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標題: 《血月》─ ※血之章 [列印本頁]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7 22:40
標題: 《血月》─ ※血之章
『血月』



據說,在某個遙遠的次元之中,有個國家毀滅了。
那一夜,鮮紅的月色,照亮了每個人心中深處。

他們順著慾望,殺戮。



*******************************



我向來是不理會這種無聊的夢境的。
但是當夢境的輪廓越來越鮮明時。

我開始害怕自己。
害怕自己也會在月光下,伴著滿天的鮮血起舞。

我好怕。






《血月》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10-21 08:12 A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7 22:42
※  髮之章

1.



少女的雙唇被膠帶緊緊纏繞,無法動彈的身體開始掙扎起來,意識正一點一點慢慢回復的她,發現雙手與雙腳被同一條麻繩從後面捆綁了起來,雙手向後、兩腳向上,以致身體呈現一種近O型的姿勢。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才這樣一想,可怕的念頭瞬即閃過她的腦海。



東京,今天月色很美。
男子高興地小聲哼起不知名的旋律。儘管東京又稱作夜都,但在這般陰暗且窄小的巷道內,連流浪漢都懶得進來。站在巷道口的男子,倒不像是在注意四周,說是悠閒地在等少女轉醒比較合理。

「喔,你醒了?」男子聽見少女的悶哼聲,轉身看著她說。

少女眼淚流了下來。她認得那個男子,她認得他。那股熟悉的親切感,還有男子獨特的優雅氣息。甚至還讓少女以為,男子是來救她的,但是…

男子嘴角浮起了微微笑意。

「不用害怕,京子。我是來救你的沒錯。」

這樣說,並且慢慢走近京子的男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他優雅地用手輕輕放在唇邊,好像不願意讓京子發現他的笑容一樣。在微弱的月光下,京子總算看清楚男子現在身上正穿著合身的燕尾服,那是套非常名貴、卻又讓京子她曾深深入迷的一套衣服。

但是,為什麼他會…?

「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事,是我們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預料到的,就像現在這樣,京子。但是呢,不要永遠讓自己處於弱勢,對吧?我記得曾跟京子你講過這句話呢。」

西裝男子露出迷人微笑,雙手輕柔地撫摸京子的臉頰。

「我是真的真的很高興京子你願意跟我吐露你心中的無奈跟憤怒喔!…不過很遺憾的是,我一直在教你解決的辦法,但京子你似乎一直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呢…這點讓我真的感到很無力。我常常說,不喜歡這個社會,就要給它有力的打擊,讓它看見屬於你的自我…」



少女激烈掙扎,不停的悶哼聲讓西裝男子停住嘴邊的話。
此時男子的表情就像是在說『真拿你沒辦法』一樣,然後低頭親吻京子的額頭。

「喔…真對不起,京子。其實我本來是要在一個更優美的環境跟你講這些事情的,但是『那個人』一直在追著我,所以我只好把你帶來這個他一時之間很難找的到的地方。這樣被綁著也很難過吧?不過請你忍耐一下,很快我就可以結束了。」男子苦笑。

不對勁,京子心裡這樣想。這樣怪異的舉動…而且,他說結束!?結束是什麼意思?
眼前微微皺眉的美麗笑容讓京子脊骨發涼。



「我知道你是個處女,對性這種事還處於陌生的階段,所以現在對於這種感覺會覺得很害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的,因為我覺得要拯救你,就要在你還沒被污染的情況下解救你的靈魂…」



京子的淚水因為極度恐懼而滑落。
她快崩潰了。

…解救?什麼解救?
他是瘋子…原來自己一直很喜歡的他其實是個瘋子!



「京子,今天的月色好美。」
西裝男子深吸口氣,然後綻放出妖異的笑。



黑暗深處,銀白色開始吃食少女的靈魂。
雖然大聲地在自己嘴裡吼著西裝男子的名字,但是不會有任何人聽到。接下來的任何絕望和痛楚,也只有自己能夠悽喊,自己能夠品嘗。

然後,就結束了。
那一晚,京子,以某種形式得到了西裝男子的解救。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4 08:53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8 02:28




2.



一走出現場,總是穿著萬年不洗灰大衣的小池警部,一個人站在他的VIOS 1.5旁邊點了根bevel,看起來活脫像是個房貸還沒繳清的中年上班族,事實上,他確實也是。小池深深嘆了口氣,平常滿臉鬱悶樣的他現在看起來更憂鬱了,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好嘆氣的。
扣掉我不算,有看見的同事光吐都來不及了,他卻顧著嘆氣。



澤近京子,一所知名女校的學生。紀錄上寫說她生前身高177公分,體重約才五十到五十五公斤左右,是個標準的模特兒身材。吸著煙,我很順手地拿走由佳里帶來的紀錄資料,反正只顧著吐的她,應該也沒辦法好好看完這份紀錄。

「真是紅顏薄命啊…」小池又在嘆氣,嘴裡吐出的煙緩緩上飄。

說實話,從照片看起來澤近京子真的是個美人,讓我有點羨慕。
不過我羨慕她的美貌,卻不羨慕她的遭遇。



頭皮,消失了,依判斷應該是被兇手帶走。
現場留下的幾乎已經不能稱作屍體,因為只有部分的京子還留下。

雖然大部分的肌肉都完好,但身上的所有皮膚被完完整整地割掉了,而且都以同樣的大小切好疊在一旁,上面沒有血水殘留,可見是被兇手清洗處理過。京子的內臟全部消失,唯一剩下的內臟則是被擺在屍體旁邊,裝在一個精美的水藍色玻璃瓶內:滿滿的福馬林內漂著京子的腦髓。真是夠詭異。照這樣子的處理方式來看,應該是兇手預計要帶走卻忘記了。

「真是個粗心的兇手。」我說,大概是想起剛剛那個畫面,由佳里又吐了。

她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淚眼汪汪地瞪著我,彷彿在怪我不陪她一起吐就算了,還一直提起那慘不忍睹的畫面。真是的,當警察卻禁不起這種畫面,晚上回家要好好吐槽她。



「你有什麼看法,愛?」唯一能跟我正常說話的小池警部用很頹廢的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看法。」我現在很想睡覺,因為才早上六點多「叫鑑定組把東西收一收就回去吧。」

「喔,但是警視長會罵吧?畢竟是澤近家的千金啊。」

「雖然這樣講,但你也一樣不在乎吧?」

「我沒差啊,反正你也看的出來這件案子不尋常,如果是以前一定又會找特刑組來辦吧?現在會找誰,我就不知道了。」

渾蛋,你明明知道會找誰。別邊吸著已經燒到煙屁股的煙還講這種不負責任的風涼話。

「先丟給藤原老狗吧,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餐?」他踏熄煙蒂。

我看著天空,東京的天色陰暗,我這時候才發現月亮竟然還在頭上不遠處掛著。然後我對著小池點點頭,把由佳里抓上車之後,就離開了這個血腥的案發現場。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8 11:46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8 04:39



3.



坐在車內,由佳里一副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玩著我早上起床隨手綁好的馬尾。我從後視鏡瞪著她,但她看起來根本不在意。

「喂,小愛,你到底有沒有在用我介紹給你的Tsubaki啊?」她嘟著嘴說「你的髮質好枯燥喔,明明一頭飄逸的長髮卻不好好愛惜,這樣你就不能贏過我,成為東京警視廳的第一美人了呢。」

「謝謝,那個寶座請你繼續佔領著吧,我不喜歡緊追不捨的感覺。」

「嗯…好可惜喔,小愛。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其實我們可以一起並列第一美人啊。」

「不了,謝謝。」不好意思,你的閃亮眼神對我沒用。

「如果讓其他女同事聽到你們兩個在互相推讓東京警視廳的第一美人,她們一定很氣。」叼著煙,小池很快地超過了眼前那一台紅色Toyota。

「小池前輩,不然你覺得我和小愛誰才是第一美人?」

「嗯…各有千秋吧?一個是俏麗短髮的小泉由佳里,專門以青春活潑的氣息來贏得警視廳眾多男同事的心;而另一個則是長髮翩翩的七條愛,冰山美人的姿態讓許多人激起想要溶化她的慾望。但是呢,其實由佳里的天生條件並不甚佳,因為擁有一頭及肩長髮的愛可以有多種造型,馬尾頭、公主頭、捲捲頭、雙馬尾頭,要盤要捲可以依心情好壞決定,這一點跟所謂『萌』這個字可以在很多情況下有著不同的愛好者,所以愛的支持者其實會很多,但是因為是冰山美人,極少出現馬尾以外的髮型,所以可惜的就是這一點。」

聽到這番話的我嚇到了,這個電腦狂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評論?

「…以上資料由我們的好同事島崎提供。」小池隨即補上一句。

我用“原來是島崎啊…”的眼神看著小池,他笑笑。

「哇,島崎先生做的解析超詳細的呢!所以小愛,你也要加油喔!」

「不…不用了…」

「小愛你不要害怕啦,其實有追求者的感覺很好呢…」

「不…我…」我放棄了。

接下來的所有無意義對話我都左耳進右耳出,隨口應付由佳里的嬌聲攻勢。這種情況直到我們眼前出現李老頭的早餐店之後才結束。



*******************************************




4.



「早安,李伯伯!」由佳里大聲問候。

「喔,早安啊,由佳里。你今天還是一樣很有活力呢!」

李老頭滿口黃牙嘻嘻笑著,除了跟一般早餐店一樣了無新意的餐點之外,看起來陰暗又骯髒的店面是他這間早餐店的特色。儘管如此,他這裡卻是有著足以讓我們幾個老友必來的秘密。

「李伯伯,麻煩給我三份由佳里每日必備活力蛋餅!」看不出來,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嫌這裡既噁心又窄小,現在則是天天來報到。

「沒問題,那小愛和小池先進去坐吧,你們的份剛做好,現在已經擺在桌上了呢。」
「山崎他已經在裡面先開動了。」

小池看著我,我看著他。四個人突然聚在一起,按常理來說是沒好事發生的。丟下一個人在跟李老頭抗議為什麼沒先做好她的蛋餅的由佳里,我一走進去就看見
山崎右手在幫自己的頭髮抓造型,左手則拿著今天的晨報。

不用說,報紙的內容、最大條的頭版標題絕對會在有關澤近京子慘死的消息打轉著。

比起首相下台,我想全東京的人一定更擔心昨夜發生的這場慘劇。
“有一必有二,無三不成禮”這句話是有它的道理的。

曾讓全東京陷入恐慌的殺人魔。
你,又要覺醒了嗎?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36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8 15:00



5.



「啊,前輩,你們早!」山崎轉過頭,很靦腆地笑著。

標準的微笑男孩,是那種OL特別愛好的公司新進男職員的感覺,文質彬彬再配上山崎鏡夜獨有的美型臉蛋,讓很多人忿忿不平為什麼他被調到我們二課來。話雖如此,這個美少年其實讓各部門又愛又恨,因為一但進行射擊評比,全東京,不,或許全日本都沒人能跟山崎匹敵。

沒有人喜歡被比較,所以山崎在二課。
二課除了他,大家都是射擊白痴。

「嗯,早安。」小池拉開椅子就坐,自顧自地享用美味的蛋餅。

「今天早上去證物室看過了?」我瞥見桌上有份文件,上面蓋有近藤老前輩的章。

「是啊,愛前輩你要過目一下嗎?」

「不了,我不想插手這件案子。」我向由佳里彈了個手指,跟我住了這麼久的她應該不會不知道我要點什麼吧?

山崎皺眉:「但是前輩,這個很顯然的又是殺人魔事件呢,這件案子很可能又會落到我們頭上。」

「掉下來再丟給保安三課就好。」

「這樣不行吧?…小池前輩,你難道不會擔心嗎?」

「擔心有什麼用?愛說不接,我也無可奈何。」

「聽起來你似乎很想接下這個case?」我接過由佳里手中的飲料,喝了一口。…該死的奶茶,我要的是可以提振精神的咖啡!

「我沒這樣說。」

「但是你的語氣這樣告訴我。」

「山崎你來的好早喔。」由佳里端著她的三份活力蛋餅坐到我旁邊,小心翼翼地擠著番茄醬,深怕不小心滴到自己特地買的CECIL McBEE的衣服。

「沒有啦,是因為昨天我留在警署練習,然後大概在五點多的時候接到通知,就馬上趕去澤近京子的現場了。愛前輩,你要胡椒嗎?」

「嗯。」我簡單應了一聲。

「那裡好噁心喔,我一看到就吐了呢。」由佳里作出很噁心的表情「吐的天翻地覆,幸好去那裡之前還沒吃早餐。」

我想起那被完好盛裝著的大腦。

「看來兇手是個有著獨特美學的藝術家。」小池這句話一出口,就被由佳里用哀怨的眼光瞪了一眼。

「不只是一個藝術家喔,還是一個了不起的外科醫生。用刀手法一流。」山崎翻開手邊的資料。



……用刀手法一流?



「根據法醫的鑑定,澤近京子的死因是失血過多,但是她身上卻沒有明顯刀傷,嚴格來說應該是連一道有資格構成刀傷的傷口都沒有。」

「怎麼可能?」由佳里驚訝的停下了準備放進嘴巴的蛋餅。

「嗯,唯一還能看出來的就是京子的腹部有一道橫切傷口,但是因為兇手順著肌紋切割,所以並沒有造成肌肉組織的大量破壞,外行人的我根本看不出來有被切開過。而且一開始的屍體幾乎完整,看起來就像是單純被剝皮而已,之後檢查屍體內部才發現內臟都不翼而飛。」

「不要再說了啦!」由佳里很緊張,還沒聽完就摀著耳朵跑掉了。

「嗯嗯,那裝著她大腦的罐子呢?」小池倒像是沒事一樣,繼續吃著盤子裡的蛋餅,還多叫了一盤煎培根。

「說到這個,也蠻難讓人想像的,那個大腦在我們發現的時候,還有微微在跳動跡象…別給我那種不相信的眼神啦,小池前輩,我說的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而且是在發現屍體之後,我們才在附近的角落發現大腦罐子和澤近京子所有的皮膚。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裡的一樣。」

「嗯,大腦罐子,你還真會取名字。」小池一副變態樣笑著說,然後山崎居然也笑了,只是笑的很勉強。

我瞪著這兩個互笑的傢伙,起身準備帶由佳里回去。

「愛前輩…還有一件事情。」

「嗯?」

「那些皮膚,不只是長度寬度一模一樣,甚至連厚度都被切的剛剛好,不差分釐
。」



由佳里也轉過頭來,四個人,我們四個人。
神情一樣深沉複雜。

彷彿遇見久未謀面的朋友一樣。
月夜,好久不見。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37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8 23:40



6.



血色的濃稠從西裝男子手中劃開。
京子兩眼翻白。

刀口,很俐落地劃下一片片肌膚,那種感覺是這麼的自然。
西裝男子吃吃笑著,那聲音讓人聽了很舒服,但是場面卻令人作嘔。

胃袋、子宮、腸子、肝臟、脾臟、心、肺。
像是讓小孩不感興趣的玩具一樣,被丟在京子身旁。然而,此時的京子卻還能神志清楚地看著自己的胸腔被挖空。極度的痛楚究竟會讓人暈死還是反讓人如迴光返照般意志清醒?這時的京子根本沒辦法思考。

西裝男子哼著小調,搖著頭。像個快樂的大孩子。手邊那把精緻的單體刀像在指揮他所唱出的節奏,輕巧地滑動著,每一個動作都很優雅地慢慢切掉京子的生命力。

「……」京子只希望能瞬間斷氣。

「不行不行,京子,我跟你說過人要堅持住自己生命的每一分鐘喔,所以別太早結束這場儀式。」西裝男子拍拍京子的臉。

連淚腺都因恐懼而乾涸,東京的月亮看著地上鮮血暈化成一幅詭異的美。
彷彿在歌頌著夜,西裝男子微笑看著天空,嘴唇細細念著。

然後紅色淋漓,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



***************************************************



7.



殺人,其實很簡單。

就像是我看過的一套著名漫畫,《怪物》,有講過。
想殺人,只要忘記砂糖的味道就可以了。

而我們,需要忘記什麼?



失眠,張開眼睛。
然後我看見大螢幕還在播著深夜的低能綜藝節目。由佳里躺在我的腳旁邊,熟睡著。累了吧?不過今天確實折騰了一整天了。

拿走由佳里手中的遙控器,我轉到了台灣的新聞頻道,這是我拜託小池幫忙偷接的。並不因為我是個台裔日本人所以愛看台灣節目,而是因為我很無聊。反正台灣的新聞比泡沫劇有看頭。

然而,我心裡卻還在想著澤近京子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在睡一覺之後,某種直覺告訴我,可能不是月夜。雖然這種精密的刀法、詭異的行徑手腕跟月夜大同小異,但是,盡可能的,我希望不是他。

有這個必要,從新的方向尋找。
直接從月夜的方向下手,無論對誰,壓力都太大了。



「嗯…小愛,小聲一點啦。」由佳里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我把主播的說話聲按掉,然後切掉單槍電源,收起了大螢幕。

「你要睡了?」

「嗯,我還有點累。下次記得要開定時關機。」

由佳里像做錯事的小孩不好意思的嘻嘻笑著,然後輕輕地在我的右臉親了一下。

「小愛晚安。」

「晚安。」

「……」
「對了,小愛。」

「嗯?」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啊?」

「我不會。」

「騙人,你今天下午明明就在抽。小池前輩還說你抽的牌子他是第一次見過。」

「我在抽煙?」

「對啊…而且第一次去澤近京子的棄屍現場的時候你也在抽煙…」

「是這樣嗎?那我會去改掉。」

「對啊,抽煙對身體不好,小愛你不要再抽了…」

聲音越來越小,應該是睡著了。看著單調色系的天花板,我的意識也開始慢慢模糊。我抽煙?看來最近的怪事是越來越多了…

希望今晚,那些奇怪的夢境能夠少出現幾次。
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夢境。

然後灰色稀疏,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38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9 20:22



8.



爬起床,下意識第一件事情就是走進廚房,看著我的那排咖啡豆罐子發愣。
而我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慢慢讓神志清醒。

今天…就Latte吧。
順手抓起一把咖啡豆丟進全套式的咖啡機內,份量剛好,機器開始磨豆。

我走進浴室,看見鏡子被口紅塗抹上很漂亮的字跡。

“小愛,我先出去了,小池前輩說中午李伯伯那裡見。
                                                                               p.s.今天也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喔!”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無奈吧?搞不懂,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把我跟由佳里相提並論,其實我自認我一點吸引人的特質都沒有,更遑論是個美人了。

我把鏡子的口紅畫圈抹開,看著一整圈的鮮紅,突然…有點恍惚。
自己並不是一個怕血的人,但是當世界都被鮮血沾滿,我想我絕對會壓抑不住自己的驚狂。那些兇手在用刀子劃開被害人胸膛的時候,想必,他們的世界一定是沾滿鮮血吧?

