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標題: 【科幻】【BL/GL】万受吾将(已完结) ※ 内有R18,慎入 [列印本頁]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6-19 21:30
標題: 【科幻】【BL/GL】万受吾将(已完结) ※ 内有R18,慎入
本文章最後由 tesukaami 於 18-8-28 20:18 編輯

應好友雄鷹長嘯(鐵之狂傲ID: neshershahor)之約,爲他的小説寫的耽美番外,是為我二人共同創作之文,已在晉江文學城首發。鑒于晉江是内地網站,所發有所塗改。所以借《鐵之狂傲》本版發“非河蟹版”的原文。
晉江文學城連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610851
共同作者(BL部分):手冢亞美(鐵之狂傲ID: tesukaami)
共同作者(GL、科幻部分):雄鷹長嘯(鐵之狂傲ID: neshershahor)
——以下是正文——


简介:
团长是个混蛋怎么办?
弄死他!
上峰又派了新的团长来怎么办?
赶走他!
好喜欢新来的团长怎么办?
留下他!
新团长不肯留下怎么办?
掰弯他!
新团长掰不弯怎么办?
睡了他!
银河历256年,北极星星系紫色盖雅星,银河帝国,年轻的上校奉命前往水州,担任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的团长,就此揭开了军旅生涯中三观尽毁节操尽碎的新篇章。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28
苍穹之野暮紫军麾猎猎
钢铁如铸军魂铁血
吾身虽死但愿吾魂常在
英灵烁烁常耀星野
星海苍茫北辰光辉
壮士一去血荐轩辕
浩瀚银河征途一往无前
千年帝国国祚永存
——银河帝国国歌《暮紫军麾颂》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28

序 报告团长:一个团不需要两个团长

I

行军帐篷里,高档银制打火机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点亮又熄灭,忽明忽暗,照亮军需长棱角分明的面孔。

“去那种下贱地方,还从婊子身上染了脏病,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居然还念念不忘,还有脸来问我什么时候回水州!”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靳团长对着军需长拍桌子,打火机的火光也照得他的光头熠熠生辉,像是帐篷里多了个太阳,“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再回水州了,永远不回!还有,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我面前抽烟!”说着一把拽下军需长叼在嘴里的自制烟卷,狠狠地踩灭,“婊子叫你不抽你就不抽,倒把我这个团长的话当耳边风。在你看来,我还不如个婊子?这样不服从上级命令,就算你觉得对得起我的苦心栽培,你对得起你肩章上的星星吗?”

军需长一言不发,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高档打火机,直到靳团长气冲冲地走出去,精致的高档打火机一下子被骨节分明的手捏到变形。

II

“什么味道?”参谋长闻到焦糊味,差点以为是哪里着火了,顺着味道找过去,却看见营地外面的空地上,靳团长脚前燃着一小堆篝火,“在烧什么东西?”

旁边的军需长一言不发地直接架住他。

“干什么?”参谋长一开始还莫名其妙,直到看清火堆里是几本书,黑漆鹿皮封皮还没完全烧起来,火光照亮上面金光闪闪的《苏琅嬛全传·第五卷》几个字,发出仿佛母亲看到唯一的孩子被活活烧死的惨叫,“我的书!”即使被军需长架着,都张牙舞爪地要扑向火堆。

“这种淫书,就该看到一本销毁一本!”火快熄灭的时候,靳团长还拨弄了几下,好像生怕烧得不够透彻,会传播什么致命性传染病一样,“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老太婆侥幸生得早、死得早,我非把她也活活烧死不可,哪怕得为此坐一辈子牢,也好过让她写出这种淫书,毒害人世!”

眼睁睁的看着珍藏的书被烧毁殆尽,参谋长也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一失去军需长的支撑,就坐倒在地,呆呆地望着星空,好像灵魂也已经随着心爱的书一起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躯壳。

III

医疗帐篷里,军医上士趴在治疗床上,赤裸的脊背一片血肉模糊,与洁白细腻的皮肤形成残忍的对比。

“不痛,不痛啊……”军医上尉拿着沾了药水的纱棉布,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怎么也擦不下去。

“没关系。”军医上士的声音闷声闷气地从枕头里传出来,“你这样一直不擦,我反而更害怕。”

军医上尉深吸一口气,硬逼着自己把纱棉布按下去,即使以他最温柔的力道,都能看见军医上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却为了不发出声音,把头死死地埋进枕头里。

“擦个药,磨叽那么久!”靳团长突然掀开医疗帐篷。

看见军医上士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军医上尉毅然拦在他和靳团长之间:“你还有脸来!整整五十鞭,你这是虐兵!”

“现在是在打仗,你以为会有人管这种小事?”靳团长发出不屑的嗤笑,“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打仗,我就直接拿军刀往他那脏地方塞进去,免得再看到他像个死了老公的骚娘们一样,见了什么都往下面塞,脏我的眼,丢十七团的脸!”

“你……”军医上尉几乎想一拳砸在靳团长脸上,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低下头,看见军医上士泪汪汪地对他比出“不要”的口型。

“‘我’什么?”靳团长颇为不屑地瞥了一眼军医上尉定格在半空中的拳头,“你这逆子,还想对你老子动拳头?”

“把我扔在孤儿院十几年不管不顾的‘老子’?!等你的儿子、兄弟全都死光了,才想起来在孤儿院还有我这么个‘野种’的‘老子’?!”军医上尉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你也知道你是野种,野种就该有野种的样子。”靳团长指着军医上尉的鼻子,“别忘了,我能怎么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就能怎么让你回去继续做野种。居然不听我的话,不肯考军校,反而去上医学院。你要不是我儿子,我就直接把你从医学院强征入伍,让你和新兵一起睡通铺去!”

军医上尉握成拳头的手抖个不停。

“至于这妖怪。”靳团长满是嫌弃地瞥了一眼军医上士的海蓝色头发,“要么乖乖地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再也别让我听见你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然后乖乖地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让我抱上孙子;要么等打完仗了,就给他收尸!你自己选!”

军医上尉一把搂住军医上士。

一直等到靳团长走后,军医上士才敢小声嘀咕:“没关系的,我可以回神庙去继续做神官,毕竟我当年可是神学院的尖子生。就算离开十七团,也没关系的。现在想起来,好不容易从赞祀成为神官,突然放弃,也有些可惜。还有,神官的衣服也比军装好看得多,穿着也舒服。而且,说不定多混几年,我还能成为神官长,甚至管领……”

“当初打死不肯和我们一起考军事大学,非要去读神学院,结果被一群典祀、祝女从赞祀轮奸成神官,就已经吓得宁愿逃到十七团来当兵。现在你还想回去,继续让她们轮奸?”军医上尉毫不留情地拆穿军医上士的谎话。

想起在神庙里不堪回首的日子,军医上士霎时间白了脸。

“不用为我担心。”军医上尉露出宽慰的笑容,极其温柔地抚摸军医上士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既然来了十七团,我就不会让你再回去。至于靳光头……我想做个货真价实的‘孤儿’,已经想了很久了。”

IV

虽然只是个备补团,人数有限,自己趾高气扬地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到下面人头攒动,还是极大地满足了靳团长的虚荣心和表演欲:

“装骑团就要有装骑团的样子,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

“两条腿的步兵炮灰都比你们强!!!”

“你们就是一群没屌货,娘们一样的东西!!!”

“杂碎是什么?就是你们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东西!!!”

“你们这群预科生,就是一群杂碎!和陆军大学正科比,连提鞋都不配的杂碎!!!”

“想当年我刚开始当兵的时候……”靳团长讲到兴起,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看到士官长举手,“你有什么问题?”

“有。”士官长放下手,却是抄起胳膊,“一个团需要几个团长?”

“当然只有一个!”

“是啊。”士官长的脸上浮起痞笑,“一个团不需要两个团长。”

靳团长扫视了一圈,发现台下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死人一样。

V

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银河帝国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所属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作为备补军开往前线,结果在战场上晃悠了三年,几乎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战争就结束了。然而几乎压根没上战场的十七团,却贡献了整个战争期间最高军衔阵亡者——该团团长靳育才在上厕所时,被敌军第二五〇冲锋师的火炮打死。至于十七团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顿河哥萨克第一师换了防区,以至于靳团长替哥萨克师做了替死鬼,那就是个未解之谜了。

死讯送达上峰时,一起送来的还有靳团长的忠烈祠牌位、给家属的旌忠状等等,“壮烈殉国”“三军楷模”之类的溢美之词写得头头是道,对靳团长的身后事准备之齐全,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东西都是在靳团长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壮烈”以后填上日期。不过鉴于靳团长的独苗就在十七团做军医,和靳团长有父子之情,和十七团的其他人也有袍泽之情,最后上峰也就把这些准备当做是十七团为了安慰痛失父亲的孝子而做的安排,追认授予靳团长橡叶晨光紫星骑士勋章、子孙世袭男爵爵位了事。

战争结束后,十七团就驻扎到了水州,过了整整四年没有团长的逍遥日子。直到银河历256年,参谋总长上官黑鹰遭到暗杀,他的妹妹、军情局长、一级上将奥尔加女大公怀疑此事是内部人员所为,下令彻查军队,发现在距离帝都不到六百公里的水州,还有个被遗忘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满编率只有30%也罢了,居然混乱到连个团长都没有。于是某一天,参谋长的portal接到了新团长下个月前来上任的通知。

VI

水州小镇上的临海酒吧和往常一样,一到天黑,就渐渐热闹起来。昏暗的灯光只勉强照亮台球桌,轻柔的音乐随着桌上小蜡烛的烛光一起摇摆,小情侣们躲在暗处卿卿我我,服务员端着盘子来来去去,对一桌桌穿军装的人熟视无睹。

军需长在军装外面系着和他的冷峻气质极不相称的粉红色荷叶边围裙,拿着刚出锅的小吃,端到军医上尉和参谋长面前的高脚桌。

“出了厨房,就别穿这玩意儿了行不行?”军医上尉颇没好气地扯下军需长系的围裙,“看着别扭。”

军需长指向酒吧里的小舞台。

军医上士穿着兔女郎装,正在台上大跳特跳钢管舞。

“你觉得他穿那身别扭吗?”军医上尉倒是毫不避讳,还给了舞台上的军医上士一个飞吻。

军需长当然在家里也有很多和他“相称”的围裙,只不过他不会在除了配偶以外的人面前穿而已。想起爱人,军需长虽然依然是一张冷峻的脸,眼神却霎时间柔和了许多。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参谋长故意夸张地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办完了正事,再去肉麻。”

桌上是新团长的资料和照片,履历表一片成绩优异。照片上的年轻人长了一张白净的面孔,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小了五六岁,柔软的浅褐色卷发会让人联想到小羊羔的毛,金丝边眼镜给他增添了几分军人不常有的儒雅,虽然为了拍报名照,竭力做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却更让人觉得孩子气。

“就这么个小白兔?”军医上尉不屑地嗤笑,“二十帝国元,这么个小白兔撑不过一个月,就得乖乖向上峰打报告请求离职。”

“五十帝国元,我赌他撑不过一个星期。”参谋长不怀好意的手指描摹着照片上上校的面部轮廓,“或许两个星期吧?这张脸有些让人下不了手。”

军需长比出“三”“三”的手势。

“三厘米三秒钟,要我帮你治?”军医上尉习惯性地毒舌。

军需长也不气恼,朝舞台上吹了声口哨,吸引军医上士的注意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朝他晃了晃。

看见军需长的自制巧克力,军医上士顿时连舞都不跳了,只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行了!”军医上尉一下被抓住了软肋,“三天,三个星期,三个月,不管猜中哪个都算你赢。猜赢了算三百帝国元的赌注,猜输了算三帝国元,不许克扣他的巧克力!”

军需长挑眉。

“你要是敢克扣,信不信我去你家那口子的酒吧里下老鼠药!”

军需长表情一冷,手上的整包巧克力都被他捏爆。

舞台上的军医上士随即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声,虽然女性化的面容让他穿什么样的女装都毫无违和感,做神官时在神庙唱圣诗练出的惊人肺活量绝对是男性无疑。

“你这混蛋!”军医上尉被参谋长抓得动弹不得,还对着军需长张牙舞爪,“别拦着我!老子要去给他下老鼠药,然后给你灌肠!”

旁边一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嚼着薯条,看戏一样看那边的闹剧,突然一个盘子向他飞过来。

眼镜男躲闪不及,盘子却自己停在了他的鼻子前。

士官长在半空中接住盘子,放在眼镜男面前的桌子上:“抱歉,那是我们团的长官们。”

“哦。”眼镜男像是惊魂未定,“你们是哪个团的?”

“陆军第十七装骑团。”士官长像是无意识地挡住眼镜男投向长官们的视线,“你呢?来这里修学旅行吗?”

“我……我像是还在读书吗?”眼镜男有些气恼,但是一身高中生一样的打扮让他的话很没说服力。

“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不请我喝一杯吗?”士官长继续逗他。

“可以。”眼镜男明显是小孩学大人的模样几乎让士官长笑出声来,“你想喝什么?”

“你的口水。”士官长捏住眼镜男的下巴,凑得离他越来越近。

眼看着士官长就要吻上来,眼镜男寒毛倒竖,冷不防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飞出去,撞翻十七团军官们的桌子。

意识到自己闯祸,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眼镜男就钻进人群,飞快地跑了。

“不用追了。”士官长在军医上尉和参谋长的搀扶下站起身,拦住想要追出去的军需长,“去给隔壁宪十九团的死宅送几张快餐店优惠券,让他查一下最近来水州的乘客名单。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就是我们的新团长。”

“流血了。”军医上尉指了指嘴角的位置。

“就这么个小白兔,还玩微服私访。”士官长在嘴角擦了一把,看到手指上有血,发出啧啧声,“你们几个也别急着轰他走。一下子就惹哭了多没意思,把他掰弯了再送回去才好玩呢。”

“嘿!”吧台后面的酒吧老板突然放下酒杯,一声怒吼,“那里有‘禁烟’标志。你不识字吗?”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靠在墙角的一个青年人俊秀的面孔,一身算不上高档的衬衫只扣了胸前的两三颗扣子,性感的锁骨、结实的腰腹都裸露在外,任人观赏,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一直隐没到昏暗的灯光和打火机的火光照不亮的地方。他嘴里还叼着烟,一脸错愕地看着几乎要暴走的酒吧老板。

看到这么个秀色可餐的人物,士官长唇间忍不住溜出一声口哨。

青年人明显也听到了,打量了一下士官长,露出勾人的微笑。

“去查乘客名单,别忘了。”士官长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走向抽烟的青年人,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青年人就扔了手里的烟,和士官长抱在一起拥吻。

“又打野食。”参谋长撇了撇嘴,“团里那么多兄弟,就没一个是老大看得上的?老是找外面的人。”

“你睡过的,让老大接盘?”军医上尉接过军需长另外拿出来算是和好礼物的巧克力,去哄军医上士。

军需长重新系上围裙,钻进厨房。

参谋长发现和这两个“模范老攻”讨论这种话题,纯属自讨无趣,乖乖拿了新团长的资料,去找宪十九团的死宅,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实现睡遍宪十九团的宏伟目标。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29
第一章 报告团长:狼来了

I

银河历256年镜月初九、紫色双子周、阴祗日。

飞机的舷窗外,天空蓝得像用颜料刷过,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撒在刚摘下来的棉花一样的云朵上,也给年轻的上校的侧脸撒上一层金粉。他正一手支颌,低着头看摊开在膝盖上的资料。

银河历一世纪中叶,外星人大举入侵地球,战局胜负未分之时,都元帅上官卿云就意识到即使地球人能够获得最终胜利,被战火打得千疮百孔的地球也不再适宜居住,如果战争失败,人类更加需要寻找其他的宜居星球保留火种,于是默许青年志愿者驾驶外星人遗留的飞船去探索新的星系。勇敢的志愿者们大多有去无回,直到银河历160年,一位名叫奥洛夫的提督找到了气候环境最接近地球的北极星星系紫色盖雅星,成立现在的银河帝国,被尊为国父。人类就此抛弃地球,大规模向紫星迁移。

由于当年的志愿者以斯拉夫人、德意志人和华人居多,如今紫星上的居民大多是华、独、露三族混血,外加少量的其他血统,因此汉语、德语、俄语同时作为帝国的官方语言。纯血统的人虽说不至于少到会被送进博物馆的地步,但是绝不多见。

黄白混血,加上有“现代基因医学鼻祖”之称的大勋位复兴元勋苏琅嬛女士的人类基因改良计划,不仅消灭了所有已知的遗传病,还“任性”地把谢顶、狐臭等让她看不顺眼的“丑陋基因”灭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居住在紫星上的人类不仅体魄比两个世纪以前的地球人强壮了不止一星半点,俊男美女更是变得俯拾即是。

即便如此,上校在这群混血儿中,也属于混得非常成功的例子——白种人的肤色不失黄种人的细腻,在阳光下都看不到一丁点体毛,金丝边眼镜后面,又长又翘的睫毛在他的颧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碧蓝的眼睛和外面的天空是一样的颜色,哪怕是坐姿,都能明显看出修长挺拔的身材、长到逆天的腿和在男性中极其罕见的翘臀,无疑是个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惹人侧目的英俊青年。然而此时年轻的上校却是皱着对男子而言秀气得有些过分的眉头,不知是因为膝头的资料,还是坐在他后面的五个从上了飞机,就开始叽叽喳喳地互相喂零食的准尉。

上校即将前去赴任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隶属有“金乌旅”之称的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却只是个由备补军改编而来、满编率只有30%的三流部队,其中一半以上还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原本应该只是用来给前任团长颐养天年的,想不到世事无常……想起十七团的前任团长,上校忍不住唏嘘不已。

银河历239年地球大撤退,当时还是上尉的靳团长所有的兄弟悉数战死,他因此拿到二级紫星勋章,晋升中校。后来的凤林会战时,靳团长在第五集团军的儿子也全部以身殉国,他拿到一级紫星勋章,晋升上校。

儿子、兄弟全都没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靳团长还有个私生子,由于出身不好,幼年时就被送到孤儿院,长大后在医学院读书,没有进入军事体系。上峰还来不及庆幸靳团长不至于断后,老爷子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血脉死不绝一样,硬是把最后一根独苗也从普通医学院弄进军队做军医。

上峰感念靳团长满门忠烈,把他们父子一起送到后方备补军十七团,想让靳团长得以安享天年。谁知道老英雄宝刀不老,到了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愣是把备补军拉到前线,直到十七团半数阵亡、他自己也战死沙场才罢休。上峰生怕老子英雄儿好汉,军医上尉也学父亲、叔伯、兄弟一样悍不畏死,一接到靳团长的死讯,立刻拿勋章、世袭男爵爵位塞给军医上尉稳住他,然后一纸调令,把整个十七团都调到后方后方再后方,直到战争胜利。

幸好军医上尉可能因为根本不在父亲身边长大,一开始也没想从军,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就乖乖地一直在后方待着。战争结束后,上峰允许十七团自由选择驻扎地,其实主要是给靳团长后人的照顾。十七团选择的驻扎地就是这趟飞机的目的地水州。

上校打开帝国地图,不由得感慨十七团可真会选地方。

水州刺史部是近畿的一个州,位于水州半岛上,整个岛的形状……上校比较习惯称之为“射钉枪”,虽然他也不止一次听到有恶趣味的人说半岛的形状像个疲软的那啥,于是又称为“那啥岛”。

紫星的总体气候比地球冷得多,水州半岛是星球上少数的气候宜人之处,南临大海,北有山林,全州除了海岸线,陆地上的行政区划线全部跟西南行省接壤。半岛呈拱形地势,东为水州郡府,西为沙岛郡,中间是海湾水州湾,一座横跨海湾的水州大桥把水州郡府和沙岛郡连在了一起,水州湾的北尽头就是水州引为“骄傲”的公立医院:公立水州总院所在。帝国军水州驻地就在水州总院沿着海岸线往东南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这里驻扎有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所属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与第九〇六近卫宪兵旅所属的宪兵第十九团。

上校感慨十七团会选地方,主要倒不是因为水州的自然环境有多好,而是地理位置。水州不仅是个新成立的州,而且还是帝国面积最小的一个州,虽然距京畿司隶仅六百多公里,整个州下辖的一府一郡八县厅却是完全自治——自治到灯下黑的地步。

军医上尉虽然是靳团长的儿子,毕竟不是正规军人出身,上峰因为他的家庭原因,对他一再照顾,恐怕只会宠出一个无法无天军二代,尤其是十七团旁边的宪十九团就有个堪称反面教材的马团长。想到以后要和这么个堪称军界耻辱的人做邻居,上校的头又大了几分。

第十九宪兵团团长马天意虽然有个中国人名字,却是70%的日本血统——他祖上是东京大强奸的主谋,本家的流氓名声可以追溯到两个世纪以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可能是鉴于马团长家的“光荣传统”,第十九宪兵团的满编率只有10%都不到,比十七团还惨不忍睹。更加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都不能忍的是在这个军人性别男女比例高达5:1的年代,无论十七团还是宪十九团,居然都从团长到列兵,没有哪怕一个是女的。于是自称“全宇宙最专业美女鉴赏家”的马团长屡次向上峰打书面申请,要求派些女军官和士官来水州任职,每次都会着重强调“只派男的不派女的,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上峰一开始只把他的要求当笑话,直到十七团也开始申请派医务兵来,还着重强调要求“性别女,长相美,身材辣”。

这样明显带有歧视的要求自然不会得到满足,上峰一度每次想到这事,就要给十七团参谋长的portal发各种谩骂语音,但是他显然从没打开听过,因此所有的谩骂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后来时间长了,马团长和十七团依然孜孜不倦地要女兵,都被上峰直接忽略,直到参谋总长上官黑鹰被暗杀,奥尔加女大公注意到还有这么两个架子团被遗忘在水州,马团长和装骑十七团团部坚持不懈的努力才终于迎来结果——GDI联司九处发文到水州,说联合预校新结业的见习生宪兵科刑侦准尉五人将要到宪十九团报道,也就是和上校搭乘同一班飞机的这五个小姑娘。

被派去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四个准尉,一个带队的高级准尉——都是罕见的纯种白人。刚从军校结业的小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而且不知是出于上峰哪个家伙的恶趣味,明知道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是一群想女人想疯了的色狼,于是故意派了五个女同性恋过去膈应他们。上校瞥了一眼那几个小姑娘,看见两个准尉从两头一起开始吃一根巧克力棒,另外几个在旁边起哄,本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风移开视线。

“长官!”高级准尉注意到了上校的视线,走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是不是我们打扰到您了,长官?”

“不,没什么。”上校赶紧合上膝头的资料,免得高级准尉看到形状太不和谐的水州地图。

高级准尉显然以为上校在拿资料夹打掩护,看什么色情的东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敬了个礼,倒退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四个准尉说了什么,后面传来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年轻真好。上校打开资料夹,继续看十七团的资料,不由得担心这五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像五只小羊羔一样落入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加起来将近三千个色狼的狼窝里,会是什么下场。

II

不论上校如何忐忑,旅程总有结束的时候。下了飞机,上校正盘算去机场外面叫车,顺便把五个准尉也送去隔壁的宪十九团,就看见两个穿装骑团军装的人已经在出口处等他们,看军衔,一个是中校,一个是军士长。

十七团只有参谋长乌尔里希·巴德和军需长安德烈·麦霍夫两个中校,军需长是全团唯一有家室的。眼前的中校没有戴婚戒,想来就是参谋长了。

参谋长有着属于黄种人的黑头发黑眼睛,在洁白的皮肤上,把日耳曼人的五官勾勒得更加鲜明立体,一对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看谁都像在调情,左眼角下还长了一颗妩媚入骨的美人痣,即使在这个俊男美女已经随处可见的年代,依然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若不是他举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还用超大号字体写着上校的名字托马斯·冯·哈伦霍夫,——除了帝国官方用的汉语、俄语、德语以外,还特意加了国际通用的英语和法语,好像生怕有人看不懂一样,——上校一定会以为他是哪个电影明星,身上的军装只是戏服。至于他身边不修边幅的军士长……十七团士官长鲁道夫·赫尔辛,就算化成灰,上校也忘不了这张说不上不好看,却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痞子脸。

虽然参谋长长得相貌堂堂,他举着写有上校名字的牌子,不断向从出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挥舞,让上校很有冲动就地挖个洞钻下去,至少很想装作没看见。偏偏士官长一眼认出了上校,侧头对参谋长说了些什么。参谋长闻言,立刻把牌子举得更高,欢快地向上校挥舞。

就连高级准尉都看到了牌子:“长官,那两个人是来接我们的吗?”

上校认命了,拖着行李向他们走去。

虽然来接人的是装骑团,而不是宪十九团,参谋长和士官长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距离稍微近一些,上校就发现参谋长一脸惊喜,但明显是因为他身后的五个准尉,而士官长的目光堪称下流。

他们是把他这个新长官当透明人吗?上校十分不悦地拦在几个准尉面前,挡住参谋长和士官长不礼貌的视线,却听见背后的五个小姑娘还在嘻嘻哈哈。

宪十九团的马团长可是军中出了名的下流胚,隔壁的十七团也不见得是什么正经货色,她们对现在的处境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上校颇为无奈地回过头。

高级准尉立刻硬是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顺便捅了捅四个准尉,示意她们收敛一些,抽搐的嘴角明显是在憋住笑。

等到上校摇着头,重新和她们拉开距离,高级准尉才忍不住重新“噗嗤”一下笑出声,以只让身边的四个准尉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他该不会以为那两个死基佬是看上我们了吧?”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29
第二章 报告团长:十七团都是色狼
就和上校担心的一样,来接机的是装骑团的参谋长和士官长,但是压根就不是来接自己的长官的。

第一次见到即将成为他们上司的上校,参谋长和士官长只作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摆明了压根没有把新团长放在眼里。对不属于自己团的五个准尉,他们倒是殷勤有加。士官长忙不迭把五个准尉的行李搬上,搬到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团新上任的团长,见上校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就坐上驾驶座。参谋长坐在副驾驶座,却是一直回过头,喋喋不休地介绍水州——是向五个准尉,不是向他自己的团长。

“马团长有些事,没法过来接你们,请你们见谅。不过反正我们自己也要来接团座,就顺便把你们一起接过去。”

原来他知道五个准尉是去隔壁的宪十九团,上校才是来装骑团报到的。虽然上校一开始就压根没指望有人来接机,刚才上车的时候,看到参谋长和士官长对着宪十九团的准尉大献殷勤,上校实在是忍不住怀疑如果座位不够,自己是不是会被一个人留在机场。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营地都紧挨着,有什么事,不用和我们客气。你们宪十九团本来就人少,平时吃饭都是和我们搭伙,——我们的军需长麦霍夫中校在入伍以前,可是三星级饭店的厨师长,厨艺绝对一流,——而且你们那儿没有军医……”参谋长顿了顿,“对了,团座,什么时候能来几个女医务兵?您也知道,医生么,总是难免要看到病人的身体,营地里都是男人,大家都觉得脱衣服很不方便。”

原来他还知道谁是团长,上校真是欣慰。不过“都是男人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当着同性的面脱衣服不方便,当着异性的面才方便?上校不接话。

水州毕竟临近帝都,又是沿海地区,繁华不输给帝国的其他大城市。吉普车驶入市区,周围渐渐热闹起来。阳光在海面上撒下一片金黄,很远就能听见海鸥的叫声伴着冲浪者的欢呼。沙滩上摆满了躺椅,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五彩斑斓的冰镇饮料,或者上面插有吸管和小阳伞的新鲜椰子。更多的人在沙滩铺上毯子,架起阳伞,孩子们用沙子堆城堡,年轻人打沙滩排球,或者追逐嬉闹。海边的餐厅、酒吧、小吃店鳞次栉比,店内顾客盈门,就连店外都搭起凉棚,摆出露天座席,让顾客可以在享受美食美景之余,不用受到烈日所困——虽然在气候寒冷的紫星,这样热情洋溢的阳光堪称奢侈。大街上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挎着游泳圈,吃着冰淇淋,毫不吝啬地在阳光下炫耀自己的身材,一片度假胜地的光景。

“那家‘临海酒吧’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老板艾利奥特是十七团的自己人,宪十九团是定期交份子钱,他平时对我们都不收费。不过你们就不用了。”参谋长对五个准尉眨了眨眼睛,“如果马团长不肯替你们交份子钱的话,我们去和艾利奥特说一声就行。”

不收钱?上校嗅到了军商勾结的味道。

“真的吗?”几个准尉倒是兴奋地趴到车窗上,随即看到一大堆叫“临海”“滨海”“海边”“海滩”之类名字大同小异的酒吧,“到底是哪一个?”

