「辛苦你了，這樣一來，三千兩百億的惡魔契約稅金就不用擔心落到他們的手裡了。」
　　「是啊，這樣一來，這些稅金就能給那些孩子的未來充滿了光明。」
　　「沒錯，那麼現在該結算了。我八成，你兩成。」
　　「你這傢伙說什麼？！」
　　「難道，你以為這筆錢會直接進到教會的口袋嗎？啊！我想你一定忘了我的身份是什麼，我可是層級四的契約者，十三區的政府一定最先把錢匯給我，而不是你們這些十字教徒。沒錯吧？難不成區政府會把錢交給恐怖份子嗎？」
　　「你不是已經背負了十字架嗎？！你這個叛徒！！」
　　「說叛徒就真的太難聽了。你們什麼貢獻都沒有，就想拿錢嗎？給你們兩成已經很不錯了，還要嫌嗎？」
　　「主不會讓你為所欲為的，你一定會接受到主的制裁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特意炒作新聞的目的是什麼。我已經看過紀錄了，你把自己的惡魔給殺死了。召喚過一次的你不可能再召喚第二次。我只要一彈指，你馬上就會變成蜂窩。」
　　「正確來講，我不是不能召喚，而是沒辦法控制喔。」
　　「什麼？你到底在講什麼？」
　　「你以為我大量炒作新聞是為什麼？那是因為，輿論的效果遠比惡魔的力量還要有殺傷力多了。不過，有些時候，惡魔的力量的確比較可靠。尤其，將人瞬間撕裂──」
　　
　　──　　鎮　魂　曲　　──
　　
　　「真是的，為什麼我要為了你的事情逃學。」
　　「妳剛剛不是躲在學校外面抽菸嗎？我想乖寶寶應該是不會抽菸的。」
　　「我的能力需要菸啊，你以為我喜歡抽菸喔？我如果不抽菸的話，遇上敵人襲擊，我們兩個都會沒命。」
　　陳雅玲仍然抽著菸，這是我見到她抽的第十五根了。真恐怖，她抽菸幾乎沒有停下來過。就連餐廳人員都看到傻眼，僅僅一個人就可以讓非禁菸區充滿了濃霧。
　　「依照你所講的，塔娜現在生死未卜，就算活著，恐怕也落到敵方手裡。真麻煩，你就不能確定打電話過來的是塔娜嗎？」
　　「問題是聲音不像塔娜，那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子，我沒辦法確定啊！」
　　「塔娜說馬斯洛沒辦法召喚惡魔，那身為惡魔的她應該可以打敗對方。就我所知，層級四契約者所召喚出來的惡魔，幾乎都有殲滅整團軍隊的能力。怎麼你的惡魔會這麼弱，我聽她的說話方式，還以為她很強耶！」
　　「現在要怎麼辦？」
　　「我想馬斯洛不管有沒有殺死塔娜，他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畢竟你就算沒有惡魔，然而遭遇襲擊的你有證據可以控告他。」
　　「有什麼證據能控告他？說不定，他都把證據給銷毀了。」
　　「沒有證據，我們自己作一個。人證沒有問題，只差物證而已。」
　　「人證？有目擊者嗎？」
　　「你眼前不就一位嗎？」
　　「不會吧？！」
　　接下來，陳雅玲所講的話、策劃的計畫，更讓我驚訝。不過，名為命運的齒輪──
　　
　　已經不僅僅是暴走，而是邁向脫軌的階段。
　　

冰心琉璃

　　
　　我父親離開這裡大約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抱有疑問的我開始朝向坐在沙發上的塔娜發出詢問。
　　「為什麼？我爸不是簽過了自願放棄財產保證書，為何還要還清債務？」
　　「簽過了自願放棄財產保證書，並不代表地下錢莊會放過他們。再說，簽了自願放棄財產保證書，就等同以後不再擁有任何存款，就算擁有存款也會自動扣除。」
　　「真是複雜呀……所以，妳才不讓我爸碰到我的財產？因為給了他也沒用嗎？」
　　「不是，給他的話，可以讓他回到負債以前的生活。但是，有些事情是已經發生，無法再改變了……」
　　我的錯覺好像又開始了，好像看到腹黑的塔娜有種落寞的笑容。那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為了確認，我坐在塔娜的旁邊，仔細端詳她的表情反應。
　　「……例如？」