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看來Latte已經泡好了。簡單盥洗之後,我隨手綁上馬尾,拿了咖啡就馬上出發到李老伯的店。



街道上沒什麼車,看了看時間,才十點多。
今天明明是假日,卻一反東京平常的擁擠景象,新宿三丁目讓我感到怪冷清的。

看來,殺人魔效應開始了。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39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0 01:50



9.



「小愛早啊。」李老頭笑著。

「老頭你早,麻煩給我一份蛋餅。」我走了進去。

四個人都到齊了,聽見李老頭聲音的山崎他們,都轉頭給我暗示我遟到的笑容。桌上除了一盤盤還沒吃完的蛋餅和飲料,其餘的都是澤近京子相關的資料文件。我坐了下來。

「喔,小愛你都沒有好好聽我的話,連最普通的底妝都沒畫,看起來好糟糕喔!」

「算了啦,愛她比較適合素顏。」

「對啊,而且我也很少看見愛前輩化妝的樣子,這樣的感覺比較適合愛前輩呢。」

「山崎你這樣說是褒還是貶啊?」我有一點點不高興,山崎馬上很尷尬地不知要笑還是不笑,小池則是在一旁揶揄山崎。

「…先談正經事吧,小池前輩。」山崎清清喉嚨,然後翻開了桌上其中一本檔案冊,是鑑識課的文件「在昨天接收所有文件之後,小池前輩和我發現裡面有很多的遺漏處,不只是我們自己人的缺失,而且兇手的手法方面也有很多疑點。」

「嗯,關於這一點,我們先不要把他當作月夜。就當他是初出茅廬的殺人魔吧。」

小池點點頭,看起來他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一樣。但山崎和由佳里的表情很是複雜。

「小愛…。」

「我知道,現在是保安二課,不是特刑組。」由佳里點點頭。

「是嗎,既然愛前輩這麼說,那我就先不跟月夜作比較,但是還是有很多地方必須先跟愛前輩你說明一下。」

嗯,李老伯笑著端給我一盤蛋餅,還有額外一杯咖啡。雖然剛剛喝過一杯Latte,但是李老伯的手藝比咖啡機好多了,沒理由拒絕。

「首先,有關於屍體的擺放處,鑑識課雖然認定那是第一作案現場,但是我和小池前輩認為那裡只是棄屍地點,或者,其實兇手根本就沒打算棄屍,只是在中途遇上某些突發狀況,才不得已丟棄屍體。」

「因為那裡的血液殘量不正常,被全身剝皮的現場怎麼會只有一灘血?」小池指著文件裡面註記的地方,然後還拿出一張照片,是澤近京子被割下的皮膚的物證照片。

「愛,你認為全身上下的皮膚被割下來,照這樣的大小應該會有幾片?」

「你直接說重點吧,我不會無聊到計算這種事情。」

「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無聊舉動啦…但是鑑識課也沒有好好觀察這些皮膚,其實裡面有很重要的證據呢。大約會割成幾張我就不說了,但是很重要的是,手掌、手背、關節、腳背、腳底的皮膚都不在裡面,割下的都是光滑且完整的皮膚,而且兇手從真皮的部位削下,讓它保持一定厚度,這樣子當水分跟體液流失之後也不會產生凹凸,還會縮成很漂亮的比例。」

「裝好的大腦、特地挑選並以完美尺寸割下的皮膚,所以你不會要跟我說其實澤近京子本來是要被擺在客廳的嘍?」

「還不只,在澤近京子的屍體上面只有兩道刀痕,一道頭部、一道腹部。完美無暇,其餘的部位幾乎沒有切割皮膚以外的傷口,整個屍體就像是一具精美的藝術品。」

「所以小池前輩才會研判應該是連屍體都要被帶走才對,但是途中遇到了一些不得不放棄屍體的額外狀況。」

「能推斷出是發生了什麼狀況嗎?」由佳里問道。

「我問過了,哪,這是當天棄屍現場那塊區域的警員巡值表,很巧妙的,那個巷道內剛好是死角,固定巡查路線沒有包括這一段,而自由巡查也不會有人挑這麼難走的小路來做巡查。」山崎指著另一份文件,無奈地說:「因為就算是警察也會怕殺人魔啊!」

「警察狀況排除,一般人見到應該也會來報警,或是被幹掉。」小池補上一句。

「嗯,由佳里,麻煩你調查一下這兩天有沒有失蹤的案件。」

「好的,小愛。」由佳里在自己的手冊裡做下紀錄。

小池看著我說:「其實從拿到這些資料之後,我就認為他不是月夜…或者說,經歷過月夜事件之後,只要憑感覺我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或許我們要先從犯人的動機來下手…」山崎的聲音。




……
不是月夜,那會是誰?
這樣的手法不是每個人都模仿的來的,尤其是那可怕的精密刀工…

夢境。
夢境…

彷彿從腦海中慢慢浮起,那天遇見月夜時說的話。
殺人…殺人…需要考慮動機嗎?
值得我們考慮嗎?



「小愛!」

「喔…怎樣?」我被由佳里的聲音嚇到了,身體不禁一震。

「叫了你三聲都不理我!山崎跟小池前輩要先去局裡一趟,他們想再去看看遺體的情形。而我要去調查一下京子的交際情形,還有去拜訪京子的父母親喔。」

「嗯。」我喝完手中的咖啡。

「那先走嘍,小愛。」由佳里帶走山崎,山崎走之前跟我微微點頭致意。



「愛,你呢?」

小池點了根bevel,李老伯朝這裡看了一眼,他不喜歡人家在店裡抽煙。小池向他比個手勢,示意他馬上就會出去。

「我…我想去現場看看。」

「嗯,那我先走了。晚上局裡見。」小池走沒幾步,又停了下來背對著我說:「你知道澤近京子遇害那一天是什麼日子嗎?」

「昨天…的凌晨三點多,所以是十三號?」

「嗯,黒い金曜日。」

小池說完就走了,我沒有回話。
沒有別的意思,他要表達的全東京都知道。



月夜,這個塗滿鮮血的名字。
第一次出現在東京的那天,正是黒い金曜日。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40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0 16:06



10.



關上車門,棄屍現場附近杳無人煙。我踏熄煙蒂。
車頭前方停著一台淑女車,是高中女生常在騎的那種。

我拉開黃色的警示帶走了進去,陰森的東京天色在這裡更顯灰澀,兩旁約有十樓高的公寓,將已甚微弱的陽光幾近完美地隔擋起來,走在被遮陽蓬影子覆蓋一片一片的小徑上,只有微弱的光線在顫抖著。前方是T字形通道,澤近京子的屍體則是被發現在右手方向的牆邊。在轉角口,我刻意放輕腳步,因為我聽見有人在啜泣。探頭看了看,對方是個女生,身上穿著的制服我一眼就認得,跟澤近京子同校。

褐色短髮的她手中拿著一束白菊,臉頰有道淺淺的淚痕,低著頭,似乎是在為京子哀悼。臉上帶著少許雀斑,原本該是充滿活力的臉頰卻被難以言諭的悲傷籠罩著。

走了進去,發現我的女孩被驚嚇到,猛地轉頭看著我,看著我拿出來的警察證件。

「沒關係,你可以繼續。」我找了個木箱坐著「相信京子也需要一些能讓人哀悼的時間。」

女孩點點頭,兩眼溢滿淚水。
我看著地上的那灘血跡,還有人形的粉筆圖案,鑑識課插在壁邊的香柱早已熄滅。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我居然開始對這些都習以為常了?一個人的死,應該是令人感到悲傷的,但是對於死,我好像麻木了。

跟那些殺人魔一樣,感到麻木了。

女孩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牆邊,走了過來說:「謝謝你。」然後兩行淚水悄悄滑落。
我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她。

「擦一擦吧,眼淚。」
「有時候,對於死者,我們不需要給予太多的悼念,他們走了,唯一留下的都在你腦海裡,要去珍惜,要去把握住不同於他們的那些、你還擁有的明天。不只是為自己,還為了他們。」

女孩點點頭,也用手帕擦過,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我摟著她的肩,抱在我的懷裡,女孩終於不讓眼淚僵在自己眼框之中,大聲地哭泣。

「這樣子哭過,相信帶有希望的明天就會來臨。」我緊緊抱著少女。

我說出這句之前別人對我說過的話。
也想起了,特刑組的同事們。



眼框紅了。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40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1 17:38



11.



「小姐,這是你們的餐點。」服務生微笑走了過來。

我們的對話,因此停暫了幾秒鐘。
眼前這位女孩叫做秋澤茜,是二年級生,她喝了一口手邊的甜菊葉Stevia,而我還是一樣,改不了的咖啡嗜好。一等服務生離開,我看著她問:「你知道嗎?」

「啊?」茜很訝異地看著我。

「京子遇到的狀況,你知道嗎?」我看著她。

「不清楚…我只知道京子她…很痛苦。」

「只用痛苦來形容可能還不夠。」我想起那些慘狀「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字眼才能描述,那樣的狀況。」

「京子…」茜抹去眼角的淚。

「……」
「你想知道嗎?」

「知道…什麼?」茜拿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知道所有的一切,京子所遇到的一切。」

茜流下眼淚,輕輕搖頭。

「我不想…而且…」

「京子也不會想讓你知道?」我喝完杯子裡的咖啡,只剩些許奶精殘餘在杯口邊緣。

茜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花果茶內所映射出來的街景。

「那回歸正題。」我拿出記事用的手冊「說說你所認識的京子吧。」

「…京子她人很好,平常的時候總是很外向,一點都不會怕生,剛進校之後很快就跟我們打成一片,完全沒有大小姐的樣子…但是…」茜將雙手四指交疊在一起,然後兩邊的拇指開始互相磨蹭,我看著她這種舉動,感到不是很舒服「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寂寞,她不敢把心裡面的事跟別人講,她不敢對人敞開心胸,除了我。」

「寂寞啊…」我點點頭,這是很常見的說法。

「…因為京子從小就生長在名家世族,一懂事就是讓私人家庭教師來負責教學,根本就沒有上過小學和初中,對她而言,她的童年永遠只有沉重的菁英壓力和寂寞而已。後來,到了高中,她才開始認識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只有那時候開始,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風景。」

「嗯。」如果沒有看見這外面的世界,或許今天就不會如此了,我心想。

「還要再來一杯嗎?」我指指剛被茜喝空的杯子。

「不用麻煩了,謝謝。」她的拇指還在不停磨蹭著。

「還有嗎?例如京子最近有沒有什麼怪異的行為之類的?」

「…沒有。」茜低著頭,看來她應該還是很難過。

打住話題,我看著逐漸昏黃的街道,路燈閃爍。入夜了,總是會感覺到,每個暗處似乎都有著殺人魔的蹤影,在舞動著、竊笑著,與黑暗一同分食受害者的靈魂。或許,明天又會出現一個澤近京子。

我招呼服務生過來結帳。

我站起來說:「那今天就這樣了,謝謝你的配合,茜。」

「那個…愛小姐你只需要問這些就好了嗎?」

「其他的由我的同事負責,其實我不過是想聽聽你對澤近京子的看法而已。」

茜沒有起身,只是繼續磨蹭著自己的兩支拇指。
然後抬頭看我。

「愛小姐,你的瞳孔果然很漂亮。」茜笑的很開心。

茜的眼神滿是羨慕,這讓我感到很不習慣。

「謝謝。」我準備轉身。

「…灰色在愛小姐眼裡閃耀著,那些晶狀的條紋讓人看的入迷…好漂亮的瞳孔,感覺上就不像是這個世界的美麗,彷彿在夢境裡才會出現。看久了,連靈魂都會被這雙瞳孔所囚禁…」

茜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讓我感到一絲寒意。我看著她,而且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茜才會停止說下去。她笑了笑,拿起缝著迷你黑色領結的書包,向我點頭說過再見之後,就跑去牽她的腳踏車。

我往Quest的方向走去,在打開車門前,我聽見了一股很哀傷的旋律。

很哀傷,卻如此地熟悉。
甚至有一種,想要跟著唱的感覺。



...Trauriger Sonntag, dein Abend ist nicht mehr weit
Mit schwarzen Schatten teile ich meine Einsamkeit
Schließe ich die Augen, dann sehe ich sie hundertfach...



聽起來像是茜的聲音,我往茜離開的方向看去,但是那裡早已什麼都沒有。
只剩下逐漸被黑夜吞食的殘餘昏黃。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41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4 02:42
12.



「這真是…」

小池不發一語,只是冷冷地看著法醫一步步將京子的屍體復原,並運回冰櫃。山崎則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剛從澤進京子體內採得的“殺人宣言”。

「不可思議。」小池擰熄手中的煙蒂。



當兩人從驗屍間離開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山崎手中厚厚的一疊資料,全是有關澤近京子的驗屍資料。太多不可能的疑點出現在京子身上,法醫越看手越是抖的厲害,於是小池在拿到最重要的幾個資料之後,便叫法醫趕緊回去休息。

「不然下一次我們就要換法醫了。」小池對山崎說:「同樣的案件讓不同的法醫經手會造成我們的困擾。」

山崎點頭,兩人帶著驗屍文件一起走回保安二課辦公室。

「山崎。」

「是。」山崎看著小池,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文件資料的方面不要跑了,我去就好。」

「前輩…這…」山崎有點慌張,因為平常都是他來負責這種事的。

「處理資料問題我可能還比你行呢,所以我們就交換吧…你就專心練你的槍。」

「?」

「你的槍法之後可能會是關鍵呢。」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41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4 06:09



13.



我喝著由佳里買回來的阿拉比卡,手邊是她今天跟澤近京子的父母親和相關重要人物的對話證詞。

「…對於自己的女兒慘死,我個人發自內心深感無比的悲哀和傷痛,但是,以此事件為開端,我一定會針對東京市內的保安措施以及兇殺案條例加以修改,以期可以有效地減少近年來大幅增加的變態殺人案件…」

我看不下去了,這根本不像是女兒慘死的父親應該說的話。
聽由佳里說,兩個哥哥因為去國外留學所以不在國內,而唯一的姐姐卻是避不見面,只有澤近京子的媽媽是哭的連話都說不出口。

「只有她媽媽才是她的親人呢。」由佳里有感而發。

「好個冷漠的家庭。」我想起茜說過的那些話。

「沒辦法啊,人家可是有名的澤近議員呢。當官員比較重要吧?」由佳里一邊吃著洋芋片,一邊口齒不清地回我話。

我苦笑,然後看著桌上一疊的相關資料,全是這一個月以來澤近京子的行蹤去向還有交友情形。全部的資料都顯示,澤近京子是個學識與才藝兼備的乖女孩,平常除了去上相關的才藝課之外,幾乎很少出門,就連去一般的精品店逛街都很少,更別說是到龍蛇雜混的PUB或是酒店這些地方。

「沒有可疑的交友或結怨,應該是無目的隨機殺人吧?」由佳里說。

「照這樣來看是沒錯。」

我起身到旁邊沖泡咖啡,由佳里又跑去拿了一包餅乾,順便開了一罐奶茶。聽她說整桌的零食和飲料是準備給我們整晚吃的,但她已經快吃掉三分之一了。
真是會吃…

「如果對方是挑美少女下手的話,那我們兩個就糟糕了。」

「我倒是希望對方這樣做,省的麻煩。」



門外的走廊有腳步聲,應該是小池和山崎。
他們開門走了進來,臉色都很難看。

小池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

「殺人宣言。」



我打開紙條,裡面寫著:
“     月亮在笑,大家都很開心的在笑     
跳吧,讓帶罪的人在月光下跳著血色的舞
跳吧,讓領罪的人在月光下唱著安祥的歌
世界在說話
三個影子在互相追逐
灰瞳在看著
        在夢境看著      ”



灰瞳…!
我不自覺地將手移到我的眼睛旁邊,這段有如童話般的文字讓我毛骨悚然。

「你還好吧?」小池看著我說「別太在意,應該不是針對你。」

「嗯…你說這是殺人宣言?」我遞還手中的紙條。

「因為我想不到更適切的說辭。」

「是兇手寄來的嗎?」我問。

「不,從澤近京子體內抄來的。」小池拿出照片,是澤近京子頭顱被打開的畫面「在清洗遺體時,這段話在頭蓋骨內側被法醫發現。」

看著照片,我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照片內是從京子的正面拍攝,臉部以白布遮蓋,唯一顯露的是清洗過的頭顱內側。後腦杓的骨頭上刻著一排細細的字,大約只有小拇指的指甲寬,內容正是剛剛那些殺人宣言。

「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找到澤近京子的頭皮、頭髮、內臟和眼珠的下落。研判這些跟大腦罐子和切割好的皮膚應該都是兇手預計要收藏的部分。」

山崎打開桌上一瓶蔬菜汁開始喝了起來,小池也點了根bevel,繼續說道:「從這裡接上剛剛山崎說的部分是第二疑點,然後,關於兇手究竟在哪裡做案,以及遇到了什麼情況讓他逼不得已放棄遺體、還是故意放棄遺體總共有四個疑點。」

「但是,除了這四個疑點,我這裏也有一些比較個人的疑問。」
「愛,你自認你可以在人的頭顱內側刻字嗎?」

對於這個問題我有點訝異,但是這種事情我倒是沒想過。

「小池前輩!小愛雖然很會用刀,但她絕對不是兇手啦!」由佳里大聲抗議。

「笨蛋,你覺得我會認為愛是兇手嗎?如果今天連愛都做不到,那我們只能想做是兇手可能根本不是用刀犯案。」

我很直接地說:「做不到。但你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你是我看過用刀最厲害的,不管什麼刀,只要是你拿在手上幾乎沒有人可以跟你同一種兵器還贏過你。你都不行的話,那我會選擇從其他方向來推測兇手犯案的武器。」



「月夜贏得了我。」我冷冷說道。



小池愣了一下,山崎和由佳里也看著我。
他們都知道我話裡的意思,也了解我會這樣說的原因。

「…抱歉…」小池雖然這樣說,但他的眼睛仍緊緊盯著我「…但是我說的是事實,愛,如果真的連你都沒有辦法,那我們勢必要從其他方向來辦案;或是更糟,接上月夜的影子,繼續搜查。」

看著照片裡被刻字的頭骨,我深吸一口氣。

「我了解,但我也只能跟你說我確實是做不出這種事。」

小池無奈地點頭,然後我們四個人又陷入沉默。

「剩下可以當做線索的,只剩下這段殺人宣言嗎…?」山崎看起來相當氣餒。

沒有人回話,我看向桌上的時鐘,已經過十二點了。
發現屍體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天,我們卻一籌莫展。



不過,隱隱約約間有某種感覺一直影響著我的思緒。
就算,不主動出擊。
那傢伙,也會找上我們吧?

沒有說出心中的話。
現在的我,唯一渴望的只有黎明的陽光。

但是,黑夜漫漫,彷彿永遠不會結束。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4 11:41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7 02:45




14.