“那个。”参谋长指了个方向,“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说‘老板越凶越好吃’的那家,当地人都知道。”

“老板越凶越好吃”这个名字让几个准尉笑成一团,上校却是蹙起眉头。怕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上校分明看到参谋长指的酒吧后面紧挨着一家情趣酒店。

“对了,团座,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弄些工兵来?”参谋长总算还想得起来上校坐在旁边,“不然的话,军属没地方安顿。”

你们一群孤儿,哪来的“军属”?上校差点脱口而出。人类开始在紫星上居住,已经快一百年了,这一百年却并不风平浪静,反而因为银河帝国一开始对地球移民来者不拒,结果引狼入室。这些害群之马在紫星成立“中南联合政府”和“人民革命联盟”,——简称“中南联”和“人革联”,但是银河帝国更习惯统称他们为“贼军”,——管辖之下民不聊生。一直到三年前,银河帝国才彻底消灭这两个反动势力,还紫星以和平。尽管如此,连年战火导致和上校年龄相仿的同辈人中很多都在幼年失父丧母。还有余力领养孤儿的家庭本来就少,帝国对领养资质的鉴定更是堪称苛刻,导致这些孩子只能在孤儿院长大,成人后大多选择军队作为归宿。军中“孤儿团”司空见惯,一整个十七团的军官全都出身于同一个孤儿院,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没有父母,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都在军队里当兵,同居恋人之类不在“军属”之列,而且就连唯一有家室的军需长都还没有孩子……上校总算意识到了,参谋长说的“军属”应该是指军需长的配偶。

“因为没有军属区,安德烈……我是说麦霍夫中校的伴侣只能住在镇上。”参谋长可怜巴巴地看着上校。

“我会想办法安排的。”上校总算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个“军属”,也不能因为只有一个人而忽视,更何况以后或许军需长还会有孩子,十七团还会有其他人结婚……没有军属区,确实不像话。

“豪华游艇!”靠窗的准尉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

上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艇。如果是一般有钱人的豪华玩物,还不足为奇,问题是看游艇停靠的地方,赫然是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军营所在的海岸,根本不是平民进得去的地方。

“水州这边气候温暖,尤其是夏天,军营里的沙滩就能日光浴,休息天还能出海钓鱼,驾船去沙岛列岛。喏,就是那个小岛。风光极好,还盛产珊瑚工艺品,很多有钱人都在那里造了假日别墅。”参谋长压根没有意识到气氛不对,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

“驾”船,而不是“坐”船,也就是说那艘豪华游艇是十七团的私产。听到参谋长话锋一转,又开始哭穷、要工兵,上校觉得很讽刺。

车已经开到了军营,却不进去,而是继续向市中心开。

“不是这里吗?”高级准尉都发现了异样。

“不着急,先去市区逛逛。”参谋长总算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副驾驶座。

虽然帝国的公民大多是混血儿,三大种族依然有各自的主要居住地盘——北方行省以日耳曼人为主,东方行省是斯拉夫人,近畿和西南行省住着以华人为主的亚裔,水州尤其是亚裔聚集区。海边各色人种混杂,其实大多都是游客,进入城市以后,就能明显地看到更偏向于黄种人长相的人多起来。

水州市中心商业圈俨然是一线大城市的光景,全然不似战争结束后百废待兴的模样。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大商场外面的巨幅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各种广告,不难想象等到夜幕降临,在某个摩天大楼楼顶的豪华套房的落地玻璃窗旁一边品着高档红酒香槟,一边欣赏霓虹灯闪烁,车河川流,会是怎样的惬意。

上校以为车会开往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想不到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座占地面积颇为壮观的医院,还特意绕着医院开了一圈。

“这里就是水州总院。军营里毕竟条件有限,靳上尉的医术也不怎么样,唐上士就更……所以有什么病,还是得来水州总院看。”参谋长最后还不忘着重强调,“水州总院门急诊部的主治医师田露娜医生可是个大美人。”

果然就和上校担心的一样,军医上尉靳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军二代,不过他好歹也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而军医上士唐淳别说是军事大学,就连医科大学都没上过,是神学院出身。上校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上了战场,真的遇到需要急救的时候,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是能靠军医上尉的三脚猫医术,还是靠军医上士跳大神。

不过现在的和平年代,怕是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人都巴不得拿这两个蹩脚军医做借口,去水州总院骚扰参谋长口中的“大美人田医生”吧?上校抬起眼睛,又对上士官长通过后视镜偷看的眼神,忍不住蹙起眉头。看来整顿军纪的任务比他想象的还艰巨得多。

“哎呀,巴德中校,你怎么又来了?”娇小甜美的小护士认出熟悉的军车,大老远就向他们挥手。

“又”?看来平日里十七团来得不少。上校心里暗忖。

“我的林妹妹……”参谋长示意士官长找个空地方停车,把头伸出车窗和小护士搭话,“最近忙吗?”

“你们别来,我们就不忙。”小护士踮起脚趴在车窗上,看见车里的陌生人,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这是又去哪个军营拐来的呀?”

不知为什么,上校似乎从小护士的后面几句话里面听出了一点威胁的意思。

参谋长咽了口唾沫:“别……别误会,这是我们新来的团长,还有隔壁宪十九团新来的军官。”

小护士撇了撇嘴,摆明了不信。

“真的。”参谋长一脸真诚,“那个……田……田医生不在?”

“不在啊,她的排班表我不是给过你了吗?”小护士歪过头,“她今天出夜班,吃了午饭就走了。”

“哦。”参谋长应了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她去你们军营了。”小护士笑得阳光灿烂。

“哦,她来我们军……”参谋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死人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来我们军营干什么?!”

小护士故意停顿了很久,直到欣赏够了参谋长仿佛末日审判一样的表情,才调皮地一吐舌头:“不告诉你。”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喂,林芝!”参谋长打开车门就想追出去。

“别去追了。”士官长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上校,抓住参谋长的衣服,拽他回来,“长官们,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马团长等急了。”说罢不等他们回答,就一脚油门,直接往军营赶。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0
第三章 报告团长:十七团是真穷
一听到田医生去了军营,士官长都顾不上通过后视镜偷瞄了,一脚油门,开得车几乎飞起来。

“注意安全,士兵!我们不赶时间。”上校艰难地在车里保持平衡,同时不得不出言提醒士官长,新上任的团长还没打算上任第一天,连军营的边都没摸到,就得先处理军车无视交通规则撞死人的官司。

“那可是煞星娘娘啊!!!!!”参谋长已经面无人色,不过显然不是被士官长的车速吓的,“赶一赶,我们或许还来得及给安德烈收……”车突然一颠,把他后面的话都颠回去。

“这个田医生就是麦霍夫中校的配偶吗?”和军需长结婚的是个悍妇?这倒是有些出乎上校的意料。

“当然不是!”参谋长大叫,“安德烈娶的要是她,婚礼上我们就不是把他往装香槟的游泳池里扔,而是直接灌上水泥扔海……”车又狠狠地颠了一下

“情人?”上校皱起眉头。虽然在这个别说是婚内忠贞,甚至连结婚哪怕仅仅是民事结合的人都寥寥无几的年代,出轨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经常出现配偶双方一起出轨的。十七团唯一有家室的人同时有婚外情,还让情人一直找到军营里来,未免太难看了些。

“那个‘模范老攻’要是会有情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参谋长对上校的猜测简直嗤之以鼻,“安德烈自从十五岁时染上烟瘾,我就没见过他有不叼着烟的时候。不管是上司训,还是我们这些兄弟劝,抽得嗓子都毁了还不肯停,直到遇见现在这克星——工资全部上缴,每天准时回家做饭,在伴侣面前连打火机都不碰;在军营里照样抽个不停,在家里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虽然没怎么听懂“模范老攻”是什么,上校挺欣慰于十七团还有个像话的人,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十七团的心理标准居然已经低到觉得和这些精虫上脑的货色比,枉顾别人健康、让周围的人被迫吸二手烟的老烟枪,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原则性问题。

说话间,车已经开回军营,上校才发现士官长哭穷、要工兵,还真不是矫情——军营就是一个废弃的飞机场,一条废弃的跑道隔开十七团宪十九团,上面停的都是旧到不像话、让人惊讶怎么还没被送去军队专用废旧汽车处理厂的战车和吉普车。原来参谋长和士官长开了辆旧到不像话的车来接上校,并不是对新上司不敬,而是他们已经开了最好的一辆车过来,甚至上校有些怀疑停在跑道上的车中还剩几辆是发动得起来的。

在这堆勉强称得上是“车”的废铜烂铁里面,还停了一辆明显不属于军用的大红色豪华跑车。上校一眼就认出这是川西Royal Racing赤备,按照预订限量生产,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高档货。豪华的跑车格格不入地和破烂的军车停在一起,还有几个士兵在旁边搭起简陋的布蓬,守得寸步不离,以防有鸟屎或者别的什么脏东西落到车上。跑车新到光可鉴人的烤漆衬得周围的军用车辆更加破旧得不堪入目。

上校跳下车,在整个营地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士兵睡觉的地方是旧机棚,旧机楼堆着杂物和燃料,指挥台驻守着通信班,这就是军营里所有还勉强称得上“建筑”的东西。厕所是厕所车,洗澡是洗澡车,其他地方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军用帐篷,好几个还打着补丁,与港口处停靠的豪华游艇形成讽刺的对比。

海边浅水区还搭了个显然出自外行之手的的棚子,只是不知道这么个像是随时会被海风吹倒的东西到底是在厕所车不够用的时候用来做临时厕所,还是洗澡车不够用的时候,可以直接跳下海去洗,或者两个都是。一边有人在上面上厕所,一边有人在下面洗澡……上校赶紧把脑中的画面甩出去。

如果是在行军途中,这样的营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作为常驻地,就简陋得未免太不像话了些。而第十七装骑团和第十九宪兵团偏偏就用这种简陋得可怜的方式,在水州驻扎了整整四年。

“咦呃。”一下车,几个准尉就对驻地简陋到不像话的设施表现出明显的鄙夷。

上校倒没觉得她们是娇气——明显不分性别的卫生设施,没法上锁的帐篷,而且两个军营之间唯一的“楚河汉界”,是一条可以当做停车场用的平坦跑道,丝毫起不到阻拦作用。上校自己都不由得担心这几个姑娘住进来以后,能拿什么来把整整两个团将近三千个色狼拒之门外。

不过此时只有上校在为宪十九团新来的准尉们考虑。十七团的其他人都聚在车边,却是对几个准尉甚至对自己团新来的团长视而不见,于是只能由上校把五个准尉的行李搬下车,有些犹豫如果把她们送到马团长手里,是不是亲手送羊入虎口。

车刚停稳,参谋长一看见大红色跑车,就直接瘫软在座位上人事不省。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应该就是军医上尉,见参谋长晕过去,拿出嗅盐在他的鼻子下面晃,但是显然没什么效果。军医上尉后面跟着背医药箱的军医上士,不过看他的样子,更像是把白大褂和医药箱当做什么装饰品摆弄,而不是真的知道该怎么用。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撑在车门边,和车里的士官长说着什么,——确切地说,是在听车里的士官长说什么,他嘴里叼的自制卷烟从头到尾连动都没动过,——看肩章,是个中校,应该就是军需长。

上校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真正的团长在这里:“有谁能向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军需长总算抬了抬头,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就继续和士官长说话。军医上尉干脆连头都不抬,直接给了上校一句“没空”。只有军医上士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上校身上,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上校的心却是随着他的一笑荡到谷底,只觉得头痛欲裂。

军医上士像是还没长开的大孩子,以上校的身高,一开始只能看到他一头蓝色的头发,在海风吹拂下,美丽的颜色像海浪一样起伏。上校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染发剂,直到他抬起头。

军医上士极其阴柔妖媚的容貌让上校一时怀疑自己看十七团资料时,是不是疏忽了性别一栏,居然没发现还有个女兵,直到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军医上士洁白的皮肤近乎透明,咧嘴微笑时,露出一对有些过长的虎牙,梦幻般的眼睛会随着光线变化颜色,看久了,像是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十七团居然胡闹到把紫星土著的后裔都吸纳到军队里来!

当初银河帝国国父奥洛夫提督找到伊甸园一样的紫星,很是纳闷这样一个适宜居住的星球,怎么会没有进化出拥有文明的高等生物,直到在密林深处找到一片神话中精灵国一样的建筑废墟。

这里显然经过了一场浩劫,美轮美奂的建筑只剩两尊维京神话中的瓦尔基里一样英武不凡、俊美绝伦的女武神像依然是完整的,从剩下的残墙断垣依然能看出建造者巧夺天工的艺术造诣。奥洛夫提督带着探险者们往废墟深处找去,听见有人活动的声音,发现了十几个小女孩,大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小的还是婴儿,显然是紫星土著面对灭顶之灾时,当做最后的火种保留下来的。

紫星人长得和地球人非常相像,只是皮肤更白一些,有一对神话中精灵一样的尖耳朵、吸血鬼一样偏长的犬牙和比地球人更细长一些的舌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和地球人大相径庭,容貌十分美艳。

虽然长得像精灵和吸血鬼的混合体,紫星人其实是非常平和的母系社会,充沛的物质资源让紫星人无需为了生存而你争我夺,漫长的寿命让紫星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从事艺术创作,却也让他们对繁衍后代兴趣缺缺,到了不得不繁衍的时候,男女才在一起一小会儿,更多的时候都是男性被晾在一边爱干嘛干嘛,女性把搅姬当做重要的群体社交活动,以至于紫星的地表面积足有地球几百倍,紫星人的数量却从没上过五位数。

紫星人虽然也有语言和文字,但仅仅是用于记录历史,人与人之间纯心灵感应的交流方式根本不存在误解、欺骗的现象,就算偶尔有一点矛盾,也没有什么是主母们一起泡个温泉搅个姬还解决不了的,压根就没有战争的概念。他们把时间全都花在各种艺术创作上,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存在“敌人”这么个东西,更别提军事发展。以至于外星侵略者来的时候,天真纯朴的紫星人毫不犹豫地开门揖盗,结果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过于轻而易举的胜利让侵略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于是往附近的其他星球搜寻,发现地球上也有和紫星人类似的高等生物,而且文学作品中的伊甸园、精灵、吸血鬼、女武神等等描述摆明了是在说紫星,尤其是有一个叫日本的国家还出品了很多明显以紫星人为主角的动画片,以为地球就是紫星的军事基地,率军打过去,没想到地球人只是长得有那么一丁点像紫星人,其实是非常暴力的存在。

讽刺的是地球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地球却整个儿地毁了;紫星人几乎被屠戮殆尽,紫星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于是地球人向紫星移民,彻底占领紫星,外加紫星附近虽然环境稍逊,但是勉强能让地球人生存的蓝星和黄星。打完了外星侵略者,地球人换个星球,继续和自己的同类打仗,以至于以紫星的环境和现代医疗的发展,人类的预期寿命已经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岁,却因为连年战火导致大量的年轻人死亡,结果实际平均寿命反而缩短到还不到五十岁,皆大欢喜。

所幸地球人虽然暴力,却没有到丧尽天良的地步。确信紫星土著留下的孩子没有威胁性,奥洛夫提督就把这十几个女孩当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紫星的母系社会遗风也以宗教的形式得以保留。这些土著孩子成年后与地球人通婚,生下的孩子不论男女,容貌都十分阴柔美丽,虽然其中也有少数幸运儿只是继承了紫星人的外貌,美丽的皮囊下十足十是地球人的暴力基因,比如参谋总长上官黑鹰和一级上将奥尔加女大公,但更多是一群对战争、军事毫无概念的艺术家。看军医上士一张天真不谙世事的脸,毫无疑问是后者,恐怕他唯一像地球人的地方,就是压根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上校突然有些庆幸上官黑鹰虽然充分继承了地球人的暴力基因,在艺术品位方面,还算对得起他的紫星血统,因此银河帝国的军装非常好看,让上校不用担心军医上士会为了“美观”,擅自修改军装。

这里就没有一个像军人的人吗?上校把目光投向靠在车边的军需长,突然觉得有些欣慰。

军需长有着典型的德裔长相,身材魁梧壮硕,棱角分明的容貌像是刀削出来的,唯有深色的头发说明他并不是纯种的日耳曼人。他深凹的眼窝略微有些三角眼,让灰蓝色的眼睛几乎完全遮挡在眉骨之下,挺直的鼻子像平地而起的山峰,菲薄的嘴唇间夹着烟,英俊的面孔看起来甚至有些凶相。让人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铁血硬汉此时却是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军医上尉是十七团唯一的纯血亚裔,清秀的容貌显然遗传自他的母亲多过前任团长父亲。黑色粗边框眼镜让亚裔原本扁平的五官也显出立体感,看起来像个知性睿智的人,直到上校看见他发现嗅盐对参谋长没用,开始用最粗暴的土法子——抽耳光。

几巴掌下去,参谋长的脸都被打红了,还是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军医上尉甩了甩打红的手,突然一指头点在他的腰间:“我叫你装!”

参谋长一下子跳起来,随即死死地抓住吉普车不肯放:“你干嘛非要弄醒我?”

“不就是个女人吗?”军医上尉拦腰抱住参谋长往车外拖,“她又不一定是来找你,装什么死?”

“不装死,我就真死了!”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不要做男人!”参谋长拽着方向盘不放,“我不要下车!”

“还不赶紧住手!”士官长连忙熄火,“还能发动的车已经不多了,拽坏一辆少一辆。”

为了保护所剩不多的“还能开的车”,军需长见参谋长没有松手的意思,干脆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我不管~~~”参谋长就是不松手,“你们说得轻松,每次被煞星娘娘整得最惨的都是我,不是你们啊!!!”

“刚才那个漂亮哥哥是新来的团座吧?”军医上士慢了整整十拍,才反应过来。

“是吗?”听他一说,军医上尉抬起头,记得自己好像刚才确实瞥见过车边站了个人,“那人去哪里了?”

“那里!”军医上士指着十七团当做接待室用的大帐篷,“对了,煞星娘娘好像也在那里。”

看到军医上士指的方向,军需长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0
第四章 报告团长:煞星娘娘驾到
与上校的想象大相径庭,被十七团称为“煞星娘娘”的田医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从资历来看,田医生应该比上校还年长一些,但是和所有的亚裔一样,外貌年龄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来岁。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扎成高马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女强人的干练,容貌是东方人的清秀多过西方人的妖艳,黑色的眉眼在瓷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工笔画一样的线条,又小又尖的鼻子让她看起来有点像狐狸,水晶无框眼镜后面,杏仁形的眼睛不似一般黄种人深浅不一的棕色,而是深渊一般黑得深不见底。

上校进来时,她正翘着二郎腿——在黄种人中少见的美腿——坐在来客的座位上,即使是这样慵懒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比很多女军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英气。一身裁剪优雅得体的粉红色连衣裙小套装勾勒出细瘦却玲珑有致的身材,脚上穿的平底鞋兼顾美观与舒适,与衣服相得益彰,从头到尾的装扮样式颜色并不出挑,用料却不难看出这绝不是一般的工薪阶级买得起的奢侈品,想来外面那辆扎眼的川西RR赤备也是她的。她应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一支水笔在她手中百无聊赖地翻滚着,细长的手指灵活到不可思议。直到看见上校进来,她才微微转过头,水笔在手指间的转动也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因为镜片的缘故,一个照面,上校就觉得她的眼神锋利得像手术刀一样。

在这样一个美女旁边,还伏着一坨人。上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军队耻辱”宪兵十九团团长马天意。

没错,是一“坨”人,上校想不出更好的量词了。

苏琅嬛自己热爱美食,尤其喜欢甜食,又不喜欢肚子上一层一层的肥肉,因此干脆把人类的基因修改得不容易发胖。再加上紫星的体积比地球大得多,重力也更大,短短一百多年的移民历史还不足以让地球人进化出适宜紫星重力的体力和耐力,因此每天光是走路,都是极大的能量消耗。如今的人类即使每天摄入大量的高热量食物,也能保持匀称的身材,如果饮食结构再“健康”节制得过分,就会瘦得和田医生一样。

可是马团长就像是为了违反常理而存在的,不论是苏琅嬛的人类基因改造计划,还是紫星重力带来的额外消耗,都无法奈何他的一身肥膘。近乎球形的身材让马团长的军装都需要特别定做,加上一张天生像刚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过几百遍的大饼脸,上校不由得有些怀疑他平时压根不是走路,而是直接滚来滚去。

此时马团长正在田医生身边大献殷勤,各种肉麻话滔滔不绝,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紧挨着,看起来不是美女与野兽,而是美女与皮球。

田医生显然早就对马团长丢人现眼的模样司空见惯了,完全把他当空气,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的上校却是觉得有些辣眼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马上校,贵团的五位准尉已经到了,是不是该找人去接应一下?”

“冯·哈伦霍夫上校?”即使是第一次见面,马团长也从上校的军装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站起身,身高却只到上校胸口。

“这个……”马团长来来回回地看上校和田医生,像是在犹豫到底是应该抓紧机会和田医生亲近,还是赶紧去看看新来的五个准尉是不是美女。

马团长显然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和上校站在一起,会形成多么讽刺的对比。发现田医生看着自己,——确切地说,是在打量他身后的上校,——马团长还以为是大美人突然开始对自己青睐有加,更加舍不得离开,可是那边很可能是五个更漂亮的美人,决不能让宪十九团的其他人捷足先登。马团长心理斗争了半天,决定先悄悄地问问上校:“她们漂亮吗?”

听见马团长问出这种丢人现眼的问题,上校简直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下去,至少别穿着和马团长一样的军装——若不是天气炎热,上校的的衣服已经没法再脱,他怕是早已经付诸行动。

“马团长!”帐篷布掀开,参谋长显然是被人推进来的,跌跌撞撞了好几步才站稳。

一看见马团长在里面,参谋长如蒙大赦:“马团长,刚才我们都不在,谢谢您帮忙接待田医生。那个……团座,麻烦先招待一下田医生,我马上回来。”说完就推着马团长的肩膀出去,“马团长,新来的准尉们可漂亮了,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马团长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我的甜甜的小月亮,不管来什么样的美人,我都是爱你的。”再送上一个飞吻。

一想到以后要和这么个人做邻居,上校严重考虑以后随身带铲子,方便随时可以就地挖洞钻下去。

“新来的团长?”田医生对马团长理都不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上校,等参谋长推着马团长出去了,露出讥诮的笑容,“那群死基佬不敢来见我,让马鹿大佐来打发我不成,就把你这小白兔推出来做挡箭牌?”嗓音清脆可人,却说着一点都不中听的话。

“田医生?”上校伸出手,“幸会。”

“你下飞机以后洗过手了吗?”田医生一点都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既然如此,上校也不勉强,以堪称绅士礼仪模范的风度收回手,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请问有何贵干?”

“来还蛋糕钱。”田医生打开价值不菲的钱包,抽出一张两百帝国元的纸币放在上校面前,“‘肛温表’给水州总院的门急诊送了蛋糕来,护士们嘴馋吃了,是我管理不严的错。蛋糕就当是我买了请他们的。”

“肛温表?”上校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田医生想了想,干脆把小巧的手提包放在上校面前,“稍等一下。”说完就出去了。

上校确实没等很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你!你!给我过来!”

很快,帐篷布再次掀开,进来的是参谋长和军医上尉,跟在后面的田医生怎么看都像押送犯人。

“你别进来了。”还没进来时,田医生对外面喊了一句,“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外面的声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军需长。上校不由得怀疑军需长整天烟不离口,根本不是烟瘾大,只是为了不用接近田医生。

参谋长和军医上尉在上校两边坐下,看起来像三堂会审——只不过被审的是穿军装的三个。

“‘肛温表’是什么?”上校悄悄问参谋长,“蛋糕是怎么回事?”

“懂法语吗?”参谋长也压低声音。

上校点头。

参谋长改用法语回答:“‘肛温表’就是麦霍夫中校。煞星娘娘……我是说田医生救过麦霍夫中校的伴侣,送蛋糕只是想表表心意,不知道怎么,又得罪她了。这女人软硬不吃,什么好心都能当成驴肝肺。偏偏戟的医术不怎么样,真的有什么病,还是得去水州总院找她。”一回头,发现田医生托着下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脸色顿时变得比看见蛇的青蛙还绿。

“抱歉,我也懂法语。”田医生的小舌颤音标准得像是在说母语,“不过很幸运,你们的吗啡医生貌似不懂。”

“说汉语吧。”上校最后拍板。帝国有三种官方语言,但是教育局规定只需要熟练掌握其中的两种,具体哪两种,视不同地区的人口组成而定,另外英语是外语必修,第二门选修外语大多是法语。军医上尉和田医生都是亚裔,刚才在医院,参谋长和小护士搭讪,说的也是汉语,而且相当流利,这个想来大家都懂。

“您会说汉语啊。”听到上校一口标准的汉语,参谋长几乎想仰天长叹,“团座,麻烦您下次说汉语好吗?说德语,大家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英语也大多学得不怎么样,懂法语、俄语的更少。”

十七团的人虽然多少都有些黄种人血统,但是长相都更偏向白人。刚才接机时,参谋长一路对着宪十九团的五位准尉介绍水州风土人情,说的都是德语,直到在医院和小护士搭讪,才说汉语。然后回来时,参谋长和士官长说的都是汉语,上校一开始还以为是参谋长和护士搭讪说惯了汉语,士官长也就随着他说。现在想来,一开始士官长只顾着开车和偷瞄,应该是德语学得不好,根本听不懂参谋长在和准尉们说什么。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十七团的这群人原来只有一张皮还像白人。

“咳吭。”田医生清了清嗓子。

参谋长和军医上尉立刻正襟危坐,弄得上校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参谋长瞥见桌上的钱:“这是?”

“还‘肛温表’的蛋糕钱。”田医生不得不又说了一遍。

原来只是这事。参谋长大大地松了口气:“田医生,不用这么客气。”

“言下之意是这点钱还配不上三星级饭店厨师长的手艺?”田医生说着,又要去掏手提包。

“当然不是这意思!”参谋长连忙阻止她,“田医生一直那么辛苦地维护大家的健康,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务必收下。”

“为我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感谢我、送礼物?”田医生皮笑肉不笑,“我是不是也要感谢你们驻扎在这里,把水州总院的门急诊部整个儿地变成军人专属性病防治所,提高门诊医师治疗性病的业务水平?”

十七团到底都是些什么精虫上脑的货色?居然需要去医院看性病看得那么频繁。上校头痛欲裂。

“喂。”军医上尉听不下去了,“平时主要都是我在治好吗?小毛小病我都能处理,已经减轻你们很多负担了。”

“减轻我的工作量?通过你高超的医术治出这么个‘性病博物馆’?”田医生指着参谋长的鼻子。

上校看向参谋长,发现他居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默默地把他的名字也加在心里的“色狼名单”上。

“我们还有专门的衣物消毒流程,尤其是内衣。安德烈有多负责,你也是知道的,消毒水一直是十七团军费开销的大头。”军医上尉还妄图扳回一点局面。

十七团这么穷,居然是因为把军费全都用在了买消毒水洗衣服防性病上。上校觉得一阵无力。话说就算滥交,他们不知道有个历史悠久的伟大发明叫“安全套”吗?想到这里,上校突然意识到自己下飞机还不到两小时,踏入十七团的营地还不到十分钟,道德标准就已经被拉到觉得滥交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注意采取安全措施,就万事大吉的地步。

“以他把肛温表当口温表塞嘴里的‘专业知识’负责让你们把内裤套在头上吗?”田医生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看来套子都救不了你们了,你们只会塞嘴里。”

上校终于知道“肛温表”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了。

“干嘛塞嘴里?”参谋长小声嘀咕,“隔着套子口多没劲。”

上校的耳朵出于对主人的保护,把参谋长的声音列入自动屏蔽名单,以至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上校只听得见一片嗡嗡声。

万幸,等上校恢复听觉,第一个听到的是田医生的声音:“‘肛温表’做蛋糕用的甜味剂是葡萄糖吧?”

听起来话题开始往正常的方向发展了。上校的耳朵自动解除屏蔽。

听田医生语气不善,参谋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是说蔗糖、果糖、代糖都不健康吗?”

“葡萄糖这东西甜度可不够,为了保证口味,他加得还不少吧?”田医生一副风雨欲来的口气。

“确实。”参谋长往后缩了缩。军需长平时做甜点用的都是蔗糖,要他用葡萄糖,拿捏不好分量,已经有些强人所难了。万幸三星级饭店厨师长的头衔到底不是徒有虚名,失败了几次,军需长还是做出了理想的蛋糕,参谋长自己也尝过,味道绝对远远胜过外面一般的甜品店买的。“有……什么不妥吗?”

“对健康人,当然没什么‘不妥’。”田医生咬牙切齿,“只不过急诊护士长本来就因为年纪大了,胰腺功能下降,出现糖耐量受损,偏偏还是个见了甜食不要命的主。我已经按照正常剂量事先给她打了胰岛素,结果她一块蛋糕下去,直接酮症酸中毒,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

参谋长咽了口唾沫,由衷地庆幸水州总院重症监护室的主治医师操单(shàn)虽然有个经常被人有意无意念成“操蛋”的名字,却是个十足十的圣父烂好人,绝不会趁机嘲笑田医生亲自看在旁边,还弄得护士长酮症酸中毒抢救。不然的话,煞星娘娘恐怕就不会只是来付蛋糕钱外加一顿埋汰,而是直接拿着机枪过来扫射了。

田医生突然语气一转:“‘肛温表’怎么不用麦芽糖?”

“那个更健康吗?”参谋长听到了一线希望。

“不,”田医生送上一张温柔的笑脸,“那个升糖指数更高,护士长吃了,或许就会来不及抢救,直接死于酮症酸中毒。然后我就可以告诉她的男朋友和孩子,她是被你们蓄意谋杀的。然后等你们统统被送进监狱,给你们看病就不是我的事了。”

“升糖指数”是什么意思?上校看了看军医上尉,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只能自己从字面上猜测,大概是什么和升血糖有关的医学指标。

“戟,‘升糖指数’是什么?”参谋长直接问出了上校想问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军医上尉毫不避讳地两手一摊,“个人时间精力有限,学需要学的东西就够了,没必要把生命浪费在学一些没用的东西上。我可不像某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做,除了把动刀子作为最大爱好,就只会研究些已经彻底消失的古代疾病的治疗方法。”

“是啊,某人真该每天早中晚给苏老太太烧香磕头,感谢她的基因改造计划让很多疾病都永远地成为了历史,现在医学院的课业比基因改造以前轻松多了。不然的话,以某人装满吗啡的脑子,恐怕从大都会医学院那种垃圾学校都毕不了业。”田医生对军医上尉嗤之以鼻,“不过就算是那种垃圾学校,外科手术总该教吧?你们要是真的想帮我,让这吗啡医生给你们每一个人做个去势手术,彻底除病根,别三天两头往水州总院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个医生针尖对麦芒,参谋长夹在中间想做和事佬都无从下手,就连被晾在旁边的上校都感觉到帐篷里的气氛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这时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

帐篷里压抑的气氛一下子一扫而光。

“马鹿大佐又在玩‘保龄球’?”田医生离开座位,从窗户往外面看。

见参谋长和军医上尉也跑去窗边,上校跟着站起身,看见马团长站在一段空出来的跑道正中间,后面十个宪兵排成三角形的队伍站得笔挺,从远处看,他们就像保龄球和瓶子,逗得五个准尉咯咯直笑。

看见五个如花似玉的准尉,田医生的眼睛亮了:“她们是谁?”