　　「我跟你之間的永恆契約，被分割的靈魂受到契約的約束，是再也無法復原的。還有，你真以為你的父親是真心愛著你的家人嗎？」
　　「……我知道，剛剛看那個樣子就知道了。他一定在第九區有了新的天地，那女人也一定是……」
　　「還記得契約第二項嗎？身為死神的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塔娜輕輕地挽住我的手，用只有我聽得到的音量跟我講：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馬斯洛對我的挑釁感到焦躁，他明天一定會採取行動。明天，要做好心理準備。」
　　
　　──隔日。
　　
　　「說真的，他什麼時候會找上我……」
　　塔娜用很專業的駕駛技術，開著法拉利載著我往學校前進。我跟塔娜都穿著學校的制服，塔娜依舊保持那閃亮亮的白色頭髮，仔細一看，她的白髮在陽光下會變成銀色。
　　「嗯～關於這個嘛──」
　　塔娜的話還沒說完，擋風玻璃出現一個彈孔，鮮紅色的血濺滿了我左半邊的臉頰。一瞬間，塔娜所駕駛的法拉利往右狠甩，直接撞上分隔島，強大的衝擊讓我有好幾秒眼前一片白茫茫，還感受到耳鳴的暈眩感。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有人拉著我的手，硬是要把我拖出車外。
　　「你剛剛問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了──現在！」
　　塔娜的聲音還沒有結束，我聽到了一聲的槍響，這應該是第二槍了吧？為什麼第一槍擊發的時候，沒有槍聲呢？
　　「子彈跟聲音不同步，是遠距離狙擊！」
　　塔娜把我拉到建築物底下，腦筋總算回復正常的我看到她的左肩被開了一個洞，不斷地流血。
　　「不妙，狙擊手距離我們應該有一公里遠。雖然沒有達到一發命中頭部的準確率，但能遠距離擊中行進中的目標，對方的技術絕對不差。」
　　塔娜說話有些喘，看起來傷勢絕對不輕。可是，看這種情況，大概是沒辦法馬上送到醫院了吧。而且一大清早，路上也沒有路人可以求救。
　　「沒錯，死神。看起來，妳的身軀並沒有像半獸人型的惡魔可以承受大量槍砲攻擊。你的名字是柳曉憶吧？這裡可是我的主場，你的惡魔也就到此為止了。怎樣，放棄惡魔及契約吧！這樣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一位我不認識的金髮男子一邊拍手，一邊很悠閒的走在大馬路上。
　　「哎哎，馬斯洛。真沒想到你的出手時間點會挑在大清早，我還以為你是專門趁放學沒有人的時間點玩偷襲。」
　　「賓果！猜對了一半，我是選擇沒有人的時間點。不過，妳也沒料到我會選在早晨吧？其實我也不想作這種事情，不過對手既然是同等級的惡魔，我自然也不能放水。」
　　「啊啦，同等級？馬斯洛，我想你一定會放水的。不，你一定只能放水。」
　　「嗯？小妹妹呀，妳是在說什麼呢？，失血過多，腦袋不清楚了嗎？」
　　「召喚不出惡魔的你，不過是個半調子。我想你所謂的全力，只不過是個過時的謊言。」
　　塔娜的話才剛講完，又一顆子彈與我們擦身而過。牆壁被狙擊槍的子彈打穿一個洞，看起來這水泥柱所構成掩體的效果並不是很好。
　　「妳有證據嗎？哈哈，我根本就不必召喚惡魔，就能解決你們。」
　　被塔娜稱作馬斯洛的人從懷裡抽出一把制式手槍，直接朝向我們，我才探出一點點的頭部去看對方，差點就被對方開槍擊中。
　　「看來死神這個稱號是給我的，小妹妹。」
　　「嘿，我不是小妹妹。我有名字的，請記好，請稱呼我為塔娜小姐。」
　　「塔娜小姐，讓我把你送回地獄的深處吧。」
　　「敬謝不敏。」
　　塔娜拉住我的袖口，指著遙遠馬路的盡頭，在那個盡頭，我看到了一輛轎車緩緩地開了過來。她將音量壓低，僅用我聽得到的音量講：
　　「雖然你不會死，但如果你被馬斯洛抓到，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你待會從一數到第十七的時候，你就往那個方向跑。」
　　塔娜所指的方向讓我有些驚訝，往那個方向跑到底有什麼意義？呃，還是不要懷疑她的指令好了。