擾人的鬧鐘在響著,然後我聽見由佳里把鬧鐘打下床的聲音。


……
我…醒了嗎?
感覺意識還是很模糊,好像在作夢一樣…在如同黑色簾幕籠罩著的夢。

好黑…
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在那片黑霧之中,我卻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人在看著我。



我張開眼睛。

被拉開的窗簾透進東京不安的曙色,現在…看了看時鐘也才七點多而已。
我仰著頭看向窗外,慘白色的月亮正對著我,那種白色讓我不禁聯想到吸血鬼的膚色,森然嗜血的感覺。

「小愛,你起床了嗎?」由佳里嘴裡咬著牙刷走出浴室。

「嗯。」

「我今天要去局裡一趟喔,要去把可疑嫌犯的資料拿給上野。」

「小池不是拿去了?」

「小池前輩說他今天要再去法醫那邊一趟。」

「喔。」

小池…還去那裡要做什麼?
相關的線索就這樣了,他還要找什麼嗎?

接著,電話響了。
由佳里匆匆忙忙地跑去接電話。

我閉上眼睛,想要再睡一會兒。
然後一股莫名的不安迫使我張開眼睛。
門邊,由佳里握著話筒,嘴裡的牙刷掉到地上。

出事了。



******************************************




15.



到處都是警笛聲。
山崎坐在公寓內的陰某個暗角落,是在三樓的某一間房間內,這裡滿地都是滑腳的鮮血,地上還倒著兩具房間主人的屍體。他看著長谷川還沒闔上的雙眼,心裡想著若是支援能早點到就好了。

「…看來三条應該沒事。」

山崎仔細回想剛剛遇上的情況。
剛上三樓,他就感覺真的很不對勁,這麼多屍體,再加上自己心中那股強烈的危險悸動。當打開眼前沒有關上的房門時,站在後面的長谷川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割斷喉嚨,悶哼了一聲。山崎轉身開了一槍,然後滿眼的鮮血都噴在他的臉上。


山崎把長谷川抓著滾進房內,接著向門口連開了四槍。
這幾發都只是阻嚇用的,山崎知道,身旁的長谷川大量失血,已經沒救了。至於在一樓的三条已經講好了,一聽見槍聲就請求支援。

加上這一間,山崎少說已經看見了十具屍體了。
目前最糟的情況,應該就是只剩下山崎還活著。

滴答…
滴答、滴答…

……
山崎朝房間內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一雙沒有生命的眼睛正對著他看。
水果刀被硬生生插進頭顱,大約十歲的小男孩躺在餐桌上,頭部垂在餐桌旁邊,鮮血一滴一滴落在木造地板上。

血慢慢地流向木板細縫,然後跟著滿地的腥紅融在一起。

「混帳…該死的殺人魔…」

山崎緊盯著門口,他在等待最有力的後援。
自己手邊的子彈不多了,如果“對方”是集團犯案的話,自己必死無疑。

「愛前輩…」

只有愛,才能用刀帶他殺出這條血路。
山崎深信不已。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7 02:57 A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8 01:35



16.



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女,雙眼因為驚恐和痛苦而睜大,她的血沾上了我的鞋邊。我很小心地走進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輕輕用右手食指撥弄著我最常用的匕首。

一樓的警衛管理室裡面倒了一具警衛的屍體、兩具住戶屍體,整棟樓被人惡意斷電,因為整棟建築物座落在背陽位置,所以這棟公寓的每個角落都讓人感到相當陰暗,視線非常不清楚。



『是在二樓嗎?』我看著沿著樓梯邊緣流下的鮮血。



咚!
砰!

是槍聲!

我拔腿奔上二樓,看見了更多的屍體,沿途的走廊上全是從脖子傷口傾洩而出的濃稠血液。不是二樓。

我繼續衝上三樓,就在樓梯的轉角處,一個人影跳了下來。

拔出匕首,然後射向人影的眉間。

嚓!




……
我看著倒在地上,額頭插著匕首的屍體。
該死…是死掉的居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難聽的狂笑聲在空蕩蕩的走廊回響著。

山崎!
剛到三樓的我看見了一個穿著滿是血跡的警衛制服的中年男子,左手勒著山崎的脖子,右手拿著一把軍用野戰刀扺在山崎的脖子上,刀尖已經貫進皮膚,鮮血不停地冒出。

「愛前輩…」山崎喘不過氣,嘴裡咿咿呀呀地痛苦呻吟。

「放開他,你逃不掉的。」我舉起另一把匕首,直直地指眼前的那傢伙。

「放開…?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救他一命嗎…?」眼前的男子激烈地喘息著,臉部被自己的笑容給拉扯得很緊繃,雙眼滿是血絲的面孔看起來已經不像人類「今天有來的…有來到這裡的…都得死…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的變態笑聲,還有沿路看到的無辜住戶屍體,我心中有某種極為可怕的怒氣,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親自割斷那個男子的咽喉。

但是,比起這些。
男子身上的傷更令現在的我感到不可思議。
他右半邊的衣服,已經不是被血噴濺到的程度而已,而是整片衣服都被鮮血浸濕。

山崎吃力地讓自己的嘴唇微動,想盡辦法讓我看得懂他要表達的唇語。他很吃驚,兩發的子彈都不偏不倚地打進了男子的右胸腔和左大腿連接膝蓋處。但他卻毫無異樣,甚至連極度疼痛所引發的肌肉顫抖現象都沒有,反倒是手中的刀子越刺越深,眼見山崎就要被刺穿喉嚨。

「就算你不放手,我也有辦法讓你放手。」

「哼哼…哼…哼…那就來…就來…試試看啊…哼哼…哈哈哈!」男子扭曲的臉瘋狂笑著。

山崎看著我。
他的左右手都被刀割傷,但是雙腳卻沒事。

只要一瞬間的成功,就能夠制服他。
只要,一個成功的默契。

我的眼睛對上山崎的眼睛。
他的汗慢慢地從額頭留下…慢慢地…
流過了鼻樑、臉頰、脖子…然後流進了被刀子扺住的傷口。



山崎的眼神在對我點頭…
就是現在!



我右手中的匕首一樣指著,左手迅速甩出一道銀光。

我大喊:「山崎!」

山崎拉起右腳,讓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左腳膝蓋,用力地往男子腳部受傷的地方撞了下去,受傷的左腳支撐不住男子和山崎的重量,兩人一起摔倒在地。男子沒辦法把掙脫掉的山崎抓回來,也沒辦法在當下用刀子割斷山崎的脖子。

他愣愣地看著插在自己右肩胛骨的匕首,然後右手手腕只剩部分的皮肉還粘著,軟軟地垂在眼前,搖晃著。



山崎倒下之後,馬上拿起掉落在地的野戰刀自衛,男子起身跑向走廊底端的逃生路線。我右手舉起。

唰!
匕首直直地往男子的脖子射去。

但是男子卻倏地轉身,用幾近報廢的右手手臂擋住了我最後一把匕首。
然後,對著我笑。



我感到驚訝,對於他的強韌。

看來,不用非常手段是沒辦法制服他了。
我右手放在腰間,這是我最後的一把刀。

該是時候結束了。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8 08:40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19 00:04



17.



「前輩!」山崎叫住了準備去給男子最後一擊的我。

「還不清楚那傢伙有沒有同夥…先等支援吧!」



我看著男子打開逃生門,沿著鐵梯往上逃去。
不會的,我心裡明白,那傢伙不會有同夥的。

我轉頭看著山崎,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我就是支援。」



*********************************************




18.



算一算,現在大概才九點多吧?
雖然還算蠻早的,但是我居然還能從公寓與公寓間的狹窄空間隱隱約約看見天空那慘白的月亮。

我非常不高興。
所以右手下意識地抽出我最擅長用的短刀。



受了大量出血的重傷,居然還可以繼續逃竄。我不相信這是單純嗑藥的關係,更不相信其他怪力亂神的說法。沿著地上的血跡追逐,那個男人一路跑到了頂樓去。

九點的東京還是沒有陽光,陰鬱的天空灰灰的,只有月亮的方向沒有雲。

他站在頂樓中庭的中間,右手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滴血,但他那扭曲的笑容卻還掛在臉上,一看到我到了頂樓,好像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一樣,他眼皮眨都沒眨就把插在自己肩胛骨的匕首給拔了下來,顯然還想繼續。



「哼哼…哼哈哈…你果然還是…還是追來了…哼哼…哼哈哈哈!」

「如果你繼續抵抗,我會跟上級說是情急之下才殺死你的。」

「是嗎…哼哼…要殺死我…哼哼哈…嗯…?」男子歪著頭看著我手中的刀,又兩眼發直地盯著我的臉看。

「難怪…難怪敢說可以殺死我…你是…七條愛吧?」

「先不管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因為馬上就要結束了。」我雙腳微彎,持刀的右手斜移到後腰側,左手則是往前,做好預備衝刺的動作。

傷成這樣都不會死,那把他的左手割斷應該也沒問題,至少會使他不能做出有殺傷力的舉動。

我壓低身體衝了過去。

「哼哈哈哈…哼哈哈!」

越來越近,從腳邊衝刺到他眼前不會超過五秒鐘。
但在大約隔著一手臂的距離時,男子對著我的臉刺出匕首。

我左手朝男子的手腕揮出,格擋住向我刺來的匕首,接著我短刀往他的左手揮下。但是男子卻用身體當擋箭牌撞了過來,刀身劃破了男子醜陋扭曲的臉,被撞倒的我馬上用左手支撐住身體,一腳踹開壓上來的男子身體。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我跳了起來,踢落男子手中的匕首。

「喝啊!」我反手握住短刀,往他的左手刺下去。

男子翻滾逃開,然後拔出插在右手的匕首繼續朝我衝了過來。

「哼哈哈哈哈!」

既然他不怕死,那這次將會是最後一次進攻。
要是他還想抵抗…就直接結束掉他!

我朝男子的匕首斜劃一個半圓形,配合著他衝過來的速度,我的刀口將匕首的握柄連接處完整地割斷。他看著掉在地上的匕首刀身,愣在原地。

「別訝異,我只是比較會玩刀。」然後一拳朝他的臉揮了過去。



咚!
男子成大字型倒在地上,我馬上把他反轉,勒住還能動作的左手,再將短刀架在他的喉嚨,只要再抵抗,他的脖子就準備漏氣。



「結束了。」

男子轉過頭,右眼以極詭異的方向移過來盯著我。

「哼哼…哼哼哈哈…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裡參雜著液體的細碎聲,我這時才發現他的鼻孔、嘴角都是血,呼氣的時候嘴邊會冒出血泡。

不敢相信…照這情形來看。
這傢伙的肺應該被山崎打穿了才對…?

「…結束了?」男子的眼珠偏移的方向越來越不合常理,瞳孔已經被右眼角遮住一半。

「這不是結束,是正要開始。」



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是…!?

我整個人突然被撞開,但是扺住的刀子已經切開了他的右側脖子,大量鮮血四處噴灑。



「真不愧是愛,這具普通的肉體根本贏不了你。」和剛才微帶沙啞的男子聲音不一樣,現在這個是很好聽的青年男子的柔和聲調。

男子輕輕地用左手壓住了脖子的傷口,不過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死命流出。
但是他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因為他的眼神呆滯,臉上卻帶著微笑。

「太好了,又再一次遇到你了,我真的很開心喔,愛。」男子邊說話邊慢慢地向後移去,漸漸靠近公寓的牆邊。

「…你想逃走嗎?」我舉起短刀。

「逃走?」男子又開始笑了起來「逃走的人…不是你嗎,愛?」

我呆住,手中的刀一時不知道該指向誰。

「一直…一直都是你逃走喔…我是要來接你回家的,這次我是認真的。」

「你在說什麼…」我握住短刀的手,居然在微微抖著。

「啊!雖然還想跟你多聊一些,但是這具肉體快撐不住了,他可不能死在你手裡,不然偷偷加進來的力量就會歸屬於你了呢。」



他在說什麼?
什麼加進去的力量?歸屬於我?



「呵呵…別擺出這麼訝異的表情,總有一天你會都想起來的。」男子的笑容好深,嘴巴跟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線,這種感覺令我感到陰寒「而且快了。」

男子輕輕跳到牆壁上,雙手平舉呈現一個十字形。

他要跳樓!
我大喊:「住手!」



他微笑,輕輕說了聲:“Bye Bye“,還有最後一段唇語。
接著跳了下去。



我睜大眼看著,然後聽到底下同事的驚呼聲,還有肉體從五樓高度落下,狠狠撞在水泥地上,整個崩裂爆開的沉悶聲響。

我愣在原地。
一直到由佳里他們來到頂樓前,我都還愣在原地。



到底,是結束?
還是開始?

我忘不了那男子的最後一句話。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19 05:53 A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0 11:32
19.



「愛,你到底在跟什麼東西纏鬥啊?」小池看著白布裡面的肉團。

「…不怕痛的傢伙。」



我和小池坐在屍體旁邊的小花圃旁邊,四周都沒有人敢靠近,因為這裡屍屑噴的到處都是,我和小池看著眼前被蓋上白布的屍體。



「你有什麼看法?」我問,剛剛已經把事情都講過一遍了。

「這傢伙厲害,能跟山崎單挑之後繼續跟你打,已經了不起了。」

「我是問正經的,我要聽你心裡真正的想法。」我有點怒。

「我很正經地回答你啊,這是在聽了你說的前因後果,而我也確實思考後所下的結論,還是你有什麼沒有透露的?」

小池這番話讓我啞口無言,但是我確實是沒把全部的事情都講完,因為別說要讓他相信,連我自己都已經站在不可能當真的角度去思考,想把它當作是兇手心智錯亂隨便講講的胡言亂語。

但是…



「嘿咻…真是麻煩…前輩你們在聊天嗎?」一個年輕的法醫走了過來,用下巴夾著一本文件夾,忙著脫掉滿是血水和肉屑的橡皮手套。

「不算是,只是在討論這個傢伙怎麼這麼厲害?能夠連續挑戰廳裡兩大王牌後才從容赴死。」小池邊說邊笑。

「喔,是這樣啊?其實我剛剛也在想呢,這傢伙也真是不得了的厲害啦!」

兩個人一起笑了出來。
眼前這個年輕法醫叫做久本加持,滿頭亂髮的他雖然已經24歲了,但是看起來還是一副大學生散漫樣,跟山崎是同屆的同學,鑑識組法醫部的菜鳥,但是聽說是個不得了的狙擊手,有著特勤組的狙擊證照。不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被派來支援我們保安二課,擔任最不討好的現場驗屍工作,倒是原本那個老法醫不見了。

「山崎狀況怎樣?」我有點擔心,怕他的手有影響。

「沒事啦,前輩,山崎那傢伙根本就沒事,不過就是兩手被割傷而已,死不了。」

…看來這傢伙搞不清楚我要問的。

「你有問題啊?愛要問的是他的傷會不會影響到他開槍,不然身為前鋒的愛會很辛苦。」

「哈哈,當然沒問題,他還是前輩最有力的後衛啦!」加持很大聲地笑著,手還拍拍我的肩膀。

在日本社會,尤其是這種硬板板的公家機關,如果後生對前輩做這樣的事的話,飽受一頓教訓是難免的。而加持確實也常被其他部門的人教訓。但我和小池就不會,因為我們散漫慣了,不喜歡來那一套。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才喜歡常來保安二課。

「對了,等等還要把他拿回去化驗。」加持指著屍體,然後又把手中那本資料拿給我說:「前輩,這是由佳里簡短寫下山崎剛剛發生的狀況,加上兇手的基本資料。」

我看著那本沾到不少血跡的文件夾,頓了一下,但還是從加持手中接過。結果加持居然順勢壓低身子,偷偷地問我說:「前輩,能不能給我由佳里的電話?」

我指著文件夾上面的血跡說:「對女孩子這麼粗心,是我也不會給你。」

小池看著瞬間慘淡的加持,出言嘲笑他。
都什麼時候了…還來問這種事?

我翻開文件夾。

然後愣住。
這個兇手,是秋澤茜的父親。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20 02:41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1 10:11




20.




由佳里坐在山崎的病床邊,兩眼直盯著大腿上的MINA雜誌,雙手靈巧地削著蘋果,從早上陪山崎到這裡之後,由佳里就趁機躲在醫院裡偷閒。

『反正資料都給小愛了,接下來就交給她們吧。』

由佳里一想到可以偷懶度過整個上午,就高興的忍不住哼起披頭四的《Yesterday》。



「嗯…呃…由佳里?」山崎悠悠轉醒,過了一會才看清自己床旁邊坐著的是誰。

「嗯,我就是無敵青春陽光美少女由佳里。」由佳里比個V手勢。

「…我…我怎麼睡在這裡?」山崎四周看了一遍,這間房間的四張床位只有自己躺在床上,其餘都是空空的,米黃色的床單被粉末狀的陽光灑著,配上整個房間的亮色系白漆,感覺相當明亮,裡面唯一刺眼的顏色只剩床頭邊深紅的緊急呼叫鈴按鈕。

「傻瓜,我記得那個兇手沒攻擊你的頭部啊?失憶嘍?」由佳里笑嘻嘻地在山崎頭上彈了一下。

「兇手…」山崎現在才想起來,今天早上的可怕場景,和痛失一名同事的難過。

那是一場驚險的行動。



一大早,練習到半夜才躲回二課沙發上睡覺的山崎臨時被一課的三条叫醒,說搜查二課接到報案,有人看見殺人魔行兇,所以很緊張地要保安課進行支援,但是一大早,一課的人只有三条、長谷川和大塚,所以三条只好來找山崎幫忙。雖然一課的人認為這應該只是個假報案,但總是怕會發生意外,不過現在有了神槍手山崎的隨行加持,這幾個人的膽子也跟著大了一倍。

然而,走進眼前這棟公寓之後,很多事情都改觀了。



「三条,一聽到槍聲,就呼叫支援。」這是山崎一走進公寓大樓,所說的第一句話。三条只能猛點頭,她的雙腳已經抖的不聽使喚,雙手連槍都拿不穩。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手邊有著詳細地址的資料,但是這棟公寓真的是非常詭異,雖然就座落在眼前,它還是有著一不小心就會被忽略掉的感覺,嚴重缺乏存在感,也許正是兇手挑在這裡犯案的緣故。

所以,才這麼囂張。
也這麼的殘酷。



公寓大門裡面只有一間小小的警衛室、電梯口和樓梯口,擺設很簡單,而且色系原本應該比較灰暗,但現在卻一整個展現出極為詭異的妖紅,生腥作嘔的氣味讓山崎他們打從心底希望能夠忘記呼吸。

從門口一直有東西、一整片的流出來,地板上血紅色匯集了起來,山崎他們的鞋子上都沾滿了鮮血。少女呆坐在電梯口前,兩眼睜大,眼球都是血絲,她全身上下的血都從脖子的切口噴的到處都是,一刀斃命。

警衛室裡的屍體倒著兩三具,一片血海。
面對大門口的鏡子紅成整片,濃稠沿著一絲絲的流痕滑了下來…



「吶,蘋果。」由佳里把削好的蘋果拿給山崎。

「喔…!好,謝謝…」山崎接過蘋果,但是腦海裡還是今早那片景色。



…然後,山崎跟長谷川走上了二樓。雖然他們並不期望還能看見生還者,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上來實在是太危險了,但山崎就是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放棄這最後一丁點的希望。哪怕是只剩一口氣的受害者,他也要把他背出這個血色的地獄。

但是這樣輕率的舉動卻害長谷川送掉了一條命…

山崎手撐著自己的額頭,相當自責。
當長谷川被割斷脖子的時候,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
…山崎好像想起了什麼?