“隔壁宪十九团新来的军官,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参谋长和军医上尉悄悄地在田医生身后做了个击掌庆祝胜利的动作,田医生没看见,从上校的角度,却是正好尽收眼底。

见田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五个准尉看,参谋长也壮起胆子:“田医生,这个星期的安息日是安德烈的结婚四周年纪念日,在游艇上举行泳装派对。他们能在一起,您也算功不可没,所以务必请您大驾光临。放心,吃的都是自助餐,一定有合您胃口的。”

“她们也去?”田医生指着新来的五个准尉,问了个让上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当然,宪十九团也都受到邀请了。”参谋长还特意加了一句,“别忘了穿得性感一些。”

听见参谋长堪称性骚扰的话,上校皱起眉头。

田医生却是不以为忤:“好的,我回去看看排班……”

“那天是您出夜班后休息的日子。”参谋长脱口而出,随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又去偷我的排班表了?”田医生手里的水笔顶着参谋长的喉结。

参谋长连忙摇头摇头再摇头,紧张得好像顶在他的喉头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手中的短刀,而不是一个平民女医生手中的一支毫无杀伤力的笔。

“你觉得我会信吗?”

参谋长放下手,一脸的破罐子破摔。

“又睡了谁?”

“名字没问。”

“长相?”

“我没注意腰以上的部分。”

“人数?”

“没数。”参谋长顿了顿,“不过全是外科的。”

“套……算了,还是把外科医生全都筛一遍比较保险。”田医生一把揪住参谋长的领子,把他拉到和自己视线相平,“你,后天来门诊复查!”

一听见“复查”二字,参谋长张开嘴,上校好像看见他的灵魂从嘴里飞了出去。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1
第五章 报告团长:准尉们可不是来玩的
马团长的招牌笑话“保龄球”逗得五个准尉前仰后合,可是随即看到住的地方只有极其简陋的帐篷,更加简陋的洗澡车和厕所车还是和两个军团差不多三千个男人共用,姑娘们顿时打死都不干了,宁愿自己掏钱去住镇上的旅店,也不愿意住在军营里面。

“住旅店干什么?价钱那么贵,而且离军营远,来来去去不方便。”马团长搓着肥厚的手掌,反正打死都不肯放她们离开,“再说你们本来就是军人,驻扎在营地才是应该的,住在旅店里,像什么话?”

有个准尉鼓足勇气打开厕所车,往里面瞟了一眼就吐了,另外几个顿时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马团长。

“你们看我也没用啊。”被五个美女用这种眼神看着,要说马团长一点都不心软,一定是谎话。但要是这样就能任由煮熟的鸭子飞走,马团长也未免太对不起老马家给他留下70%日本血统的“光荣传统”了。“现在是旅游旺季,旅店都住满了,你们出钱也住不上。这样吧,就将就几天,等到了霞月,天气冷了,进入旅游淡季……”

“现在才刚到镜月。”准尉们忍不住叫起来。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别说是“将就”四个月,四天都待不下去。

“看什么呢?”见军需长在帐篷外面看热闹,士官长勾上他的肩膀,“老马的老毛病又犯了呀。”

他忘了这几个姑娘是来干什么的?军需长瞥了士官长一眼。十七团打了三年多的报告要美女医务兵,才盼来这几个女宪兵。要是任由她们被马团长欺负,甚至哭着要求被调离,十七团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说的也是。”士官长吹了声口哨,吸引马团长和五个准尉的注意力。

高级准尉回过头,看见吹口哨的是士官长,顿时柳眉倒竖:“这就是你对长官的态度吗,士兵?”

“真抱歉啊,‘长官’们。”士官长站没站相地行了个军礼,“只不过你们的‘长官’安德烈中校让我传个话,说允许你们暂时住在他的伴侣的游艇上。你们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

他是连军需长姓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军需长朝天翻了个白眼。

“真的可以吗?”听到可以住在豪华游艇上,准尉们顿时毫不吝啬地向军需长投以堪称谄媚的目光,看见他点头,更是恨不得扑上来亲他——要不是军需长一见她们像要扑过来,就连连后退,还朝她们晃了晃手上的婚戒,示意自己早已是有主的人,怕是立刻就会被她们亲得一脸口红印子。

马团长在准尉们背后朝军需长和士官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是一见几个姑娘回过头,立刻恢复憨厚的笑脸。

“船就停在港口,想来不会找不到我们了吧,团座?”高级准尉向马团长敬了个礼,不等他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四个准尉拖着行李箱奔向豪华游艇。

不出所料,一等五个准尉走远,马团长就开始对着军需长和士官长暴跳如雷——是真的暴“跳”如雷。军需长身材高大,士官长也矮不到哪里去,马团长站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个侏儒,以至于为了不被他们从身高上压倒气势,不得不一边跳一边骂。无奈他少得可怜的肌肉根本无力承担他的一身肥膘,跳来跳去,也无法让他跳到和军需长、士官长视线相平的位置,只觉得可笑。士官长一副看耍猴的表情,军需长压根懒得搭理他,显然从来就没有把马团长放在眼里过。

刚走进军营,高级准尉就注意到跑道上的军车间停了辆格格不入的川西RR赤备,周围还守着人,显然车主来头不小。在马团长和军需长之间放了把火,高级准尉以为看车的士兵会去看热闹,至少能分分心,想不到他们寸步不离,比守卫国旗还全神贯注。

“这车真不错,是谁的呀?”高级准尉只能装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姑娘们,上去拍一张?”随即掏出portal,却是拍下车牌号。

“是田医生的。”守车的下士显然被突然跳上车摆姿势拍照的准尉们吓得不轻,无奈军衔太低,人微言轻,不敢轻易得罪长官们,“你们小心点,别弄脏了。”

“真小气,拍张照又拍不坏。”高级准尉嘟起嘴,假装嗔怒,心里纳闷又是这个“田医生”,看起来她和十七团的交情不浅。

豪华游艇和简陋的军营简直是两个世界,甲板上有带加温器的游泳池和露天酒吧,游泳池周围放着带遮阳伞的躺椅和用来放饮料的小桌子,供游泳的人休息,旁边不止有淋浴室和更衣室,连专门桑拿、汗蒸的设施都有。游艇里面足有五层,船尾的观景台栏杆上有固定钓竿的地方,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垂钓、晒太阳;带投影仪的会议室完全封闭,不只是隔音效果绝佳,甚至如果不仔细找,根本连入口都不会发现;五米高的宴会厅正中间吊着有足足八层的水晶大吊灯,规格用来举行婚宴都绰绰有余;室内网球场、高尔夫球场、攀岩、健身房足以满足体育爱好者的兴趣;玻璃天花板下的咖啡馆墙边的书架上放的各类书籍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雅致的座位布置保证不管是三五好友想说些悄悄话,还是只想一个人找个小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都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吸烟室里面放着男士喜欢的台球和桌上足球,给女士的化妆室更加贴心,不仅镜子、座位多,各种化妆用品一应俱全,居然连生理期用品都提供;有一层还有好几个只能容纳十人以下的小放映厅,让喜欢各种电影的人可以各取所需;甚至不止有专门给孩子的儿童乐园,就连专门寄放宠物的地方,都有狗玩具、猫爬架,保证宠物都能待得舒心。除此以外,就是大大小小的卧室套房,不仅每一个都有独立的卫浴,有些还带有会客室,如果挤一挤,足够让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所有人一起留在船上过夜。

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一群男人,可奇怪的是游艇上的女厕所、女浴室数量不比男厕所、男浴室少,甚至里面的设施更好更齐全。高级准尉带着四个准尉在游艇上大致晃了一圈,拿出portal,接入当地车管局和海事部门,输入川西RR赤备的车牌号和豪华游艇的船舶识别号。

川西RR赤备的所有人名字是“田露娜”,职业是水州总院门急诊部主治医师——水州总院虽然是水州最大的医院,主治医师的收入也确实不少,但是绝不至于买得起川西RR赤备的地步,更不会让一群当兵的在她的车旁守得诚惶诚恐。豪华游艇的拥有者名字是“艾利奥特·麦霍夫”,和军需长一个姓。莫非他们是军需长的配偶和兄弟?

正念及此,高级准尉的portal响了,是军需长发来的电子邀请函,邀请她和四位准尉参加他的结婚四周年纪念日派对,还特别强调是泳装派对,地点就在豪华游艇上。

虽然在四年前的战争中,银河帝国取得了全面胜利,人革联已经被全面剿灭,中南联却只是被枭首,底下有不少漏网之鱼依然悄悄潜伏在帝国。就在几个月前,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遭到暗杀不久以后,他的上校副官、近卫第四八三枪骑兵团的团长威廉·弗莱德里希·冯·霍亨索伦亲王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遥控机器人暗杀,极有可能就是漏网的贼军余孽所为。

如今银河帝国好不容易才走出战争的阴影、开始恢复元气,如果让百姓知道还有贼军余孽潜伏在周围,必定会引起恐慌。奥尔加女大公将冯·霍亨索伦上校遭暗杀的事压下不报,却是把这五个准尉派到水州,想来是让她们秘密查案,揪出漏网之鱼。但是驻扎在当地的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军需长还有闲情逸致庆祝结婚纪念日,就颇耐人寻味了。

“军营里破成这样,军需长的配偶却开着川西RR赤备,兄弟名下有这么大一艘豪华游艇,结婚区区四年,就这么大肆庆祝挥霍……难怪奥尔加女大公让我们来这里调查,看来第十七装骑团不只是渎职,高级军官还贪得不轻。”高级准尉站在套房卧室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开走了川西RR赤备,看车的士兵都对她毕恭毕敬。马团长还像只跳蚤一样在军需长面前蹦跶,弄得上校都跑出来打圆场。“心里有鬼,还放我们住到游艇上,是想灯下黑吗?就从姓田的女人还有这艘游艇开始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四个准尉都没有回答。

高级准尉回过头,就看见她们已经两两抱在一起,躺在宽敞的豪华大床上没羞没臊:“你们这两对汪女女,就欺负我是单身喵!小骚货们,还不赶紧乖乖地到我的怀里来。”说罢张牙舞爪地一起往床上扑。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1
第六章 报告团长:稀泥也必须糊上墙

I

按照正常的军营生活,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升旗,出操后八点吃早饭,然后开始一天的活动。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是午饭和午休时间,下午四点降旗,晚上六点吃晚饭,晚饭后的时间自由活动,然后十点熄灯。

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卫生设施都极其简陋,淋浴车一小时只能供大约五十人洗澡,厕所车作业能力也有限,却是两个团将近三千人共用。理论上而言,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应该难免会为了争抢有限的卫生设施而起矛盾。但是到军营的第二天,上校就发现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之间微妙的和谐。

到军营的第一天,上校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应付马团长上,接下来整理一下行李,就差不多到熄灯时间了。第二天六点的闹钟还没响,上校就已经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穿戴整齐后,却发现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只有海边的风吹得旗杆上的军旗猎猎作响——不是已经升好了,而是压根没有放下来过,升旗的绳子打结的地方已经烂成了一坨,就算要解开,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Portal上的时间显示六点整,隔壁的宪十九团陆陆续续可以听见起床活动的声音,十七团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上校干脆站在操场上的旗杆下,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起来,一直等到六点半,十七团的营地依然没有一丁点动静,反而是隔壁宪十九团的士官们开始带着士兵绕营地晨跑,士气高昂的招呼声像扇在上校脸上的巴掌。

上校强忍着去宿舍里一个一个掀被窝的冲动,一直等到七点,隔壁的宪十九团已经开始升旗,十七团的炊事班才刚起床,打着呵欠顶着鸡窝头从上校面前经过,稍微有礼貌一些的随随便便打个招呼,更多的直接把上校当旗杆,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走过,慢慢吞吞地开始准备早饭。

七点半,十七团这边的人终于陆陆续续起床,有些甚至是从宪十九团跑过来的。要不是知道军需长让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到豪华游艇上过夜,而从宪十九团回来的人有的反而是钻进宿舍帐篷睡觉,上校恐怕很难不怀疑那几个在宪十九团过夜的是去占准尉姑娘们的便宜了。

八点,两边营地一起开始吃早饭,总算还有人来招呼上校,不过招呼他的人显然以为他傻站在那里,是因为找不到食堂在什么地方,又不好意思问,不是在监督。唯一让上校欣慰的是军官食堂的菜色和味道都不见得比士兵食堂好,看起来没有给军官搞特殊待遇。

“他居然真的吃得下去。”士官长搭着炊事班长的肩膀,看上校吃得连眉头都不皱,“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当然做了。”炊事班长在厨房里找了找,拿出一根白肠递给士官长,“就是这一批,我一起做的,你自己尝尝。”

士官长刚咬了一口,就忙不迭吐出来:“你往里面搁屎了?”

“只是搁了点奇怪的调料,吃不死人。我还是有点身为厨师的职业操守的好吗?”炊事班长小声嘀咕,“听说艾利奥特做饭特别难吃,要不你让他来做?”

士官长考虑了一下,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和军需长闹矛盾不值得,拍了拍炊事班长的肩膀,自己另外想办法。

II

上校对军需长的第一印象是十七团中少有的正人君子,尤其是得知他让宪十九团的准尉们到他的配偶的私人游艇上住宿,可以远离两个军团的这一大群色狼,上校对他的好感更上了一层楼,以至于差点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样一个废柴团在一起,军需长也不会像话到哪里去。

理论上而言,像军需长这样不住在军营里的,也该在每天升旗时就已经到岗。然而十七团一顿早饭拖拖拉拉一直吃到九点,军需长到这时候才迟迟现身,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参谋长对此理直气壮——十七团没有军属区,军需长每天得在小镇上的家和军营之间来回跑,迟到早退完全是因为没有军属区的锅。然而上校到水州的第一天,参谋长就自己带着他走过从小镇到军营的路,三个小时就算是爬也该从镇上爬到军营了,更别说军需长还是开着私家车来。至于到了晚饭后熄灯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没见哪个士兵因为“路上单程要花三个小时”,就不去镇上浪。

由于水州没有内卫部队,宪兵还得负责州政府大楼的警卫工作。于是早饭过后,宪十九团留下一部分人警备基地,其他人列队去州政府大楼,井然有序地开始一天的活动。上校以为应该可以看到十七团开始做一些正常的事了,结果是士官们从食堂统一领取打包好的午饭,就指挥士兵把军用车辆推出营地。

按照参谋长的说法,十七团军费拮据,幸运的是水州是个旅游胜地,从露月到霞月,有整整半年都是阳光普照的旅游旺季。游客中不乏愿意付钱和军车合影的军事迷,和游客合影收费的这么点少得可怜的收入就是十七团一整年的开销来源。

至于为什么会推出去而不是开出去,自然是因为西南军司令部的上将司令度梦河抠门到闻名宇宙的地步,对于十七团这种架子团,吃穿方面的拨款都是只求饿不死冻不死就够了。合影收费的收入基本上都是用来填士兵们的五脏庙,外加购置冬季的衣物,——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曾经评价度司令为“全帝国军唯一一个智商低于一百的上将”,度司令的表现也真的丝毫不愧于上官黑鹰的评价,推脱水州气候炎热,在御寒衣物的拨款方面极其抠门,全然不顾水州的冬季虽然气温不会降到冰点,却是潮湿多雨,海边的风尤其大,而十七团住的基本上都是帐篷。要不是临海酒吧的老板一直以来都只是象征性地收点费,就允许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畅饮烈酒御寒,怕是会闹出和平时期因为上级克扣拨款而草菅士兵性命的丑闻。总而言之,就是十七团的这么点外快,也只够满足吃穿方面的需要而已,至于军备维修保养、造房子、募兵等等,就看上校能施展出什么手段,从铁公鸡度司令身上拔毛了。

帝国军中有顺口溜云“要想立功去北方,嫡系精锐近卫军;要想升官去东方,新编战区最缺人;想过日子去京畿,天子脚下待遇好;懒人养老去西南,别嫌度司令抠门”。度司令一毛不拔,十七团也干脆抱着提前养老的心态自暴自弃。原本没有团长,一切都是参谋长说了算。上峰如此克扣十七团的军费预算,参谋长料定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任务落到十七团头上,于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士兵们每天干着推军车出去和游客拍照之类不务正业的活,而军官们除了每天安排人轮流接听通讯,其他人基本“该干啥干啥”,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以至于自由散漫的十七团的作息时间和军纪严明的宪十九团可以完全错开,绝不会因为抢用卫生设施而起矛盾,倒是达成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和谐。

看起来整顿十七团的任务比上校想象的还严峻。

III

行军帐篷里,高档银制打火机在军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点亮又熄灭,忽明忽暗,照亮军需长棱角分明的面孔,也时不时给上校的镜片镀上一层冰冷的金黄色。

“这是压根没有账本的意思?”上校坐在办公桌后面,仰视站在他面前的军需长,“十七团在水州驻扎了整整四年,所有的收入支出,你都没有一丁点记录?”

军需长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校,看见电灯拉长自己的影子,将上校整个儿地笼罩其中,凶狠的三角眼流露出几分不屑,问心无愧地点头,丝毫不在乎十七团没有账本,他自己却每天开着豪车来军营里报到,会惹来什么样的嫌疑。

“那么目前团里的财务情况呢?房屋帐篷使用状况、军用车辆损坏报废、仓储结余、剩余公费资金……我希望能在你的结婚纪念日以前,看到这些报表放在我的桌子上。”

军需长眼中的轻蔑之色更甚。

“听着,我不是来找麻烦。”上校目光灼灼地看着军需长,“十七团大致上是什么情况,我也看到了。但是要得到充足的装备,招募更多的士兵,并不是光靠‘看’就能解决。我必须先明确掌握目前的情况,才能够有底气去向上峰要钱要人要许可。”

军需长抬了抬眉毛,似乎有些动容。

“当然,如果你们的‘幕后团长’觉得他有本事干我的活,我不介意立刻卷铺盖走人。”上校坐直身子,微微后仰,十指在胸前对顶,电灯给他的镜片镀上一层反光,“不过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清楚,如果他真的有这本事,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十七团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军需长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模样。

“是的,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你们其实有个真正管事的幕后团长——不是你,也不是巴德中校,你们都没本事也没心思把十七团管得如此井然有序。”上校微微抬起头,反光从一边镜片上褪去,“放心,我不会逼你或者其他的任何人说出你们的幕后团长是谁,也不介意你们出于对他的忠诚,想赶我走。毕竟说实话,我也只是把十七团当做升职的跳板,没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但是既然你们的幕后团长没本事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团长,即使立刻赶我走,上峰也会再派别的团长来。你们能保证下一个就一定比我好吗?”

军需长回了上校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还有,替我谢谢你的配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配合。等到了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会亲自向她当面致谢。”上校最后给了军需长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可以走了。”

军需长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上校的帐篷。

等军需长离开,帐篷的布门重新落下,上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portal,接入水州户籍管理局,调出田医生的资料。

田露娜,女,无配偶,无民事结合配偶,无子女,同为医生的父亲田俊朗和母亲何静华在二十年前的紫星大地震医疗救援中殉职,如今还剩下的家庭成员只有比她大三岁的姐姐田丽雅,在外地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做外科主任。田医生的履历从银河历214年水月出生于帝都,到240年华月毕业于帝国医学院,所有的资料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接下来就是银河历250年热月来到水州,担任水州总院门急诊主治医师一职,从银河历240年到250年,期间整整十年的履历一片空白。

上校的弟弟就在帝国医学院读书,对于从医学院毕业生到主治医师的过程,上校也多少从弟弟口中知晓一些。十年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医学院毕业生从实习医生熬成主治医师需要的时间,应该没什么可避讳的,奇怪的是田医生毕业后的实习、就职记录全都是一片空白。

“煞星娘娘”,这个外号倒是让上校想起从弟弟口中听过的一个校园传说。

IV

来到军营的第三天,上校开始下狠手整顿军纪,六点整吹起床号,六点半吹出操号,顺便给军需长的portal也设了军号闹铃。没有准时出现在操场上的,上校就一个一个去宿舍掀被窝,想不到有的床上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最夸张的一张床上挤了五个人,更多的床上压根没人。

经过两天的磨砺,上校的神经也开始坚韧了起来,不管他们如何衣衫不整,没有准时出现在操场上,就要罚跑圈,军官迟到加倍罚,六点半时身上穿了什么,就什么样去跑。于是宪十九团例行晨跑的时候,发现四年以来第一次,十七团居然也来跟着跑了,虽然跑得光膀子的、穿内裤的、甚至连内裤都没穿的……各种不堪入目。

对于“性别男,爱好女”的宪兵们,一大早晨跑的时候,就有一群半裸甚至全裸的死基佬追在后面,实在是严重影响一整天的心情。宪十九团的军官们带着士兵让开道,让十七团跑在前面,想不到这群压根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死基佬一边一丝不挂地在宪十九团面前扭着屁股晃着那啥跑步,一边还在互相摸来摸去占便宜,甚至军医上尉干脆架起了单反,拍十七团裸跑的盛况,军医上士还兴奋地在一旁瞎出主意……有个宪兵实在忍不住,吐了,以至于后面的宪兵一边要保护视力谨防辣眼,一边还要注意躲避地上的呕吐物,跑得一片乱七八糟。

吃饭时,炊事班长心领神会,把上校的饭菜弄得更加难以下咽。想不到他一天三餐都是一边看军需长交过来的报表,一边往嘴里塞食物,吃早饭时差点把果酱盒子都一起吃下去;吃午饭时,上校在盘子里舀了十分钟没舀到东西,才意识到已经吃完了;晚饭时,参谋长悄悄地把自己的空盘子和上校还剩下一半的盘子换了换。上校舀了个空,以为自己已经吃完了,也不管肚子有没有饱,拿着资料回帐篷继续研究。

上校一度担心过会到了晚间休息时间,会有人跑去镇上彻夜不回。想不到因为十七团整顿军纪而躺着中枪的宪十九团为了不再让晨跑的悲剧重演,自觉自愿把守营门,晚饭过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十七团显然以为这是上校的命令,为了膈应他,就在洗澡车里集体上演“捡肥皂”。结果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洗完,上校都没有现身,只能看到他的帐篷的灯一直亮着,照出一个在书桌前几乎连姿势都不怎么变的剪影,反而是宪兵们被恶心得宁愿花半帝国元去游艇上用卫生间,也不想和这些死基佬继续共用洗澡车和厕所车。

portal在晚上十点整准时播放吹熄灯号,上校终于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放下手中的资料,像寄宿制学校的老妈子一样打着手电去宿舍查房。

然而隔壁的宪十九团还对晨跑的事心有余悸。高级军官们都躺到了床上,突然听见马团长的帐篷里传出玩牌的声音,意识到还漏了一件事,从床上一跃而起,吹起紧急集合号。于是上校都还没去宪十九团找那些和马团长通宵玩牌的,就看见宪十九团的两个中校架着骂骂咧咧的马团长,其他人井然有序地把马团长的牌友一个一个从帐篷里拖出来,扔回十七团的营地。

对于宪十九团的高度配合,上校自然十分的感激,至于十七团那些到了熄灯时间还没躺在自己床上的,不管是跑到别人床上,还是跑去隔壁宪十九团,一律“既然不想睡觉,那就出去跑步跑到想睡为止”。自己在操场上留到最后一个士兵乖乖地回宿舍睡觉,才洗漱就寝。

天地良心,裸跑事件仅仅是上校想好好地整顿一下十七团的军纪,想不到给宪十九团留下的心理阴影如此之大,以至于来到军营的第四天,早晨五点半,上校就被宪十九团的紧急集合号惊醒。

上校一开始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钻出帐篷,却是看见宪兵们都来不及洗漱,就忙不迭拿着刺刀来十七团的宿舍掀被子、戳屁股,甚至还有人开车去镇上军需长家里,直接绑他过来,顺便把他身上的现金搜了个干干净净,用来抵偿宪十九团在游艇上用卫生间付的钱。六点整,上校在portal上设定的起床号响了,十七团在宪十九团的监督下,已经全部军容整齐地站在操场上。而宪十九团直到把整个十七团全都交到上校手上,才放心地回营地开始洗漱,不用担心在晨跑时,会再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看样子好好地整顿军纪,也不会影响两个军团之间的和谐,上校放心了。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2
第七章 报告团长:假团长vs真团长

I

听军需长转达上校对“幕后团长”的宣战,士官长有些好笑这么个小白兔也有胆子给大灰狼下战书;上校下狠手整顿十七团自由散漫的军官们,众人纷纷来向士官长抱怨,士官长更加好笑他莫非是生怕得了军官们的人心;上校拦住像往常一样要推着军车去和游客拍照赚钱的士兵,摆明了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士官长终于没法继续抱着看笑话的心情了。

“对我的小婊砸们有什么意见吗?‘团座’。”士官长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无比讽刺。

“你还没向我汇报过十七团士兵的操练情况,赫尔辛军士长。”上校对士官长的无礼无动于衷,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十七团的士兵已经优秀到不需要操练了吗?”

“不好意思啊,要让这些小婊砸乖乖挨‘操’,就得先弄到钱填饱他们的肚子。可惜要弄到钱祭他们的五脏庙,我就没时间好好地‘操’他们。”士官长两手一摊,一副死皮赖脸的无赖模样,“不过请‘团座’放心,这些小婊砸都是见钱眼开的骚货。只要您老能弄到钱,不管是陪人拍照弄来的,还是出去卖屁股搞来的,他们一定让你‘操’到爽。对吗,狗日的小婊砸们?”

士兵们哄笑成一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文质彬彬的上校身上转来转去。

“要求上级部门拨款,确实是我的工作,不需要你担心。”上校丝毫不为所动,“在我来以前,你在替我做我的工作,我很感激,但是因此就荒废你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就是渎职。我很不想因此而处罚你,赫尔辛军士长。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各自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怎么样?现在,先让我看看你为了‘很好心’地替我干活,把你自己的本职工作荒废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士官长最恨这些酸书生,原本想给上校一个难堪,结果被他这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尤其让士官长气恼的是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上校是怎么做到的,主动权就到了上校手里。无奈耍嘴皮子技不如人,反被将一军,士官长只能硬着头皮上:“小婊砸们,列队!”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简直是对士官长的公开处刑。

十七团是清水衙门,穷得叮当响。为了出去赚钱,新兵的素质训练荒废到什么地步,士官长比谁都清楚。可是上校非要赶鸭子上架,逼着他出来丢人现眼,偏偏因为职责所在,士官长还不能临阵脱逃,只能在旁边捂着脸听上校吐槽:

“这些士兵是从养老院征的吗?是不是需要让上峰拨点钱买轮椅?”

士官长看了一眼徒手跑步都气喘吁吁的士兵们,无言以对。

“啊……上肢力量还不错。”

士官长来不及庆幸每天推车,好歹让士兵们练出了不错的臂力,结果上校的后一句是:

“如果引体向上的姿势能再优美一些,别那么像上吊,就更好了。”

其实引体向上还好一些,后面的深蹲、俯卧撑、匍匐前进才叫没法看呢。士官长第一次庆幸上校是个文雅人,即使抽搐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也觉得士兵们深蹲、俯卧撑、匍匐的姿势只见“操”不见“练”,甚至因为身下没有人,他们做出这些动作像是在“操”整颗紫星,也说不出太直白露骨的话。

幸好下一个项目不那么辣眼睛了,虽然同样让士官长很想就地挖个洞钻下去。

“真是可爱,不是吗?”上校微笑着看士兵们摆弄枪支,“像看小猫玩毛线球一样。”

士官长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一个士兵拿着枪口对着他:“别对着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

士官长立刻卧倒,同时庆幸自己反应够快,没被打中。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伤到别的什么人。

“别那么紧张,赫尔辛军士长。”上校依然背着手站得笔挺,俯视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的士官长,“那孩子连枪的保险在哪里都没找到。不过车好像又报废了一辆。”

士官长爬起身,掸了掸土,发现那个拿枪指着人的士兵还在纳闷扳机怎么扣不下去。跑道上,又一辆车前盖大开,黑烟从里面袅袅升起,还指望开车去镇上买菜的炊事班长气得在旁边直跳脚。

“看起来军车使用的环节只能跳过去了。”上校托了托眼镜,转身走向道场,“他们的徒手格斗学得怎么样?”

士官长只发得出干笑声。

还格斗呢。士官长自认为凝聚力还不错,军官们也护犊子护得厉害,所以士兵尤其是新兵别说是练习格斗,几乎连打群架的实战经验都少得可怜。

果然,上校很快就看不下去了:“这是教会女校的学生掐架吗?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互相扯头发、吐唾沫、扇耳光?”