　　「一、二、三、四……」
　　啪嚓的一聲，我驚訝的往旁邊看了過去。塔娜很直接的離開柱子的掩護，直挺挺的站在馬斯洛的面前。
　　「繼續數。」
　　塔娜應該沒有開口吧？我好像聽到了她這樣跟我說的話，雖然很不確定，但我依照她的話繼續把數字數下去。
　　「……五、六、七、八……」
　　「馬斯洛，既然你不想召喚惡魔的話。那我也不要用我專屬的能力好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喔？塔娜小妹妹，妳的意思是打不贏我，打算放棄了嗎？」
　　「啊啦，你大概還沒搞清楚一件事情吧？契約者是贏不了簽約的對象，同樣的道理，只剩半個靈魂的你也不過是個廢渣，垃圾而已。」
　　塔娜的話講到一半，她的右肩噴出了鮮血，出現了一個被子彈打穿的洞，而槍聲則是過了幾秒才傳來。塔娜倒了下去，而馬斯洛往前走了幾步，直接往她的身上踩下去。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傷腦筋啊，小妹妹。我說過了這裡是我的主場，放尊重一點會比較好喔！」
　　「啊，是嗎？上啊！我的同伴！」
　　咦？我還沒數到十七，塔娜在說什麼？等等，我應該是要數到十七才對，咦──？
　　
　　一瞬間，有一輛轎車往他們開了過來。速度不是很快，塔娜則是對那輛車笑了一下。
　　「沒有什麼好怕的！」
　　「……十五、十六、十七！」
　　聽從塔娜之前所講的，我直接用跑的往馬路另外一端穿越。很神奇的，沒有狙擊槍的子彈穿過我的身體，那顆子彈打穿了那輛轎車的擋風玻璃，塔娜與馬斯洛則是看著那輛轎車失控往電線桿撞了下去。我衝進另外一輛建築物，不管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就只是不斷地往前跑而已。
　　
　　──　　光　明　之　中　　──
　　
　　「同伴嗎？哈哈……妳真的什麼都不懂，這裡有我的狙擊手，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死角的！」
　　「啊啦……是嗎？」
　　「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嗎？」
　　「你先把你的遺言說完再問我吧，失序者。」
　　「啊，是嗎？」
　　
　　砰──
　　

冰心琉璃

　　
　　──簽約後一天，看似平凡的一日。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還值得我驚訝的話，就是我還能正常的上學。我提著書包，慢慢地走進已經宣佈遲到的校門口，往教室的方向走過去。一踏進教室，裡面有三個座位被擺上了擦著鮮花的花瓶。陳宏達與呂家豪……還有我的桌上，都擺著哀弔用的花瓶。
　　班上的同學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樣，所有人包括導師，都是用一種『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的表情在看著我。我嘆了一口氣，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把花瓶拿到桌下擺好，然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不過，看起來已經上到一半的課程是沒辦法正常下去了。
　　至少，大家還沒有認知道更恐怖的一件事情：我已經是契約者了。
　　
　　──　　光　明　之　中　　──
　　
　　「馬斯洛，那位層級四的惡魔契約者似乎感應到什麼，已經開始行動了。」
　　「你放心好了，不管他作什麼，都是徒勞無功的。再說，我的計畫是天衣無縫的。」
　　「真是這樣就好了。馬斯洛，你要知道三千兩百億是十三區政府每年吸收納稅人一個月的薪水所得到的。」
　　「這點算數，我是會的。」
　　「根據線報，對方的惡魔是純人型，特徵是白髮、女性、外表年齡約十五歲，自稱死神，能力不詳。」