「對了!最後你們有救出那個女孩嗎?」山崎坐起身問,但由佳里卻是滿臉疑惑。

「什麼女孩?」

「現場還有一個高中女生,我在二樓的房間內發現她的。」

「沒有啊,我也有參加搜索的行動,但是沒看見什麼女高中生啊?整棟樓的居民都死了。」由佳里搖頭,又拿起一顆蘋果開始削皮。

「怎麼可能…在我暈倒前我確實是有看見她啊…」

「你哪有暈倒啊?女高中生?遇到這種事你還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妄想啊?」由佳里顯得有點生氣。

「我沒有暈倒?」

「你是自己來到醫院的,大約十分鐘前睡著,結果一醒來就在說傻話。」

「不可能…我是真的已經失去意識了,而且那時候我還以為我會死…」

「你是說在兇手衝進房間把你的槍打掉的那時候嗎?」

「嗯,我往他的左膝開了一槍…我原本以為會讓他動彈不得,結果他照樣衝了過來往我的手劃了一刀,然後我把他踢開、抱住那個女孩準備往門外逃走…」

「結果?」由佳里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

「我就沒意識了。」

「…那個女孩?」由佳里馬上從自己的隨身包包拿出一疊照片,開始翻找。

「怎樣?」

「她長的怎樣?」

「褐色短髮,身高矮我一個頭,不是很引人注目的長相…我不太會描述,你有…」

由佳里將一張照片丟在山崎床上說:「照片嗎?」


山崎拿起照片,點了點頭,照片上秋澤茜穿著制服,跟早上山崎看見她的時侯是一樣的穿著,但是他沒有說話,因為由佳里的臉色整個變樣。

「怎麼了?」山崎終於開口。

「這個女生,跟澤近京子同校。」
「她的父親,就是今天早上的殺人犯。」

一股不安的預感閃過兩人的心中。
由佳里馬上拿起手機撥號。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1 17:22




21.




「停那裡吧,剛好有位子。」衣飾店的旁邊,剛好有個畫好停車線的角落。

「對了,藤原老狗他家剛好也在附近呢。」小池指著對面街上的一間舊洋房說:「那間好像就是他家吧?」

「怎樣?」

「他那裡有更詳細的澤近京子驗屍資料。不過昨天他沒來,臨時找了另外一個法醫代他接手,再把採得的相關證據拿去他家給他。等等我想要去拿一些東西。」



我們兩個一起來到秋澤茜母親所開的店,是一家叫做“夢境”的衣飾店。眼前的木門呈現深褐色,分隔的玻璃被門後的黃色布簾蓋住,另一邊的玻璃櫥窗站著三個木造人偶,人偶身上穿著整齊亮麗的西裝。

我看著那些人偶,有點怪怪的感覺。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小池問。

「沒事,我只是看一下那幾件西裝而已。」

「嗯?」小池走近櫥窗,仔細端看了一下。

「愛,這不是西裝,這是Tuxedo,是簡式的燕尾服。」

「燕尾服…?」在我說話的時候,衣飾店的門被打開了。

「啊,愛小姐?」



……
說話的人,是穿著制服的秋澤茜。



**********************************************




22.




「那小池先生要去哪裡呢?」秋澤茜端給我一杯高級茶葉沖泡的紅茶,器皿是我從沒看過的高級茶具。

「他要去看個老朋友。」我說,並且喝了一口紅茶。

我正坐在一點都不適合我的空間之中,這裡充滿了我不認識的香味,而且味道的成分很雜,讓我的鼻子非常不舒服。這間店不大,除了待客桌和收銀台之外,其餘都被做好的西裝或是布料給佔滿空間。

「這樣啊,身為警察的愛小姐你們也很辛苦呢,連假日都要忙東忙西。」

我看著紅茶底飄盪著的細碎葉片說:「茜…雖然這樣跟你說有點唐突,但是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關於我父親的事嗎?」

我看著她,先是有點訝異。

「沒錯,你父親今天早上…在連續殺人之後跳樓身亡。」

她沒有說話,只是拿著杯子面對玻璃櫥窗。

「請節哀。」

「我父親…他最後有說些什麼嗎?」



「…沒有。」

「是嗎?什麼都沒講啊…?」茜轉身,笑著。

我突然一陣惡寒。



在問過洗手間的位置之後,我趕緊進去用清水沖臉。看著鏡子,發現這裡給我的感覺越來越不對勁,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卡在我的腦中,從在店門外看見那些燕尾服時…就緊緊卡住了,胸口有著強烈的壓迫感。手…有著莫名的悸動感,雙手撐著陶瓷臉盆顫抖著,呼吸變的急促。

剛剛的惡寒反倒被現在的感覺壓了過去。

鏡子裡的灰色雙瞳緊盯著自己,我看見一滴汗從額頭流下,緩緩滑過臉頰,從下巴滴落。

但就在滴落那刻,水滴,慢慢地、慢慢地,落下。
好慢,我的眼睛可以緊緊盯著,那種軌跡…

沒有聲響的破碎,水滴提前在我的手指上裂開。

我在興奮…
我在笑!

不是為了茜的笑容所以感覺到些許的情緒變動。
而是為了,來到這裡,得到了某個暗示,心裡有東西被打開了。



被打開了。



這樣的情緒突然被外面的鈴聲打斷,是我的手機。
但是只響了一會就停了。
…茜。



走出洗手間。
茜站在面前,隔在我和桌子之間。

「為什麼要按掉我的手機?」我問,拿著手機的茜背對我。

「因為沒有必要。」

「你跟這些事件都有關,對吧?」

「為什麼這樣想呢?」茜把我的手機輕輕放在桌上。

「…直覺。」

「騙人!」茜笑嘻嘻地轉過來看我「如果你沒來到這裡,你還會這樣說嗎?這跟你的直覺沒有關係,因為不是“你”讓你知道的,是“某個東西”間接開啟了你的感官,你和魂聯繫上了…所以你才可以咬定我跟這件事有關,甚至認為我就是兇手,這種想法激烈到想殺了我…殺了我再把我身上的力量給奪走。」

「或許你說的沒錯。」我抽出腰側的短刀「放棄吧,不然會受到怎樣的傷害我不能保證。」

茜笑的很開心。

「戲碼,總是要在明亮的地方廝殺才有繼續演下去的動力呢。」

說著意義不明的話的茜,慢慢地從玻璃櫥窗的窗簾內側拿出一把約有六十公分的短武士刀。

太陽,正悄悄落下。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21 05:29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2 07:04
23.



茜橫斬,把我掀起的桌子砍到一旁。
我舉起短刀往茜的脖子劃去,但是卻被輕易閃過。
一個轉身,茜又往我的右側揮刀。

我勉強用短刀擋住了,但是過長的刀身還是劃破我的衣服,我的側腰被切開。
血,被甩到地上滴滴連成了一條線。

我看著血,噴灑在地上的量還不少。
然而此刻的我卻沒感到疼痛,反倒是被另一種激烈的情緒給支配了身體。
就像是開始興奮了一樣,整個人衝了過去。

我的速度讓茜來不及反應,右腳踢向她的小腹。



「嗚啊啊!」茜撞破玻璃櫥窗向外飛去。

剛剛那一腳不是致命傷…
我跳出去,嘴角微揚。



今天的狀況…很順手呢!



茜還沒有反應過來,站在她面前的我又是一腳,同樣部位受到兩次踢擊,茜因為痛楚所以動作頓了一下,我左手抓住武士刀刀背,右手使弄著短刀揮舞。

腹部一刀,胸口一刀,左大腿刷過,一塊沾滿血液的東西被狠狠割掉。
茜連慘叫都不用了,整個人被我從腳部踢翻,一倒下,我的膝蓋直接壓制住她的喉嚨,茜右手四根手指被切的到處都是,武士刀被我丟到一旁。



「啊…啊……」茜的左手緊緊抓著我的大腿。

「……」

「啊…啊啊…!」



她看起來很痛苦,鮮血不斷地從腹部和胸部的傷口流出,顫抖著的右手血肉糢糊,快要沒辦法控制的舌頭混著口水一起伸出嘴邊。
不過,就快結束了。

我笑著舉起右手的短刀。



「放開她。」

是小池,他從後面被抓著脖子,另有一把刀架在他的咽喉部位。整個人軟倒,大概是被人打暈了,身上還有一些傷口在流著血,不過都不是致命傷。

抓著他的人,是一個女子,身上穿著一件染血的黃風衣。
被風吹散的長髮跟衣服都是黃色,連臉也是一樣呈現陰暗的淺黃色,只有雙唇跟佈滿血絲的雙眼微微發紅。

「…我叫你…我叫你放開她!」不停喘息的女子大叫。

我從茜身上移開,幾近窒息的茜馬上轉身滾到一旁,跪著乾咳。
但她的左手還是不忘馬上拿起武士刀。



「你來做什麼!」茜憤怒地大吼,對著眼前的黃衣女子。

「我說過…我說過要馬上殺了那女人的同夥…殺了他…殺了他…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命令!」

茜激烈喘息,兩眼因憤怒而睜大,或許也因為如此,在身體流竄的鮮血也跟著激烈地被擠出體外,她所站著的地方已經流滿一整灘的鮮血。

雖然如此,但當她的眼神對到我身上的那瞬間。
手裡那把武士刀還是壓抑不住想我這裏砍過來的強烈慾望,顫抖著。



「好,從現在起我認定你們真的有著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
「那是怎麼來的?得到這種力量就會有殺人衝動嗎?請你們在死前回答我。」

我問,但是手中的短刀仍維持著隨時可以出招割斷兩人喉嚨的力道。

「死?我不會死,但是我會殺死你!愛小姐…我會用刀子將你狠狠地砍斷,然後再極盡痛苦地死去!」茜大吼。

「像對付澤近京子那樣?你最要好的同學?」

「閉嘴!不准提到那個名字!」

茜全身顫抖,前排的門牙因為咬合過度用力而崩出血塊,僅剩兩根手指的右手整個扭曲在一起。

「嗚啊啊啊啊啊!」

出乎意料的,結果居然是黃衣女子先衝了過來,我微微閃躲之後她變成直接猛衝到我身後,但刀子還是擦過了我的左手,粉末般的鮮血噴了出來,我頓了一下,接著轉身跳躍。

黃衣女子剛站穩腳步,還沒回頭,右手就被我整條斬落。
雙腿各一刀,長約十七公分的刀身整個從女子背部沒入,胸口刀尖突出。

我想,她大概都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吧?
就連我自己,也只能在每個動作停擺的短短幾秒之間才知道我剛剛到底作了些什麼動作。

我右腳抵住女子的背,使力拔出自己的短刀。
黃衣女子往前搖晃個幾步,然後跪倒在茜的面前。

在來拜訪茜之前是穿著一件水藍色襯衫配上紅色的皮背心。
…但現在我已經看不出身上有哪裡不是紅色的了。



咚!
黃衣女子的頭滾到我的腳邊。



「…!」

「這樣的…這樣的垃圾…我不需要了…跟父親一樣都是沒有用的垃圾…沒用的垃圾…不過…這樣最好了…身邊所有垃圾一樣的親人都死了…這樣…我才能得到更多的力量…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了解,原來黃衣女子是秋澤茜的母親。
頸部沒有了壓力,被還在跳動的心臟噴的高高的鮮血像雨一般落在我和茜的身上。眼前這具曾是秋澤茜母親的屍體還在微微顫抖,大概是死不瞑目吧?



「小愛!」

我轉頭,是由佳里她們。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7-24 12:30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8 00:46
24.



兩人眼前,隨著夜色飄下的血雨也漸漸稀疏。
在被血紅暈染開的視野中,刺鼻的殘酷籠罩著。

由佳里扶起昏倒的小池,山崎則是用包滿繃帶的雙手平舉配槍,直直對著茜。

「…愛前輩,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回答。
愛只轉頭看了一眼,然後繼續盯著眼前滿身鮮血的少女。

「告訴我,所有的事情。」愛逼問著。

那雙滿是殺意的眼瞇了起來,有股絕望的惡寒從茜的體內深處捲了起來。
茜從沒這麼害怕過,就算是當初與男子訂下契約,知道那不可避免的結局之後,也不曾讓她如此地從心裡感到無比的恐懼。

第一次,這麼的接近死。
在認識死亡後,第一次從靈魂深處感受到死。
就算自己不該再有靈魂,但空洞的軀體還是禁不住發抖。



────為什麼,自己的氣勢完全輸給了她?



憤怒,和恐懼正緊緊壓迫著早已瘋狂的少女心靈。



────這樣不對,我要證明…我會比天生擁有能力者還要厲害!



茜大叫,左手舉起武士刀。
而一直在準備著的山崎也已經把槍口對準了閃著銀光的刀刃。



只有這麼一槍,不管愛之後究竟會怎麼做,他的這槍一定要給愛製造機會!
這是山崎在扣板機的當下,心中所產生的信念。

愛,絕對能解決這些事情。
不管到目前為止仍然不明的事件會怎麼走、走往哪個方向。

愛,絕對會解決掉所有的事情。
這樣沒有明確理由的執著信任,卻是唯一支持著山崎的勇氣來源。



逃開氣體急速壓縮的子彈衝出槍口,完美的射擊路線貫穿了武士刀身。
破落的刀身和餘下的武士刀柄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金屬敲擊聲。而山崎手上的傷口也被震裂,繃帶滲出一片血紅。

但是還有個物體,也同樣掉落下來。



茜的左手,掉在斷掉的刀身不遠處的地上。
除了愛之外,沒有人看到茜被斬斷手的瞬間,包括茜自己。

跟剛剛自己的母親被愛斬斷的情況一樣,當發現的時候,該離開的東西就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躺在血泊之中。



「真厲害…」

已經不知是驚懼還是佩服,茜嘴裡喃喃念著。
沒剩幾根手指的右手緊壓著左手的傷口,鮮血大量噴出。



由佳里和山崎看見眼前不可思議的情形,都說不出話來。
愛順手甩掉短刀上的血漬,慢慢走向茜。



「如果你不說出來,那就沒有意義了。」
「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者。」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7-28 22:26


25.



「...Trauriger Sonntag, dein Abend ist nicht mehr weit
Mit schwarzen Schatten teile ich...」

遠遠的某處,循著熟悉的血味。
邪惡的笑意正逐步接近。

哼著這一首熟悉的小調。
追尋著屬於自己靈魂的一部份。

「...meine Einsamkeit,Schließe ich die Augen, dann sehe ich sie hundertfach...」

月亮,好像也在竊笑著。



*****************************************




26.



茜退了一步,又一步。
愛的雙眼依然是毫無感情的盯著,就像隨時都要衝上前去結束她的生命一般。

由佳里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阻止愛,她和山崎只能等待。
就算打從心裡覺得愛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常理,但是眼前氣氛的肅重卻讓兩人無法動彈。



「想逃嗎?」愛開口。

話聲一停。
空氣銳利的幾乎切碎站在愛眼前的茜,殺氣穿過了皮膚,都刺進了骨裡。
茜瞳孔因為恐懼而急速收縮,馬上轉身往後逃去。



答答答...
街景在迅速閃過的街燈餘光忽明忽暗,生命的餘量也在緩緩逝去。
就算如此,腳步還是不能停。

不能停,只要還活著就有機會...
對現在已經不能用人類法則來解釋的自己而言,只要有一個喘息的機會,她就能夠再回來。

只要一個能夠喘息的機會...



「────」



茜停住腳步。
雙腳,硬生生地定在地板上。

熟悉的聲音,從前面和後面一起傳了過來。



急促的跑步聲,來追殺自己的愛正漸漸逼近毫無防禦的背面。
輕柔的腳步聲,給予自己力量的男子氣息也從正面慢慢加重。

茜跪了下來,把頭詭異地夾在了自己的雙腿中間,只剩右手抱著頭部。
顫抖著。



「────」
「怎麼可以,這樣就結束了呢?」



從後面追上的愛停止了奔跑,腦海浮起了對於剛剛那句話的親切感。
但是這樣的親切感之下,卻是被更濃重的恐懼給緊緊包圍住。

她在想,能給予這句話非常恰當解釋的人,應該就是浮士徳了吧?
細語的誘惑般,那個可怕的聲音會在自己的心裡回盪著,就好比惡魔的甜美陷阱那樣的無法察覺。



「這樣結束,是不能讓故事繼續的喔」



黑夜之中,一隻手從旁伸了出來,溫柔地撫摸著不住發抖的茜。
在愛的視線內,除了那雙潔白到令人感到恐懼的手套正在輕撫茜的頭之外,她什麼都看不到。
連將手中短刀朝前射去,都不知道究竟會射中什麼?

街燈閃爍,但是眼前的西裝才剛開始漸漸浮現。
白領結、白襯衣、如陶瓷般白皙的皮膚,和那張悽美到不知如何分辨男女的面容正對著自己,笑著。
美麗的灰色瞳孔,與自己對望。



「愛,好久不見。」聲音,跟茜死去的父親口中最後發出的聲音一樣好聽,很有磁性感的男性聲調。



西裝男子,像在撫摸小貓一般蹲在茜的身邊。
笑容,就像愛所作的夢裡那樣燦爛。



......久違的相遇。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1 22:48
27.


西裝男子的手持續撫摸著茜的頭髮,頭髮的主人拼命發抖,卻不敢有半點掙扎,就像隻極度害怕主人的寵物一樣。而且,原本已經止血的茜左手的創口鮮血又開始汩汩流出,茜因恐懼而嗚咽,身體的顫抖也越來越激烈。

看著眼前情況,我能夠輕易地感受到,茜的生命正一點一點的流掉,原本盤據在她身體裡的那個東西慢慢消失了。



「你做了什麼?」



男子發現我感覺到茜的變化,於是很開心地笑出聲來。

「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那樣茜會死吧?這樣一來我也不能看著你為所欲為。」

「為什麼這麼說呢?她可是這一連串事件的主謀者啊…而她殺了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對於你所身為的警察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把以正義為信念的子彈打穿她的心臟,再以這樣殘酷的結局分享給受害者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就目前而言,我選擇保留茜的生命。」我舉起刀子「更何況,我眼前還站著比誰都還要可疑也危險的存在。」

光講到這裡,每一次開口都不知道要用掉多少我從心底硬拉上來的勇氣,但是排除掉不知為何而恐懼的感覺之外,現在的我還有一種感情…叫憤怒!