虽然上校说的话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无异于左右开弓地打每一个士兵的脸。有士兵听不下去自己被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小白脸——哪怕这个小白脸是团长——说打架像教会学校的小姑娘,想趁上校不备偷袭,结果被他一招撂趴下。

“既然觉得他们不合格,那就请团座来为我们示范一下标准的徒手格斗。”士官长看到了机会,带头鼓掌,把上校顶上杠头。

上校也不多推辞,脱下外套放在一边,松开领口和袖口:“要记住,我们是军人,不是街头的混混……”

这屁股真翘!士官长盯着上校塞在裤腰里的衬衣,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但是没有心猿意马很久,就开始观察他的招式。

上校就是个典型的军校模范生,徒手格斗的基本功非常扎实,但是他遇到过的对手应该十有八九是同校的同学,所以出招中规中矩。士官长几乎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百猜百中。这点拳脚功夫对付连群架都没怎么打过的新兵,自然是游刃有余,但要是遇上士官长这样的混混,可就要吃大亏了。

士官长一念转过的工夫,上校已经撂趴下了最后一个士兵:“看来你比较适合去女校做军训教官,赫尔辛军士长。”

“是吗?”士官长也开始解扣子,“那就麻烦指点一二了,‘长官’。”

上校以为士官长最多脱一件外套,想不到他把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一身近乎狰狞的肌肉,还有背上的恶鬼刺青。

“团座,再脱一件吧?”士官长舔着嘴唇,“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没必要。”上校忽视士官长的一语双关,拉开架势,“来吧。”没意识到他只是把衬衫衣领稍微解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胸膛在衣服的缝隙中若隐若现,简直是在色诱。

他这是存心的吗?盯着上校微微敞开的领口,士官长觉得血一阵阵地往头上涌,只希望他能再弯下来一些,看得再里面一点。

不过要是会轻易上这种当,士官长也妄为兵王了。意识到不对头,士官长给了自己一巴掌,立刻清醒过来,对上校全神戒备。

果然,一交上手,上校就发现士官长和他以前遇到过的对手都截然不同。比起军人,士官长更街头混混,不按牌理出牌,出招不仅狠辣,而且下流。上校很快就被彻底打乱节奏,出招失了章法,到最后完全疲于招架,一时不查,就失去平衡,被士官长绊倒在地。

上校想爬起身,士官长却像条蛇一样爬上来,把他缠得死死的。

想不到小白兔看着人瘦,摸上去还挺结实。两个人的肌肤间只隔了一件衬衣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士官长架着上校的双臂往后扳,看见绷紧的衬衫勾勒出饱满的胸肌,挺翘的小果实清晰可见,不怀好意地用膝盖顶在上校胯间,听见他的唇间溜出一声嘤咛。

真好听。士官长几乎和上校脸贴着脸,发现居然凑得那么近,都看不见他的毛孔,只见他又长又密又翘的睫毛简直不像个男人。士官长把上校的头扳到一边,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不由得猜测这大概就是还在学校读书时,语文老师掉书袋说的“天鹅颈”,细腻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几乎连下面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士官长故意把胡子拉渣的下巴往上校的脖子上蹭,一蹭就是一片红印子留在雪白的肌肤上,让士官长体会到了狗撒尿圈领地一样的快感。

“上次在酒吧踹了我一脚,这次揍了几个小兵,就真的把自己当爷们了?”士官长一边说话,一边往上校的耳朵里吹气,一边尽量忍住一口咬住上校的耳垂舔弄的欲望,“真男人的滋味怎么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上校梗着脖子。

“还嘴硬……”士官长又在上校的胯间狠狠地顶了一下。

“你……”上校又发出一声诱人的嘤咛,“行了,我输了。放开我。”

“我不放呢?”士官长继续嬉皮笑脸。

上校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小白兔生气了。士官长简直乐开了花。观赏小白兔在自己的狼爪子下挣扎的模样,可真是一大乐事,乐得士官长都舍不得直接一口咬死他。士官长再享受了一会儿欺负上校的乐趣,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不过是切磋而已,团座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生气吧?”说着伸手要扶上校起来。

“你是个优秀的士兵。”上校自己爬起身,拉平衣服上的褶皱,“但也是我见过的最差的教官。”

“我不是不会教,只是先前没时间好好地‘操’这些小婊砸而已。”士官长抱起胳膊,一脸痞相,“既然以后要我干我自己的活,要不团座你也一起来‘操’练一下,看看我有没有‘操’练人的本事?”

“武力很重要,但是策略比武力更重要。”上校扶正眼镜。

“策略?”士官长笑得得意洋洋,“那么请团座‘策略’一个给我们看看。”

“会说出这种话,足以看出你对策略一无所知。不过这不怪你。”上校不理会士官长的嘲弄,捡起外套,抖了抖上面的灰,重新穿上,“毕竟策略是军官的必修课,不是士兵的。”

士官长一下子被踩住了痛脚。

II

入夜以后,士兵宿舍,军需长、参谋长、军医上尉三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拽住士官长。

“操他妈的,不就是读过几本破书吗?就瞧不起人?要是动拳头,老子一拳都能把他打个稀巴烂,看他读的破书有个鸟用!”士官长忍不住地在帐篷里砸东西,“有几个臭钱,念过几天大学,了不起啊?要是没他爹妈,他也就是个在下等妓院卖屁股的烂货!烂货!烂货!”

对义务制教育期间都留过级、考个军队专科学校都复读了三年才考进、考前一群哥们逼着他突击复习才勉强毕业的人而言,“念过大学”还真的挺了不起的。参谋长没说话,和军需长、军医上尉交换了一下眼色,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至于上校,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在温室里长大、从出生起就一帆风顺的富少爷,他的家世和他能不能念大学,还真没什么关系。毕竟银河帝国从创立之初,就知道穷什么都不能穷医疗和教育,所以帝国的学校压根就没有学费一说,就像医院根本没有医药费一说一样。从义务制教育到高等学府,只要有本事考进去、有本事学到毕业,期间所有费用都是由国家出。学校包吃包住包所有的学杂费,除了给好学生的奖学金,对孤儿和经济困难的学生还有其他补贴,所以十七团军官们的孤儿身份根本不影响他们读书。而教师的选拔比考医师执照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教师资格证包括比医师资格证更严格的道德考试,在薪酬待遇上,也是和医务人员一样,高薪养廉、贪腐重罚双管齐下。总而言之,就是塞红包、走后门之类的事在帝国的学校完全行不通,上校就算家里有钱有势,他要是自己没本事,家里的权势也没法帮他从高等学府毕业。

“其实团座说得对呀。”军医上士眨巴着不谙世事的眼睛,“是我们以前自由散漫得太过分了,他只是在做正确的事而已。”

“你说什么?!”士官长一跃而起。

“糖糖说话向来不经脑子,你和他较什么真?”军医上尉连忙把军医上士护到身后,拽着军士长重新坐下,“消消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货也干不久。”

可是上校真的没做错什么呀。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一整个十七团的烂摊子都要由他一个人收拾,分明已经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却因为是个空降来的长官,反而要受排挤。军医上士远远地看见上校的帐篷里灯亮着,很想帮他些什么。

III

上校整顿十七团,惹毛了士官长,于是可怜的田医生在白天处理了一大堆跑步扭了脚踝的、徒手格斗被弄得脱臼的、擦枪走火被人打伤的十七团士兵以后,以为终于可以迎来一个相对平静的夜班,结果半夜里被portal铃声叫醒。

“又出什么事了?”看见portal的银幕上显示军医上尉的脸,田医生很想一拳砸过去。

“那个……老田……”军医上尉抓了抓后脑勺,“中毒该怎么处理?”

“什么中毒?”田医生拢了一把头发,摸过眼镜戴上。

“要是知道什么中毒,我也不问你了。”军医上尉一脸讪笑。

“我是问你,是通过什么途径中毒的。”田医生发现和他说话,比教医学院一年级新生还累,忍不住纳闷军医上尉的医师执照到底是哪来的,“吸入有毒气体?经口摄入?皮肤接触?静脉注射?还是你家的平胸人妖又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塞进肛门弄不出来了?”

“是吃了不明物体。”军医上尉移开视线,“糖糖觉得团座太辛苦,想给他弄点补药,不过他的药理学知识……你懂的。”

“嗯哼?”田医生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我也没想到团座居然真的会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糖糖调的东西哪里像是吃的了?”

“然后呢?”田医生催促了一句。

“然后就这样了。”军医上尉把portal画面转向一边。

上校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士官长在一旁手足无措:“糖糖,我是想整他没错,可是没想弄死他啊!”军医上士则是吓得坐在地上大哭:“我只是想帮帮他嘛。好不容易调出来那么好看的颜色,味道也很好闻,我想一定会对身体有好处的,哪里知道团座吃了以后,会变成这样。”

画面最后转到军医上尉,临门给了田医生当头一棒:“糖糖根本说不清他的‘补药’里面具体有什么成分,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应该把你和平胸人妖拖出去枪毙十分钟,然后把给你医学院毕业证书和医师执业资格证书的人以渎职罪革职查办。”要不是隔着屏幕,田医生真是当场活活掐死军医上尉和军医上士的心都有了,“还不赶紧送来医院洗胃!”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忘了叮嘱军医上尉,必须让上校保持侧躺的姿势送过来,不然的话,他会因为误吸呕吐物而窒息死亡。

总算军医上尉还有点医学常识,上校送到水州总院的时候还有气。田医生指挥护士们把上校送进急诊抢救室,直接轰走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军医,一群白大褂围着上校,给他洗胃,输液,纠正水电解质平衡……

军医上尉隔着玻璃看里面一群白大褂忙碌,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糖糖,你给团座吃的到底是什么?能想起来多少都行。”

“镇上花店里买的很好看的花提取出来的香香的精油,海滩上捡到的最好看的贝壳磨成的粉,问小鸟要来的很漂亮的羽毛……”军医上士掰着指头数。

还好,大多只是些非食用性的香精和色素,不是什么具有腐蚀性的成分。军医上尉松了口气。

“对了,还有我在草地里捡到的最好看的蘑菇!”军医上士笑得一派天真烂漫,“金黄金黄的蘑菇,上面还有白色的斑点,长得像慕斯蛋糕一样。”

毒蘑菇!军医上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校送过来的时候,没有出现谵妄症状,军医上士找到的毒蘑菇应该没有神经毒性;恶心、呕吐、腹泻之类只是小问题,挂点水就没事了;抢救室没有送血袋过来,看来也没出现溶血症状;但是毒蘑菇最可怕的是出现肝脏损害,死亡率极高。

抢救室里的医生护士们忙忙碌碌,军医上尉在外面提心吊胆,总算没过多久,里面安静了下来。上校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田医生摘下口罩帽子离开抢救室,打开portal宣布:“银河历256年镜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

她这是要做死亡宣告?军医上尉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白兔是阴祗日来的吧?现在还是雷祗日,连地祗日都没到。”田医生关上portal,“下次想谋杀团长,能不能麻烦你们悠着点?比如等他来满一个星期以后。”

也就是说没事了?军医上尉几乎瘫倒在地:“团座的肝功能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田医生打开portal,调出上校的血生化检查报告:“那边出门左转。”

“那边是实验室?”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需要去实验室拿纸质化验报告?军医上尉忍不住纳闷。

“不,那里挂着苏老太太的照片,我建议你去磕个头。”

意思是幸亏苏琅嬛的人类基因改造计划着重强化了人类的肝肾功能,上校吃了毒蘑菇,都没出现肝脏损伤?军医上尉彻底放下心来:“苏老太太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对着她的遗照磕头,可是在侮辱她的信仰。”

“所以我是让你去给她面前的象尊磕头。”田医生白了军医上尉一眼,“对了,你一个月收入多少?”

“没你多。”军医上尉没好气道。帝国军人收入极高,军医的收入还比同样军衔的普通军人高一些,但是绝不至于让军医上尉也像田医生一样,开得起川西RR赤备、住得起水州市中心摩天楼最高层的豪华套房——虽然理论上而言,凭水州总院级别的医院主治医师的工资,应该也过不起如此奢侈的生活。

“四万四千五百帝国元。”军医上士毫无心机地把军医上尉的工资和盘托出。

“待遇不错啊。”田医生冷笑,“下次遇到医学院毕不了业的,我会记得推荐他们改行去做军医,赚得还比在公立医院多。”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2
第八章 报告团长:泳装派对!
上校忙着整顿十七团的时候,宪十九团的准尉们也没闲着。

军需长的结婚纪念日派对就安排在游艇上,不时有人上船来布置会场,为庆祝活动做准备,有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年轻人来得尤其勤快。高级准尉一开始以为他是专门的庆祝活动策划人,后来时间长了,发现他并不是一直都在,来的时候都与用餐时间正好错开,而且经常是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指挥别人工作,吃饭时间不是比一般人早得多,就是晚得多。最让人起疑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对着一群看起来资历很老的厨师做的菜像老师批改小学生作业一样地评价,而那些老厨师居然都买他的账。

高级准尉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就从打杂小工口中问出了圆脸青年的身份——水州最大最豪华的餐厅丹露的厨师长。

帝国的高级军官收入很高,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一掷千金请豪华饭店的厨师长来现场露一手,并不奇怪。但是让高档饭店的厨师长连续一周每天带着厨师们来练习现场烹饪,还对菜色挑剔到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地步,那就有些蹊跷了。更蹊跷的是高级准尉在水州的户籍部门搜索田医生的人事档案,发现她的履历中有整整十年的空白不说,不止银河历240年当年的帝国医学院毕业生名单中压根就没有田露娜这个人,前后十年的毕业生名单上也没有。

军需长有大量来路不明的财产,他的配偶直接就是个身份不明的人物,看起来水州的水比准尉们想象的还深。在结婚纪念日当天,高级准尉叮嘱准尉们提高戒备,试试能不能从别的什么人口中套出话来,直到她们一行人踏上派对现场的甲板,被现实一巴掌抽得找不着北。

自从同性婚姻和群婚公开化、普遍化,“丈夫/妻子”“老公/老婆”“孩子爸/孩子妈”之类只适合异性婚姻的称呼就像“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一样,成了只有钻在故纸堆里的老学究才会去研究的问题,指代配偶的词全面被“爱人”、“伴侣”之类完全不涉及性别的称呼代替。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高级准尉也嘲笑过古人的迂腐,对配偶的称呼种类比可以合法缔结婚姻关系的配偶人数还少,现在,她却是无比怀念那个看称呼就知道配偶性别的年代。

派对当晚,整艘游艇灯火通明。游艇的栏杆上都缠了彩灯,甲板上一束一束地布置着气球,十几个厨师在厨师长的监督下当场烹饪各种美食,供来宾随意取用。庆祝横幅上,和军需长的名字写在一起的赫然是“艾利奥特·麦霍夫”——准尉们一直以为是军需长兄弟的临海酒吧老板。军需长自己也系着围裙在烧烤架边忙碌,一边和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人频频拥吻。灯光照亮那个男人手上的结婚戒指,俨然和军需长手上的是一对。高级准尉拿出portal扫描酒吧老板的脸,户籍记录显示他是在水州住了五代以上的本地人,四年前和军需长结婚后才改的姓,——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在结婚后改随配偶姓,高级准尉被肉麻得一身鸡皮疙瘩,——名下的财产除了临海酒吧和这艘游艇,还有一家情趣酒店和三家连锁快餐店,所有的纳税记录一应俱全。

酒吧老板并不是一夜暴富,十多年前才盘下临海酒吧,之后又过了两年多,相邻的情趣酒店才开张。七年前,他开始经营快餐店,开了三年才有现在的规模。买下豪华游艇,是酒吧老板和军需长结婚以后的事。

以酒吧老板目前的收入,加上军需长的军饷,买得起游艇不奇怪,不过应该还不至于请得动丹露的厨师长来为结婚纪念日的安排劳心劳力。高级准尉正念及于此,只见厨师长抬起头在空气里嗅了嗅,转头看见军需长面前的烤肉都快焦了,他却只顾着和酒吧老板接吻,把他们两个一起从烤肉架前赶开,对军需长的称呼是“师父”,对酒吧老板的称呼是“师公”。

深受打击的高级准尉拿出portal,把厨师长的脸也扫描了一番,人事资料显示他做实习厨师的餐厅正是军需长入伍前工作的地方,甚至他能来水州做丹露的厨师长,还是因为军需长的推荐。做师父的庆祝结婚纪念日,做徒弟的来劳心劳力策划安排,没毛病。

事到如今,高级准尉只能安慰自己,她们一行至少是被奥尔加女大公送进宪十九团,而不是十七团,所以下场还比上校好一些,不至于报到还没满一个星期,就进了医院。

虽然两天前刚被十七团坑进医院洗胃,上校无论如何都想当面见一见军需长的配偶,于是对着田医生苦苦哀求,听了一堆的“不准”,总算得以暂时出院,只不过目前的健康状况只允许他坐在旁边看别人玩。

说是泳装派对,上校毕竟为人拘谨,穿的是几乎长达膝盖的平角泳裤,上身还穿了件宽松的白色亚麻沙滩衬衫,所有的扣子全都扣得一丝不苟,分明是很休闲的装扮,都被他穿出了军装的感觉。

不过觉得派对上有女士,所以不适宜穿得太暴露的,显然只有他一个人。

只来了短短一个星期都不到,上校还不至于光看脸就认得出哪些人是宪十九团的,哪些人是十七团的,只看见大多数人冲着泳装派对,穿的都是三角泳裤甚至丁字裤。而且……同性恋的比例好像稍微高了一点。来派对以前,上校一度担心过仅有的六位女宾会成为众矢之的,幸好准尉们穿的都只是普通款的沙滩装,而男士们貌似大多都对男人更感兴趣,以至于泳池边的景象让上校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gay吧了。

至于军需长的配偶……上校看了看和军需长抱在一起,吻得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的酒吧老板,由衷庆幸在来以前,参谋长提醒他千万别送花做礼物;终于明白为什么宪十九团会直接冲进军需长家里,从卧室里把他拖出来,却不觉得有什么不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七团去临海酒吧喝酒不用付钱——那里本来就是军需长的私人财产。

“‘龙血酒’!”看见上校送的礼物,酒吧老板惊得捂住了脸,“这……太破费了吧?”

军需长没说话,但是显然也有些被上校一掷千金的大手笔吓到了。

送礼物的是个陌生的名字,酒吧老板经人提醒,才知道这是新来的团长送的,在整个派对现场扫了一圈,看见上校坐在吧台边。军医上士一身女式连体泳装,拿着自己做得乱七八糟的姜饼屋在上校面前嘚瑟,军医上尉在一旁哭笑不得。

打发走了军医上士,上校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军医上尉落座:“不穿军装的时候,没必要对我那么拘谨。”

军医上尉这才坐下:“谢谢您没打算去军事法庭告糖糖过失杀人未遂。”

“不是多大的事。”上校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但还是努力扯出轻松的微笑,“他也是一片好意。”

听见上校说“好意”,军医上尉却是被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当年苏琅嬛的教子、初代枢密院议长李成仁在立法的时候,出于一贯的严厉风格,把很多“政治不正确”的行为直接上升到了“反人类”的地步。水州不属于西南行省,用的法律是典型的“李成仁式大陆法系成文法典”,法律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罪名成立后,如果罪犯推脱“原本是好意”,不但不会被轻判,反而会刑罚加倍。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告他。”上校给军医上尉吃了颗定心丸。

“原来这位就是新来的团长。”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引荐下来见上校,“我还以为会是个看起来更严厉一些的人呢。”

看见酒吧老板,上校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词是“妖艳贱货”,一个大男人又是描眉,又是画眼线,又是涂唇彩,虽然不难看不别扭,却是风尘味十足。上校连忙托了托眼镜,掩饰尴尬:“很高兴认识你,麦霍夫先生。”

“团座太客气了。第一次见面,就送那么贵重的礼物。”酒吧老板说话的时候,还和军需长十指相扣,完全是热恋中情侣的模样,不像是结婚已经四年的伴侣。

“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十七团的大力支持。”刚来的时候,上校也怀疑过军需长拿公费中饱私囊,住院时闲来无事,就翻查军需长两口子的纳税记录,才发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与他预料的恰恰相反,军需长是一直在拿配偶经商的收入补贴十七团的公费开支,而他的配偶毫无怨言。

“又不是什么大事。”酒吧老板看军需长的眼神甜得齁人,“当初虽然好不容易在水州有了一份不错的产业,我原本打算不管战后十七团驻扎到哪里,我就抛下一切,跟安德烈去哪里。想不到团里的兄弟们为了成全我们,全都搬到水州来。和大家为我们做的一切相比,这么点小事真的不算什么。”

军需长的面相严肃到有些凶狠,但是看酒吧老板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把他融化在里面。

虽然一开始没料到军需长的配偶会是个男人,看到这样恩爱的伴侣,应该很少有人能不感动。“你们二位是怎么认识的?”上校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

“安德烈去嫖娼的时候,把艾利奥特给强奸了。”军医上尉替他们给出了个很不正常的答案。

上校的表情像当胸挨了一闷棍。

“戟!”酒吧老板都看得于心不忍。

“别不承认啊!”军医上尉跳下吧台凳,准备一言不合就跑路,“艾利奥特,你知道吗?你们刚认识的时候,安德烈睡完你,就来找我……”

军需长已经开始卷袖子,准备打人了。

“如果安德烈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酒吧老板环住军需长的腰,“我相信你。”

军需长直接把酒吧老板摁在墙上吻。

“你们俩要是打算演十八禁,麻烦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庭广众的。”军医上尉调笑道。

“有本事你也把你们家糖糖娶了。”酒吧老板好不容易才从军需长的热吻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晃了晃手上的婚戒。

“我们才不需要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军医上尉远远地看着军医上士像只准备过冬的小松鼠,捧着盘子穿梭在食物架前,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团座!”军医上士把他喜欢的东西都找齐全了,却是端到上校面前,“多吃点,补补身子。”

两天前刚洗过胃,之后一直都只能吃医院里的流质饮食,上校基本上随时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派对上的食物和酒的香味相当诱人,可是看见军医上士端来的炸鸡、辣酱、奶油蛋糕之类一大堆辛辣油腻的食物,上校还是有些望而却步。

“团座……”军医上士的眼神可怜巴巴,眼看着就要掉下眼泪来,“我知道错了嘛,只是想补偿一下……”

难怪帝国有邪教认为紫星人是莉莉丝的后代,这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人说不出“不”字。上校犹豫了一会儿,拿起叉子,只求军医上士别再用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要是想胃穿孔,就尽管吃!”

上校连忙扔下叉子:“田医生,你也来……”一回头,差点从吧台凳上一头载下去。

参谋长让田医生“穿得性感一些”,想不到她居然真的穿着比基尼来了,比全裸都多不到哪里的去的布料尽显傲人身材,惹得不仅是周围的男人,就连五个准尉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非要急着出院,就是为了来偷吃吗?”田医生弯下腰,瞪着上校,同时胸前的马里亚纳海沟也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几岁的人了?嗯?”

马团长在泳池的另一边盯着田医生浑圆挺翘的屁股,“哦!哦!哦!”地叫得像只发春的大猩猩,为了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一些,把体重全都压在躺椅的一边。田医生对他充耳不闻,马团长身下的躺椅却是忍无可忍,一边扶手直接被他压断,马团长也随之失去平衡,摔到地上,像只皮球一样弹了一下,——惊人的弹性足以媲美真正的皮球,——然后一路滚进游泳池,身下立刻有血色蔓延开来。有几个宪兵怕马团长出意外,连忙跟着跳下水,把浮尸一样漂在水面上的马团长翻过来,发现他没受伤,池子里的血色只是鼻血。游泳池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忙不迭爬出来去洗澡。一个十七团的少尉指着游泳池里的马团长,质问宪十九团的中尉,凭什么说十七团在洗澡车里捡肥皂“恶心”,宪兵中尉无言以对。

上校咽了口唾沫,逼自己别盯着那些不礼貌的地方看:“那我能吃什么?”

田医生扫了一眼食料区:“鸡胸脯肉,煮熟。三文鱼,拆骨去皮,煮熟。再挑些蔬菜,芹菜不能用!胡萝卜、南瓜、番茄、山药……全都去皮去籽。动作快点,你这厨师长是干什么吃的?”

厨师长是指挥的,不是打杂的。更何况军需长已经在以极其麻利的速度按照她的要求准备食材。

东西全都准备好了,田医生一指粉碎机:“全都扔进去打成泥。”

“全部?”酒吧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田医生一双玉手插上和饱满的胸部、浑圆的屁股不成比例的纤纤细腰,瞪向酒吧老板,“别朝我背后那货看。要是他配做医生,你们的团长也不会被送进水州总院洗胃了。”

军医上尉在田医生背后无奈摊手。

好端端的食物全都被打成了呕吐物一样的稀糊状,放在上校面前。

“这段时间忌烟忌酒忌辛辣忌油腻,而且他接下来一星期的食物都要这么处理过以后才能吃。”田医生最后宣布。

上校乖乖地拿过他健康得过头的“饮料”喝了一口:“味道还行。”见田医生抱着胳膊,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乖乖地当着她的面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完,“味道真的还不坏。”

十七团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上校坚持要参加军需长的结婚纪念日派对,田医生就怕会出幺蛾子,果然一时不注意,他就把她说的“不准”全都抛到脑后了。田医生一直盯到上校喝完他的“健康饮料”,再次对军需长重申上校近期的饮食禁忌,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要是不听话,就做好准备在水州总院的病房过完下半辈子吧”,确定自己的医嘱可以执行得万无一失了,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开始自己的派对“正餐”。

宪十九团的准尉们也来了吧?田医生扫视了一圈游泳池周围,对一张张垂涎三尺的男人脸视而不见,发现准尉们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朝她们勾了勾手指。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3
第九章 报告团长:医生没有节假日
军需长的配偶没有任何猫腻,可疑的田医生与军需长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在四年前,酒吧老板在水州总院有过一次抢救记录,当时抢救他的主治医师就是田医生,仅此而已。高级准尉不死心,一边研究游艇的结构图,一边实地勘测,发现最下面还有一层仓库,于是带着四个准尉搜过去,想找到酒吧老板走私的证据,结果却是找到一仓库的速冻鸡肉、牛肉、鱼,以及各种调味品和食用香料。

“你们怎么在这里?”灯突然亮了起来,厨师长站在楼梯上,俯视在仓库里偷偷摸摸的五个准尉,还有她们面前打开的一箱速冻鸡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这些食物都有检验检疫合格证明,仓储管理出入库也都有记录,在办公室里……”

像是为了印证厨师长的话,跟着他一起来的勤杂工当着五个准尉的面,就把仓库里的食物搬上甲板,招待客人。

“我们……是……迷路了。”高级准尉打着哈哈,“船实在是太大了。快餐店要用那么多原料,生意一定很好。”

“那——是——师公的快餐店里的菜都是我和师父一起设计的。快餐店的价格,三星级饭店的味道,在网上评价很高的,有很多人慕名特意从外地过来,还要排至少半小时的队才吃得上。”被五个大美女围着,厨师长有些飘飘然,“不过你们就不用排队了,想吃的话,我这就去甲板上给你们做。”

“开快餐店很赚钱吧?”高级准尉夸张地四处打量,“这么大一艘船呢,就用来招待军队里的人,真是奢侈。”

“这船平时当然是对外营业的,带游客在附近海域玩,顺便用来运货。”厨师长领准尉们出去,“当然,现在因为你们住在船上,就暂时不对外营业了。”

“啊?”高级准尉吓了一跳,“那……这个……你们岂不是……损失很大?”

“还好吧。”厨师长的口气颇不以为意,“现在是旅游旺季,不对外营业,一天也就损失个两三万帝国元的净收入。”

高级准尉差点一脚踩空。她原本以为军需长让她们住游艇,不过是因为游艇闲置着也是闲置着,给她们用也无所谓。

“师公说了,这叫‘饥饿营销’,能干更少的活,赚到更多的利润。”厨师长摇头,“我看他就是懒,宁愿少赚钱,也不想少和师父腻歪。一眨眼结婚都四年了,还像结婚前一样,整天在一起黏糊个没完……啊,那个,这些话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告诉师父和师公,不然我就惨了。”

“没问题。”高级准尉一个媚眼飞过来。

厨师长立刻红了脸。

军需长千金难买金口开,酒吧老板一直和他在一起,怕是从他口中套话也没那么容易,但是厨师长看起来是个管不住嘴的话痨。高级准尉找到了又一个打探消息的办法:“水州总院那个姓田的医生好像和你们交情很好。”

“还……好吧。”厨师长摸了摸鼻子,“师父他们和她接触比较多。我平时不怎么去医院,例行体检也只是到附近的基层医院而已,不会去水州总院,所以和田医生没什么接触。”

他在撒谎!高级准尉正想再套点话,一行人已经走上甲板,厨师长突然愣住了。高级准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身材火辣的亚裔女性穿着比基尼,正摆出茶壶姿势训斥上校。

她就是传说中的田医生?上次只是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高级准尉就被她修长窈窕的身材吸引住了目光,想不到一本正经的职业套装下面是这样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妙曲线。田医生毫不自知地撅着屁股训斥上校,死基佬们自然无动于衷,其他人可没那么淡定。厨师长彻底灵魂出窍,只会傻站在门口,马团长一脸淫笑地漂浮在游泳池里,宪十九团居然都光顾着盯着田医生看,都没人下水去把丢人现眼的团长捞上来。

像是终于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目光,田医生回过头来。绑成马尾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起优美的弧度,即使是一本正经的报名照都扭曲不了的美貌此时巧笑倩兮,朝准尉们勾了勾青葱玉指,媚眼自带子弹上膛的音效,一下子把准尉们射了个对穿。

真希望这根漂亮的手指别把勾的动作浪费在空气中。高级准尉听见自己的叹息,惊觉田医生居然光靠一个勾手指的动作,就引起了她的欲望,连忙在脸上摸了一把,发现自己的表情居然和漂浮在游泳池里的马团长一样,羞得捂住了脸。

田医生见状,笑弯了腰,大大方方地向她们走来。模特般完美的身材让她平时走路都自带T台效果,女王登基一样的强大气场让身边的异性恋男性纷纷为她侧目。高级准尉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猎人枪口下的猎物,分明找不出任何在她面前退缩的理由,依然被她强大的气场吓得望而却步。

泳池边突然起了一片骚乱,吸引住田医生的注意,高级准尉终于能借机平复一下情绪。

马团长像是吃什么东西噎住了,满脸通红。宪兵中有人想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但是马团长惊人的腰围岂是一般成年人环得住的。

为什么自从这帮奇葩驻扎过来,每到她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就一定会遇到这种事?田医生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把他放到游泳池边,脸朝下对着池子,然后全部让开。”

宪兵们按照田医生的说法摆好马团长,想不到她助跑几步,一下子跳到马团长背上。

马团长抽搐了一下,吐出一个肉丸子。

这坨肥肉踩上去的感觉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田医生用光脚在马团长的背上踩了个遍:“马鹿大佐,乐意什么时候来水州总院的儿科病房做志愿者吗?”

“好啊。”马团长被踩得心花怒放,“我最喜欢陪小朋友玩了。需要我做什么?”