　　「……地獄來的死神嗎？沒關係，一切都在計畫的範圍內。」
　　「需要人手的話，我會派給你的。」
　　「這真是多謝你的心意了。不過，我的計畫是不會更動的。」
　　
　　──　　鎮　魂　曲　　──
　　
　　一踏出校門，一輛顯眼的敞篷車就出現在我面前。我原以為會是那醒目的白色長髮外加黑色洋裝，沒想到是黑色的頭髮配上有名學校的女生制服。雖然說我在學校已經因為瘟神的外號夠出名了，現在再加上這個，我深怕自己會成為學校的七大怪談之一。
　　「柳曉憶，上車。」
　　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我就知道她是之前在醫院照顧我的黑髮抽菸少女。
　　「陳雅玲，是妳……」
　　「有話待會再說，上車。」
　　我聽從陳雅玲的話，坐上副駕駛座。接著，陳雅玲迅速踩下油門，加速前進。
　　「成為契約者有什麼想法嗎？」
　　陳雅玲略顯不安的表情，為了掩飾這樣的情緒，她還特地拿出了一支菸來抽。
　　「好可惜不是抽到超萌的惡魔艾莉絲，而是一個腹黑的死神塔娜。」
　　「……惡魔艾莉絲？那是什麼？」
　　「下次有機會的話，我把片子拿給妳看。保證，妳會喜歡的。」
　　我這樣的回答，陳雅玲露出了跟一般人沒兩樣，不懂御宅文化的疑惑表情。
　　「對了，我們要去哪裡？」
　　我注意陳雅玲並不是往官邸開，便好奇的問了對方一下。
　　「醫院，看張純芸。跟你同時住在醫院的另一位倖存者，她已經轉到一般病房了。」
　　聽到陳雅玲所講的話，我的心裡不免沉重了起來。
　　
　　經過了醫院的大門，搭上擁擠的電梯，穿越了長長的走廊。最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戴著呼吸器的五歲小女孩。小女孩相當的可愛，也睡得相當的沉穩，很難想像她跟我一樣經歷了恐怖攻擊。
　　「她父母已經簽下了捐獻器官的契約書，在今晚就會動手術。然後凌晨一點，會拔掉她的呼吸器，不讓她繼續痛苦下去。」
　　「不能再延長一下嗎？說不定會有奇蹟發生。」
　　「擁有修補細胞能力的契約者不在十三區，再說，那種契約者所開出來的價錢幾乎跟天文數字沒兩樣。」
　　「可惡，十字教徒那些人……」
　　「柳曉憶，真正可惡的不是那些十字教徒，而是煽動他們攻擊的幕後主使。」
　　「可是，十字教徒把我的好朋友給炸死了。難道，妳要我在他們的墳前說：『我放過了炸死你們的兇手，因為她只是被人洗腦的。』這樣的話嗎？別鬧了，每一年只要放過一個十字教徒，就有可能會有十個或以上的無辜人員被他們的汽車炸彈炸死。」
　　「柳曉憶，仇恨只會引發更多的仇恨。身為惡魔召喚者的你如果失控的話，那麼就沒有人控制得了你的惡魔。」
　　
　　──陳雅玲當時所講的話，那時的我並沒有明白。更沒有明白，仇恨的連環即將在三年後的爆發。
　　
　　「我回來了。」
　　陳雅玲把我載到官邸之後，便離開了。而我提著書包，很無力的推開大門。
　　「超過放學時間囉，好兒子。」
　　然而，卻有一個超出我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現。照理說，他應該還在第九區才對的。而且，他是怎麼查到這邊的？
　　「……你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會介意自己的兒子是契約者的，咱們都是一家人，對吧？」
　　「那個女的呢？」
　　看著坐在沙發上父親一副很悠哉的樣子，旁邊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性。那個女的還跟父親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語言，只聽得出來那是第九區的語言。
　　「她是我的客戶，你介意嗎？」
　　「塔娜呢？」
　　我有一種很討厭的感覺，父親這種態度給塔娜見到了，不知道她會作出什麼反應。話說回來，我踏進大廳已經有一段時間，還沒有見到塔娜的身影。照理說，我跟她約定的時限快到了，依照契約第二條，她必須回到我的身邊了。