「居然這麼說…這孩子身上每一處傷口都是你和我所造成的啊…果然,同類互噬終究是我等的結局啊!」西裝男子從外衣內側拿出單體刀,那是一把幾乎只有美麗的銀白刀身的特殊武器。

如此美炫的華麗,想必也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傷害。
我的背部因為男子沉重的殺意而緊繃。



「這樣原始的殺戮,其中的愉悅正是我們兩個所要追求的…」

男子的話音還沒斷,右手持著的單體刀就迅然擦過我的左耳際,而我的短刀則是朝向他的腹部刺去。

只要順利刺中,然後握緊往下斬落,就到此為止了!



「會這麼順利嗎?」

我抬頭,愣住於眼前的景象:一瞬間衝刺過來的男子停住,他那悽厲的笑臉正對著我,只差僅僅一個拳頭的距離。
如果用人類的角度考慮,我不會相信有人做得到這種事。男子停在半空,恍若被四周沉重的空氣所撐浮起來的一樣,而帶著他衝刺過來的速度也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這個怪物!



男子輕易地閃過我往上橫劈的攻擊,笑著說:「嗯?你的殺氣變重了呢?」

「既然知道對方是個怪物,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是嗎?但是我跟你一樣,站在這裡的存在都是很普通的人類肉體喔。」

我沒有回話,只是傾全力跳躍起來,然後把短刀的刃部直直地往西裝男子的喉嚨刺去。
他在笑,我看見刀刃穿過他的脖子,但是卻沒有肉體被刺穿的手感。

…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剛落地的我的身後。
還順便往我的左臂劃下一刀,勉強閃過才不至於整條左手臂都被切斷,但還是有某個物體陪同大量的鮮血一起掉落地面。

那瞬間我確實是幾欲痛昏。但是我忍住左手臂被削下一塊肉的痛楚,轉身朝應該是胸口的位置狠劈一刀,不過卻什麼都沒有,反倒是我可以感覺到背部被刀鋒劃開的灼熱。



速度好快,這傢伙的身影我完全沒有瞄到,更別說他攻擊我的動作了。
這樣一來,整整轉了一整圈的我不就是被當笨蛋玩弄了嗎?



…深深吸了口氣,失血過多的影響降低了,我試著無視身上的傷口,只將所有的意念和注意力放在兩個地方:眼睛,和握著短刀的右手。

我的眼睛開始只注視著身前的黑暗,他的動作很快,但是再快也不可能沒有移動所造成的那些殘留於空氣中的餘震,我看著,不知為何此刻的我居然相信我能『看見』男子所殘留的痕跡。在看見空氣流動的方向和位置,微微被擾動的地方逐漸擴散,開始有東西靠近過來…

這段時間一定很難以界定,但是我想應該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單位,可以描述當下瞬間所發生的情形。在那連眼睛都沒辦法捕捉到的極短時差之中,我的手已經從切割開的實感之中移動過了。

我的身體沒有移動,只是單純地揮動右手,揮動刀。

銳利的刃部劃開西裝男子的衣服,幾滴鮮血象徵性地染紅他的白襯衣。
我對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下一擊,必須要確實砍進他的要害。



「你在猜想我有用什麼機關之類的嗎?其實沒有。」

男子的手伸進外衣,那是被我割傷的部位,再拿出來的白手套已經被他自己的鮮血給塗上了不規則的圖樣,但是從這樣的出血量就可以知道,其實他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這個身體畢竟只是一般的普通人類肉體,跟被意識強化過後的肉體就已經有著一定的差距了,更別提以前我們曾經面對過的那些概念化物質、非人種族等等的那些強悍且可怕的肉體力量了…,離題了…反正只要在許可的範圍內稍稍強化自己肉體的極限,在這個次元裡我們應該就可以被當成怪物了吧?」

男子嘻嘻笑著。
在我看來,他確實是個怪物。

既然是怪物…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殺掉他!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4 11:13 A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4 20:54




28.




黑暗,不知何時已經吞噬掉所有空間,盤據在每個能用目光撇見的角落。這個街道的黑暗深沉卻反常地刺眼,讓愛的眼睛瞇了起來。她的視線之內是一片無法形容的漆黑,街上路燈那無力軟弱的微光感覺起來就像是普通光線透進閉上眼皮後的眼睛那樣的迷濛不定。

所能接觸到的,就是眼前西裝男子微微發光的輪廓,在漆黑的墨色背景中,只有他的存在是這麼樣的鮮明,以至於愛的所有視覺都被他給吸引住了。而嗅覺,則是被迷失在空氣中的微稠腥味給控制住,雖然血液是有型別的差異的,但對於現在的愛而言,都無關緊要。

─不管是哪種血,都有著會刺激到心靈深處的野獸面、人性最原始的狂暴情緒的特殊力量。而愛正被這樣的力量激起了興奮,才能夠做出眼前這些非常人所能及的動作和速度。愛的身心慢慢開始產生變化…只是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察覺到。她是被某個關鍵性的暗示給點醒了本能。但是要引起變化,還是需要擁有能夠引起變化的主因。



眼前的男子,體內有著跟愛一樣的頻率,共鳴著。



「對,就是這樣,你終於慢慢找回屬於我們的感覺了。」男子相當高興,不禁雙手輕輕鼓掌了起來,被夾在右手大拇指間的銀白色單體刀也因此忽明忽暗,反射著不同角度迎來的微光。

愛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居然有生以來頭一次這麼想殺掉一個人,程度激烈到她對任何的影響都已經毫不在乎,只將全部的心力集中在被獵殺者的身上。



殺掉!
殺掉他!

眼前這個擁有跟自己相同氣味的傢伙…
殺掉他!



壓抑不住衝動的愛,往前踏出左腳。
灰色瞳孔映出另一對灰色瞳孔,而兩者原先兩公尺以上的距離在瞬間消失!

就連西裝男子在當下也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咦?」

十七公分的短刀與單體刀交叉成十字,互相用銳利的刃部摩擦著對方,但是兩把凶器卻在瞬間被某股力量隔開,然後又轉化成強大的衝擊反撲到愛和男子身上。全身因為無形力量的撞擊而頓時停住了行動,右手的指骨和臂骨發出『咯嚓』的聲音,但是愛還來不及反應到自己的右手已經因為嚴重骨折而不能行動,整個人早就往後飛去,摔倒在地。

「…!」愛急忙用左手撐起身體,但是她卻站不起來,衝擊所帶來的酸麻感,讓愛感覺就像是全身的骨頭都已經不聽使喚了一樣。
她心想:這是什麼力量?

然而,同樣受到衝擊的西裝男子,看起來卻像是以自己的意志在半空中飛翔一般,然後再輕巧地緩緩落地。那種感覺就像一根羽毛落下那樣,這麼地自然、這麼地優雅。

但是甫剛落地,西裝男子就單膝跪下,左手扶著自己的胸口。他身邊是沒有動彈的茜。



原來,他也受傷了。
愛看準了這個時機,卻沒有辦法馬上站起來給予西裝男子致命的一擊。
因為自己已經沒辦法再戰鬥了。

「真驚人,剛剛那樣的動作表示你對於自己的力量也開始可以靈活地運用了,不過,這樣還是不夠。你還是沒辦法達到像我們一樣的境界。同樣都因為具體化的自我衝突而受到傷害,但是你現在只能任我宰割了。右手的骨頭都斷了吧?自己抑制過度失血所帶來的半休克狀態雖然是很不錯的做法,但是你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你太自信了,就算我只剩一隻手,我也會用它來扭斷你的脖子。」
愛改為左手握住短刀,而幾近殘廢的右手已經連舉都舉不起來。
西裝男子看著七條愛蒼白卻佈滿殺氣的臉龐。

─啊…這真是世界上最令人稱羨而讓觀看者無法自拔的美麗臉孔啊!
西裝男子身體微微顫抖,這是這場宿命般的殺戮而帶來的興奮。

西裝男子將左手手指輕放在嘴旁,笑著說:「呵呵…果然是跟我同類型的人啊…不過在結束之前,先聽完我給這場小鬧劇的最後評語吧。你千萬要冷靜下來,因為我也是正在極力克制住自己動手的慾望呢,一但想到能殺掉你…身體深處就會傳來陣陣的快感…」

愛咬緊下唇,西裝男子說的沒錯,如果一動手,自己很可能會死。
她正祈禱自己的身體在這段期間內可以恢復,至少要能夠撐住對方的攻擊。



「先說說這場小鬧劇的主角吧。」
「秋澤茜,一個知名女校的女生,外表雖然和我的美麗觀點有段非常大的差距,但是這女孩心理面的醜惡卻深深吸引了我,當我在『夢境』看見她和澤近京子的時候,我就相當高興。─這樣的腳色終於也有能夠發揮的時候啊!是的,在我遇見她的時候,她正在與已經沒有資格被稱作母親的女人爭吵。可憐的女孩,從小父母親就離婚,而擁有監護權的父親卻只把她當做自己的洩慾工具,這樣數年淫亂的生活維持下來,卻讓心中已經完全扭曲變形的茜愛上了自己的父親,她什麼都聽他父親的,茜甚至準備將京子帶回去供她父親玩弄…只因她父親的一句話。」

七條愛睜大雙眼。

「自小就渴望自由和友情的小鳥,卻差點被偽裝成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野貓給吞噬掉呢!而以為這樣就能掌握住父親的心的茜啊,究竟世界在她的眼裡是什麼樣子的呢?不過,她的世界終究還是崩潰了,父親與母親的復合讓她瘋狂,因此,她找上了自己的母親,企圖殺掉她以繼續佔據自己所深愛著的父親…哈哈哈!真是醜陋扭曲的變態親情啊!那一天,我看見那間店裡充斥著令我滿意的人類負面情感,也就是恨意。但是如果茜下手一切就會變的麻煩了,所以我出手阻止事情的繼續。」

「然後你利用了茜。」七條愛的怒氣高漲。

「我只是順從她的意念。」
「我不過是開始滲入她那幾乎等於無防備的心底深處動了些手腳,讓她的恨意保存,這樣才能供我運用。接著,我只要將我的力量『賦予』給她,這樣就成了我將你引出來的第一顆棋子。」

「所以澤近京子的死只是為了引我出來的把戲?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

「不只是故意為了你,而是要能夠『賦予』,就必須要有祭品的存在。」
「這是我們都擁有的能力,而在現世要能夠引出力量,就一定要有所謂的祭品…只不過是我比較偏好於少女的鮮血罷了,畢竟祭品的型式是以力量擁有者的意志來決定的。」

「所以…就以這樣變態的手法…」

「啊?太激烈了嗎?其實你們都想太多了,故意作成這樣的手法只是我無聊的興趣罷了,這你也應該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愛?」
「─你更應該知道…其實出賣京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茜。」



愛沒有說話。
西裝男子微笑地看著她。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4 11:41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6 20:31



29.


──沒有。
──我沒有任何話可以反駁他。

──我自己,一直都知道……!



「不過最令我訝異的是,秋澤茜在接收力量後,居然可以用這個力量控制其他人…原來她是『分裂』,這真是令我想不到啊!所以,你們才會遇到發狂的秋澤夫婦,雖然整件事情的轉向超出了我的預想之外,不過這樣也好,反正終究是達到我的目的了。」

西裝男子緩緩起身。
他的眼神,就跟出刀割開京子身體的那時候一樣,這張熟悉的臉孔,愛認得。

「等待、尋找、相遇、殺害、吸收…回歸。」
「一連串的開端,就是為了你啊,愛!」



西裝男子的話震撼了愛。



──是的,都是為了我……!
──兩年前的那時候也是一樣!



愛的心裡開始浮出一幕幕鮮血淋漓的畫面,但是焦距全部被強迫模糊掉了,只有慘烈的紅色在不斷流動著。在掙扎,不管是現在的愛還是兩年前的愛,都在無窮的恐懼之中掙扎。只要陷入這段回憶,只要還能想起特刑組,愛就會被自己給推入恐懼的深淵。

這是悲傷、激烈的悲傷,混著許多人的死去,在那一晚,自己執意追捕他的那一晚。
她幾乎失去了一切,不,也許那時候就通通失去才是好的結局……



──不過……



但是她沒有死,她還帶著很多人的期待活了下來。
她被選擇迎接明天。



──我還能繼續站在這裡,也都是因為他們……



原先失去戰鬥意志的眼神,又重新閃出一絲倔強。



──不行!要是再一直這樣想的話,自己就一定會死……!



「沒錯,就算是這樣的殘酷,我還是要想盡辦法活下去……」愛喃喃自語。

現在的生活,她不想再失去一次了。
她不能再這麼任性,不能再自以為是的認為放棄才是最好的結局。
不管過去怎樣,她都必須背負著那些人的回憶繼續走下去。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在支持著我。



這是那個傢伙在生命結束前對自己說的,無可取代的話。
愛的嘴唇微微動著,但是這句話的聲音卻沒有傳到西裝男子耳中。
沒有了疑惑,愛開始試圖站立起來。



愛盯著西裝男子,問著自己早就知道的問題:「真相,一直都是如此迷濛不清嗎?」

西裝男子吃吃地笑著:「是的,對你我而言,真相還未出現。」



愛支撐起身子,吃力地舉起左手。
微微透著淡銀白光芒的刀鋒,是愛現在唯一的力量。



動手吧!
依賴現在僅存的意志!



全力向前衝刺,愛的勝利只在於最危險的那瞬間,這是只能二選一的死亡戰鬥。
西裝男子閃過的身影恍若鬼魅,單體刀削過愛的左肩,鮮血一直線飛濺出來。
愛抓準了男子下一刻的定位點,轉身把短刀往男子的背部刺了進去。但是卻被不知何時已經面對著自己微笑的男子優雅地用右手手指撥移短刀,此時他的單體刀已經持在左手,馬上又把愛的腹部劃開一條創口,而短刀刃部只有擦過男子的腰側。

──居然連力氣都流失掉了嗎?
愛心裡想,但她還沒放棄。

「沒有用的,就抱持著這股想殺掉我的強烈意念死去吧,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我的對手了。」


很輕鬆地說完話,男子往愛的腹部重擊,速度快到無法辨清的拳頭打斷了愛的肋骨,內臟因承受不了如此強大的壓力而破裂,鮮血從愛的口中逆流出來。

「……混帳!」

愛舉起短刀準備猛刺男子的頸部,但是被一把抓住的左手,馬上就讓西裝男子給狠狠折斷。單體刀的刀柄往額頭撞擊,愛的視野瞬間閃白,紅色的液體從右額頭沿著臉頰流下,右眼因為鮮血灌流進去而無法睜開。

強烈的痛楚讓愛的牙齒緊緊咬合,準備從喉嚨流洩而出的哀鳴被硬生生止住。
全身腥紅,綁好的馬尾尾梢也因沾上大量濃稠的鮮血而黏住。

「就連到了這種程度也不願呻吟出聲嗎?是因為不想顯露出自己的軟弱?」

「……」

愛緊抿嘴唇,只能用眼神惡狠狠地瞪著西裝男子。但是眼神已經失焦的愛,眼中的男子早就模糊不清。儘管自己的意志依然堅定,但是破碎的身軀已經沒辦法繼續和眼前比怪物還要可怕的男子戰鬥了。

「不講話?那還真是遺憾。」

愛單手被抓住,雙膝跪地,上半身被舉了起來。
只要西裝男子左手拿住的單體刀一劃,愛的喉嚨就會斷掉。



象徵死亡的銀白色在愛的頭上晃著。



──要結束了。
──只是如果這樣就結束的話就太可惜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他們呢?



砰!

意料中的火焰色直線軌跡撕裂了黑暗,直接命中西裝男子手上所拿著的單體刀。但是西裝男子在命中的瞬間微微偏轉刀身,讓最鋒利的刃部直接面對子彈,強大的衝擊加上速度讓子彈被切成兩半。

「原來是遺落的小貓啊?」

西裝男子看著站在街角的山崎,鮮血正一滴滴地從他的雙手流下,他緊握著配槍,槍口還可以微微感覺到剛擊發子彈後的熱度,街燈抖弱,稀疏的連山崎的輪廓都很難明確地照射出來,但是山崎俊俏的臉孔卻是顯露出堅定的表情:保護同伴、保護愛,這是他唯一能夠讓自己相信的堅定意念,他再也不想看見同伴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而山崎的身旁,是同樣為了保護愛而拼死立足在此處的由佳里。
眼前有兩把配槍指著西裝男子。

『真想笑』,愛心裡想:『你們來的真不知道是不是時候……』



西裝男子看著兩人,眼神露出因遭受打擾而微微浮起的怒意。
「這樣子就能夠阻止我嗎?兩把普通的手槍…」

「放開愛前輩!」山崎大喊。

「嗯?你怕我會拿七條愛來當對付你的子彈的檔箭牌嗎?其實就算我不放手,你也能精準地命中我的身體吧?」

西裝男子的這句話,讓山崎吃了一驚。

「我也不會這樣下三濫地利用愛,我要的只是親手殺了她……。好的,還給你們。」

西裝男子只是微笑,然後把愛往一旁丟去。沒辦法站穩的七條愛被摔到角落,痛苦地臥趴在地上咳血,她的意識就快消失了,嚴重的傷勢讓她幾乎沒辦法思考。

……現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站在街角試圖救她的那兩個人。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7 07:56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8 22:49
30.


西裝男子慢慢走向山崎和尤佳里,手中的刀隨時可以切斷兩人的喉嚨。



「你有自信躲得過子彈嗎,殺人魔?」

山崎對於自己的槍法有著絕對的信心。

「嗯,這樣不成才的武器既沒有美感也不實用,是不可能碰的到我的。」

……就算是全副武裝的暴徒,對山崎而言也能解決的漂亮且輕鬆,但是西裝男子卻不是個能用常理來評斷的人物,想要與他交手而不會被殺害,次元之中恐怕只有極少數人能這樣做到。



於是已經注定了輸贏的戰鬥被迫展開。
山崎連續開了好幾槍,但是子彈的軌跡卻完全沒有擦到西裝男子的身影。

「怎麼可能……」
「是被看穿了嗎?」

從射擊者的位置和槍口的偏角,就理論上來說確實是可以達到閃避子彈的效果,而現實之中卻還要考慮子彈擊發的速度、空氣所造成的偏差以及運動者本身的反應力和運動能力,故雖然有人提出這項可能性,但事實上能達到的機率卻微乎其微。

但是眼前的男子做到了,他以極小的偏移閃開迎面而來的子彈,這樣的動作使他在連續擊發下還能持續前進。

對於由佳里而言,這是她從未能想像到的場景。
一個人的速度,居然比子彈還快。而且男子看起來相當輕鬆,如果說成是他在閃躲,倒不如把男子優雅的移動姿態說成是跳舞可能會來的好一點吧?