“儿科病房的游乐室缺个蹦床。”田医生扫视了一圈,发现五个准尉都已经不见人影,狠狠地一脚跺在马团长背上。

“我是蹦床……呵呵呵……我的小月亮说我是蹦床……”一直到田医生走了,马团长还趴在游泳池边不肯起来,期待她还会站上来跳。

准尉们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游泳池里又是马团长的鼻血,又是口水呕吐物,没法下去游泳。田医生兴致缺缺地在放食物的地方兜了一圈,最后勉强给自己做了一份不见得比她给上校的匀浆膳更诱人的色拉,就算是晚餐,吃完后拿了杯鲜榨果汁却不喝,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撒气一样地咬吸管。

这么个性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如果落在不了解她的人眼里,怕是已经脑补出一整部十八禁电影,参谋长却像是看见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我完了。”参谋长吸了吸鼻子,“她们五个跑哪儿去了?大家都是美女姬佬,煞星娘娘那么漂亮,她们应该赶紧扑上去才对啊。这下好了,让她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头肯定逮住我往死里整。”

“嗯。”士官长随口应了一声。

“‘嗯’?就这个?”参谋长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都快死了,你就这样?老大,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煞星娘娘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不‘嗯’,你还让我说什么?说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像开妓院的那个老什么的……”士官长随口打发参谋长,“总之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开妓院的那个叫‘老鸨子’。”参谋长顺着士官长的目光看,看见军医上士笨手笨脚地撒了上校一身饮料。白色的亚麻布衬衫沾了水,几乎完全透明了,湿哒哒地粘在上校身上,肌肉线条暴露无遗。“老大,你看团座的样子像色狼。”

“我本来就是色狼。”士官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糖糖,干得好。乌尔里希,记得提醒我,回头让安德烈再给糖糖另外做份蛋糕。”

“老大,团座应该是直的。”参谋长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

“直的才好呢。”士官长满脸淫笑地盯着上校拿湿布擦衣服,反而把衣服上的水迹越擦越大,“烂屁股谁要操?把直的掰弯了开苞才好玩呢。”

看来这个是指望不上了。参谋长叹了口气,想安慰自己,游艇已经驶离港口,只要还在船上,就抬头不见低头见。漫漫长夜才刚开始,应该总会有机会让田医生和宪十九团的准尉妹子们勾搭上,却见田医生突然从躺椅上跳起来,打开portal,一边烦躁地走来走去,一边和portal那头说着什么。离她最近的几个宪兵都在趁机偷瞄,她丝毫不加理会,看了一眼已经远离的海岸线,拢起在海风中飘拂的头发,向酒吧的方向走来。

“……心跳呼吸停止的行CPR,气道阻塞的气管插管,严重复合伤、休克的用留置针建立静脉通道输液扩容,脑外伤颅内压增高的静滴20%甘露醇,……”田医生从参谋长身边经过的时候,参谋长听见她对着portal另一头命令道。

“出什么事了?”参谋长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田医生对他理都不理:“……先紧急处理一下。你别慌,听护士长安排,按照轻重缓急赶紧送医院,我马上回来!”说话间,已经走到酒吧老板面前,向他伸出手,“摩托艇或者救生艇。水州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车祸,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必须回去吗?”酒吧老板瞄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参谋长,“难得休息……难道水州总院没有别的医生了?”

“‘难得’什么?结婚纪念日你们不是年年都过?”田医生眼神一凌,“话说年年过结婚纪念日多没意思,明年给肛温表换换口味,让他过丧偶周年纪念日怎么样?”

军需长连忙掏出钥匙扔给田医生。

田医生抬手想接钥匙,结果不知道是动作幅度太大,还是胸围太壮观,亦或是比基尼勒得太紧,胸罩带子一下子绷断。

整个世界一下子都慢了下来。

在她面前的军需长和酒吧老板一下子吓得呆住了,距离她最近的宪兵们鼻血四溅,马团长还趴在游泳池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在暗中盯着田医生的准尉们看得两眼发直……眼看着就要上演精彩一幕,田医生突然抱住胸部,恶狠狠地瞪向身后的人。

“该死!就差那么一丁点。”高级准尉郁闷得直捶墙,“我一定要把她弄上床!”

四个准尉在她身后大点其头。

田医生背后只有上校一个。

上校见她瞪过来,慌得手忙脚乱:“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连忙脱下上衣递给她,“不嫌弃的话,你先穿一下。”

田医生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一脸嫌弃地接过上校的衣服:“别忘了后天来复查,还有你的入职体检还没做。”

“好,好的。”上校连忙背过身。

美女春光大泄,想看是人之常情,不看是君子之风。上校以绝对的君子之风背对着田医生替她遮挡,好让她换衣服。在场的大多数人对女性压根没有兴趣,少数有兴趣的至少还知羞,最多只是偷瞄。上校在整个派对现场扫视了一圈,只看见士官长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得两眼发直,即使对上上校斥责的目光,也目不转睛地看得几乎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上校显然以为他是想偷看田医生,忍着浑身鸡皮疙瘩,把田医生整个儿地挡在身后,士官长的目光却是又炽热了几分。

天知道自从在道场的较量,士官长有多少次想偷窥上校洗澡上厕所未遂,想不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小白兔看着不壮,肌肉线条却是出人意料的性感。士官长贪婪地上上下下打量上校的胸肌腹肌,恨不得扑上去舔遍他的每一寸肌肤。偏偏上校明显误会了他的意图,就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别说是被士官长正面“攻击”,酒吧老板在旁边,都被士官长的余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怀疑如果热情的目光真的有热度,怕是上校已经被士官长盯得大面积烧伤了:“团座,田医生走了。”

上校这才转过身。田医生确实早已不见人影,可是士官长的目光热度不减。上校一脸莫名:“那他还在看什么?”

他从一开始看的就不是田医生,而是你。酒吧老板看了一眼单纯得可爱的上校,没忍心说出真相。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3
第十章 报告团长:这么好骗真的好吗?

I

夜深了,其他人还在玩闹,上校已经有些累了。游艇上客房很多,上校以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睡个觉,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可是从船头到船尾,上校开了十几个房间,里面净是各种现场版GV,最保守的是军医上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上半身衣冠楚楚,下半身一丝不挂,军医上士把头埋在他的腿间耸动;最辣眼的是参谋长和六个人在一起串“人体蜈蚣”,这群家伙还压根不锁门,好像随时欢迎再有人加入。

上校觉得自己像在玩俄罗斯轮盘,每开一次房门,就是当头“砰”的一枪,至于没放子弹的那一格……他都不敢确信不放子弹的那一格是不是存在。整整一层楼的客房,上校只打开了其中不到四分之一,已经没有勇气再一个个找下去,看见军需长站在船尾,满天星光勾勒出一个魁梧的背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谢天谢地,十七团还有个正常人!上校以为他是躲在外面抽烟,正想喊他,走近后,却听见酒吧老板说话的声音。

“真不敢相信,我们都已经结婚四年了。”酒吧老板整个人窝在军需长的怀里,成对的婚戒在两个人紧握的手指上交相辉映,“总觉得你给我戴上戒指,还只是昨天的事一样。以前从没想过我这样的人还会结婚,想不到这么快,结婚都四年了。”

上校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军需长没发现背后多了个不速之客,把头埋在酒吧老板的颈窝,一寸一寸吻遍他的肌肤。

“戟那家伙,把我们认识的时候说得……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酒吧老板忍不住咯咯直笑,“你们的新团长太有意思了,估计他都纳闷怎么会有人肯和你这么个‘哑巴’结婚。要是告诉他,当初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在水州傻等了你三年多,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军需长不满地轻轻啃咬酒吧老板的肩膀。

“行了行了行了,不提别人。醋坛子。”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嘴上轻啄一口,“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能等你三年,现在都结婚那么久了,你还怕我会被人拐跑?”

军需长紧紧地环住酒吧老板的腰。

“竟然都四年了。”酒吧老板摩挲军需长手上的婚戒,“你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我以为那会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以后结婚的时间长了,爱情渐渐消失,矛盾越来越多,一天一天过得满地鸡毛,最后忍无可忍的怨偶一拍两散……想不到四年了,我们还过得像刚结婚时一样。等到结婚四十周年的时候,我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会。”军需长说得斩钉截铁。这还是上校第一次听见他说话。

现在好像不便去打扰他们,可是上校实在是不想再冒着观看又一场现场GV的风险,自己乱找一通。上校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对了,安德烈。我们现在经济上也宽裕了,平时也不算太忙,你考虑过要个孩子吗?趁着我们还年轻……”酒吧老板的声音一下子慌乱起来,“喂!我是说领养或者找代孕,不是这个。放手,色狼!你这样,我也不会怀孕……唔……”

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上校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一转身,差点和身后的士官长撞个满怀。

“团座?”

上校连忙捂住士官长的嘴,示意他离开。

士官长侧耳听了听,一脸促狭:“你在偷听?”

“当然不是!”上校低声喝斥。

“啊……是找不到空房间过夜。”士官长“善解人意”道。想不到小白兔不仅是个钢铁直男,居然还恐同。士官长刚才偷偷尾随了上校一路,看着他一次次打开房门后吓得落荒而逃,甚至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憋笑憋得肠子打结。

上校托了托眼镜,故作镇定:“我……自己另外再找找吧。”

“团里兄弟多,船上的房间根本不够用。就算凑巧有空房间……”士官长故意顿了很久,“有时候兄弟们不想花钱、费时间跑到镇上,都是拿游艇上的房间当情趣酒店用的,就是不知道船上的床单换得有没有那么勤快。反正我是遇到过几次,床单上沾着……”

上校的脸色不太对了。

“不过放心,我知道有个房间,他们绝对不会去。”士官长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上校的肩膀,“交给我。”

上校见士官长朝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走去,正想叫他别去打扰人家,没过多久,士官长就得意洋洋地回来了,手上晃着个金闪闪的东西。

“从安德烈身上偷东西,比抢小孩的糖还容易,尤其是他精虫上脑的时候。”士官长朝上校晃了晃手上的钥匙,“走吧,我们去船长室。”

II

所谓“船长室”,其实根本不是给身为游艇工作人员的船长住的房间,而是游艇上最高规格的套房,不仅内部装潢堪比六星级酒店,光是面积就是普通套房的好几倍,丝毫不见一般舱房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有限的空间而造成的局促感。

从入口进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蔚为壮观的会客室,地上铺着柔软的羊绒毯,隐藏在天花板里的日光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两组真皮转角沙发足够让四个成年人横躺在上面,沙发后面的落地玻璃窗可以在白天对外面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前面占满一整面墙的大屏幕可以兼做娱乐和会议使用。靠门的角落处是一组可以当餐桌用的小吧台,玻璃柜里面的酒、茶、咖啡无一不是高档货。远离门的另一面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组顶天立地的大鱼缸,名贵的观赏鱼拖着贵妇人的晚礼服裙摆一样的尾巴,在里面摇曳生姿。

鱼缸的另一边是一间书房。上校对奢侈的起居室兴味了了,经过书房时,却是忍不住往里面多看了一眼。

书房的落地玻璃窗极大地缓和了顶天立地的书架带来的压抑感,透过玻璃鱼缸,还能隐约看见起居室,在书房工作的时候,可以不受外界打扰,却不会有被孤立的感觉。让上校有些失望的是书架上大多是些附庸风雅的摆设,书本并不多。

书桌上放着一个巴掌高的青铜大卫像镇纸,不过不是最著名的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而是多纳泰罗的大卫。英俊的少年大卫容貌雌雄莫辩,全身上下除了帽子和靴子以外不着片缕,手上持剑,脚下踩着巨人歌利亚的头颅,悠闲自得地打量着自己健美的身体,仿佛比起刚刚完成的英雄事迹,他更惊喜于发现自己的身体蕴藏的力量,不像被神化的英雄,而是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天真与自恋。

乍一看见书房的主人拿多纳泰罗的大卫而不是已经烂大街的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仿制品做镇纸,上校一阵欣喜,拿起镇纸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为多纳泰罗感到悲哀。

作为中世纪以来的第一座裸体雕塑,多纳泰罗的大卫只是为了不得罪当时的宗教势力,才披了一层宗教的外衣,其实整个作品是为了表现古希腊古罗马崇尚的人体美。因此一眼望过去,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大卫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甚至如果不是歌利亚的头颅戴的头盔上长得夸张的羽毛紧紧地贴着大卫赤裸的腿,怕是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脚下踩的到底是石头,还是敌人的头颅。但是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多纳泰罗小小的心机——大卫踩着歌利亚的头颅,歌利亚的头盔上面的羽毛紧贴在大卫的双腿间,直指无遮无掩的私处。懂得历史的人能从这个小细节中看出多纳泰罗对中世纪保守风格的挑衅,不懂的人怕是只能看出其中的情色意味。

镇纸的主人显然是后者,没什么艺术修养,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个作品在西方艺术史上的意义,只把它当做情色艺术品来把玩,以至于大卫腿间的男性象征已经被摸得颜色都与其余地方不同,因此变得更加醒目。虽然只是个仿制品,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艺术珍品就这样被当成一个毫无意义的情趣玩具来把玩,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多纳泰罗痛心疾首。

“团座,你也喜欢这个?”看见上校拿着镇纸把玩,士官长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多纳泰罗的大卫像,挺特别。”上校朝士官长举了举手中的镇纸,“一般人买的都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不太会买这个。”

“这东西还有来头?”士官长只是在二手货交易市场无意间瞄到这东西,觉得挺喜欢少年的体型,就买下来了,“话说大卫……不就是那个……那个……不穿衣服……这样的……”士官长摆出在肩膀上搭着衣服,目视侧前方的姿势。

“你的姿势摆反了。”上校哭笑不得,“那个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确实比多纳泰罗的大卫出名。”

“难怪只要三帝国元的便宜货。”士官长小声嘀咕。

“这东西是你买的?”见士官长点头,上校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还懂这些。多纳泰罗虽然不如米开朗基罗著名,这个雕塑可以说是中世纪艺术向文艺复兴时期过渡的分水岭,在西方艺术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幸亏‘方舟计划’,从地球撤退的时候,把这些艺术珍品也都一起带到了紫星,不然到我们这一代,怕是只能看到它的图片,甚至压根不知道这样一件意义非凡的艺术作品的存在……”

“品味个狗屁!挨操的基佬才喜欢那个米什么的大卫呢,老子可是纯爷们。”士官长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

上校意识到了,和士官长说这些话,纯属对牛弹琴,不由得有些怨恨“方舟计划”不仅把当时地球上现存的艺术品小到玛丽皇后娃娃屋的每一个摆件,大到万里长城、金字塔,一个不拉地搬到紫星,还把不少名人的坟冢甚至陵园连同遗骸一起搬过来。米开朗基罗要是地下有知士官长对他的《大卫》的评价,怕是会气得诈尸,然后过来把士官长一起拖进地狱。

不过紫星比地球大得多,就算米开朗基罗真的诈尸来找士官长,要游到水州,怕是也要游上十几二十年,不急这一时。上校放下镇纸,继续往里走。

再往里就到船头的位置了,是一间巨大的圆形卧室,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落地镜子让房间显得比实际面积更大,敞开式装潢把船外的风景都变成了卧室不断变化的壁纸。

房间的正中间,蔚为壮观的king size圆形双人床放置于两级台阶之上,上面的织锦床上用品泛着雍容华贵的金属光泽。床柱是两尊健美的裸体男神雕像,床后面的墙上,两个古希腊陶罐绘画风格的男性不断变化各种姿势表演活春宫,让人不知道该说设计师是过于崇尚古典人体美,以至于显得下流,还是不好意思太露骨地下流,所以拿古典艺术来掩饰。

床周围铺有柔软的羊绒地毯,在冬季的早晨光脚踩在上面,感觉一定舒适到不可思议。围绕整个房间的环形窗户保证了白天时的采光,正对着床的落地窗户让床上的人可以在起床时就开始饱览海上的美景,也能让恶趣味的人做些羞羞的事情时,满足一下小小的暴露癖。水州的气候类似于地球上的地中海沿岸,夏季的白天日照强烈,晚上却相当凉爽。此时为了纳凉,整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收了起来,清新的海风穿堂而过,轻轻撩拨着床周围的白纱床幔,像是婚礼上的新郎揭开新娘的头纱。卧室外面还有个小阳台,白色的雕花铁艺咖啡桌、椅子、遮阳伞、躺椅一应俱全,保证套房里的人可以舒适地独占整艘船上最好的视野。

看见床,上校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睡觉的:“麦霍夫中校他们不会过来用吗?”

“不会。就他们两个,给个狗笼子,都能呆在里面腻歪一晚上。”而且这个套房本来就是士官长专用的。士官长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游艇其实是整个十七团一起凑份子买的,挂在酒吧老板名下,只是为了避免作为军队财产被征用。十七团真正的团长的身份象征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军衔,不是上峰的任命书,而是游艇船长室的钥匙。刚才士官长只是去军需长旁边转了一圈而已,其实船长室的钥匙一直在他自己手里。

“那边是厕所,里面还有按摩浴缸。”士官长摩挲着挂在手腕上的阳物形钥匙,“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什么叫“厕所”?就算不会说“盥洗室”,难道他连“洗手间”、“卫生间”都不会说?在“厕所”洗澡,听起来像是站在马桶里面洗一样。上校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不浪费口舌和士官长咬文嚼字。

见上校真的毫无戒心地进去了,还不忘重重地锁上门,士官长不由得暗自好笑。还“谋略比武力更重要”呢,真亏得士官长还特意去查了字典。什么狗屁“谋略”,一本正经搞得高深莫测,说白了不就是比骗人的本事吗?小白兔被大灰狼三言两语就骗得自己洗得白白净净送上门,那么天真的一个人,还和大灰狼谈“谋略”。

不过要吃了他,也不急这一时,小白兔自以为是地在大灰狼的爪子下蹦跶的模样比直接一口吃了他有意思。卫生间里很快传出稀里哗啦的水声。士官长大模大样地跳上床,干脆打开portal,玩起了游戏。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停了,士官长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冷冷的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士官长抬起头,看见上校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就出来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上前一把扯掉的冲动。

“团长‘大人’不屑和我这样的小人物住在一起?”士官长用促狭的笑容掩饰色眯眯的目光,“行啊。那几个宪兵丫头好像占了挺大一个套间,我去和她们挤挤。”说着就跳下床,假装要往外走。

上校当然不能坐视他去占准尉们的便宜。问题是士官长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泳裤,要拽住他,实在是有些让人无从下手。士官长背对着上校,都能感觉到他在纠结,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最后上校选择搭住士官长的肩膀:“没关系,一起睡吧。”

他说“一起睡”,小白兔说一起“睡”!士官长为了憋住笑,都开始肚子痛了,背对着上校整理了半天情绪,总算能摆出一副不至于太露骨的表情。

“我用完了,你不去洗吗?”上校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遵——命——长官。”士官长大摇大摆地走向卫生间,尽量不让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露骨。

III

在按摩浴缸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士官长摩拳擦掌,准备出来享用自己的“大餐”,打开卫生间的门,却是看见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上校早已不见人影。

“靠!”他居然趁机跑了!士官长早该料到,上校既然能年纪轻轻就爬到现在的位置,肯定不会那么傻。可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大意,差那么一丁点,就差那么一丁点……士官长郁闷得捶足顿胸。

于是上校回到卧室,就看见士官长一丝不挂地站在卧室正中间抓狂:“你干什么?”

他没走?士官长一下子恢复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上校,却是觉得血直往头上涌。

上校换了身睡袍,宽松的衣服只靠一根腰带随随便便地系着,敞得过大的领口处露出一大片奶白色的胸膛。睡袍的长度只到膝盖,下面露出的小腿比当床柱用的古希腊风格雕塑的肌肉线条还完美。最要命的是他没有把腰带系好,随着走来走去的动作,大腿白皙的皮肤在藏蓝色浴袍的下摆裂隙间若隐若现,甚至好像隐约能看到……要不是上校依然戴着眼镜,手上还拿了一本书,一副让士官长看不顺眼的斯文败类模样,士官长恐怕会怀疑他是存心在玩变装诱惑,一个晚上就又是泳衣又是浴巾又是睡袍,简直是变着法在勾引士官长做禽兽。

“靠!艾利奥特买的什么蹩脚货?洗都洗不干净!”士官长烦躁地在头上扒拉两下,赶紧回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劈头盖脸地往头上浇。

等到欲火降到可以控制的范围了,士官长才敢从卫生间钻出来。

还好,上校乖乖地靠在床头看书,听见开门声,抬头瞄了一眼,发现士官长还是一丝不挂地跑出来,皱起秀气的眉头:“穿点什么。”

“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死基佬。”士官长甩着又粗又长的那啥大大咧咧地爬上床,见上校还在看书,也凑过去瞄了一眼,“这是写什么的?”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德语,没什么图片。士官长瞟了一眼,就没兴趣再看下去。

“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讲的是战争的性质、理论、战略等方面。陆军专科学校不教这个?”看见士官长呵欠连天,上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对牛弹琴了,“你先睡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策略’是给你们这些‘军官’看的,我们这些‘小兵’哪配学这些?”士官长钻进被子里,把上校的话全都还给他。

上校合上书:“赫尔辛军士长,我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嘁!”士官长没好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上校,裸背上的恶鬼刺青在床头灯下暴露无遗。

上校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刺青下面其实是一大片烧伤的皮肤:“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士官长困难地回过头看自己的背,“哦,这个啊。靳光头……老靳……靳——团长不是上厕所时,被火炮打中了吗?为了把他从火堆里弄出来,被烧的。不过你别说,还真亏得这一顿烧,让我升了官,每个月的钱多了不少。”

“值得吗?”上校轻轻叹息,“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一具尸体。万一你也回不来呢?人死了,金钱荣誉还有什么用?”

“怕死还当个屁的兵!”

“为了崇高的事业牺牲生命和为了无聊的事随便抛弃生命是两码事。”上校说得义正言辞。

“你觉得这是‘无聊的事’?”士官长嗤笑,“是啊,你们这些军官的军衔都是舒舒服服地坐在学校里读书读出来的,哪像我们这些小兵,想升官,就只有拿命去换。”

上校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忘了,你和靳上尉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一定很感激你救出他父亲的遗体,让他可以好好安葬。刚才那些话……别和靳上尉说。”

可惜最想弄死靳团长的就是军医上尉,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为了对付自己的亲爹,把孤儿院的兄弟们全都弄到十七团来。士官长翻了个身,侧躺着打量上校:“团座,别担心,如果换做是你,我也会去救你的。”

“如果可以确定我已经死亡,没必要。”上校继续看他的书。

“你觉得没必要,别人未必觉得。”至少士官长很舍不得把这么个美人扔在敌占区给贼军糟蹋,哪怕只是具尸体。“宝贝儿子去打仗,连个尸帝都回不来,你的父母家人不会伤心吗?”

“父母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一个弟弟。”

“也在军队里?”

“不。亚历克斯——我弟弟——军校体能测试没合格,考了医科大学,现在还在读书。”

“你弟弟叫‘爱丽丝’?”

“是亚——历——克——斯——‘亚历山大’的昵称,和我爷爷同名。”上校一字一顿地纠正。

“哦。”士官长趴在床上,“名字像小姑娘一样,还‘鸭梨山大’。”

“‘亚历山大’这个名字源自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发现自己又开始对着士官长掉书袋,上校这一次选择及时闭上嘴,不再浪费口舌。

“团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救你的。”士官长支着头,一脸坏笑地打量床头灯勾勒出上校雕塑般的侧脸,“长那么漂亮,烧坏了可惜。”

上校白了士官长一眼,关掉他那边的床头灯:“晚安,赫尔辛军士长!”

IV

士官长背对着上校装睡,感觉床头灯没有亮很久就关了,床的另一边随之陷了下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士官长的心怦怦直跳,越是想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生怕被上校发现他压根没睡,越是觉得心跳声响得让他什么都听不到。好在上校真的对士官长没有一丁点戒心,没有让他等很久,就沉沉睡去。

是动手的时候了!听见上校的呼吸声渐趋平缓,士官长却像是听见了冲锋号。

“团座,还醒着吗?”士官长凑近上校,小声地问了一句。

上校压根没反应。

士官长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跨过上校的身体,从他的睡袍领口处探进一点指尖。到底是在学校里读书读出来的军人,都没怎么经过操练场上的风吹日晒,上校的皮肤细腻的触感像上好的丝绸,让人欲罢不能。士官长干脆把整个手掌都伸进去,顺着上校线条分明的腹肌往上摸,摸到胸前小小的凸起,用指腹轻轻捻动。

上校哼唧了一声,吓得士官长立刻缩手。还好,他只是翻了个身。

“睡得还真熟。”士官长的胆子大起来,整个人都凑过去,含住上校的耳垂舔弄,顺着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吻下去,一手解开他的睡袍系带,轻轻掀开他的衣服,让他的半边身子都裸露出来,感觉像拆礼物一样。

分明比士官长年幼那么多,说话却总是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一本正经的斯文败类模样叫士官长看不顺眼,这副诱人的身体却是让人没法不爱。士官长剥开上校的睡袍,直到露出一边浑圆的肩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啃。

小白兔用了卫生间里士官长特意买的沐浴露,最简单的香皂味,就像孤儿院里刚洗完晒干的床单,干干净净,带着阳光的味道。士官长把头埋在上校的颈窝,贪婪地嗅取他身上的气息,恨不得把他整个吞下肚,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吻脖子会留下痕迹,被他发现,士官长就顺着上校的脊背肌肉啃咬。小白兔的身板比看上去结实,健美得恰到好处的肌肉咬上去弹性十足。士官长越咬越上瘾,干脆扳过上校的肩膀,让他平躺下来,从锁骨一点一点往下舔,同时伸手往下探,本以为会摸到一条扫兴的内裤,结果却是毫无障碍地抓住一根小蘑菇——比能让士官长一把握住再长一点,正是他喜欢的大小。

冷不防被人抓住最敏感的地方,上校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扭了扭身子。

小白兔这是忘了带替换内衣了吗?睡袍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这倒是个意外惊喜。士官长钻进被子,一块一块地舔过上校的腹肌,把舌头伸进他的肚脐舔弄,用下巴上的胡渣摩擦上校腿间的嫩肉,顺着小蘑菇一直吻到下面的囊袋,用嘴唇夹住,轻轻拉扯,见上校依然没醒,干脆整个儿地把他的小蘑菇吞进嘴里。

上校没醒,他的小蘑菇倒是被士官长弄醒了,从羞涩的包皮中探出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接受士官长的“检阅”。上校胯部的皮肤颜色比身上还更白一些,干净粉嫩的小蘑菇在洁白肌肤的映衬下,尽显美好的形状,毫无保留地向士官长展示自己。

他脖子以下的部分真是比脖子以上的部分讨喜太多了,虽然脖子以上的部分长得也不错。真想知道如果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他看不起的士官长肆意玩弄,还做出如此淫荡的反应,是不是依然挂得住那副讨人嫌的嘴脸。士官长对上校的小蘑菇一直舔到舌头抽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从背后环住上校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抓着他的小蘑菇上下套弄。

士官长没敢开灯,房间里只有漫天星光依稀照亮上校的脸,不戴眼镜的样子比清醒时柔和了很多,可是平静的睡颜对士官长的猥亵无动于衷,让士官长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简直跟特么奸尸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比起他这样毫无抵抗,还是看小白兔自以为是地在自己的狼爪子下蹦跶更有趣一些。可是小白兔怎么说也是十七团的团长、士官长的上司,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把他骗上床,谈何容易?要是一下子把他吓跑,士官长才是真的没得玩了。

好在上校一本正经地男女大防,对同性却没什么戒心,而且总以为士官长喜欢占女人便宜,压根没发现他自己才是让士官长垂涎三尺的目标。看来“异性恋”是个光明正大地接近上校的好幌子。士官长玩腻了,有些郁闷地帮上校大致拢了拢衣服,把他整个儿地抱进怀里,觉得自己可能要装异性恋色狼装挺久。

V

天亮了。上校被照在脸上的阳光叫醒,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在身后,身上还重得要命,很不舒服。

挣扎了几下,不舒服的感觉还在。上校翻了个身,眼前就是士官长放大的脸,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起来晚上发生了不少事。上校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衫大敞,只有两条胳膊还穿在衣服里面,其余部分早就不知道被拱到哪里去了。士官长把上校当抱枕,胳膊箍在他胸前,还把一条腿搁在他的腰上,身后顶着的那个硬硬的东西应该是……上校吓得直接从床上跌下去,连滚带爬地逃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上校突然意识到自己会吵醒士官长,连忙关上水龙头,把门打开一条缝,躲在卫生间里面偷偷往外看。

“宝贝……”士官长感觉到怀里的东西没了,闭着眼睛往旁边抓了两把,抓过一个抱枕,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宝贝,你胸真大。”一边说着梦话,一边贴着枕头抽动。

他没醒。上校悄悄地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取走床头柜上的眼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

一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士官长立刻睁开眼睛。

有些事睡着了再做没意思,有些事却是只能等他睡着了再做。士官长伸了个懒腰,摊开手脚,独占整张大床,打开portal,欣赏自己昨晚给上校偷拍的裸照。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4
本文章最後由 tesukaami 於 18-8-26 10:26 編輯

第十一章 报告团长:今日无事

I

“必须脱吗?”上校紧紧地抓住领口。

“你说呢?”田医生抄着胳膊,纤纤玉指在前臂轮流抬起又落下。

“体检应该没必要脱得那么……”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田医生开始口气不善。

“可是……”上校还想垂死挣扎。

田医生翻了个白眼,按下墙上的对讲机按钮:“送872号试验品过来。”在上校面前弯下腰,突然露出人贩子拿棒棒糖诱拐小孩一样的笑容,“先查视力、嗅觉、听力、口腔,不用脱衣服。这个愿意了?”

田医生的表情摆明了是没打算放过他,不过既然不用脱衣服,应该不至于出什么状况。上校对接下来的检查完全配合,直到差不多查完的时候,运输机器人送来一大桶不明液体。

机器人在诊室里放下东西就走了。

田医生卷起袖子,像是打算自己把那一大桶看起来不轻的液体提起来。

“我来吧。”虽然不知道桶里面是什么,上校无法坐视让女士干力气活,“放在哪里?”

“提着,举高一点,再高一点。”

虽然不明就里,上校还是依言把桶举到差不多和自己视线相平的高度:“这样?”