　　「你指誰？她是你其他編號區的女朋友嗎？」
　　「……我的惡魔。」
　　「哈哈，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層級四契約的機率有多低，惡魔又不是那麼好召喚的。」
　　「媽媽跟姊姊呢？她們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你在說什麼？她們應該跟你在一起的，怎麼會問前兩個小時還在第九區的我呢？」
　　有種不妙的感覺，總覺得有些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在第九區消遙的父親既然回來了，為何媽媽跟姊姊消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對了，我的寶貝兒子。我應該有教育過你，年紀還小的時候，錢要交給父母保管。既然這樣的話，你的──」
　　「啊啦，你跟他要錢是沒有用的。錢呐，已經在我的帳戶裡面，好好地安置著呢──」
　　塔娜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轉頭一看，塔娜仍然一身黑色洋裝配上白色長髮，在很巧妙的時間點出現在我的面前。
　　「塔娜？！」
　　「很抱歉，柳恭孜先生。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你已經簽過了自願放棄財產保證書。既然你已經放棄了你的財產，就不要那麼厚臉皮違背契約。」
　　塔娜一手勾住了我的腰部，另一隻手則是輕撫我的臉頰。她強調『財產』這兩個字的時候，還用手指指著我。
　　「他是我的親生骨肉，妳有什麼權利跟我講話？！」
　　父親似乎抓狂了起來，憤怒地站了起來。然而，塔娜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
　　「權利？啊啦，柳恭孜先生。我想您還沒搞清楚一件事情，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江士銘，送客。」
　　塔娜一聲令下，原本在她後面後面待命的江士銘往前移動，二話不說就直接把我父親及那個女人給拖出門外。
　　「妳這個渾蛋，我會要妳付出代價的。」
　　我父親被拖出去門外的時候，還指著塔娜破口大罵。而塔娜則是輕輕地撥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長髮，然後說了一句：
　　「我會等著你的律師來的。啊啦，我忘了你沒有錢請律師，先把自己的負債還清會比較好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能理解當初塔娜之前跟我講的那句：『我們有比血緣關係更重要的聯繫。』
　　

冰心琉璃

　　
　　「哈哈哈，我們第十三區終於有一位來自產地的層級四惡魔召喚者。」
　　「嗨！柳曉憶，我們是你的部屬。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老大了。」
　　我坐在大廳看著雜誌，看到有兩個穿著簡單襯衫、短褲、甚至是拖鞋的少年，大搖大擺的從大門走進來。這兩個不用說，一聽他們說話就知道是契約者。
　　「我叫魏偉倫，以前在商店街的爆炸現場看過你一次。也真是夠威了，近距離遇到自殺炸彈客沒被炸死。現在更屌，還可以簽約到層級四，你簡直是十三區的希望。」
　　「我希望你稱那個為絕望。」
　　我聽到他自我介紹的話，無力地放下雜誌。自稱是魏偉倫的少年向我握手，而另外一位則是很好奇的往四處看看。
　　「你的惡魔呢？聽說是人模人樣的少女，叫做塔娜的死神。」
　　「如果是指那個女的，她跑去洗澡了。這邊沒想到還有溫泉勒……」
　　「啊啊，我們這邊也有一位還沒來，我幫你介紹她，她叫陳雅玲。一聽到你的名字，再怎麼拉她拖她，她死也不肯過來。」
　　「那個在醫院抽菸，講話很冷血的……」