自己該開槍嗎?連山崎都射不中的目標,還需要自己出手支援嗎?
雖然這樣想,但是顫抖的手指還是扣下了板機。

兩道火焰交叉而成的直線網,照樣被能夠看穿物體移動軌跡的西裝男子輕易滑過。

「一但比起殺傷力,你手中的槍的確佔有極大的優勢,但是在真正的廝殺中,速度可是比什麼都還顯得重要啊,山崎。」

耳熟的善意提醒,居然從對方嘴裡說了出來。
山崎很清楚地聽進了這句話,他的腦海裡緩緩浮現一個熟悉的人名。
在這個瞬間,單體刀已經欺近山崎的胸口。

感覺上有著明顯的變化,但是從輪廓來看仍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淡淡的光霧雖然沒有讓山崎清楚地看見西裝男子的面孔,但是閃著殺意的眼神讓他知道,這是自己相當熟識的人。

……這樣異色的瞳孔很少見,尤其是會令人感到不祥的灰。



山崎看著男子的笑臉,往後踏出已經來不及的一步。
由佳里張口準備尖叫。

但是,有人還在看著。
那個人堅定地認為,身邊的一切都不會因這個男子而消失。

──不會的,你不會死。
只剩左眼的視野,愛緊緊盯著山崎。



強烈的信心。
伴隨著目光投射在準備迎接殺與被殺的兩人身上。






──────────模糊。
──────────空白的片段。






火藥和空氣混合炸開的震動在空氣中迴盪。
西裝男子感覺到有兩塊異物以可怕的力量貫穿自己的身體,部分的鮮血被燙成蒸氣,肉體發出會令人昏厥的疼痛,男子兩眼驚訝地張大。

「……呃?」

山崎跌坐在地上,原本會被刺穿的胸膛部位卻沒有沾上半點血漬,他的槍口正指著自己,上面微微透著白煙。

「躲過之後,還接連擊出兩發子彈嗎……」

西裝男子對眼前的情勢下了結論。
而自己正維持著剛才舉刀要刺進山崎胸口的動作。

不可能的事,不管他做了什麼動作,剛剛的那一刀絕對是致命的關鍵。
山崎是沒有可能還活著的。

若是要考慮是否為自己的失誤,但是那更是個荒謬的想法。
自己絕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如果起因不是山崎呢?
西裝男子疑惑地轉頭,與自己同色系的眼睛正看著他。
那是愛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不是停止了我的時間,我的存在並沒有停頓過。
──是與世界相對的時間被增加了嗎……?

男子心裡閃過一個想法。

──但是,不可能。



沒有意義,這樣繼續想下去也不會產生答案。
愛已經沒有多餘的反抗能力了。
所以,不會是她。

於是西裝男子重新把所有的殺意都投放在山崎身上。






雖然不清楚剛剛究竟怎麼回事,但山崎似乎是躲過眼前被殺的命運。
這樣就夠了,愛想。

……喉嚨乾渴,全身的溫度漸漸下降。
不知流出多少生命體液的傷口仍舊維持著劇痛,痛得讓愛想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就算接下來的將會是死亡迎接,她也不在意。

但是,她還不能放棄──
無論是自己體內深處傳來的渴望,還是為了救他們而必須做到的事。
都無所謂!

她要想盡辦法結束那男人的生命,她一定要這樣做──






身體的肌肉開始產生變化,被調整過極限的肉體逐漸適應傷害,留下最短的暫緩時間,至少要讓自己能夠解決眼前的這三人,西裝男子微微弓起身體,這次他不能再讓剛剛的情形發生。

山崎雙手淌血,原先已達極限的手掌在逞強射擊之後喪失了感覺。
雖然不知道是否還能開槍射擊,但槍口始終沒有偏掉準心。

他想問,一個從來都沒有人說清楚的答案。

「……你是魂前輩吧?」

西裝男子既沒有搖頭,但也沒有做出肯定的動作。
淡淡的語氣從細紅的嘴唇中流出。

「嗯,兩年沒見面了,用前輩來稱呼我還真令我感到生疏。」

「真沒想到……這該說是幸運嗎,代替猜出真相的人遇上了前輩?」

「你的說法我不是很喜歡,或許兩年前就該殺了你,現在才不會再來礙我的事。」

「是嗎?看來之前確實是讓魂前輩傷透腦筋了呢……」

山崎已經不是第一次救回愛。
他的子彈總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擊碎死亡。

不過此時俊美的面孔卻露出了苦笑: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當時的答案居然兩年後才被揭曉,而答案──也就是眼前的這個人並沒有死。

「我們的猜測並沒有錯,真正的殺人魔果然不只一人。」

「你的這句話就已經讓我知道,你們的答案尚未正確。」

魂指著胸口,但口吻似乎不像是在說著自己:「真正的殺人魔只有一個。」

「……隊長一定不希望聽到這樣的結局。」

「是嗎?那我真替你們感到遺憾,兩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魂露出一貫優雅的微笑:「剛剛的情形就當作是上帝暫時的憐憫吧,畢竟你們終究要面對死亡的呼喚。」

山崎知道,他也開始讓自己能夠坦然面對死亡。
子彈和好運都沒有了,儘管自己實在相當不甘心。

──────瞳孔睜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不是為了眼前的刀光而感到恐懼。
更遠處,有人在看著他們。






魂沒有回頭。
不過他的笑容,卻頓時僵硬。






由佳里和山崎早就無法動彈,他們前方的遠處有著真正的惡魔。

他們都看過他。兩年前的夜裡都曾注視過這令人絕望的景象。
這個男人只需要靜靜看著,就足以讓時間凍結。

佇立在他們之間。
愛的身影映照在寬闊的道路之中,雙腳微彎,用盡力氣來維持自己的站姿。
身子底下的血不停滴落,兩手被勉強舉起,短刀在胸口前聳立著。

但是──
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意志力,卻被命運突來的玩笑給擊潰了。



三個影子在互相追逐的曲目之一。
相遇是必然的交節點。



魂搖頭,他的自信很快就消失無蹤。
雖然臉部一樣有笑的表情,但卻不讓任何人會覺得他有笑的感覺。
對方戲劇性的華麗登場,那樣無聲無息的恐怖讓魂驚醒,對於他們之間實力的差距。

「……我記得今天並沒有你的戲份啊?」



夜色之中,男子沒有回答。
因為無需回答,事情的結局就已定案。

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11 02:07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9 13:29
31.


抑制、殺戮的衝動。
所有的分裂又再一次相遇,卻沒有結合。

故事一如往常。
在那個少女還能預知到的範圍內進行著。



*************************************************



32.



從會使人遺忘呼吸的黑暗裡浮出。
這次沒有作夢了。



…………然後。
………………我聽見了聲音。



「……又是那位女警,我記得她兩年前也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呢……」

「好像都是被捲入了殺人魔案件的樣子……」

「但也真是不可思議,兩次都是受到幾近死亡的傷害卻還能存活……感覺好可怕喔……是啦……我沒有其他意思……」

「別這樣說,畢竟也是為了我們這些人呢,才會努力去追捕殺人魔……不然誰會想……」



很繁雜,討厭的感覺。
……是護士在聊天吧?



「不過想不到那個重傷的女孩就是犯人呢?好不容易活了下來……但應該會被判處極刑吧?」

「那也要她能轉醒啊……而且聽說她的父母親都已經死亡了……也都死的很悽慘……」



我知道那女孩。
繼續沉睡,才能夠暫時放棄手中的記憶……

這樣,也比較好吧?



眼皮內的模糊漸漸擴大,這樣的黑暗不是普通的無光線而已。
聽說黑洞是能吞噬光線的某種物質,那這種可以吃食所有意識和記憶的空洞應該要用什麼來形容呢?

就像要讓人連絕望都忘記了一樣,沒有情感,什麼地方都回不去的樣子。
如果死亡是被形容成這樣的話,我想我會很容易相信的。
但是這樣的死亡──有人教過我──並非真正的死亡,純粹只是消失罷了。

沒機會想太多了……
意識,正在消失。



***********************************************************



33.



這是第二次擁有可以思考的意識。
而且還能夠張開眼睛看見外面的早晨景色,和其他都只是單純擺放在四邊的單人病床。
感覺不錯。



那天晚上,所有事情在我喪失感覺而倒下時就算告了個段落。

而結局──
在這裡還能呼吸的我就已經讓自己知道了答案。
只是構成答案的要素令我百思不解,因為月夜沒有動手。
抓到了這絕佳的時機,他卻沒有動手殺了我,而魂也是。



雖然感到不可能。
……不過就目前來說,已經很足夠了。

我還活著,那樣的情況下我還能夠活著。而且我一點都不擔心由佳里和山崎,藉著某種不知名的感覺,我打從心底相信她們一定也還活著。
不過是現在沒有坐在我的床沿罷了。



叩叩。
伴隨著開門聲,一個熟悉卻許久未見的男子走進這間只有我在的特殊病房。

「早安。」

是中文,但不是中國首都那邊特別的口音,聽起來無疑問地是我曾經待過的某島嶼的感覺。於是我也用中文回了他一句:「早安。」



男子隨手丟了份報紙在我床旁邊的木櫃上,黑色捲髮濃密凌亂,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個公務人員,聽說當警察久了都會變的不修邊幅,從他身上我就能看的出來。

以前總是會全身都散發著頑劣且不肯服輸的氣息,而且會一直堅持做些沒有意義的多餘事情,這樣的他,現在卻明顯地變的很簡約。感覺就像是頭只懂得凶暴的惡虎,變成了老練的獅子,雖然用獅子來形容他不太恰當,但現在已經不能再拿『左手鮮血,右手被暴力纏繞』這句話來套在他身上了。看來兩年的時間真的會讓一個人變的很徹底呢。



「七條,好久不見。」



名為李桐的男子,這般開口對我說道。
※髮之章  完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8-11 02:07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9 13:31
『血月』



忘記了砂糖的味道,就能殺人。
這麼簡單。

但在我開始殺人之前,其實自己的心裡早就什麼味道也沒有了。
我根本不知道,砂糖吃起來的感覺究竟是怎樣?

有記憶的開始,就是一直被揮動、一直揮動。
當意識漸漸成形時,我只能記住兩種味道。



苦和鹹。

苦是永遠都停不了的人們淚水。
鹹是在我手中從不曾乾涸的鮮血。

…一個人佇立在滿是腥紅的阿鼻地獄裡。
那感覺竟是如此地寂寞。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15 23:28
※血之章



1.



「嗚嗚……嗚哈……嗚啊啊啊啊!」
「呃……哈哈……呃哈哈哈……嗚啊哈哈哈哈哈!」

笑和哭在掙扎,抑制的力量已經失效。
淒厲的哀嚎聲,在紅色的房間內四處衝擊變得黏稠的牆壁。



「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不該救我……」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噁心。
眼前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面向地板嘔吐,消化物混著胃液一起在鮮血之中化開。
空氣中,除了濃厚的血腥味之外,男子的淚水加上過度興奮而大量流失的汗水氣味也混成一團,這樣已足夠使正常人的嗅覺麻痺。

只能被稱作為肉塊的東西散落一地,裡面流出的鮮血塗滿了所有角落,男子手中握著匕首,刀身沒入一個橫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胸口 。



台北。
時間,2005年。



李桐打開這道通往煉獄的門。



**********************************************



2.






──然後我打開了門。
──發覺到,人類……真是個脆弱的東西。






七條愛雙眼閉上,微微皺起眉頭,她對於李桐這樣的做法感到不解。
愛轉成看向窗外,深邃漆黑的長髮自然垂下及肩,搭上一身淒白的病服,如同是以俊美為目標而成形的臉孔,因為受了重傷所以只剩下少許血色,雙眼則是絕美的灰瞳。原本總是帶著精悍氣息的愛,此時卻柔弱了不少,雖然堅毅的意志在她臉上仍就可以感覺的出來,但是面部的表情確實是已經恢復成女性應有的感覺。

這時灑進窗內的陽光似乎稍嫌和緩了點,因為東京這種地方應該是要更灰暗才對。
低著頭在默想事情的李桐,感覺就像尊被影子抹黑的雕像單獨站在牆壁內側,七條愛發出『喂』的一聲,李桐轉頭看向她。

「你打完招呼之後一直都不講話,其實你這傢伙不講話我也沒有什麼意見,不過我在意的是到底有什麼事會讓你從德國又回來日本?」

李桐用很疑惑的眼神回應,他的雙手一樣插在看起來有點破舊的西裝褲口袋裡,裡面的襯衫白的跟新買的一樣,充滿著被人工沖刷的晶白色,但外頭穿上的深皮革色西裝卻微微發黃。

「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會很清楚,我會再回到日本的原因就只有月夜。」

「……所以你就從德國直接來日本?可是很遺憾的,這裡沒有你要的答案。就算你得到了答案,也只是二選一的題目。」

「──你死在月夜手下,不然就是月夜從世界上消失。」



李桐看著七條愛。
他有點想笑。

──七條變的不一樣了。
──以前總是光用氣勢就可以壓制住我的七條,似乎變的更為人性一點了。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這樣也好,這樣一來迪翁所說的結局我就不用擔心會發生了。
──反正,至少也要保護好七條……



李桐搖頭說:「如果是兩年前的我,就會認為只要找到那傢伙然後再開槍斃掉就行,但是我現在所要知道的更甚於這些東西,不只是要解決問題,更要找出原因。」

「兩年前的我們都失去了很多東西,越是失去,我們越會無視掉很多很多的東西,來去追尋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真相,但這樣只會讓我們所無視的東西也一起消失。所以,與其押上了一切去賭在終點,不如緩慢、卻安全地一步步走向結局。」



愛吃驚地看著李桐,被充滿訝異之情卻仍不減半分美麗的臉孔給緊緊盯著的李桐,感到渾身不對勁。

「又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很難想像這是你所講出來的話。」

李桐沒有回話,事實上他也不需要回話,他已經跟以前那個『左手鮮血,右手被暴力纏繞』的自己相差太多了。而這樣的變化,都是迪翁所引起的,儘管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但是現在還有著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有的一切都環繞在七條身上。
只要抓緊這條線索,所有的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變化很多的不只我吧?」

男人捲曲的頭髮相當雜亂,前排的瀏海半遮住了他看似帶著笑意的雙眼。他的手在自己的下巴摸著沒有清除乾淨的鬍渣,就跟以前一樣。

他想起當初在世警聯盟總部第一次見到七條愛的場合。



──道場內的男人全部軟倒在地上,她的腳邊還有禁不起多次猛烈打擊而碎裂的練習警棍。
──她看著走進來的我,眼神好像在對我宣戰。



「……當初把我打倒在地的人,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以前這麼樣的凶狠了呢。不過事情就是這樣吧?隨時都會有著我們所意想不到的變化的。」


愛搖搖頭,她開始認真地思考把他當作獅子來看是不是個錯誤。
於是兩個人都笑了。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8-18 11:43
3.



夜魅在呼喚著。
月的神秘籠罩在兩人之間。

殺人魔的追逐。
追殺同是殺人魔的男人。






──逃掉了?

魂停在角落,看著後方的通道。
如同蛛網一般繁密的窄道,在東京的大樓叢林間交叉穿梭,隨時都可以成為逃命或追殺的極佳場所。

尤其又在夜晚。

夜的靜謐、逃亡者的喘重呼吸聲。
大樓間發電機和冷氣空調的運轉聲。



答答……
答……

血液滴下的聲音,腳步聲在空氣中逐漸薄弱的震動。

答答……
答……答……

凝重的露水從一旁逐漸枯萎的葉子滑下。

答答……
………答……

聲音停止了。
但是通道底端,原本只會有微弱燈光存在的地方,站著那個男人。



──彷彿無法擺脫的鬼魅細語。
──他追過來了。

魂逃離現場,逃離男子的視線。
兩年前一直到現在,追殺的結局都還未被定出。

──原先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住情勢,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是失敗了。



日本。
時間,2007年



月夜鑄出這道通往煉獄的門。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9-8 22:50
4.



……
本次澤近京子兇殺事件,於八月十七日時正式結案。
兇手共有三人,為秋澤茜、秋澤瀧一和秋澤美希。其中兩人已死亡,一人重傷意識未清,正在加護病房觀察中。秋澤一家之殺人動機未明,但可研定的罪行共有兇殺、襲警、妨礙蒐證等。

秋澤瀧一及秋澤美希之死因:不明。
犯案凶器:不明,據研判為刀器。

本案之相關法規以及案情內容於……






撕開包裝紙,李桐坐在自己的車裡,邊讀公文邊吃起了麵包。

說實話,整件案子的關鍵點根本沒有著落,無論是死者的身分,或是兇手的手法以及動機,完全沒有正常的邏輯可以解釋,就跟之前的殺人魔事件一模一樣。

只是單純的殺害、虐屍。
以及莫名的線索。



不過這次的情形卻不同以往。

事情,結束的非常快。感覺上就像是兇手有意以死亡讓案子告一段落。
這三個人的關係太直接,而且也完全沒有要保護自己的樣子。

在對於殺人魔非常敏感的東京犯案,並且進行無人性的屠殺,根本就是針對已經無力再強制操控媒體的警方下手,而且犯人的作案路線也非常巧妙地迎合警力分配上的漏洞。

……
案情發展到現在,任誰都會以為兇手只是一時興起殺人意圖。
但是實際上,卻有著諸多不容忽視的可怕巧合。

一直以來都是接管殺人魔事件的藤原法醫死亡,而且在他家中的相關證物也都失竊;前特刑組人員遭到攻擊,其中七條愛甚至受到重傷;兩年前失蹤的魂與月夜的出現……,就像堆積已久的火藥,被丁點的火星點燃所帶來的爆炸一樣,將相當驚人的結果通通引發出來。

但是,這些事情卻被日本警方的高層強力封鎖,不僅僅是媒體,就連非相關的警察也都無從得知。
七條愛等當事人甚至被下了封口令。



事情的嚴重程度,似乎會有著預想以外的發展。
這是他自己,與迪翁當初所沒有料想到的。

李桐用紅筆圈出幾個地方,這是在不受日本警方限制下,可以來偵辦的疑點。



夜色漸暗,被弱光給照射到的黑色西裝更顯陰沉,李桐右手不經意移到了腰邊的配槍。
看向駕駛座窗外,李桐決定要跟七條愛分頭進行。



*********************************************




5.