“差不多了。”田医生在桶底托了一把。

上校立刻从头到脚被桶里的东西浇了个通透。

“对不起……”上校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连忙把桶放到一边,生怕再撒了其余的部分,“有没有溅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条内裤了。

“诶……纯白的全棉平角内裤呀,还像高中生一样。”田医生不满地打量上校身上唯一的遮羞之物。

虽然内裤还在,沾了液体以后,已经完全透明了。上校连忙用手遮挡胯下:“这是什么东西?”田医生的白大褂上也溅到了一些,却只是留下淡淡的水迹,丝毫无损。

“用我们医院研制的培养液培养出来的黄粉虫肠道微生物。”田医生伸出一根手指,从上校的肩膀上刮下一点粘液,在指尖捻开,“银河历前一世纪的时候,人类发明了塑料,生活方便了很多,新材量却难以降解,造成大量的污染。后来有人发现黄粉虫会吃塑料制品,直接埋在土里要几百年才会降解的聚苯乙烯在小虫子的肠道里过一遍,肠道细菌就能把塑料降解成农肥和饲料。大自然真是神奇哦?不过虽然是个环保的东西,蠕虫很难在紫星生存,有限的人工饲养环境都用来养蚕和名品蝴蝶了,不会用来养黄粉虫那种完全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卖不出大价钱的宠物饲料。所以我们医院的实验室通过生物基因编码技术,直接培养可降解塑料的改良化细菌,不伤皮肤,不损害棉、麻、丝等天然制品,只分解塑料。看起来试验挺成功啊。可以投入市场,开始大规模生产了。”

“这东西还在实验阶段吗?外面的人还都不知道?”上校取下眼镜,甩掉上面沾的粘液。

“这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吗?”田医生露出笑靥如花,一步一步逼近上校,“好了,现在是做个乖孩子,好好地配合接下来的检查,然后我让吗啡来取药的时候,另外给你送衣服来?或者继续不配合……”田医生的声音沉下来,“然后我让你就这样从水州总院走回你们营地!”

II

十七团简直是一群放大版的熊孩子,亏得田医生刚看到上校的时候,还以为好不容易来了个像话的,结果一个入职体检,上校的反应像是在被人非礼一样。

如果是个小白兔一样的小姑娘该多好。健美性感的身材配上一张还有些孩子气的脸,娇羞地拽着为数不多的遮羞衣物嘟哝“雅蠛蝶”,说不定田医生就真的头脑一热,就开始借着医生的身份渎职了。问题是眼前是个大男人,还摆出一副好像田医生打算非礼他的模样,让田医生只想把他拖出去,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我要清清白白地行医和生活。无论进入谁家,只是为了治病,不为所欲为,不接受贿赂,不勾引异性。……说得好像有谁对异性感兴趣一样!田医生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希波克拉底誓言,一边逼迫自己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履行职责。

体检结束以后,上校松了口气。

田医生更是如释重负,扔了一件病号服给上校:“稍微等一会儿,吗啡应该就快来了。”

上校接住衣服,却是忙不迭遮住身子:“请你出去!”

他还没完了是不是?田医生真想仰天长叹:“你食物中毒被送过来洗胃灌肠的时候,我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看过了。”虽然以男性的标准,上校的身材不错,田医生喜欢的是前凸后翘的女性曲线,对他的一百八十度大绝壁和下面长的扫兴玩意儿完全提不起兴趣。

“请……请你出……出……出去!”上校十分坚持。

好像谁稀罕看他一样。田医生打开portal,翻了一下门诊预约,确信后面没有病人了,也就任由上校独占诊室。

III

上校换完衣服出来时,田医生坐在院区内小花园的长凳上,闭着眼睛享受阳光晒在脸上的感觉。小鸟躲在浓密的树叶中啾啁,水池里的金鱼偶尔调皮地搅碎水面上碎金一样的阳光,知了的叫声显得周围更加安静。旁边有护士扶着老年病人散步,小孩牵着气球在前面蹦蹦跳跳,推婴儿车的年轻母亲带着幸福的微笑在跟在后面。金色的阳光照得田医生一身白大褂熠熠生辉,仿佛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阳光里。

平白无故占用别人的诊室那么久,上校有些过意不去,想喊她,又不忍心惊扰到面前的画面。不过显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

一个相貌丑陋、身材魁梧的壮汉也在医院的花园里,不时东张西望。乍一看,上校还以为他是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偷偷抽烟,后来发现他一直在往田医生所在的方向瞟,而且完全不是男人偷看美女的眼神,正纳闷,那人突然掏出手枪,瞄准田医生:“去死吧,臭婊子!”

上校的头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训练有素地扑上去,抓住壮汉的手腕往上抬。

枪声打破了医院里的平静。

幸好上校反应及时,枪口瞄准的是天空,没打到人。护士们像是对医院枪击案已经司空见惯,立刻训练有素地带领病人撤离,没有一丝慌乱。上校正想看看田医生是不是安然无恙,冷不防被壮汉一肘子捅在肚子上,眼前直冒金星。

上校本就长得不算壮硕,此时一身病号服,还戴着眼镜,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威胁性的人。壮汉显然没有想到在不是老人病人就是女人小孩的医院小花园里行刺,会有人不要命地扑过来,完全没有防备,更没想到“见义勇为”的会是个看起来挺文弱的“病秧子”,尤其没想到“病秧子”拳脚功夫还不坏,挨过他的一肘,还有能力还手。

此时上校才是有苦说不出。周围放眼所及,除了老人病人,就是女人小孩,如果放任壮汉行凶,后果不堪设想。上校在近身搏斗上技高一招,无奈体型上的劣势太明显,拼着挨了好几下重击,才勉强把壮汉制住。

“田医生,快跑!”上校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抓住壮汉,往田医生的方向一看,却看见她悻悻然放下远程麻醉枪,反而向他们走来。

“快——跑——”上校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抓住壮汉多久。

“跑?”田医生一脸戏谑地打量躺在地上的上校,像是根本意识不到一旦他抓不住壮汉,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你觉得这两条大粗腿会跑得比我慢?”

别管慢不慢了,只要跑到有人能保护她的地方就行。医院保安,水州警察,驻军……随便哪个都行。上校已经说不出话了,得咬紧牙关,才能保证壮汉不会脱离他的钳制。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田医生冷不防抬起脚,一脚踢在壮汉的颈侧。分明是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平跟软底鞋,却是瞬间让壮汉像被拔了电源的机器人一样软下来。

上校也随之瘫软在地,整个人都被壮汉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出什么事了?有人受伤吗?你没事吧?”随着医护人员穿的平跟软底鞋的脚步声奔来,一张慈眉善目的中老年妇女的脸出现在上校的视线中,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像古代宗教绘画中的白衣大士,胸前的工号牌上写着“水州总院住院部内科主任医师陆娉婷”的字样。

见上校没反应,内科主任以为他听不懂汉语,又分别用德语和俄语把上面的话重复了一遍。

上校连忙摇头,免得接下来她还要搜肠刮肚地说英语和法语。

确定上校没什么大碍,内科主任松了口气,随即去关心田医生:“小田,你没事吧?又有人来刺……”田医生安然无恙,来行刺的壮汉反而倒地不起,内科主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需要急救吗?前天才来了一批车祸伤的,不知道重症监护室还有没有床位。”

“他没什么事。我踢的是颈动脉窦,只会让他失去意识一段时间。”毕竟直接弄死,就不好玩了。田医生对内科主任反常的客气:“刚才有枪声,病房里那几个战后心理综合征的老兵怎么样了?还有产科病房和新生儿病房……”

“护士正在哄呢。”内科主任叹了口气。

新生儿病房声嘶力竭的哭声在花园里都能听到。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散步的母亲吓得坐在地上,神思恍惚,婴儿车外面的大孩子和婴儿车里面的小婴儿嚎得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大。拄拐杖的老人靠在花坛边痛苦地呻吟,怕是刚才摔倒骨折了。护士一手抱着小婴儿安慰,还在手指间夹着棒棒糖哄大孩子,一手试图扶起瘫坐在地的母亲,还想打开portal叫人来帮忙处理老人的伤势……万分怨恨父母为什么只给自己生了两只手。

听见救护车警报声的铃声,田医生和内科主任不约而同地打开portal。

“重症监护室好几个车祸伤昏迷的出现惊厥,我……”田医生看了一眼内科主任,硬是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都憋回去,“老操那儿忙不过来了,我也去帮忙吧。”

“没关系,我去处理。你也吓到了,没受伤就好。”内科主任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上校,“这位病人要不要……”

“他是来做体检的,不是病人。”田医生送走内科主任。

“可是……”

“你先去忙吧,回头我带他去找贱……黄主任那里检查一下。”

“那我先走了。”内科主任最后拍了拍田医生的手背,“小田啊,你也没什么家人在身边,要是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面。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

“是是是,陆小妈费心了。”田医生推走内科主任,“赶紧去吧,不然老操就算变千手观音,都忙不过来。”

“贫嘴。”内科主任点了点田医生的鼻尖,“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说完便以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敏捷脚步赶回医院大楼。

田医生带着乖巧的笑容送走内科主任,一回头,霎时间换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校不由得庆幸她用杀人的眼光看的是地上躺的壮汉,不是自己。

田医生弯下腰,隔着手帕捡起壮汉扔下的枪,满是嫌弃地打量了一番:“来医院开枪,还连消音器都不装。买个消音器能穷死你,还是装个消音器能累死你?”随即一脚踩在他的胯下狠狠地碾,“产妇、小孩、战后心理综合征、重伤昏迷的都不能受惊吓,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跑到医院开枪杀人,居然还连消音器都不装。给陆小妈和老操添那么多麻烦,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有种你倒是拿刀子去把贱人给我毙了。”上校好像听见类似于鸡蛋被踩碎的声音。

有人来医院杀她,她关心的居然仅仅是来杀她的人居然没有在枪上装消音器,打扰到病人休息了?上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可怜的壮汉原本都快醒过来了,愣是被田医生一脚踩得重新痛昏过去。

面对超出可承受范围太多的疼痛,人的自我保护本能让壮汉幸福地处于意识丧失状态,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上校在旁边看得寒毛倒竖。

见壮汉始终没反应,田医生终于对“鞭尸”失去兴趣,提起壮汉的脚踝,示意上校自己跟上,像拖个破布娃娃一样把壮汉拖走:“贱——人——在哪儿呢——”

IV

田医生口中的“贱人”是个不比内科主任年轻的男医生。他身材矮壮,背还有些驼,丑陋猥琐的相貌无疑是西朝人。更加不堪入目的是他的头顶部分没有一根头发,不过不是秃的,而是存心剃的,剩下后脑勺和两鬓的头发梳成一根狗屎一样的辫子放在头顶,让他本就丑陋不堪的相貌更加令人作呕。

虽然西朝是贼军的地盘,可恨的是统治者,不是下面的无辜百姓。“贱人”能获得帝国公民身份,还能在水州总院这种级别的医院工作,想来有些本事,不该以貌取人。上校看了一眼他的工号牌,上面写着“水州总院住院部外科主任医师黄行健”——他的名字应该是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意思,不过以田医生的性子,估计十有八九会故意把他的名字曲解为“天生行为下贱”。

“贱人,新发型真帅。”田医生一见到他,就毫不留情地大肆嘲笑他的发型,随即把上校扔给他,“给他处理一下伤口,我要去给你的‘兄弟’上上课。”

“你个小鬼子才是他兄弟,你全家都是他兄弟!”外科主任看见同样是西朝人长相的壮汉,却像是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这小鬼子又医死了什么人?惹得医闹来要你偿命。”

“医?闹?你是在西朝挨揍挨成抖M了吧?”田医生反唇相讥,“不好意思啊,帝国刑法里面继承了苏老太太起草的《反医闹法》,病人及其家属因为对治疗效果不满意而殴打医务人员,罪同暴力袭警。帝国这里可没守法良民敢对医生动手,你要是皮痒了,想挨病人家属的揍,还是乖乖地滚回你的西朝去吧。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家西朝的中南联都已经倒台了呢。”

外科主任注意到田医生手里捻着一把枪:“他怎么就没一枪崩了你?”

“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连你这‘好人’都到现在还没被人一枪崩了,我这样的祸害自然是要更加长命百岁。哦呵呵呵……”

旁边的人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都司空见惯,不论是田医生和外科主任的唇枪舌剑,还是居然有人想在医院里枪杀医生。护士长指挥护士们用绑精神病人的皮带把壮汉绑在病床上,用袋子——医院里居然常备警察局专用的证物袋——装起田医生扔过来的枪送警察局,另外有医生过来给上校检查伤势。护士有男有女,但是一整个外科病房的医生全都是男性,而且个个相貌出众。要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水州总院,医生们的手法也非常专业,上校真要怀疑自己误入了医疗剧拍摄现场。

“叫你给他验伤治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瞧瞧,长得多帅。”田医生揪着上校的衣服后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瞥见给他处理伤口的外科医生们,瞬间柳眉倒竖,“伤口又不深,拿什么抗生素?没抗生素,你就连这么点小伤都不会处理了?连碘酒棉签在哪里都找不到,那是护士,不是你妈!还有你!别看了,就是你!白大褂是隔离衣,谁教你把白大褂当风衣穿的?!给我把扣子全都扣起来!一个老废物,教出一群只会穿着白大褂耍帅、拿抗生素当万能神药的小废物。还有,你们有哪几个最近和‘性病博物馆’上过床了?全都给我乖乖地来门诊检查!谁要是隐瞒病情不来,最好祈祷别被我发现,否则就等着和你们尿尿的东西告别,然后靠肠外营养过一辈子吧!”

田医生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上校一个外行人自然听不出来,不过被她训斥的外科医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而外科主任的脸涨得通红,明显不服气,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想来都被她说中了。

把外科医生们都收拾到让她满意了,田医生才将上校仍还给他们:“贱人,你看,我可是难得对你那么好心,让你可以借着治病,和帅哥多亲近亲近。刚才他和‘你兄弟’搏斗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外伤内伤,你可要好好地给他检查一下,‘你的兄弟’就交给我处置了。”

上校觉得自己像菜场小贩从鸡笼里提溜出来的现杀活鸡,而且“买家”貌似还有点动心。

好在外科主任比田医生敬业,很快就收回目光:“外科手术室不是女人该进的地方,你也就配干些伺候人的活。乖乖地伺候你的男人去!处理中南联余孽,根本不是你干得了的。”

“谁是‘你男人’!他是你男人,你全家的男人!”田医生刚抬脚要踹外科主任,就被护士架住,“前天是谁怂得宁愿去剃月代头,也没胆子给镜位内脏开刀的?”

“我可不是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小鬼子!当年你祖宗拿中国人做人体实验,现在你拿病人的性命做赌注。”

“你们西朝寄生中国本土一个多世纪,犯下的事比中日战争厉害多了,你还有脸说我?”

“哪次中日战争?日本侵略中国几个世纪了?”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跟你算后平成时代几次中日战争的账呢!性别歧视加种族歧视,你这是去蓝十字做义工,给猫猫狗狗打针打上瘾了?”

“猫猫狗狗都好过你这种畜生都不如的小鬼子。要是你这种态度恶劣的医生搁在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早就被病人捅死几百回了。”

“你还有脸提苏老太太?你们西朝先人挖了苏家和李家的祖坟。要不是苏老太太脾气好,自己都被逼得投靠关东会了,还肯拦着李成仁,不让他大开杀戒,否则你西朝祖宗早就被他灭九族了,今天我也不用在这听你逼逼。”

“你才该去给上官卿云烧高香,谢谢他拦着李成仁,没往日本扔核弹,不然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草菅人命。”

“差点让秋津洲再次核平,你好意思跟我提关东军?!!”

“果然三句话一说,小鬼子嘴脸就藏不住了。知道自己是小鬼子裔,就别在这里腆着脸装中国人!”

“没你们这帮王八蛋,哪来的‘日裔华人’?你这混帐比牟田口廉也还无耻!就是苏老太太那好脾气听到你这话,都得把你扔给李成仁处置,到时候别说是做几天义工了,八十年有期徒刑,还是看在你表现好的前提下。”

……

两个医生在护士台越闹越凶,就连住院病人和家属都出来看热闹,于是医生护士们确定壮汉绝对跑不了,上校也没什么大碍,就纷纷跑出去劝架、安抚病人了。外面吵吵闹闹一片,治疗室里只有上校和被绑在病床上的壮汉两个人,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田医生看起来人瘦,但是力气极大,外面都吵翻天了,壮汉才悠悠醒转,看见上校在旁边,开始破口大骂:“放开老子,你个弱鸡孬种!有本事和老子一对一正面来打一场!”

外面的一群医生护士看起来暂时谁都没工夫来理会上校。上校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和壮汉聊起天来:“田医生把你家的什么人治死了吗?你特意要来杀她。”

“我家?”壮汉发出一声冷哼,“那个臭婊子对中南联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

“中南联的太监呀……”

“你才太监!”壮汉愤怒地挣扎。

“原来是因为田医生对战争做出过杰出贡献,所以引来中南联余孽刺杀她?”上校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医生,想不到是这样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女中豪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真是惭愧。”

“她说她姓田?她以为她改了名字,就没人知道吗?这张婊子脸不管到哪儿,都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田露娜不是真名?”上校来了兴趣,“那么她的真名是什么?”

“她是……”壮汉总算还没蠢到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帝国陆军第十七装骑团的上校团长,今天凑巧过来体检,偶遇中南联余孽企图谋杀帝国公民,所以忍不住见义勇为了一下。”上校托了托眼镜。

“上校?还团长?就你这弱鸡模样?”壮汉嗤笑,“黑匪果然是快完了。我看你不如趁早投靠中南联,或许还能靠卖屁股吃香喝辣。”

“‘黑匪’呀。”上校的眼镜上一片反光,从壮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真是令人怀念。”帝国军的军装礼服是黑色,因此被贼军称为“黑匪”“乌鸦”“黑瘟”……离开战场太久,上校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怀念起被称为“黑匪”的日子来。“不过对付蠕虫,弱鸡就够了,今天还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壮汉意识到不太对:“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上校弯下腰,在壮汉耳边说了几句。

壮汉像听见死神的低语。

V

整整两个小时以后,甚至惊动了宪十九团,田医生和外科主任终于达成一致——拿壮汉来给实习医生演示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做抽脂手术,然后给他来个马团长祖传的“黄埔十道菜”,看看能不能撬出同伙的消息来。可是当一行人打开治疗室的门,却是看见壮汉像是被拆散了全身的骨头一样瘫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田医生一把抢过外科主任的听诊器,觉得声音蹊跷,拿过剪刀剪了壮汉的衣服,见他胸口呈紫色,心脏没事,肺部却出现水肿。

“Mendelson综合症?”田医生蹲下身,在壮汉口边嗅了嗅,“这人没喝酒也没吸毒,怎么会出现Mendelson综合症?”

“曼……什么?”马团长没听懂。

“Mendelson综合症,因为呕吐等原因导致的少量胃酸通过食管反流,进入呼吸道,引起肺水肿。”但是壮汉不像是酗酒或者吸毒引起呕吐,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Mendelson综合症,田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呕吐?”马团长赶紧拉过田医生,“小月亮,来来来,躲到我后面来。别让他吐到你的衣服上。”

外科主任在壮汉的肚子上按了两把,发出一声冷笑:“什么Mendelson综合症?小丫头,没见识。这是马斯哈多夫铁拳!别说是造成吸入性酸肺综合征了,要是用得好,能造成整个消化道逆流,让人把大便从嘴里吐出来。”

马团长闻言,赶紧把田医生整个儿地拦到身后,生怕壮汉真的会当场表演“吃翔without吃翔”。

“李成仁的‘马斯哈多夫铁拳’?”田医生想推开马团长,无奈以她的力气都推不动他,“李成仁都死了一个多世纪了,难道是鬼魂来打的?”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外科主任用与他粗短矮壮的身材极不相称的细长手指指着田医生的鼻子,“当年的蔷薇骑士中,也有个代号‘马斯哈多夫’的。别人把马斯哈多夫铁拳当格斗技术用,他专门用来刑讯拷问,不会把人弄死,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躲在大后方不知道,我可是在协和党的医院里见多了。”

“可是蔷薇骑士……还活着的都进近卫军了,怎么会到水州来?”马团长听得更加莫名其妙,“再说‘马斯哈多夫’也死了十几年了。”

“蔷薇骑士……吗?”田医生陷入沉思。

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不仅让帝国的很多孩子成为孤儿,也让敌占区的很多孩子小小年纪便失去父母。帝国垄断的外星贵金属开采技术和高度自动化的工农业生产足以保证孤儿们的物质需求,孤儿院工作人员更是政府一个一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圣父圣母,保证帝国的孤儿们即使失去父母,也能过上相对幸福的生活。相比较之下,贼军占领区的孤儿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人革联搞父系崇拜,凡是没有父亲也认不到“干爹”的孩子都会因为“政治不正确”遭到迫害,直到人革联政府发现可以把孤儿卖给中南联来换钱。中南联收留孤儿,自然也不会是出于好心,毕竟按照中南联的政治观,一切与性有关的事物都是“不高尚”,包括通过男女“不高尚”而受孕生下的孩子。为了保持“高尚”,中南联的上级领导不惜自我阉割,为了杜绝通过“不高尚”来繁衍后代的必要性,人革联送来的孤儿都很“荣幸”地成为中南联政府官员的后备血库、骨髓库、器官库,获得为“领导”贡献年轻新鲜健康的器官、从而让他们永生的“光荣”。讽刺的是如果人革联送来的孤儿侥幸长得比较漂亮,还会被送到专门的孤儿院“精忠报国”,——其实说白了,就是成为童妓,供官员和军人亵玩,——而长相一般甚至丑陋的,即使直接被虐杀取乐,也不足为奇。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帝国自然无法坐视贼军残害儿童的暴行,于是军官们志愿组成“蔷薇骑士团”,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潜伏在保持政治中立的西南行省,伺机从贼军占领区救回孤儿,护送到帝国,后世称之为“Á Piston运动”。

严格来说,蔷薇骑士团其实并不是正式的帝国军团,而是更类似于游击队的组织。由于缺乏组织性,从成立初期,蔷薇骑士的阵亡率就高达60%,却拦不住前赴后继的勇敢者。帝国军人男女比例5:1,蔷薇骑士的性别比例却是接近1:1,而且女骑士的数量比男骑士更多,和男骑士假扮夫妇,把孤儿从贼军的地盘接到帝国,全然不顾女骑士一旦身份暴露、落入贼军手中,等待她们的会是比男骑士更悲惨的下场。

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也曾经是蔷薇骑士,“鬼黑鹰”让贼军闻风丧胆,但是在他之前,最著名的蔷薇骑士是“马斯哈多夫的黑寡妇们”——除了队长“马斯哈多夫”以外,所有成员都是女性,而且已经不只是假扮夫妻悄悄救走孤儿之类的“小儿科”,而是纵火、爆破、拷打、绑票、黑客入侵……把贼军的地盘当做无人之境,肆无忌惮地大搞破坏。不只是贼军对“马斯哈多夫的黑寡妇”闻风丧胆,就连奥尔加女大公提起他们,都忍不住直呼“简直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

“马斯哈多夫的黑寡妇”一直蒙着脸、用变声器,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十余年前,贼军放出“马斯哈多夫已经被处决”的消息,却只字不提“黑寡妇”们的下落。帝国军一开始以为只是贼军虚张声势,直到发现“马斯哈多夫的黑寡妇”真的从此销声匿迹,后来出现过好几个自称“马斯哈多夫”的,最后也都被发现不过是冒名顶替而已。“顺利杀死马斯哈多夫”让贼军士气大振,也对蔷薇骑士团造成了沉重打击,以至于蔷薇骑士的阵亡率一度飙升到99%,直到上官黑鹰的“鬼黑鹰”横空出世。

壮汉挣扎了半天,才吐出几不可闻的“救我”二字。

田医生一下子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给他呼吸道吸痰,大流量给氧,随时准备气管插管。静脉推注西地兰0.4毫克、氨茶碱0.25毫克、地塞米松20毫克,静脉滴注地塞米松和大剂量青霉素。准备庆大霉素八万单位、地塞米松10毫克、肾上腺素1毫克、麻黄素30毫克,加100毫升生理盐水,给他做雾化……”

“他又不是Mendelson综合症。”外科主任打断田医生,同时拦住要去执行医嘱的护士,“你那套法子对Mendelson综合症都未必救得过来,别说是马斯哈多夫铁拳了。我看你呀,还是搬个椅子过来,慢慢地看他怎么死吧。”

田医生咬紧了后槽牙。

“这死起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大概也就二十四个小时的事。我在协和党也干了几十年的医生了,就没见过挨了马斯哈多夫铁拳,还能活过四十八小时的。”外科主任真的搬了个椅子过来,翘起二郎腿,像看戏一样摇头晃脑,“哎呀,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这人活不到下个星期,她就每天化艺伎妆来上班,一直到我的头发长回来为止。哎呀,是谁呢?”

“艺伎妆就艺伎妆,我还正愁家里好几套和服没机会穿呢。”田医生豁出去了。

“衣服没关系,多买点化妆品才是真的,尤其是那个粉。”外科主任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艺伎?就是穿很漂亮的和服的那个艺伎?”马团长又开始叫得像头发春的大猩猩,“我的小月亮扮艺伎,一定很漂亮。”

“滚!”田医生推开马团长,大步流星地出去,发现上校站在围观人群里面,才想起来光顾着处理壮汉,把他给忘了,“你刚才去哪里了?”

“洗手间。”上校一脸无辜,“里面出什么事了?”

马团长也刚发现上校:“冯·哈伦霍夫,你这混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现在人都快死了,我的祖传‘黄埔十道菜’还怎么演示给小月亮看?”

“没什么。”田医生对马团长充耳不闻,揪住上校的衣领,把他拉到和自己视线相平的高度,打量他脸上的伤口,“就伤了这些?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刚才被他在肚子上捅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还是去好好查一查。”田医生抓住上校的手腕,把他拖走。

“我的小月亮!”马团长干脆开始嚎了,“冯·哈伦霍夫,你这无耻的小三,小月亮是我的!”

田医生压根理都不理他。

VI

上校的运气还算好,腹部脏器没有受损,只是脸上有几处擦伤而已。田医生让上校坐在治疗床上,捏着他的下巴给他上药。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中南联的余孽。”田医生粗鲁地捏着上校的下巴,给他上药的动作却是极其轻柔,“水州这地方灯下黑,不知道有多少中南联余孽藏在这里,经常有人来医院刺杀我和贱人,我们都习惯了。”

“为什么刺杀你们?这里的警察、驻军都不管?”

“就我这性子,仇家可能少吗?”分明是自嘲的话,从田医生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至于这里的军队警察……还救我呢,别来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田医生突然话锋一转,“小白兔,你的酒量好吗?”

“还……行吧?”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上校还是如实作答,“能喝一点,但是多了不行。为什么问这个?”

“水州刺史府和州府一直在为经费和预算问题纠缠不清,以后马鹿大佐怕是会经常拉着你一起去应酬。马鹿大佐那千碗烧刀子下肚还说话舌头不打结的酒量,都被刺史府的官僚灌得三天两头横着送来医院洗胃,你要是像他们一样喝,怕是直接要胃穿孔了。”

难怪田医生一遇刺,马团长就立刻现身了,真亏得上校一开始还以为是宪十九团反应及时。不过能让马团长喝到要洗胃的应酬……“田医生,能帮我开个什么不能喝酒的诊断吗?大不了我平时也不喝酒就是了。”虽然现代人类的肝肾功能都比以前强得多,上校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灌死在酒桌上。

“乖。”田医生像对小孩一样摸了摸上校的头,发现他的一头卷毛摸起来像小羊羔的毛一样,忍不住多摸了一会儿。

直到上校异样的眼光看过来,田医生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依依不舍地放手,大笔一挥,给他开了一张“误食有毒蕈类提取物,导致肝功能受损”的诊断书:“平胸人妖可算是做了件好事。”

“谢谢。”拿到诊断书,上校像拿到保命符,“对了,贱……黄医生他……”

“贱人一直把他们当医闹,没意识到其实他也是中南联的行刺目标之一。”田医生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中南联仇恨“叛逃”的西朝人更胜于土生土长的帝国人,这事帝国人都知道,西朝出身的外科主任自己却不知道。“他总还以为他还在西朝,打女人没关系,挨‘医闹’的打,连还手都不行。别人帮他把人绑起来了,他都不敢报警,生怕‘医闹’反咬一口,说他治不好病还打人,他就会像在西朝时一样丢饭碗坐牢。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好好地替他享受折磨俘虏的乐趣,顺便送他去隔壁蓝十字会医院,给猫猫狗狗打针。”

“我是说他的发型很……”上校为措辞犹豫了很久,“别致。那个是西朝风俗?”

“很好看吧?”田医生忍俊不禁,“那个直男癌总说手术室不是女人能进的地方,不自量力要和我比动手术,我赢了他剃月代头,他赢了我化艺伎妆。不过贱人虽然嘴贱,好歹言而有信,愿赌服输。”

“我前面好像也听到他说要你化……”

“是啊……我原本和他打赌,能让来刺杀我的那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星期。结果不知道哪个多管闲事的,给他来了一顿‘马斯哈多夫铁拳’,害得我打赌输了。”田医生手上一下子用力,像是想徒手捏碎上校的下颌骨,“愿赌服输。从今天开始,我天天得化艺伎妆来上班,直到贱人的头发长回来为止。”

“艺伎……就是……那个……日本的……”上校艰难地想象田医生把脸涂得像刷墙一样的模样。

“那是年轻艺伎,资深艺伎其实妆容衣着都很朴素,出得了门。”田医生终于高抬贵手,放开上校的下巴,“贱人以为让我化艺伎是出丑,其实打赌的时候,我就想不如干脆故意输了算了,好看看他发现真正的艺伎妆是什么样,会是什么表情。贱人虽然嘴贱,其实手术技术还不坏,勉强配给我做第一助手。要是他要求我的赌注是每天穿十二单衣来上班,我轻易还真不敢答应。”

“月代头、艺伎、和服……都是日本的?”上校顿了顿,“你好像对日本很熟。日本是以前地球上位于琉球的中国行省是吧?”