　　「……對，看來你記得很清楚。她雖然講話很冷淡，可是人很好喔。上次我們只是在巡邏，恰好遇到恐怖事件的現場，她很努力尋找生還者。我還記得，她在瓦礫堆找到另外一位倖存少女的時候，大概是想到自己死去的姊姊，整個人哭了出來。她每次都很喜歡裝酷，可是到最後都會破功，我相信你會喜歡她的。」
　　「這樣啊……」
　　我看著魏偉倫坐了下來，而另外一位少年則是好奇的摸放在四處的高價藝術品。
　　「偉倫，老大家有這麼多高價品喔。這些花了納稅人多少錢啊？」
　　「聽你這樣講，好像我是壞人一樣。」
　　「別在意，江士銘就是這樣的人。以後你就會習慣，契約者大部分都是隨心所欲的人。而且，我深切的會相信，你也會是其中一個隨著自己慾望而活的契約者。」
　　「……契約者嗎？」
　　「……是呀，一時間還沒習慣吧。以後，你也習慣的。再說，你還有位惡魔要適應呢。」
　　「對了，偉倫。看到老大家這麼有錢，我突然想起，這對馬斯洛的影響很大吧？」
　　「聽你提到馬斯洛，我就想到很重要的事情了。柳曉憶，你在這一個月的生活要小心。如果我預料的沒錯的話，你的存在已經擋到那個傢伙的位置了。」
　　「馬斯洛？」
　　「對，馬斯洛。他是從第二區派來支援十三區的契約者，他跟你一樣都是層級四的惡魔召喚者。」
　　「……惡魔召喚者。」
　　聽他們的講話，我開始有點不安。而且，我深切的知道，他們在預告身為瘟神的我，未來會遇到的災難。
　　「既然十三區已經誕生了層級四的惡魔召喚者，他就必須結束這裡支援的工作，遣返回第二區。十三區的區政府現在在準備大肆慶祝第一位層級四惡魔召喚者的誕生，所以會有一個月的空窗期，這一個月會是他最後支援十三區的日子。我聽說他很愛錢，擋住他財路都不太會有好下場的。」
　　「那也就是擺明了我會跟他開戰，對吧？」
　　「哎，怕什麼呢？你可是簽下了永恆契約，可是不死之身呢。」
　　聽到熟悉的女性聲音，我往來源看了過去，塔娜穿著那黑色洋裝，綁著兩條馬尾悠哉地出現。
　　「惡魔登場啦～原來是位可愛的少女呢。」
　　「喔喔，她就是你的惡魔呀？十三區誕生了少數不是半獸或者是全獸的純種人型惡魔。」
　　「啊啦，真是謝謝你們的稱讚。不過，我們還是來討論正經的事情吧？」
　　看著塔娜很優雅的坐在自己的旁邊，聞得到剛洗完澡的肥皂香味。這就是三次元的惡魔少女嗎？雖然她是自稱死神少女，還是想像一下吧……
　　「馬斯洛是什麼類型的惡魔召喚者，以你們前輩的身份，應該知道很多吧？」
　　「他雖然是層級四的惡魔召喚者，可是幾乎不派遣惡魔出來。他很喜歡用層級四契約者這個名詞嚇唬對方，一般而言，十字教徒只要聽到他是層級四的契約者，幾乎都是不戰而逃。啊，他並不是沒有召喚出惡魔過的紀錄。他召喚過一次惡魔，就只有那次，他命令惡魔把自己的家人全部殺害，還拍成影片放到網路上。」
　　「知道惡魔是長什麼樣子嗎？」
　　「從那個解析度不好的影片來看，那個惡魔很像一條蜥蜴，紅色的。」
　　「大紅龍？」
　　塔娜像是變了一個人般似的，很冷靜的用手撐著臉思考事情。而魏偉倫則是繼續說明，江士銘跟我一樣沉默坐在旁邊聽。
　　「不知道，影片解析度太差，應該是手機直接拍下來的。不過，那個影片真的很血腥變態，那個惡魔甚至對他的妻子作出一邊交配一邊啃食的動作。這個影片放到網路上之後，便在當時引起了喧然大波。不過也因為那個影片，讓所有的人看到他都屁滾尿流。」
　　「他不是契約者嗎？還有人敢跟他結婚喔？」
　　我聽到他有妻子，簡直是不敢相信。那麼，同樣身為契約者的我以後也有機會找到適合的人結婚嗎？
　　「其實在這個事件之前，大多數的人對契約者都不是那麼害怕。可是，他廣用傳播媒體，散發這個影片之後，從此就沒有什麼人敢靠近層級四的惡魔召喚者，甚至連一般的契約者都被大眾討厭。據說因為這樣，他才會被從第二區的家鄉丟到十三區來支援。」
　　「嗯……我大致上心裡有個底了。接下來，就是死神的特別時間了。」
　　塔娜露出動畫那種反派角色才會有的邪惡笑容，而我對於她的冷笑感到一陣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