「……所以說,你們從前天中午後就沒有再遇見橘夢路先生了?」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早點跟我們通知橘醫生的下落,因為最近我們醫院的人力相當吃緊,血液的檢定作業也需要橘醫生來進行才行……當然最重要還是橘醫生的安危……是的,那麼就拜託你們了……」



帶著一副過氣細框眼鏡的警員與護士的對話,在筆錄做完之後就結束了。
警員走出位在東京一間知名的私立醫院門口,看見正在等著他一同回去警局的同伴,身材微胖的他正靠在警車旁。帶著過氣眼鏡的員警跟他簡單說明了剛剛的事情。



「似乎是有位醫師下落不明,希望我們能查到他的下落。」

「這樣啊,不過這幾年失蹤的人幾乎都是找不到的,你不覺得直接跟他們說不要抱有太多期望會比較好嗎?」

兩人打開車門,坐下,發動引擎。

「你這樣說是沒錯,但一個人幾天沒有跟身邊的人連絡而已,就被判定是失蹤,怎麼想這樣做也太隨便了一點。像我就會想要去鏡屋喝到爛醉,一直待在那裡聽靈唱歌算了。」


「你這樣說是沒錯,但是實在找不到就是沒辦法啊。還有你剛剛說到了靈啊,其實我也很喜歡聽他唱歌呢,你說的沒錯,偶爾去那裡喝個幾杯也很享受。」

胖警員手握著方向盤,他從後照鏡看見四個人從剛才那間私立醫院的門口走了出來,其中最前面的女子讓他覺得有點熟悉。

車子沿著馬路行駛了一段不長的距離之後,停在目前正顯示紅燈的路口。
此時,兩個警員同時看見了對面街道所發生的情形。



一名持刀的男子從巷道內衝了出來,他穿著略黃的襯衫和破舊的長褲,沒有持刀的手抓著一個明顯是用搶劫所到手的名貴皮包。而過度緊張的他竟一路往警車的方向奔跑,躲開經過路口的車輛之後,他才發現前方有輛警車,於是加快了速度,往警車後方的另一個路口逃去。



「喂!站住!」兩名員警打開車門,一起跑往男子的方向。



剛剛走出醫院的四個人,走到了男子正在奔跑著的街道。
街道上的路人紛紛慌張地避開,不敢與急著逃命的男子對上。只有剛剛那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女子一副毫不在意,迎面對上男子,跨步走去。



「讓開讓開!不想死的話就讓開!」男子怒吼,但正對著自己走來的女子,卻用比他更為氣勢凶狠的眼神看著他。



正準備大叫提醒女子小心的眼鏡警員被胖員警一把拉住,他回頭看著自己的同伴。

「我們不用插手了,你沒看見站在那傢伙前面的人是誰嗎?」

眼鏡警員一愣,仔細盯著那名女子。
女子的穿著是一條灰黑色的牛仔長褲,剪裁剛好合乎女子的腿部線條以及長短,上半身是類似西裝內襯衣的白色衣裝,而可以被稱作是外衣的長袖皮外套則是深黑色為主,整體上對比非常強烈,但穿在這女子身上卻讓人只會感受到『合適』這一個詞而已。或者,這都是因為她那令人印象強烈的美麗所帶來的附加效果─如同是被細心雕塑出的完美臉形、極其少見的灰色雙瞳,和背後那束隨手綁起卻意外瀟灑的馬尾。



迎面直衝而來的男子看見女子完全不將他當做一回事,情緒已經激動到無法控制,原先不想傷人的他無意識舉起手中的尖刀。然而就在離女子不到幾公尺的地方,尖刀在男子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離手飛了出去。

……他只覺得右手一痛,然後看見眼前的女子用剛使完踢擊的右腳為支點,漂亮地轉出一個迴旋踢──

簡單的一擊。
男子失去了意識。






由佳里和山崎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他們的擔心已經不復存在。



「作為重傷康復的第一個對手而言,這應該算是比較弱的一個吧?」

七條愛,轉身微笑。
對著她的老朋友這樣說著。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9-8 10:54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9-16 10:11
6.



追丟了。
那傢伙的氣息,在剛剛那場短暫的戰鬥中消失無蹤。



我坐了下來,讓背部靠在牆壁上作短暫的休息。
為了方便而換上一身漆黑的衣服─黑皮褲以及黑毛衣,都因為連續幾天在巷道內追逐而染上不少白灰,剛剛又被摔了幾次……現在的我一定顯得很狼狽吧?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戰鬥了,而且身體已經反應說現在的確需要休息,雖然我一點疲累感都沒有,但是要追尋那些傢伙的蹤跡,必須要有足夠的體力才行。

於是我將短刀收進自己特製的短皮靴內的刀套。
然後想起這一連串的經過。



原先只打算追著他的身影。
費盡心力找出他的死亡,完成我的贖罪……



任性的我還以為,只要殺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



但是──
那天夜裡,我感覺到另一股熟悉的氣息──

充滿危險、不安和絕望,還有那已經濃重到令我幾欲作嘔的血腥味。
無盡的殺害被外力壓縮著,滿溢在他們所立足的空間之中,那樣強烈的衝動使得我沒辦法繼續留在寺廟,復發的心悸讓我知道,兩年前的事件又要再度開始了。

然後,彷彿被某種無形力量所指引著,我在街道上看見了他們。那時候的情形,跟兩年前很像。七條愛,只差一步就會死在那傢伙的手裡,她的氣息已經微弱到隨時都會死去。

當下,比起要去救七條愛的這個想法,更為強烈的念頭是:『殺死他們倆個』。
體內的聲音響了起來,試圖與我的意志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那時耳邊只有一個聲音。
──殺死他們。






不停重複著、強調著。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就像是凶暴的肉食性動物遇見了受傷的羚羊,血液裡吃食的天性正不停沸騰一樣,沒有什麼足以畏懼,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的了,就是完全只注意著如何殺害他們、如何用最簡單的手法結束他們的生命,然後享受血肉扭曲的快感,以及破壞他們僅存的碎裂靈魂。

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我的意志還能夠控制住這樣的強迫衝動……所以,比起七條愛,我所應該做的,就是殺掉那傢伙─那個男人,那個劊子手。

只要殺掉魂,事情就一定可以到此為止。

於是,深信不疑的我比起以往更執著於追殺他的行為。
沒有進食、沒有休息,只是如同機械般不停執行著追殺的行為,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



我沒有聽從阿妙她們的建議,只是躲藏在暗處、離開事實,與自己所犯下的罪惡度過這一生。這是不被允許的,無論是我自己,或是讓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子的那個元兇。

我,要親手解決掉他──
就算,不會再見到阿妙她們──






邊這樣想的我早已起身走出小巷,站在路旁,映在玻璃窗上的臉孔憔悴,沒有辦法看出顏色的臉頰應該也是慘白的吧?這個有著雜亂頭髮、眼神凌亂而陰森,就像是連續犯案而無法停手的殺人犯……

我的瞳孔內只有殘忍──
殘忍、冷漠和所有關於負面情緒的詞──

殺人魔,標準的殺人魔。
這樣的我居然還在幻想能夠逃開這一切?

我冷笑,但在玻璃倒映著的那張面容,似乎是真的在享受著而笑,沒有一絲的無奈和悲傷。這樣的我早就不能夠回去了。就算感受到了屬於光亮的溫暖,但嗜血的夜獸終究只能在殺戮的平原上奔跑著,只因順從天性。那些東西,就跟我所散發出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同類互噬終究是我等的結局。



身上的血味怎樣都無法刷洗得掉了。
但我卻還要再去迎接更多的鮮血。


……於是,被稱做月夜的我,繼續漫步走在這清晨無人的街上。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9-28 23:53
7.






李桐走進酒吧,剛剛擦身而過的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對方穿著潔白的醫師服,身上還微微散發著一些消毒藥水以及血液的味道,跟這裡的景象完全沒有相對感,在李桐進來之前,男子就一直是全場客人的焦點……對方走遠了。



進場後,李桐點了杯調酒,坐在吧台旁。但他可不是單純來這裡享受而已。
這裡是有名的交易場,無論什麼情報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蛛絲馬跡。非常熟悉這裡的他,在喝完手藝精湛的調酒後,放了一片紅色的細薄物體在杯墊下。

那是片玫瑰花瓣,暗號『深水買主』。
代表自己背後有著龐大且不可透露的後台,想要來做交易情報。

酒保收走酒杯,底下的杯墊被拿開之後卻空無一物。接著李桐收到一張橘黃色的空白卡片,意思是要李桐請稍後。李桐收下卡片,然後四處打量著酒吧內部。

這裡跟被毒品與暴力充斥著的普通地下酒吧完全不同,是個乾淨且獨具一股靜謐氣息的空間,場內被橘黃的燈光給染上優雅,這裡什麼樣的人都有,並不只是一群素行不良的少年而已。大多數的人現在都只是靜靜地在喝著酒,沒有一點吵雜,甚至連交談的聲音都相當少,不少人都在看著最前方中間的單人舞台,那裡擺著一台簡單的木製鋼琴。

漸漸地,酒吧內的人越來越多,表演台下的座位區,以及吧台旁的高椅區都已坐滿了客人。現在,才大約七點多,李桐不清楚為什麼會有著這樣的情形,這樣的場景倒還是他第一次見過。

柔光微微透進窗戶,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剛發出一聲清脆響鈴的小吊鐘。
然後,有人從後台走出,在這段期間,那個人節奏分明的腳步聲就像是在暗示所有的人,全酒吧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緊緊拉住。



染著些許褐色的黑髮,只是簡單的梳理過而沒有特別抹上髮膠,但在燈光下還是隱隱透出讓人感到安心的光線,斜在左半邊的頭髮遮住了男子的左眼。男子的笑容是標準的迎合笑容,但是在笑容下卻讓人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沉穩。剪裁合身的西裝,胸前口袋除了套上一條摺疊好的手帕外,領口部分還繡著一排銀色的細線文字。

眼睛,是清澈的天藍色。
略顯蒼白的男子臉頰,因眾人的掌聲露出了更深的微笑……這樣迷人的笑容,讓這位特異獨行的歌手有著為數不少的忠實觀眾。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簡單準備後,男子的手指開始彈起了鍵盤。
沒有任何開場言,沒有任何介紹,一就定位之後就開始今天的表演。
歌聲,漸漸縈繞在眼前所有人的心中。



────────
……若是所有人的呼吸能夠一起停止,那麼一定是在這種時候。



酒杯,靜止在半空,拿著酒杯的手忘記了動作。
眼神,專注而僵直,只能順著旋律的方向投射目光。

什麼都不重要了,對這裡的所有人來說,能夠繼續聽著男子唱歌,比起取回自己的思考還值得。大家的腦海裡只剩男子的歌聲在不停流轉。就連李桐也是。在聽到歌聲的瞬間,李桐很快地在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這樣的聲音,究竟該怎麼形容?

悽涼……或許是悽涼吧?
男子的雙眼閉上,只讓自己的音色繼續俘虜所有人的心,但他的臉色卻非常的悲傷,如果有人能夠看見男子的表情,一定也會受到那股悲悽的感染而落淚。

所有人的目光逐漸渙散,唯一剩餘的感官被悽美的歌聲束縛著。
這樣的情形,對常來這裡的客人已經非常習慣,這就像是他們能在繁雜忙碌的日常生活中,僅剩的特殊嗜好──讓自己的靈魂徹底解脫,解放到如同連肉體都可以捨棄了一般,而能讓靈魂達到這樣境界的歌手,也因此被戲稱為客人們的靈魂之源,久而久之,大家都這麼稱呼這位男子:『靈』。

靈的表情依然如此悲傷,而群眾們卻一個個露出了滿足且愉快的笑容,純粹只是欣賞這樣的歌聲,卻沒有人,也沒有人能夠去注意到歌詞的內容。但是,只有李桐,除了浸淫在這股動人的歌聲之外,還能夠清楚的了解到這首歌的真正意涵。



一個古老的國家,一個遙遠的次元。

貪婪、執著、理想……
過度膨脹的野心,自然界的輪迴紀錄。

只是一個不該出現的記憶,讓那一夜、讓那一天的月色。
通通化為血色……



李桐聽過這個故事,他知道。
當初遇到狄翁以及十六夜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說過,這一連串的真正起源……



──所以。
──這傢伙,一定知道些什麼!



剛這樣一想,迎向李桐毫不掩飾的目光,零一直緊閉著的雙眼乎地睜開。而一睜開,就是與李桐兩眼相對。

「呃……?」李桐忽然感到胸口一陣沉痛,然後臉色瞬間慘白。

但是,視線卻離不開靈的雙眼。這樣的力量讓李桐大感吃驚,原先什麼都不相信的他,在認識了狄翁以及十六夜之後,就已經被他們說服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著許多自己所無法理解、也不該去理解的神秘力量。而現在,一定就是十六夜他們所說的自己無論如何必須避掉的危機。

原先令人動容的歌聲變了,在李桐的耳裡聽起來就像是有著無數人的嘶吼吶喊、悲悽的慘叫和沒有任何生機的呻吟,就像是戰爭前血腥祭禮的咒文怒吼,把李桐腦部所有可以被激發出來的情緒全部都強化了數倍。

李桐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的腦海裡不斷地重複情緒的衝擊以及交錯。已經沒辦法重新凝聚自己視線焦點的他,終於全身軟倒在地,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這樣的情況。



聲音消失,所有腦海裡的恐怖聲響瞬間停止。
只剩下一聲輕如空氣般的嘆息 。



「……會這樣子,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聽見靈這句話之後,倒在地上的李桐接著所看到的是一個男子。
──一個帶來死亡訊息的男子。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10-7 18:38

8.




被壓在陰暗角落邊,對方的槍正抵在李桐的額頭上。
他是個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身材顯得細瘦結實,皮膚有著運動的古銅色感覺,但是極度凌亂還微微散發著油臭味的紅色短髮、臉上僵硬到令人有著不快詭異感的笑容,再加上握著黑色手槍,卻沒有因恐懼而發抖的右手。

看著少年時而會失去焦距的目光……李桐完全沒有辦法能有把握控制住下一步的情勢。



「血……染血的短刀……在哪裡?」少年歪著頭,似笑非笑地問著李桐。

「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身體和腦部尚未完全回復的李桐,現在連說話都相當的吃力,剛剛離開酒吧的時候甚至是被眼前少年給硬拖出來的。而其他的客人因為被靈的歌聲給控制住了,所以整個過程居然沒有被阻止,也沒有被任何人給予些許的注意力。

「染血的短刀……我需要染血的短刀……你一定知道的,在哪裡?」

「你這樣說……我根本沒辦法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是誰指使你的?」

少年的雙眼轉了一圈。
啪!

「閉嘴。」少年的左手用力地往李桐臉頰甩了一掌「我沒問你這些。」

接著,少年緊緊握住了李桐的脖子。

「染有久保田的血的短刀在哪裡?我們把法醫的住處都搜過了還是沒有……到底在哪裡?」

──久保田?

一聽到久保田這個名字,李桐的雙眼漸漸瞪大,呼吸變得緩慢。
眼神,憤怒的色彩開始不斷累積。李桐無法壓抑因激動而不停顫抖的身體,剛剛所有的影響已經完全都消失了,現在的李桐只是單純地非常憤怒。

──久保田這個名字……不是讓你們這些傢伙掛在嘴邊的!

「……你們,到底想要那把短刀做什麼?看來……果然是魂指使你的吧!」

少年沒有答話,只是將臉壓近李桐的面前,搭上板機的右手食指開始慢慢加重力道。

「……我再問一次,染血的短刀在哪裡?」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可能讓你們這些怪物拿到!」

少年僵硬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李桐眼睜睜看著板機就要被扣下……
但是自己卻沒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喂!那裡的兩個人,你們怎麼了嗎?」突然,在少年的背後有人出聲呼叫。三個人看向自己這裡,其中一員略嫌肥胖的男子正朝少年的背後走了過來。

──不行,這傢伙一定會開槍……!

「這傢伙有槍!快離開!」李桐大喊,但是少年已經轉身扣下板機。

胖男子胸口中了兩槍,雙眼瞪大、還未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的他已經倒地身亡。
而另外兩人則是立刻閃到一旁,從腰際拔出手槍,然後是一連串的咒罵。少年不停地往窄道的入口處開槍,左手甚至已經拿出準備好的備用彈夾,在入口處的兩人也開始還擊。



「該死!大田中彈了!」其中一員男子大喊。

「裡面那傢伙有槍!另外一個……似乎是人質!」另一人探頭出來開了兩槍,但隨即又被少年的子彈給逼著躲了回去。



──看樣子他們是警察……真是了不得的好運啊!

「渾蛋……!」

李桐奮力撞開分心的少年,然後轉身往窄道內側逃去,從後而來的子彈削過李桐的臉頰和四周的牆壁,接著是更多的槍聲響起……。李桐沒辦法想更多的事了,現在的他一定要逃,不然就絕對會死在那傢伙的手上……!

但是,不知何時已經追上來的少年一把抓住了李桐,然後用槍托往背部重擊。

「嗚啊啊!」李桐跌倒在地。

「最後一顆子彈……是留給你的……!」

少年的雙眼一絲情緒的波動都沒有,一樣是那僵硬的笑容,這樣令人噁心的畫面讓李桐感到絕望……,槍口正抵在自己的背上……!

「到此為止了嗎……?」李桐的手,不經意地握住了脖子上用細鍊所繫住的戒指。



板機沒有扣下,沒有肉體被射穿的痛楚──
……只有從後而來的叫罵聲,和不停顫抖的感覺。

李桐轉頭看向少年,而少年,卻像是在深深懼怕著某種事物而無法動彈。



「是……是那個女人……是那天的恐怖女人!」

少年突然歇斯底里,大叫了起來。
而李桐的手中,握著的那枚銀色戒指外表光滑沒有任何的符號和雕飾,只有內緣簡單地刻著一排日文字:十六夜。

「原來如此……是十六夜給我的戒指啊?」

李桐看著近乎發狂的少年,他手中的槍已經掉落在地,雙手正緊緊抓著自己的頭,不停顫抖著。後面有人拿著槍慢慢靠了過來,而自己所握著的戒指正讓少年處於無法動彈的情況,李桐知道現在正是從這個少年身上套出重要情報的時候。

「……別抵抗了,看來十六夜對你們對你們的影響真的很大呢。」李桐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槍,對準了少年「說吧,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吧……!」

彷彿再度受到了衝擊,少年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李桐,完全無視已經對準著他的三把手槍。他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後又回復成原來的僵硬笑容。

──他的耳邊,有人在輕聲說著下一步的行動。
然而,只有少年才聽的到那個男子的聲音。

「是的,一切遵照主人的意願而行……」少年歪著頭,喃喃自語。李桐看著這樣的情形,不能理解少年現在的行為究竟是在做些什麼。

然後,少年跳了起來──


**************************************



9.



可以的──
我可以的──!

所有類似的記憶從體內深處湧出,每一吋肌肉、每一吋肌膚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屬於『跳躍』的那些記憶……那些從無法探測其久遠的過去中不斷累積而來的記憶刻痕,跳躍著!正在慫恿我跳躍著!就算有什麼地方不足的,屬於自己的記憶也會補足那個缺陷的!