“住在华属琉球的多是日裔华人,是华人的一个族群。日本是个独立的国家。”

“哦。”上校移开视线,“我的历史学得不太好。”

“不过艺伎妆虽然不至于浓妆艳抹到见不得人,做一次头发可是价格不菲。水州还没有会穿和服的人,我还得花钱从帝都雇人过来每天帮我穿和服、梳头发,包吃包住包工资……”

“很贵吗?”

“还好。人的头发差不多每个月长一公分,贱人的头发全部长回来,也就需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雇人帮我每天梳一次头发、穿一次衣服的开销,差不多一千帝国元,再加上安顿吃住,总共大概也就三四十万帝国元吧。”田医生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

“这笔钱我来出吧。”

“你?”田医生发出轻笑,“三四十万帝国元,抵你大半年的军饷了。”

“没关系。”上校的口气好像田医生说的不过是三四十帝国元的开销,“我付得起。”

“三四十万帝国元,对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就愿意替我付那么大一笔钱呢?”田医生弯下腰,手术刀一样的眼睛透过无框眼镜,笔直向上校刺来,“我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是看到贱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我很不爽。所以让我忍不住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害我打赌输了呢?”

上校一脸无辜地看着田医生。

“刚开始的时候,我好像把你也留在治疗室了吧?”

“我一开始听见你们在外面吵架,后来内急,就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就……”

“贱人说挨了‘马斯哈多夫铁拳’,要过二到四个小时,才会出现肺水肿。你在洗手间待了两个小时?”田医生冷笑着去摸检查手套,“这是前列腺炎犯了,还是脱肛了?裤子脱下来,给你做个肛门指检。”

“上完洗手间,我看你们挺忙,就一直在病房走廊里等。”上校连忙拽住裤腰,生怕田医生会直接把他的裤子扯下来,顺便庆幸了一下病号服是纯棉的,不至于再来一次虫子肠道菌群淋浴。

田医生危险地眯缝起眼睛:“真的?”

“真的……”上校不敢和她对视,垂下眼,发现田医生的白大褂被饱满得过分的胸脯撑得衣缝大开,而且里面就是贴身内衣,其他什么都没穿。她弯着腰,从上校的角度,正好能从衣缝里看见大红色的内衣包裹着两个雪白浑圆的球形,在正中间挤出一条蔚为壮观的深沟。上校连忙东张西望,想转移话题。

田医生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照片,上面写有“银河历240年帝国医学院毕业留念”的字样。照片上的其他人整整齐齐地排着队,手持毕业证书,保持千篇一律的微笑。田医生一个人被挤到队伍的最旁边,还抱着胳膊扭着头,像是不屑和这群同届生为伍,即使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毕业服,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她来。

上校找到话题了:“你也是帝国医学院的?”

“也?”

“我弟弟也在帝国医学院读书,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

“哦。”田医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压根没有由着他转移话题的意思。

“亚裔女性在医学方面,好像特别有天赋。苏琅嬛就是亚裔吧?”

“她是纯血中国人。”

“不过好像其他国家的亚裔女性学医也特别厉害。我听我弟弟说起过帝国医学院的传奇大田原姐妹,听名字,应该也是亚裔。”

田医生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姐姐大田原真里亚是个和她的名字一样的圣母,不过我弟弟一直说妹妹大田原鲁米那才是他最崇拜的偶像。”上校瞥了一眼田医生的毕业照,“银河历240年毕业,你和大田原鲁米那是同一届?”

田医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视力不错啊,小白兔。那么小的字、那么小的人脸,隔了这么远都认得出来。”

上校连忙戴回眼镜,在鼻子下面揉了一把:“那个……刚认识不久,就说这话,可能有些唐突。如果你觉得是冒犯的话,我绝不会提第二次。”

“什么事?”

“田医生……田露娜小姐,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吗?”

军医上尉接到去给上校送衣服的电话,接着听说水州总院又受到恐怖袭击,马团长已经赶过去,以为可以趁着田医生不在,问药房多领一些吗啡,结果和药剂师纠缠了一下午,药剂师都不松口。军医上尉只领了规定的药,才想起来自己完全把给上校带衣服的事抛诸脑后了,不过好在水州总院本就和驻军营地通过地道相通,大不了带着上校走地道。军医上尉捧着药,按照护士的指示来田医生的诊室接上校回去,听见上校的话,手里的药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小白兔这是脑子被压路机碾了吗?居然要追煞星娘娘?就算他受得了煞星娘娘的脾气,她可是个女同性恋啊。这下小白兔要被煞星娘娘当做实验室里的兔子折腾了。军医上尉蹲下身捡地上的药,顺便准备看好戏。

“和我交往?”田医生挑起上校的下巴,“小白兔,知道做法医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上校摇头。

“人这东西啊……”田医生凑近上校,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都是身体比嘴诚实。”

煞星娘娘这是在……和小白兔调情?军医上尉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药重新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4
第十二章 报告团长:碎三观的时候到了
连接军营和水州总院的地道应该是战时的防空洞改造的,里面只有最简单的照明,已经相当老旧。成排的管道像蜿蜒在头顶的蛇,不过并不令人害怕,毕竟谁都知道紫星的气候根本不适合地球上的很多生物生存,如今唯一能看得到蛇的地方,只有救护车上画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还不止一次有苏琅嬛的脑残粉建议把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上面的蛇改成两头大象用鼻子缠着手杖。此时头顶的灯光拉得两个人的影子都像整排的士兵在墙壁上列队而行,空荡荡的地道满是军医上尉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发出的回响。

“那个……”最后军医上尉决定打破沉默,“从这里去水州总院,比地面上近,以后要去医院的话,走这里比较方便。”

“既然这么方便,为什么水州总院遭到恐怖袭击的时候,只有宪十九团的马上校一个人赶过来了?”上校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老马哪里是去救人的?明明是又和刺史府的官老爷们喝得去洗胃了。”军医上尉小声嘀咕,结果过于安静的地道把他的声音放大无数倍,还发出回声。

上校发出“啧”的一声。

“水州总院外科的黄主任是从西朝来的,一直被中南联当做叛徒追杀,再说煞星娘娘那脾气……水州总院的恐怖袭击一个月至少两次,如果我们每次都得去管,就没法做别的事了。”

“‘别的事’是指和游客拍照赚钱吗?”上校皱起秀气得过分的眉头,“在你看来,作为军人,和游客拍照赚钱比保护平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更重要?”

“煞星娘娘还需要我们去救?”军医上尉的声调都变了,“就她那大杀四方的战斗力,我们要去‘保护’,也是保护中南联恐怖分子免遭她的毒手。帝国军人可没有保护恐怖分子的义务。”

上校一脸大人看小孩撒谎的表情。

难道小白兔以为田医生被称为“煞星娘娘”,只是因为牙尖嘴利?军医上尉很想仰天长叹:“团座您是刚来,不知道。我们以前上过不止一次当。十七团刚来水州的时候,煞星娘娘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第一次遇到她被绑架,我们也很紧张,就怕她一点拳脚功夫都不会,只是说话难听,还是个女人,落在恐怖分子手里,一旦惹怒了对方,肯定会吃亏。”

“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还值得军医上尉提吗?“当时为了救她,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全体出动,乌尔里希为了通过恐怖分子发来的视频、照片摸清她的位置、制定营救计划,两天两夜没合眼。”

总算听到十七团干过点还算像话的事了,上校倍感欣慰。

“结果那两个恐怖分子也以为她只是个臭脾气的普通女人,只绑了她的手脚,没堵她的嘴。我们赶到的时候,她仅仅因为手脚被绑,擦破点皮,而绑她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被她说得饮弹自尽,另一个还是因为我们及时赶到,才自杀未遂。”

上校咽了口唾沫:“后来呢?”

“后来活下来的那个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趁看护人员不注意,跳楼自杀了。”军医上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们那时候就知道了,她怼我们的话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真的。”

上校的嘴角抽了抽。

“刚开始我们也觉得那两个绑架她的人就算是恐怖分子,只因为害她擦破点皮,就落得如此下场,也未免太凄惨了点。后来才知道,他们其实是运气最好的,摊上煞星娘娘只能‘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时候。”另几个恐怖分子的下场让军医上尉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疼。

“怎么说?”

“占小护士便宜,被她当场用病例板打到下半身不遂,还属于比较幸运的。”

“哦。”上校可不觉得不尊重女性的人值得同情。

“如果您觉得这没什么,乌尔里希亲眼看过她拿抓到的强奸犯表演‘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拇指大的那话儿片七百多刀,剩下的还能插导尿管’。片下来的做成标本,就放在水州大学医学院里,都薄得透明。”

“真……是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虽然不觉得强奸犯值得同情,作为一个男人,听到这种话,上校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发白。她特意当着参谋长的面表演,应该是想杀鸡儆猴,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对参谋长约束下半身起到什么作用。

“煞星娘娘非常喜欢猫。有恐怖分子觉得既然无法直接对她下手,可以用猫来从心理上摧毁她,于是偷偷潜进水州总院隔壁的蓝十字会医院偷猫虐杀,然后把尸体放在她的办公室。”

“真是懦夫。”

懦夫?军医上尉只发得出干笑:“看到死猫,她果然发狂了。虐猫的人被她抓住以后,一刀一刀片得只剩头和脊柱,然后泡在修复药水里面做成活标本,到现在还活着,就放在水州总院的重症监护室。您要是有兴趣,我们现在就能折返回去看看。他的眼睛和嘴还会动。”

虽然按照帝国的动物保护法,普通公民虐待动物,都能判三十年苦役,自从上官黑鹰被暗杀后,奥尔加女大公更是教唆司法部门把中南联、人革联余孽统统打入另册,恐怖分子在帝国没有人权可言,但这也太……上校勉强克制住呕吐的欲望。

“想吐就吐吧,水州总院的实习医生都被那恶心东西吓跑了好几批了。”而水州总院重症监护室的主治医师操医生每天面对那东西,还能始终保持弥勒佛一样的烂好人笑脸……别人怎么样,军医上尉不知道,反正他是从来不敢因为操医生“好脾气”,就对他有半分不敬。

上校如蒙大赦。

“说真的,来水州以前,我总以为中南联是一群只敢欺负弱者的太监,来了以后才发现,他们才是真爷们——看到来刺杀煞星娘娘的都是什么下场,还有胆子来行刺。”军医上尉抚着上校的背部,“我们是叫老田‘煞星娘娘’,不过就算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大田原鲁米那本尊,恐怕都没她凶残。”

过了很久,上校才缓过来:“以后再遇到恐怖袭击……军警方面最好还是介入一下,在拷问出同伙的下落以前,先保证恐怖分子的安全,等把同伙一网打尽了,再交给露娜收拾。”

都已经不是“田医生”,而是“露娜”了。军医上尉发现自己先前说中南联是真爷们,结论实在下得太早——真正的纯汉子真爷们分明就在自己面前,听到那些事迹,还有胆子和田医生结婚。

“团座,您……真的想和田医生结婚?”

“有什么不对吗?”上校拿出手帕擦了把脸,托了托眼镜,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认为她不论美貌、智慧、才华、勇气还是魄力,都是非常理想的配偶人选。”

他说的是谁?军医上尉一时间有点不敢把上校说的溢美之词套用到田医生身上——“美貌”自然是有目共睹;能考出医师执照、做到主治医师,“智慧”也毋庸置疑;被恐怖分子绑架了,还能若无其事地把对方逼疯,然后各种折磨,“勇气”和“魄力”勉强还沾点边;可是“才华”是什么鬼?难道上校说的是她在想方设法折磨中南联余孽方面的“才华”?虽然在这方面……她还真的挺有“才华”,而且比救人的时候更“才华横溢”。

“医生的职业能给我们未来的孩子提供良好的照顾。”

前提是你和煞星娘娘结婚以后,有本事熬到孩子出生,还没死没疯。军医上尉在心里冷笑。田医生确实医术高超,然而别人热衷于学习医学上的新发现、新器械,她却反其道而行之,热衷于研究古代医学史,尤其喜欢研究如何在各种艰难的条件下实施救治,比如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动手术,不仅自己学,还教学生。水州总院的不少实习医生都在背后偷偷猜测田医生教他们这些几乎不依赖任何现代手段的医疗手法,是为了通过时光隧道把他们扔到石器时代去。至于她自己,军医上尉非常肯定,如果田医生穿越到石器时代,一定会因为高超的医术,被原始人奉为女神一样的存在——当然,她高超的医术是用来救人还是杀人,那就是另一说了。军医上尉更偏向于相信她是把医学当做一种刑讯手段来学,而不是为了悬壶济世。

“面对恐怖袭击时表现出的沉着冷静,以及哪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都时刻优先考虑病人利益的高尚品德,对孩子都是个良好的模范。”

模范?培养教育出一群和她一样以折磨人为乐的煞星娘娘?军医上尉想象了一下一群缩小版的田医生把十七团闹得天翻地覆的情景,吓得一个哆嗦。

“而且她和我弟弟是校友,应该能相处得很好。”

“同行是冤家。”军医上尉小声嘀咕。至少田医生从来不曾因为是同行,就对军医上尉有过半分客气。恰恰相反,她经常因为是同行,反而对军医上尉加倍苛刻,就差直接拿对付中南联余孽的手段往他身上招呼。

“当然,我是个传统的人,但不会荒唐到像几个世纪以前的直男癌一样,要求配偶对自己无条件服从。虽然我个人很希望在四十岁以前,能有两到三个孩子,不过在孩子的具体数量方面,我也会充分考虑她的意见。”

军医上尉已经听不下去了:“团座,老田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上校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对露娜有什么误会?女性之间本就比男性之间显得亲密,在男性之间看起来像同性恋的行为,在女性之间只是很正常的交流方式而已。因为女性朋友之间的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就轻易对性向做出判断,是不是鲁莽了一些?”

诚然,不知是不是受紫星的环境、文化影响,没有紫星血统的地球人女性也开始把搅姬当做一种与性向无关的社交活动,与其他女性搅姬并不妨碍她们与男性恋爱、交往。可是田医生真的是个一丁点都接受不了男性的货真价实的女同性恋啊!军医上尉在心里哀嚎。

“就算露娜以前没有过男性恋人,我觉得她也不是对异性完全没有兴趣,可能只是没有找到中意的对象而已。”

因为那句“身体比嘴诚实”吗?军医上尉头痛欲裂。“团座,她是不是给您检查过提睾反射之类的了?”

上校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这死女人的恶趣味啊……没长能用来爆菊的玩意儿,就热衷拿各种医疗器械捉弄男同性恋。军医上尉真想仰天长叹。真不知道她一个死姬佬,干嘛非要和井水不犯河水的男同性恋过不去,这下不仅让上校遭了池鱼之殃,还闹出那么大的误会。

看上校的样子,直接说田医生挑逗他,仅仅是恶趣味,恐怕他未必听得进去。军医上尉决定改变策略:“团座,您还年轻,结婚的事不用那么急,不妨再多看看,或许还能遇见更好的。而且结不结婚,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结不结婚不是什么大事,就不会有‘终身大事’的说法了。”上校异常严肃,“遇到理想配偶的运气、识别理想配偶的眼光、吸引理想配偶的魅力、与配偶的原生家庭成员和睦共处的社交能力、经营婚姻维持感情的策略、平衡工作和家庭的综合统筹能力……延续一生的幸福美满的婚姻,可以说是对一个人的能力最全面的考验。”

见上校就差把“政治正确”四个字写在额头上,军医上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我觉得在这方面,麦霍夫中校已经做出了非常好的表率。”上校看了一眼军医上尉,“请别误会,我不是说唐上士有什么不好。”

他居然接受得了军医上士的异装癖?军医上尉有点意外:“糖糖喜欢穿女装。”

“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地道尽头。

军医上尉推开地道的门,示意上校先上去:“团座不觉得他这样子,有损十七团的威仪之类?”

“不尊重每一个士兵的基本人权,才有损十七团真正的威……”上校一抬头,愣在原地。

“怎么了?”军医上尉跟着抬起头,霎时间脸色铁青。

地道出口处正对着军医上士的光屁股,菊穴里面应该插着女王鞭用作手柄的亵具,成束的皮革条像马尾巴一样从他的雪丘间伸出来。

“戟,拔不出来了,怎么办?”军医上士可怜巴巴地回过头,没想到对上的是上校的脸,“团座?”

整整三秒钟连空气都被冻住的沉默之后,上校把军医上尉轰出地道,随即“砰”地一下关上地道的门,躲在里面打死不肯出来。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5
第十三章 报告团长:三观尽碎

I

“团座?”军医上尉趴在地板上,觉得自己像是在逗引什么温顺胆小的小动物,“团座,糖糖的衣服已经穿好了,您可以出来了。”

过了很久,地道的门总算打开一条缝,露出上校的眼镜反光。

士官长说上校恐同,军医上尉一开始是当笑话来听的,想不到小白兔的恐同症状那么严重。可他偏偏被送到十七团做团长,还有个士官长对着他虎视眈眈,军医上尉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了。

上校往外面扫了一眼,确定军医上士除了脸和手以外,没有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总算想起身为团长的威严,故作镇定地打开地道的门,站到亮光处,却看见军医上士胸前有两个不和谐的弧形凸起:“这……是……”

“军用护膝。”军医上士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颇为自豪地拢了拢胸前的“双峰”,“这样子我就不是‘平胸’了,穿女装更好看。是不是很像?”

军医上尉转过头,捂住眼睛,不忍心看上校是什么表情。

“是……挺像。”上校的声音摇摇欲坠,“不过穿在男式军装里面……有点别扭。”

小白兔不介意?军医上尉颇为意外。

军医上士也意识到了:“团座……不反对我穿女装?把军用护膝当胸垫也可以吗?”

“别在军营里面这么穿就行。”

“真的?”军医上士喜出望外,“谢谢团座!”说着就要往上校身上扑。

上校的表情好像扑过来的不是毫无攻击性的军医上士,而是什么张牙舞爪的猛兽。

“糖糖!”军医上尉连忙在半空中拦腰抱住军医上士。

见军医上士被军医上尉抓住,上校明显松了口气。

“去把今天的用药都盘点一下。”军医上尉想支开军医上士。

“盘点好了啊。”军医上士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

“就诊记录都写了吗?”

“今天你不在,没有人来看病啊。”

“医疗器械盘点一下。”

“昨天你不是刚盘点过吗?”

“昨天盘点过,今天就不用盘点了?”

“昨天到今天不是什么器械都没用过吗?”

“医疗车上的设施都检查过了吗?”

“唯一的医疗车去年就彻底报废了啊。”

军医上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去把我的全套体检用具拿过来。”

“好。”军医上士终于走了。

等看不见军医上士的背影,上校大大地松了口气:“靳上尉,唐上士是不是有性别认同障碍?”

军医上尉没想到上校会这么问:“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想是否应该给他申请女式制服,还有如果他要做变性手术,病假期间相关工作该如何安排,毕竟十七团只有你们两个军医。”

小白兔乍一看,像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士,对异己倒是宽容得和靳团长天差地别。军医上尉有些感动:“团座,糖糖知道自己是男性,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性别,甚至可以和女性发生性关系。他喜欢女装,仅仅是因为女装一般比男装花哨好看。您也知道,紫星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东西,除了好看,其他什么都不关心。”

“和女性?”上校一头雾水,“我以为你和他……”

“对,我们是恋人。不过好歹糖糖在挑逗之下,对着女性还硬得起来,而我对女性完全无法起任何生理反应。”不过如果军医上士也对着女性硬不起来,应该很早就会被神庙的女神官们扫地出门,或许还能少吃几年苦。

“十七团……好像同性恋挺多。”

“下面的小兵很多都是新来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中尉以上没有一个是异性恋。”军医上尉看了一眼上校,“我不是说您……”

“既然都是同性恋,为什么专门指定要女医务兵?”

“就因为都是同性恋,而且大多滥交还不戴套,三天两头要治性病,又总觉得我会趁机占他们便宜,宁愿去水州总院老田面前找死,都不肯来我这里。”其他方面不说,在治疗性病方面,军医上尉自认比田医生还专业得多。可是别人也罢了,就连士官长都一星期两三次地去找田医生报到,哪怕每次都被折腾得就差让人抬回来,都不肯找军医上尉,实在是让军医上尉郁闷。

“赫尔辛军士长也经常去找露娜?”上校皱起眉头。

“大概是比起我,更喜欢美女摸他那话儿吧。”士官长说了,为了把上校弄到手,他这段时间要装异性恋色狼。虽然觉得他的计划可行性非常低,老大有令,军医上尉自然服从。“不过其他人……他们总觉得我会趁着检查的时候,爆他们的菊。”

异性恋男女授受不亲,同性恋男男授受不亲,上校终于明白十七团一直打报告要女医务兵的真正原因了。不过趁着看病,占病人便宜……上校看军医上尉的眼神开始有些异样起来。

“团座,我是个同性恋,但是我有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和操守!”军医上尉板下脸来,“糖糖有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菊花,我们忠于彼此,我还不至于稀罕爆他们那些满是病毒的丑菊,然后去水州总院给老田折腾。”虽然趁着体检拍下菊花照卖钱的缺德事,军医上尉可没少做,毕竟摄影器材都非常贵,军医上士喜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价格也大多不便宜。

“靳上尉,我不是那意思。”

“是吗?那么团座应该不介意我给您做个检查吧?”军医上尉努力抑制住奸计得逞的坏笑,指了指很诡异地安放在只有男性的军营里的妇科检查床。作为团长,上校确实比靳团长好得多,可惜士官长为了买他的菊花照,开的价位实在是让军医上尉没法不动心。

“不是刚才在水州总院都检查过了吗?”上校莫名其妙。

“性病排查也做了吗?”

上校的表情开始尴尬起来:“有必要吗?”

“有过性生活,就有必要。”军医上尉尽量说得一本正经,“团座……不至于这把年纪了,还是处男吧?”

“当……当然不是。”

“那么正好,今天穿着病号服,检查起来也方便。或者……”军医上尉话锋一转,“团座也觉得我会趁机做些渎职的事呢?毕竟我是个‘死基佬’……”

“当然相信你。”毕竟任何歧视都是极度政治不正确的行为,不论是性别歧视,种族歧视,还是性向歧视。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歧视军医上尉的性向,上校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躺上妇科检查床:“做你觉得该做的检查吧,我相信你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

你真不该信的。小白兔实在是好骗得让军医上尉都有些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受骗。于是军医上尉拿了个帘子装在床架上,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视线,眼不见为净,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上校下半身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掰开他的双腿,让他摆出女人生孩子的姿势,上校最隐秘的地方就全都暴露在军医上尉面前,一览无遗。

田医生的洁癖一如既往,倒是省了军医上尉给上校做清洁的麻烦。上校的皮肤光滑得像小孩一样,一点体毛都看不见,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肌肉结实匀称,靠近私处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比别处更加洁白细腻,如果遇上喜欢健美型身材的人,恐怕光是这两条腿,就能让人玩得不亦乐乎。不大不小的阳物还是处子一样粉嫩的颜色,干净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下面的菊穴形状外观还算赏心悦目。如果不是更偏爱雌雄莫辩的纤细美少年类型,而且已经有了军医上士,面对此情此景,军医上尉还真难把持住自己。军医上尉拿出portal,搁到静音模式拍了几张,戴上检查手套,刚把一根手指塞进上校的肛门,就觉得不太对。

“团座,放松一些。”

“我……尽力。”上校的肌肉全都绷紧,声音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还……要多久?”

“很快就好了。”军医上尉努力地在里面动了动,觉得手指都快被他夹断了,这才一根手指而已。

上校整个人都在颤抖。

军医上尉连忙把手指抽出来:“团座,您是不是以前做过肛肠手术?”

“做过。”感觉到军医上尉的手指离开,上校也随之放松下来,“小时候做过……手术。因为痔疮。”

“多小的‘小时候’?”

“十岁左右吧。”

十岁的孩子得痔疮?就算紫星的引力比地球大得多,也不至于十岁就得痔疮。军医上尉知道自己作为医生并不高明,但还不至于被这么蹩脚的谎话糊弄过去:“团座,真的只是痔疮吗?”

“应该只是痔疮吧?毕竟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不是记不清,是不想说。军医上尉想了想,删掉portal里面上校的不雅照,示意他穿上衣服。

“戟,东西我拿来了。”军医上士捧着个瓶子,蹦蹦跳跳地过来,却见上校已经穿好衣服,“已经不用了吗?”

上校显然对上次的“补药”心有余悸,看见军医上士捧着一瓶颜色非常漂亮的不明液体过来,顿时煞白了脸。

“这只是香水。”军医上尉想糊弄过去,“糖糖自己做的香水,他的一点小爱好。”

上校明显松了口气:“有点小爱好挺好。”

“戟,你在说什么啊?”军医上士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这是我调的催情润滑剂啊,我们一直用的。这个是你最喜欢的品种,我花了很多心思调出来的……”

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紫星人啊,不管教他几遍,都永远学不会哪怕善意的谎言。军医上尉在心里仰天长叹。

“很……漂亮的颜色。”上校勉强保持镇定。

“团座也喜欢吗?”军医上士把上校的客套话当真了,“我还有很多呢。”

看军医上士一副小孩炫耀玩具的模样,拖着上校去参观他的“收藏品”,军医上尉一阵无力。

II

军医上士还是神官的时候,拿神庙里的香料做催情润滑剂,还把神官的权杖当亵具用,被人发现后逐出神庙;刚入伍时,军医上士继续研究他的催情香料,还拿带鞘的军刀自慰,挨了靳团长一顿“军法处置”,差点送命;受了两次教训,军医上尉以为他该有点长进了,想不到军医上士依然屡教不改。总算事不过三,这次上校只是给了他一句“挺好的小爱好”,然后走出军医帐篷时,步子都有些打飘。

“团座!”军医上尉打发走军医上士,三步并两步追上上校,“您没事吧?”

“没什么。”上校向军医上尉回过头,随即定住了。

“团座?”军医上尉拿手在上校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发得出干笑。

太阳快下山了,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勾勒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不是两个人,而是参谋长和一个比他还高的大象布偶。

“那个是乌尔里希的‘宝宝’。”小小孩抱着个布偶到处跑,会让人觉得很可爱,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抱着个布偶,像对人一样对布偶说话……军医上尉很想假装自己不存在,至少在很多场合下,很想假装自己不认识参谋长,比如参谋长买回这个巨大的布偶、在一大群大人小孩异样的围观下用装甲车把它运回十七团营地的时候。

“那个大象好像在很多地方都有。”上校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串钥匙。钥匙扣也是一大一小两只穿红色背带裤的粉红色卡通大象,完全是参谋长的布偶缩小版。

“团座,您也是苏琅嬛的粉丝?”

“还在读书时,去孤儿院做义工拿到的纪念品。”上校只是纳闷这个大象形象怎么到处都能看到,“这是什么很有名的卡通形象吗?”

“苏老太太的‘大宝’和‘二宝’,团座您连这都不知道?”军医上尉才纳闷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这两头大象,苏琅嬛写的《大宝和二宝的故事》可是帝国孩子人手一本的儿童读物,“团座,您弟弟不是在医学院读书吗?帝国所有医学院罗马式和哥特式建筑的门口放的都不是石狮子,而是石雕大象,苏老太太的照片前面都供着象尊,那就是‘大宝’和‘二宝’。”

“这样……”上校依然一脸莫名,“我还以为那两个是印度教的象神迦尼萨。”

连苏琅嬛的大宝和二宝都不知道,他是昨天才刚到帝国吗?军医上尉简直无言以对:“苏老太太没有亲生的孩子,团座您这总该知道吧?她把名为‘大宝’和‘二宝’的两头大象当孩子一样宝贝,李枢相小名‘三宝’,就是排行还在这两头大象后面。现在大宝和二宝就放在帝国博物馆里。”

“它们的标本吗?”大象的平均寿命只有八十岁左右,人工饲养的就算照顾得再好,也很难活过一百岁。苏琅嬛自己就活到一百多岁高龄,而且去世快一个世纪了,她养的大象也应该早已作古。

“不是标本。大宝二宝根本不是真的大象,就是两个布偶,一个普通大小的行李箱,就能把它们两个一起塞进去。”虽然李成仁对着两头活生生的大象叫“大哥”“二哥”,就已经让人很难想像了,军医上尉在帝国博物馆第一次见到大宝二宝本尊,更加无法想象凶神恶煞的李枢相称呼两个呆萌的大象布偶为“哥哥”,并能坦然接受他在教母眼中的地位还不如两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原来是机器人布偶。”上校垂下眼,打量钥匙圈上的小象,“两个世纪以前的机器人应该还只会做些非常简单的事,她能对着低智能机器人编故事,也不容易。”

钥匙圈上的两头小象里面的高机(高仿真机器人)感觉到光亮,开始活动起来。大的推着小的往上校手上爬,无奈小的身体太胖,四肢太短,手脚并用,才能勉强抓住上校的一根手指,逗趣的模样叫人忍俊不禁。

“大宝和二宝里面没有机器人——别说高机了,连最低等的低机都没有。苏琅嬛的大宝二宝就是最简单的布偶,外面一层布,里面塞棉花,用中世纪的工艺就能做出来。她是对着两个根本不会动的布偶编出了一整本故事。”刚知道真相时,军医上尉也是对苏琅嬛的脑洞佩服得五体投地。

钥匙圈上的小象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上校的手上,向上校伸出两只圆滚滚的小手:“古古抱(哥哥抱)。”

“它说什么?”上校看向军医上尉。他自认为懂的语言挺多了,但是几乎完全听不懂小象的高机说的话。

“要你抱它。”军医上尉有些纳闷,“团座……听不懂吴语吗?”