所以,沒錯──跳躍吧!
沒有什麼可以讓自己害怕的東西,自己生來就是要一直重現關於『跳躍』的這個行為的記憶──

……從什麼角度、從什麼方向,需要多少力量、需要多少的彎曲度──!
所有的資料我都知道……!就像是天生就注定要不斷跳躍一般!啊……沒錯!我就是被注定要一直不斷跳躍著啊!



不是催眠自己,而是確認自己的行為與記憶中的刻痕無誤。
少年的內心完全沒有疑惑,對於自己即將要作出超越人類極限的事情。

────跳躍!
────重現記憶之中的跳躍!



只是雙腳微彎,然後奮力一蹬──
少年跳了起來,然而這樣普通的跳躍,卻足足讓少年的身體上升了將近三到四公尺,在身體尚未向下墜落的瞬間,右腳藉著窄道內的遮陽板為施力點再度進行跳躍。冷氣機、塑膠管線、鐵架……,能夠當作少年身體施力點的東西全被強大的蹬擊力給壓得扭曲變形,李桐和兩名員警對於眼前這樣的情形完全無法作出任何應對行為,只能看著少年消失在窄道屋頂的邊緣中。






「喂,你們叫什麼名字?」李桐呆呆望著天空,問著維持著一樣動作的另外兩人。

「啊……我叫大塚,他叫做御手洗……」

「這樣啊……認識七條愛嗎?」

「啊?啊……我們知道……」

「那就聯絡她吧,那傢伙……已經不是你們可以應付的了。」李桐將槍丟給大塚「再深入下去,很可能會死啊……!」



──窄道入口,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身影正默默注視著。

[ 本文最後由 xxiinon 於 07-10-8 10:50 PM 編輯 ]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10-15 23:09
10.



我朝隔有兩條馬路寬的對面大樓跳了過去。



……昨天,我在固定會去探視的地方,遇到了那個常會跳來跳去而令人感到相當不悅的傢伙。然而,更令我訝異的是,我居然也在那裡看見了李桐……!

睽違了數年之久,想不到居然又會在那樣的場合遇見李桐,雖然我並不清楚他究竟要幹什麼,不過……都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最後,我沒有繼續待在那個陰暗的死亡角落,而是用我們這些不能以常理來判斷的人所喜歡的方式,來繼續追殺那個之前愚弄過我的傢伙。

在沒有特意去清數過的眾多夜裡,月色,與我為伍──
利用驚人的行動力在這城市燦爛卻腐敗的華麗燈光中飛梭,從最接近天空的地面不斷跳躍著──






達!
在空中移動了數秒,我著陸在某間知名公司的大樓上。
眼前,滿是死意的微腥。

「原來如此。這就是,日本警方開始大量出動的原因啊……!」我喃喃自語。



我慢慢走向那具已經被當作玩物處置的軀體,過度耀眼的光害讓我沒辦法看清地上流著的液體究竟是什麼顏色……。擋在我前進方向的四散肉塊被我踢開,而肉塊的主人正愣愣地用她那已經沒有眼珠的黑色眼框瞪著我,臉上的肉被劃開,皮膚都一一被殘忍地撕下……,是因為察覺到我與殺死她的那人有著相同的氣味,所以連死去的肉體都可以散發出對我的怨恨嗎?

然而……

「這樣無謂的手法……是為了什麼?」

究竟是要對我做出警告?還是故意要引我出來?
但是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訊息或是殺人宣言,唯一剩下的,就是下半身被切斷,只剩上半身被釘死在鐵門上的雙手所支撐著的女子屍體。四周能被波及到的地方都濺滿鮮血,地上還未乾涸的血灘黏著在我的靴子上……我所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死亡,從追蹤那傢伙開始,一直都有著被莫名殺害的屍體存在,而且都是沿著他們所經過的地方所散佈著。再加上眼前這一幕,少說也是第十個人了吧?



我冷眼看著屍體,轉身準備離開這個已經不需要繼續留下來的地方。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遇到這樣的情形早就無法動彈了吧?

『但是,對你而言──』

我握緊拳頭,胸口的煩悶突然襲擁而來。

『這樣的場景是從誕生的瞬間就一直渴望著的,彷彿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閉嘴!」



這個無法壓抑的聲音不停迴盪著,體內的撼動無法止息。
那些血……那些死亡和毀滅都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情緒波動,而且怎樣都沒有辦法停止,甚至越來越嚴重,不可置否的,一定是從殺了久保田之後,我就失去了成為人的基本條件了吧?

瘋狂地屠戮同族……殘殺人類,這樣的人類已經不能稱得上是人類了……!






啪啪。
有人作了回應,但是,直到現在我才察覺到。
而且,一種共鳴的感應在身體之中,逐漸明顯……



「……雖說已經稱不上是人類了,但你似乎還是不停地在掙扎著呢。有著自知之明的人,卻還是無法拋棄那『可能會得到救贖吧』這樣的可笑想法嗎?」

一直在尋找的聲音,好耳熟。
可恨,卻又相當的親密。當初,如果沒有這個聲音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我往較遠處的大樓看去,彷彿是已經預先好在等待著我的樣子,那傢伙很悠閒地手掌輕拍兩聲,為了看穿我剛剛些微的動搖感到得意。

「『沒有資格被稱作人類』這句話從你的口中說了出來……,這算是諷刺嗎?」

「事實永遠不會有所改變,這是你應該早就要知道的了。對於你這樣仍相信自己可以結束一切的想法我感到相當難以理解……所以,兩年前我就已經失去耐心了,於是我決定要親手推動結局的到來……!」



魂,穿著西裝卻無法掩飾身上濃厚血味的男子正微微笑著。
我下意識抽出了刀子。



「雖然我們彼此一直知道對方的存在,但這可是兩年來第一次這麼愉快的談話呢。你不覺得該高興嗎?」

「是啊……確實是要高興!因為只要殺了你……,一切就能夠結束!」我壓低聲音,盡量避免憤怒的情緒影響自己。

「那麼……這就是開戰宣言了?」

「開戰宣言?哼……,我和你的戰鬥,一直都持續著。兩年前,當大家都認為你已經死了,只有我,只有我還相信這場戰鬥還沒真正結束。追蹤的日子已經夠久了,卑怯的傢伙,就讓你的死……為一切畫下句點吧!」



……重新拾起月夜這個充滿罪孽的名號,我再度默許自己的殺人意念。
而眼前的那傢伙,居然……?



「是嗎?但要畫下完美的句點可是需要極大的代價的……當然,並不是意指我的死亡。月夜,我需要的棋子都已經找齊了,而最後將軍這一步,只有你才能完成……!」

這渾蛋……居然拿出刀子割開了自己的左手腕……?
血……他的鮮血……正不停地滴落……



咚的一聲,某種重擊的聲音,感覺像是心跳,但是卻絲毫沒有生命鼓動的跡象……
我跪下,頭部不自然地仰向天空。

月亮的顏色,慢慢變了……



我的所有感官開始逐一消失,只剩下漸漸發黑的視野。
聲音也沒了,不管是外面的,還是裡面的。

世界,變的好空曠。



……要結束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過是看到那傢伙的血就讓我失去了控制……一直不斷堅持住的抑制力被完全擊潰。我不甘心讓我的意識消失,但是那股力量的衝擊實在太過強大了……!



意識要消失了──
不過,最後停止思考前,我卻聽到一個女子的笑聲。






──────意識,被某股力量拉回來了……!






「呃……!」我跪趴在地上,瞬間的衝擊讓我的身體顫抖不已,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



「真是的,我居然出手了,不過確實是沒辦法。」

相當有自信的音調,就連在我們兩個面前也絲毫沒有膽怯的感覺。
或是說,她對於膽怯這種定義相當陌生。

「不好意思,但是就到此打住吧!」
「你這樣的做法,已經超過我所能容忍的地步了。」

……那個女子的聲音,如此說道。
作者: xxiinon    時間: 07-10-28 18:29
11.



人工的燈火不停閃爍,但卻怎樣也無法壓過月色。
大到令人感到恐懼的月輪搭配成這城市的背景,所有的大樓和建築,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咒語給緊緊深鎖,囚禁在昏白的空間之中。

女子的腳步聲在月夜身後很有規律的響起。
聽起來是靴子與地面的撞擊聲,卻意外地相當輕脆。



「屬於舊時代的人就應該消失,現在已經輪不到你來說話了。」魂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番話。



女子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我確實是舊時代的人呢,而沒有我說話的餘地這樣的說法也確實是沒錯。但是啊,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已經過分了點嗎?居然妄想用你所無法掌握住的情勢來讓故事邁向下一個階段,這樣就算是我,也會不得不出手來阻止的喔。」



腳步聲停住,此時月夜的身旁站著留有橘紅色長髮的女子身影。
月夜抬頭看著女子,感覺上只有二十多歲,背對著月亮的臉龐上,只剩下閃著橘黃色自信的雙眼還能讓他看的清楚。身體披著一件過長的大衣,那件褐黃色的大衣在夜風中微微飄動著。然後,女子的右手叉腰,身前沒有扣上的大衣中露出白色的長襯衣和黑色長百褶裙,有著像是教職員裝扮的這名女子,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完全不能令人感到平靜。

「既然都已經插手了,那你說的這些話還有什麼意義嗎?接下來你又打算做什麼呢?是要殺了我嗎?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是很輕而易舉的吧……但是我也不會就這樣簡單地讓你殺掉就是了。」

儘管仍然是面無表情,但是這樣的說話方式對魂而言,卻是極為恥辱的。
難得的緊張,讓魂不自覺地用右手指叼緊了自己的紳士帽沿。



「殺掉?不,對於每個次元間的契約我還是有遵守的義務,但是偶爾也會有難以控制的狀況發生就是了……當然,我並不會對你下手,也不會對月夜作任何的事情。如果剛剛一開始你們就是單純地自相殘殺,我也就會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離去,就像是這個次元的魔法師所會做的那樣去做。」

橘髮女子微笑,隨風舞動著的髮絲彷彿是在燃燒一般,讓月夜所能看見的夜空,顯得火紅。

「而且,就如同你所看見的一樣,現在我在這個次元中不過是個教師罷了,並沒有什麼理由能跟你們這些殺人魔扯上關係。所以我打算到此為止。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趕快離開吧,趴在我腳邊的這個傢伙可是連我都十分忌憚的啊!下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你有機會使那些小手段的。」

用諷刺的笑意說出如同威脅一般的話,女子的目光緊緊盯著魂,彷彿是要他現在就給出一個答案。



「你在……做什麼?這些事情與你無關……」月夜對著女子說道,但橘髮女子卻完全不理會。她在意的,是眼前遠處的魂。



「……為了次元的穩定所以打算處理掉我,你是代表魔法師來向我宣戰的嗎?」

「不是,我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代表呢?不過如果我們兩個真的開打的話,相信那群老舊又古板的魔法師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吧?而且你用了『宣戰』這樣的詞啊……你難道不知道就算是你,如果真的和那群傢伙為敵的話,死亡也只是轉眼間的事嗎?」



「這也只是現在而已,等到我取得所有的力量……」



「愚蠢。」

魂尚未說完的話,被女子硬生生地打斷。
雖然表情仍是微微帶著笑容,但是那直逼入骨的殺氣卻瞬間讓魂與月夜無法動彈。

「你不可能會等到那個時候的,如果你真的打算繼續下去,那在你成功之前……我就會親手殺了你。」



…………

魂沒有反駁,他只是看著女子和月夜的所在之處,輕輕說著:「下達絕對能夠做到的預言啊……是嗎?看來你是認真的……雖然在我所能夠看見的紀錄裡,你的存在不過只是短短幾句話和一些令人感到恐懼的謠言,但是『真實之眼』果真是我還不能夠單獨面對的敵人啊。」

「哈哈哈,」女子彎下腰大笑了起來,就好像是聽見了什麼相當可笑的事一樣:「那個老舊到已經不堪入耳的名號就別再說了吧?都是舊時代的東西了,不過現在的我聽了倒是覺得蠻好笑就是了。」



魂靜靜看著女子兩人,乘著夜風漸漸遠去的聲音中有著他特有的好聽聲調:「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但是,一切都還是按照計畫穩定地進行著,屬於這個次元的終末就要到來……真實之眼,你又該怎麼阻止呢……?」

然後,身著西裝的男子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只剩下不明顯的光暈消失在夜空之中。






……
…………

女子鬆了口氣,一直叉在右腰側的手也放了下來,然後做了個伸懶腰的姿勢。

「哎呀,討人厭的傢伙終於走了,如果他不走的話我也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橘髮女子往前走去,一直到頂樓的扶手邊才停住,她沒有回過頭來看著月夜,而是看著深夜的東京市景。



「你到底是誰?」月夜沒有抽出短刀,雖然眼前的女人極度可疑,但是剛剛她救了自己也是不爭的事實。

橘髮女子轉過身來看著月夜。

「你對我沒有印象?」

「什麼真實之眼的……我對於這個無聊的奇怪稱呼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啊……看來你們的分裂不只是單純的分開而已呢,似乎還有著一些我們無法預測到的變化。」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因為要我跟你解釋我也很難說清楚,而且……」女子的話聲停住。

月夜順著橘髮女子的視線往自己的左後方看過去,那裡有著類似高樓頂端的指示燈正在閃著紅光。但是……卻讓月夜覺得不太對勁。

「別被那種東西給迷惑了,以你的實力……應該可以躲的過吧?」

月夜不解,他看著橘髮女子開始往那個光源走了過去──



────然後開始奔跑。



接著。
是多倒數不清的紅光射了過來。
作者: xxiinon    時間: 08-2-23 21:45
12.



高速噴射的物體發出像是撕裂開空氣的尖銳聲響。

細長的金屬物體,乍看之下會讓人聯想到巨大化的注射器去除掉後面注射筒之後的長針,然而這樣的長針週邊卻圍繞著一整圈的火焰,不停燃燒著空氣,在黑夜之中畫出一條極為鮮明的軌跡。

紅光在夜空之中炸裂開來,頂樓的水泥地面被燃燒著火焰的棒狀物體插穿。

那是不存在於常理規則中的創造物。
熊熊燃燒的火焰、細長且看似能貫穿一切的尖銳長針。

這般可怕的破壞力,就算是名為『魔法』的技術,也已達到相當高階的境界。操縱火焰元素以及金屬元素並非相當困難的事,但要能夠同時讓兩者藉由魔力共現出如此多的數量,不僅僅是魔力存量的問題,施術者也必須要有高水準的魔力操控程度才行。



閃開第一擊、第二擊。
但是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還有火焰圍繞著,就算想用手臂擊開都是不可能的事。



「嗚……」

勉強躲開的月夜看著眼前的可怕景象:滿是金屬長針以及烈火的頂樓,如今看起來就如同是地獄重現一般。

月夜身上的衣物多被火焰給燒焦,左肩和背後都受了嚴重的傷,左肩被長針貫穿,而背後則是被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

在這樣的攻擊之下能夠存活,已經是難以置信的事情了。



但是……



「那個女的……!」



在眼前,那名女子就站在火焰之中,然而她所站立的地方卻沒有被長針穿透,攻擊完全被不知名的外力排開,在女子身邊繞成圓形,不知是否為幻覺,月夜看見的她的髮色遠比燃燒中的火焰還要鮮明。

「能夠操縱火與鐵……嘖,想不到那傢伙也來到這裡了。」
「看來是不能繼續悠閒下去了呢……居然趁人家說話的時候偷襲,果真是他一貫的手法。」

橘髮女子轉身看著月夜。

「……在做什麼啊?發呆的話會死喔!」女子放聲大喊:「聽好了,這傢伙原本就不是現在的你對付的了的,尤其現在的地形對你很不利──所以,跟我聯手對付那傢伙吧!」

「……要我跟你合作?」月夜難以置信。

「沒錯!在這裡繼續耗下去連逃跑都沒辦法,所以我們要直接攻擊他!」



在尚未能夠回應的瞬間,對面的攻擊開始了。

火焰──更多的火焰和長針再度出現。
紅光不停地噴射而來────

「混帳……!」

面對眼前必死的攻擊,月夜了解了。
對上這樣強力的攻擊,閃躲已經沒有效用了,真正的應對方式是……攻擊!

防禦性的攻擊────而絕對的防禦就是攻擊……!
這樣遠距離的戰鬥對他來說是非常不利的,但是要能夠阻止對方的攻擊……要能殺掉那傢伙……就一定得這麼做!

月夜的念頭換來的是一聲、聽似早就認為會這樣的冷笑。
那是從身體的深處傳來的聲音。



『哼……這樣才對。不過是個魔法使而已嘛……殺了他吧!』

『要殺掉這樣的傢伙……簡直輕鬆到令我想發笑呢……!』



「喂!你沒有選擇了……!難不成你想死嗎?」橘髮女子大聲問道。

聽見女子大喊的月夜,心裡彷彿是在呼應著『死』這個單詞,胸口震動了一下────
死?對於自己而言,要能坦然迎接死亡所需要的理由……

「沒有……我並沒有死在這裡的理由……不,是沒有資格現在就死在這裡……」

如果死了,一定不會是能歸屬為安息的那種死亡吧?
在死之前,絕對要完成自己必定要完成的那件事──那是使命,更是個詛咒。



深吸一口氣,月夜的眼神給予了橘髮女子答案。
兩人眼神交會的瞬間,完成了短暫同盟的協議。



於是,兩人能做的事已經確定了只有一件。
────開始衝刺,突破那必死的針之雨。



「喝啊啊啊啊!」

月夜向前衝去,右手早已拔出短刀。
此時,橘髮女子舉起了手,在她五指伸直的瞬間────

「──For Ture rule’s Order!Disappear!」



長針上的火焰被強行解除了控制,,照亮夜空的火紅乎地消失無蹤,但是長針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弱。在即將刺穿女子身軀的那個瞬間,身後有著快到令人無法相信的銀光切斷了長針││瞬間閃過的三道銀光,切斷了眼前所有的長針,但是在針雨之中,身為護衛的月夜身上仍然被削過了數道血痕。



「抓住我的手!」

月夜大喊,右手揮舞著的短刀劈開了射向他們的長針。
橘髮女子沒有任何懷疑,緊緊握住了月夜的左手,然後月夜和她一起飛跳出了大樓的邊界。

飛舞在空中的兩人,彷彿地心引力已經完全沒有了作用一般。
在即將到達的對面大樓,披著斗篷的身影完全顯露在月色之下,似乎已經知道沒辦法再做下一步的攻擊,對方只是靜靜地等待兩人著地。

「真是被小看了啊,居然連迎擊的架式都不擺出來。」女子示意月夜不要貿然出手。

「不,應該是我不管做了什麼,在你面前都會沒有任何作用吧?」斗篷裡傳出男子的話聲。
「很久不見了,真實之眼。」



脫下斗篷,月夜倒吸了一口氣。
眼前的銀髮男子雙眼,什麼也沒有,只剩下一襲絕望的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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