“吴语?”上校皱起眉头,“没听说过。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不是哪个国家,是苏琅嬛家乡的方言。”虽然只是一门冷僻的方言,拜铺天盖地的改编动画片、同款玩具所赐,在帝国长大的孩子大多即使不能说一口流利的吴语,至少也能听懂大半。军医上尉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点吴语都不懂的帝国人。“我看到帝国博物馆里的介绍,说苏琅嬛写大宝和二宝的故事时,从没想过会出版,《苏琅嬛全传·第一卷》里面大宝二宝的对话都是用家乡的方言写的,所以布偶里的也是一口吴语。”

太阳下山了,空气开始冷下来。钥匙扣上的两头小象想钻回上校的口袋里,结果直接倒栽葱进去,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乱蹬。

“我一直以为大勋位复兴元勋只是个雷厉风行的政治家、德高望重的名医,想不到她还会写童话故事哄孩子,如此温柔善良。”上校在小象的屁股上托了一把,让它们跟着钥匙一起掉进口袋里,“她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她去世那么久了,她的大宝二宝还在替她陪伴帝国的孩子们,一定很欣慰。”

温柔?善良?喜欢小孩?还政治家?名医?上校这是只看过《苏琅嬛全传》第一卷,还是压根就对她一无所知?军医上尉越来越纳闷。苏琅嬛只是普通的儿科医生出身,会被尊为大勋位复兴元勋,仅仅是因为结识了李成仁的父亲,然后成为了李成仁的教母,其实她自己对政治一窍不通。甚至她会成为现代基因医学鼻祖,也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修改人类基因的方式,然后很慷慨地公之于众,连出类拔萃的名医都不是。

苏琅嬛最名副其实的身份其实是作家,集她一生的成就之大成的《苏琅嬛全传》不是写苏琅嬛生平的书,而是后人分门别类整理的苏琅嬛作品集。从第一卷的儿童故事,第二卷的旅行游记,第三卷的以笔代枪,第四卷的绯闻八卦,到第五卷的情色小说,军医上尉的感觉是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的圣母一点一点走下神坛,变成凡夫俗子,然后彻底崩坏成一个心理变态,参谋长却是越看越对苏琅嬛痴迷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甚至已经很有把装高机的布偶当做活生生的小伙伴倾向。

“怎么说?”上校不解。

“他为了和布偶更好地交流,还特意去学过吴语。”

“没什么不好。”只是多会一门不怎么用得上的语言而已,上校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学得好吗?”

“他一直把自己的名字签成Buz。”

“‘巴子’?”

“侬再‘巴子’嘞!(你才‘乡巴佬’呢!)”钥匙扣上的小象从上校的口袋里钻出来,用两只小短手吃力地扒在口袋边缘,很生气地反驳,“小胖友阿好刚迭宗闲话额(小朋友不可以说这种话的)。”

“听起来应该是骂人话。”上校把小象塞回口袋。

军医上尉哭笑不得地点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参谋长的布偶往他身上一跳,就要他背着回帐篷“企咕咕(去觉觉)”。

“乌尔里希不是和别人上床,就是抱着那东西睡觉。我真怀疑他是在那玩意儿下面钻了个洞,睡觉时一边口一边插,双管齐下地和‘高机’‘搞基’……”军医上尉突然意识到旁边是上校,连忙打住。

上校低下头。

扒在他的口袋边缘的小象也抬起头,伸出只有三分之一根牙签大小的鼻子对着他:“阿拉哈企咕咕乏(我们也去觉觉吗)?”

上校觉得自己没法直视那个鼻子了。

III

“戟,东西呢?”第二天一大早,士官长就来找军医上尉要他的订货。

军医上尉打开portal,给士官长看照片。

“诶唷,不错不错。”士官长描绘着照片上圆润的臀部弧线,露出色眯眯的笑容。

“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军医上尉冷不防关掉照片,“亲兄弟都不打折。”

“没事没事,这东西值这个价钱。”士官长付钱极其爽快,拿着照片欢天喜地地走了。

一直到确定士官长已经走远,军医上尉问出了一个让他纳闷很久的问题:“糖糖,你觉不觉得老大对菊花的品味有点奇怪?”

“有吗?”军医上士傻乎乎地歪过头。

军医上尉打开portal上的照片存根:“我的菊花有那么好看吗?”他给士官长的根本不是上校的菊花照,而是他自己的。

“没注意过呢。”军医上士一脸傻笑。

军医上尉发现了,这些事问他也是白问,但是上校的体检结果总是让军医上尉忍不住有些挂心。

宪兵可以查军队里任何人的资料,只要给隔壁宪十九团的死宅送几张酒吧老板开的快餐店的优惠券,他就什么都肯查。但是这货管不住嘴,找他查东西,等于向整个十七团通告。军医上尉思虑再三,还是乖乖地向上峰打报告,以“医疗记录转交”为由,要求查阅上校的资料。

过了整整两个星期以后,军医上尉的申请才得到批复,查到的结果不出他所料——或者不如说比他料想的更糟糕。

“戟?”军医上士半夜里被吹进帐篷缝隙的风弄醒,摸到身边空空荡荡,穿着粉红色睡衣,趿拉着小兔子拖鞋找过来,“你在忙什么?”

军医上尉没想到军医上士还没睡,赶紧关上portal显示屏:“没什么。”

“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吗?”军医上士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各种梦幻般的颜色在他的瞳仁中流光溢彩。

“糖糖!”军医上尉为了克制住自己,几乎在自己的手指上掐出血来,最后还是被军医上士看得丢盔弃甲,抱过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像是害怕会失去他一样紧紧抱住,“我怕吓着你。”

“没关系,我不怕。”军医上士感觉到军医上尉在颤抖,也用力抱紧他,“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沉默了很长时间,军医上尉才下定决心:“你真的要看吗?”

军医上士很认真地点头:“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让我和你一起分担,我可以的。”

军医上尉还是犹豫了一会儿:“糖糖,你现在是医生,不是神官了。还记得我教你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吗?”

军医上士点头:“‘我要遵守誓约,矢忠不渝。对传授我医术的老师,我要像父母一样敬重,并作为终身的职业。对我的儿子、老师的儿子以及我的门徒,我要悉心传授医学知识。我要竭尽全力,采取我认为有利于病人的医疗措施,不能给病人带来痛苦与危害。我不把毒药给任何人,也决不授意别人使用它。我要清清白白地行医和生活。无论进入谁家,只是为了治病,不为所欲为,不接受贿赂,不勾引异性。对看到或听到不应外传的私生活,我决不泄露……’”

“可以了。”军医上尉用手指按住军医上士的嘴,“记住,‘不应外传的话,绝不泄露’,如果你做不到撒谎,那就紧紧地闭上嘴。”

军医上士严肃地点头。

“我在看的是这个。”军医上尉打开portal。

看完军医上尉打开的内容,军医上士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团座他……”

“嘘!”军医上尉捂住军医上士的嘴,“他不想说,我们就决不能泄露。”

“嗯。”军医上士把头埋在军医上尉胸前,不敢再看一眼。

军医上尉的portal界面上是二十五年前的一则新闻,旁边配着帝国军事高层召开记者招待会的照片。见军医上士害怕,军医上尉连忙收起portal,好像生怕上面的文字和照片都会吓到他:“回头我去找一趟老田……”

“能明天再去吗?”军医上士紧紧地抓住军医上尉的衣服,“我怕一个人睡,会做噩梦。”

“当然是明天去。”军医上尉亲吻军医上士光洁的额头,抱他回床上,“睡吧,已经很晚了。”

军医上士躺到床上,依然不放开军医上尉的衣服:“戟,你爸爸的忌日快到了,我们请假一起去看看他吧。”

“去看他干什么?”军医上尉拿过被子,给军医上士盖上,语气虽然不满,动作依然满是对他的温柔爱怜。

军医上尉三岁多的时候,母亲把他扔在孤儿院,就匆匆离开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到军医上尉考进大学,才突然冒出个靳团长,自称是他的父亲,要他“认祖归宗”。亲子鉴定证明二人确实是父子关系,可是靳团长把军医上尉扔在孤儿院不闻不问十几年,从没想过为私生子也申请一份军属福利,根本不关心军医上尉的母亲下落如何,一出现就不顾军医上尉的意愿,硬把他从普通医学院调入军队,还差点活活打死他的心上人……军医上尉自认没把靳团长挫骨扬灰,就已经是看在父子情分之上仁至义尽了。

“可是,多亏你们当初没有相认,不是吗?”军医上士抱住军医上尉的腰,“幸好他没有来看过你,幸好没有人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是啊,幸好。”军医上尉轻抚军医上士的后背,仔细想想,自己也不由得后怕起来。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5
第十四章 报告团长:医者父母心

I

水州总院的员工食堂和医院的其他部分一样,一派庄严肃穆的白色,却是医院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供医护人员放下在病人面前不容置疑的权威模样,暂时放松小憩的地方。餐厅墙上的大屏幕在直播球赛,脱下白大褂的男人们也像普通球迷一样,为每一次进球欢呼雀跃;灿烂的阳光照进落地玻璃窗,照亮一群围在咖啡桌边叽叽喳喳聊着八卦的年轻女人,其中一个穿海蓝色和服的美女尤其显眼。

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成高岛田发髻,上面只插了牛角梳和几样简单的发饰,却完美地衬托出她的天生丽质。昂贵的友禅染和服上面满是精巧细密的手绘花纹,丝绸特有的质感让上面的花纹像是在水中流动,腰带大胆地使用与和服截然不同的撞色,让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浮世绘中走出来的一般。

虽然是一身上年纪的艺伎的素雅打扮,和服美女在一群年轻女人的众星捧月之下,以檀香扇掩口,笑得像个高中小姑娘。若不是依然戴着熟悉的眼镜,眼前的桌上净是健康得过头的零食,军医上尉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活泼可爱的和服美女就是对他连一个好脸色都吝啬的田医生。

田医生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打扮让军医上尉感觉像对着个陌生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上前支走围着她的年轻医生护士们,刚坐下,就被她锋利的眼神射了个对穿。

就算换了一身衣服,眼前也是货真价实的田医生,没认错。军医上尉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军医上尉只能硬着头皮腆着脸赔笑:“老田,别这样。你看,我还给你买了咖啡。我知道,加糖加奶不健康,你喜欢美式清咖还是意式浓缩?”

“你在里面吐过口水,还是加过吗啡?”因为穿和服,田医生的粉底打得比平时更白一些,一下子板下脸,也显得比平时更凶,“不管你给我买什么,我都不会允许药房让你随便领药的,尤其是镇痛剂。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心吗?”

“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哦?”田医生挑了挑眉。

“我是为团座的事。”

田医生发出一声冷笑。

“你给他体检的时候,做过肛门指检?”

“做过。”

“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你说呢?”田医生抱起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

“老田,别绕圈子了行不行?”军医上尉颇没好气地放下咖啡,“既然连我都发现了,你肯定也……”

田医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军医上尉。

军医上尉几乎拍案而起:“你知道他的情况,还这样捉弄他!”

田医生发出一声忍俊不禁的嗤笑:“捉弄他?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发现周围的人都向他们看过来,军医上尉连忙坐下,同时压低声音:“老田,我知道你虽然嘴坏,但是医术远远胜过我,医德至少对得起你这身白大褂。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我真是看错你了……”

田医生歪过头,看军医上尉的眼神越来越像关爱智障。

“如果是我误会什么了,在这里说清楚,我愿意道歉。”

一直到军医上尉说够了,田医生才轻启朱唇:“大都会医学院那种垃圾学校连希波克拉底誓言都不教吗?”

“当然教。”

田医生定定地看着军医上尉。

“你不会要我在这里背……”

“嗯哼。”田医生抄着胳膊,继续用老师看朽木不可雕的学生的眼神盯着军医上尉看。

军医上尉放弃抵抗了:“‘我要遵守誓约,矢忠不渝。对传授我医术的老师,我要像父母一样敬重,并作为终身的职业。对我的儿子、老师的儿子以及我的门徒,我要悉心传授医学知识。我要竭尽全力,采取我认为有利于病人的医疗措施,不能给病人带来痛苦与危害。我不把毒药给任何人,也决不授意别人使用它。我要清清白白地行医和生活。无论进入谁家,只是为了治病,不为所欲为,不接受贿赂,不勾引异性。对看到或听到不应外传的私生活,我决不泄露……’”

“原来还记得啊。”田医生打断他,“在公共场合谈论病人的隐私,合适吗?”

有什么不满,她就不能直说吗?军医上尉勉强耐着性子:“那我们去你的诊室里谈。”

“‘对看到或听到不应外传的私生活,我决不泄露’。”田医生垂眼打量自己的手指甲,“你爱把我想成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可不在乎。”

“‘不能泄露’是对普通人,不是对其他的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田医生终于抬起眼睛,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你?”

“我怎么了?”军医上尉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但是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对,我的医术是没你高明,但是至少我考出医师执照了。”

“所以我说给你医师执照的人应该按照渎职罪革职查办。”田医生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军医上尉,“垃圾医学院还真是什么都不教呢。你该不会是一路穿着白大褂走过来的吧?”

军医上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扫视了一下餐厅,才发现穿着白大褂的只有自己。其他人都是脱下白大褂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再进来吃饭。

“靳医生……”田医生故意拉长调子,显得讽刺意味十足,“话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到给小白兔做肛门指检,还是在他刚到水州总院做过全套体检的当天。你的医德那么高尚,以至于觉得我给病人体检,会‘一个不小心’漏掉肛门指检,还是觉得小白兔的肛门重要到需要一天检查两遍?”

军医上尉无言以对。

“伟大的‘靳医生’,‘悬壶济世’,‘慈悲为怀’,‘医德高尚’……难怪别说是你们团的其他人,就连最护犊子的poule要检查身体,都找我不找你呢。”田医生一下子踩住军医上尉最痛的痛脚,狠狠地碾。

田医生给十七团的几个高级军官都起了绰号,“poule”是她对士官长的称呼,法语“母鸡”的意思。还在孤儿院时,士官长因为最年长,自然而然就成了孤儿们的老大,虽然人不聪明,但真的是像母鸡护雏一样竭尽全力地护着孤儿院的“弟弟”们。田医生叫士官长“老母鸡”,军医上尉并不觉得是讽刺,可是她非要用法语说,像是存心炫耀她懂多少门外语一样幼稚。拜她所赐,“poule”也成了军医上尉唯一懂的法语词。不过士官长宁愿三天两头去水州总院被田医生折腾到让人抬回来,都不愿意让军医上尉给他检查,确实让军医上尉耿耿于怀。

确定已经把军医上尉说到没有还嘴之力,勉强算是报了他打扰自己和医院里的漂亮姑娘们调情的仇,田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食堂里的钟,发现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不满地撇了撇嘴,收拾掉桌上的餐盘垃圾交给传送机器人,就起身离开。

军医上尉回过神来的时候,田医生已经走到餐厅门口,正在一大堆白大褂里面找自己的衣服。军医上尉三步并两步追上去。等田医生穿好白大褂,一回头,就被军医上尉壁咚了。

“你是觉得我穿了这身,就没法动了吗?”田医生不假思索地抬脚就往军医上尉胯下踢。

军医上尉没料到田医生会是如此反应,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时,军医上尉被人从背后拉了一把,田医生的断子绝孙夺命连环腿落在他的膝盖上。

这死女人,力气比男人还大!膝盖处剧烈的疼痛让军医上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踢得髌骨骨折了,若不是被背后的人架住,怕是当场就会单膝跪地,摆出求婚姿势,然后田医生对他的“求婚”的回答十有八九是两个能让他外伤性鼓膜穿孔的大耳刮子,挨完了打,还得找她做鼓膜修补术……军医上尉十分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架着他的是士官长。

“田大小姐,”士官长双手架住军医上尉,免得他倒到地上,对田医生连连陪笑,“戟这家伙,大概吗啡又嗑多了,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田医生点开portal,发现下午的第一个门诊预约就是士官长。

“您先去,我一会儿就过来。”士官长一张讨好的笑脸堪称谄媚。

田医生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径自先走了。

等到田医生走远,士官长一把提起军医上尉,推到一边的墙上:“戟,你疯了?谁不好惹,偏要去惹煞星娘娘!”

军医上尉捂着膝盖,抓住士官长的手腕保持平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老大,算我求你,别打团座的主意了。”

“你看上他了?有了糖糖一个还不够,还想要小白兔?”士官长放开军医上尉,故作大度,“行啊,不就是个男人吗?都是自家兄弟,只要你有本事把他骗上床,我无所谓。就是不知道糖糖能不能接受你脚踏两只船。”

军医上尉让士官长别打上校的主意,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看上上校了。“我给团座体检的时候,发现他是蔷薇骑士……”军医上尉突然想起刚才田医生让他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及时打住。

“小白兔是蔷薇骑士?”蔷薇骑士难道在身体上有什么特征,能通过体检发现?士官长听得一头雾水。反正他当时把上校扒了个精光,上上下下舔了个遍,除了发现他特别合口味以外,没发现别的。

“你自己去查团座的身世吧。”如果是士官长自己查到的,就不是军医上尉违反希波克拉底誓言了。

II

军医上尉打死不肯透露更多,士官长只能怀着满腹狐疑,妄图从田医生口中打探出真相。

“你想知道小白兔的体检结果?”田医生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那我要不要顺便把你每次来我这里的目的告诉吗啡?”

“不行!”士官长急了,“那个……苏琅嬛誓言规定了,你们不能说的。”

这文盲。田医生朝天翻了个白眼:“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苏琅嬛的名字比较好记。”

觉得一个中国人的名字比古希腊人好记,这货还真是只有名字和一层皮还是白种人。不过在这方面,田医生也没资格说别人。

“吗啡说希波克拉底誓言说的‘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仅仅是指不能向非医务工作者透露,他也是医生,所以我对他透露,不算违反希波克拉底誓言。不过不管怎么说,吗啡好歹真的有医师执照,而你没有。我对他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事,还只是行走在灰色地带而已,要是对你透露,那我可真是违背誓言了。”田医生满是威胁意味地勾起嘴角,“比起对你透露小白兔的体检报告,你觉得我先和吗啡‘资源共享’一下你来我这里‘男科检查’的具体结果怎么样?”

“别介!”士官长几乎给她跪下了,“我的田大小姐,千万别。戟那种除了治性病,就只会乱打吗啡的家伙,也能算是医生吗?告诉他,绝对是违反那个什么誓言的。”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田医生戴上检查手套,发出“啪”的一声。

“没了。”士官长乖乖地宽衣解带。

外科主任打赌输了,真的剃了月代头,田医生打赌输了,只把脸涂得比平时稍微白那么一丁点,就算“艺伎妆”,绝对是耍赖。外科主任去诊室找田医生算账,发现门锁了,贴在门上听了听,就听见士官长壮怀激烈的仰天长啸,随即是田医生怒喝“闭嘴!”以及清脆响亮的PIA的一下。士官长反而叫得更欢腾了。

“果然是男人就该住英国房子,娶俄国老婆,玩日本情妇。”外科主任托了托玳瑁眼镜,就背着手在外面等。

过了整整半个小时,诊室的门终于开了。田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神色如常。士官长扶着墙,一步三挪地出来。

“这是怎么了?”外科主任上前扶住士官长,“真是,这小鬼子不会看病,只会折磨人,也配做医生?有什么检查,你就不能找我做?非要找这小鬼子婆娘?”

士官长抬头看了外科主任一眼,突然脸色一白,直接吐了。

田医生原本正打开portal,想叫清洁机器人过来打扫,见外科主任一脸玻璃心稀里哗啦碎一地的模样,顿时笑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5
第十五章 报告团长:投胎是门技术活

I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军医上尉和田医生什么都不肯透露,但是隔壁宪十九团的死宅只要收点小礼物,就丝毫不介意滥用身为宪兵的权限。士官长从酒吧老板开的快餐店拿了一份炸鸡送过去,宪兵死宅就对他的要求一口答应,但是问到具体要查什么,就轮到士官长犯难了。

军医上尉让士官长去查上校的身世,可是在上校来报到以前,十七团的人就找宪兵死宅把他从上高中到如今的履历查了个通透,除了成绩特别优异以外,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军医上尉说上校“是蔷薇骑士”,可是上校难道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加入蔷薇骑士团了?就算他真的有能力,以蔷薇骑士团的高危险性,也断然不至于荒唐到让还在接受义务制教育的未成年人入团的地步。

尽管如此,保险起见,士官长还是让宪兵死宅查了一下上校是否在蔷薇骑士的名单上。结果不出他所料,蔷薇骑士中不论是已经牺牲或者去世的,还是如今尚在人间的,名叫“托马斯”的一大堆,姓“冯·哈伦霍夫”的一个都没有。

想来也是。当年的蔷薇骑士团阵亡率极高,幸存下来的都是曾经和上官黑鹰并肩作战的战友,只要熬到上校军衔,都去近卫军做团长了。如果上校真的曾经是蔷薇骑士,断然不会被“流放”到水州,才刚三十岁出头,就来十七团这种架子团做团长“养老”。

“可以了吗?”宪兵死宅拿了炸鸡就想走。

“着什么急?”士官长抓住宪兵死宅的后领拽回来,“再帮我查查帝国军中有几个姓‘冯·哈伦霍夫’的。”军医上尉说要查上校的身世,履历里面没什么异样,那就应该是祖上有什么名人了。“冯·哈伦霍夫”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与上校同姓的应该都是他的亲戚。

宪兵死宅悻悻然放下已经有一半塞进嘴里的炸鸡,按照士官长的要求搜索,果真搜出两个姓“冯·哈伦霍夫”的军官。较年轻的托马斯·冯·哈伦霍夫上校就是十七团现在的团长,已经去世的亚历山大·冯·哈伦霍夫中将的照片是个老头的军部报名照,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和上校有几分相似。

照片上的老头年轻时,一定是个非常注重外表的美男子,即使一把年纪了,灰白色的头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胡须全都精心修剪过,勋章在笔挺的军装胸前闪烁,好像隔着照片,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纵然青春不再,冯·哈伦霍夫中将丝毫不见寻常老人的佝偻萎靡,依然身板笔挺,两道英挺的剑眉下,一双寒星眸炯炯有神地看着照片外,满脸细小的皱纹不但没有丝毫损毁他英俊的容貌,反而沉淀出年轻男人没有的成熟韵味。士官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到了须发皆白的年纪,还能如此俊美不凡。上校说过,他的弟弟名字起得像“爱丽丝”一样,是为了纪念他的祖父“鸭梨山大”,从冯·哈伦霍夫中将的生卒年月来推断,想来上校的爷爷就是他了。

“我去!”宪兵死宅瞪大了眼睛,“我说怎么觉得他的名字耳熟。你们团长是‘银河舰队的卡萨诺瓦’的孙子!”

“卡什么?”士官长莫名其妙。

“卡萨诺瓦,大情圣。”宪兵死宅点开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履历,“你自己看。”

亚历山大·冯·哈伦霍夫,原名亚历山大·霍夫曼,性别男,生前最高军衔是上校,银河舰队战舰“波塞冬号”上校舰长,曾获得过一枚晨光紫星勋章,世袭骑士头衔,就此改姓为“冯·哈伦霍夫”,死后连升三级,以中将礼下葬。

“原来小白兔祖上还有个骑士。”士官长嗤之以鼻,“投胎技术可真好。”

银河帝国从建国之初,就战火不断,因此军人福利极高。但是在士官长看来,善待现役军人无可厚非,但是帝国对军属,也未免偏袒得太过分了些,以至于宠出一群废物军N代。

比如隔壁宪十九团的马团长,他的祖父马焕章是正一位陆军上将军事参议官。马上将秉承马家一贯的家风,风流成性,却命中率奇低,膝下只有马团长的父亲一根独苗,独苗还年纪轻轻,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原本接到独子的死讯,马上将以为马家就此绝后,直呼对不起祖宗先辈,想不到儿子在牺牲前约炮时忘了戴套,留了个遗腹子。马团长的父亲牺牲一年后,当年的炮友带着孩子来找马上将认祖归宗,马上将直呼“天意啊,天意”,于是给孩子起名为“天意”,就是现在的马团长。至于马上将自己……这老头子像德川老乌龟转世一样,都快一百岁了,身体还十分硬朗。据说他一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当面见过苏琅嬛和上官卿云。上官卿云对当时还是小屁孩的马上将兴趣了了,苏琅嬛却是嘟哝着“小胖几好白相”,捏住他的两边脸颊,玩了整整十分钟,最后被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重孙女——当时的大总统李穹宇——拉开,才依依不舍地撒手,还给了马上将一根棒棒糖。据说老马家族徽上的螺旋形图案,就是源自于此。

比如自家十七团的军医上尉。从孤儿院一直到军营,两个人认识了二十多年,军医上尉有多少本事,士官长心知肚明。好在他老爹虽然是个十足十的混球,好歹也是个上校团长,在兄弟们帮衬下,给军医上尉也弄了个世袭男爵爵位。

比如自家现任的小白兔团长。亏得一开始士官长看上校一本正经,在学校里成绩也不错,还以为他是凭自己的本事,才有如今的位置,结果到头来,也是个躺在祖宗的军功簿上混日子的二世祖。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上校花起钱来,能那么大手大脚——当年银河舰队的上校舰长一个月的军饷有七万五千帝国元,和现在的陆军上将军饷一样。上校的爷爷还活到将近八十岁,想来留下了一大笔可观的遗产。而且上校只有一个兄弟,爷爷留下的遗产让他们两兄弟一人一半,再加上上校现在自己的军饷,足够他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

人比人气死人,士官长自己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的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在二十年前的紫星大地震中被倒塌的建筑物砸死,于是士官长刚从初中毕业,就进了孤儿院。士官长祖上十代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父母留下的遗产屈指可数,没有可以互相扶持的兄弟姐妹,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总算仗着在孤儿院里最年长,还能靠打架的本事成为孤儿们的老大。从军后,士官长靠战场上的好勇斗狠拼出一身伤病,才好不容易换来一个可怜巴巴的军士长军衔。但是随着年龄渐渐上去,士官长能感觉得出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拳头也越来越力不从心,还得每天操练新兵,可他累死累活一年的收入,还不如比他年幼五岁多的上校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地摇半年笔杆子。如今唯一还能让士官长找到一点优越感的,就是十七团真正服从的老大是他,而不是空挂着团长头衔的上校。

“没让你看他的勋章,我说的是这个。”宪兵死宅把冯·哈伦霍夫中将的人事资料表拉到“家庭成员”一栏。

冯·哈伦霍夫中将年轻的时候,正是地球开始走上穷途末路的年代,绝大多数人都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毕竟没有人知道死亡和明天的日出哪一个会先来。当时的军人基本“上马打枪,下马打炮”,尤其银河舰队的军人,由于能待在地面上的日子屈指可数,“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远比找个女人成家来得实际。以至于朝不保夕的黑暗时代已经过去很久,现代人却已经对“婚姻”、“家庭”、“忠贞”基本上没概念了。

冯·哈伦霍夫中将也不是银河舰队中的例外,家庭成员中“配偶/民事结合配偶”一栏写着“无”,但是“子女”一栏写得密密麻麻。

“这老货到底生了多少?”士官长已经往下拉了三页,都没拉到底。

“半副扑克牌。”

“打半副扑克牌的人数?半副扑克牌的张数?”士官长闲暇时,经常和士兵玩牌赌钱,对扑克牌比对军规还熟悉。别说半副扑克牌了,一整副扑克牌才五十多张而已,可士官长已经往下拉了十几页了,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子女名单还一点都没有见底的意思。

“儿子九十八个,女儿八十四个,总共一百八十二人,半副扑克牌的点数。”

士官长的手指僵在宪兵死宅的portal显示屏上:“这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其实……这将近两百个孩子未必个个都是他亲生的。”宪兵死宅指了指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子女们五花八门的姓氏。

上个世纪,地球即将毁灭的时候,由于战火连绵不绝,帝国军人以及军属的福利极其丰厚。平民就算不能和军人结婚,只要和军人生个孩子,就能靠孩子的军属福利过得很好,而帝国的军人大多都是行走的播种机。

冯·哈伦霍夫中将和靳团长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嫖父,甚至嫖得比他更厉害——终其一生都没结过婚,情人多到几乎遍布整个帝国,对情人们生的私生子女们,则是有妈有亲戚的全扔给孩子妈或者愿意接受的亲戚照顾,没亲妈没亲戚的直接扔进孤儿院。但是和靳团长比,冯·哈伦霍夫中将胜在好歹为每一个私生子女都申请了军属福利,即使他自己没有为抚养孩子出过一分钱一份力,也能让孩子仗着军属身份,过上相对优越的生活。

一开始对前来“认亲”的孩子和孩子妈或者孩子的其他亲戚,冯·哈伦霍夫中将还会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后来人数太多了,他也就懒得一次一次往医院跑,对前来“认父”的孩子照单全收,如果军部以“没有亲子鉴定”为名驳回他的申请,他就以“养子女”的身份重新报上去,反正养孩子的开销是帝国军部出,照顾孩子是孩子妈、孩子亲戚和孤儿院的事,名下的儿女多一个少一个,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影响。后来一般平民都知道了银河舰队有这么个“傻子上校”,养不起的孩子就挂到他名下,反正孩子可以保留原来的姓名,甚至可以在真正的生身父母身边以“侄子/侄女”的身份一起生活,就算长大成人后被真正的生身父母重新认回去,冯·哈伦霍夫中将也丝毫不以为忤。据说冯·哈伦霍夫中将的最高记录是在二十四小时内,先后带了四个“子女”去申报军属户口,其中有一个还是新生儿,而当时他自己已经快七十岁了,一举创下最频繁记录和最高龄记录,以至于当地军属区公所的工作人员一度看到他的脸就想哭。

原本帝国的军属享有的福利包括比一般平民更优厚的抚养费、更好的医疗和教育资源等,结果好好的游戏规则愣是被冯·哈伦霍夫中将玩脱了,到头来军属除了能在参军的亲人阵亡后拿到抚恤金以外,一切福利与非军属平民一样,抚恤金还是按照阵亡军人的人头算,不是按照军属的人头算。当然,按照李成仁一贯的严厉风格,“军人有军人的样子,那么军属就得有军属的样子!”军属要是敢为了抢抚恤金闹上法庭,那么抚恤金由军部全部没收,谁都别想拿到一分钱。如果更加不幸一些,军人的死因不是在战场上阵亡,或者每月军饷超过一万帝国元,那么遗属就连抚恤金都没有了。

“这死老头子该不会是走在大街上,让人给活活打死的吧?”士官长把冯·哈伦霍夫中将的资料拉到最后一页,死因一栏上赫然写着“精尽人亡”四个大字。对“帝国的卡萨诺瓦”而言,这样的死因不论是毁是誉,至少比哪天走在大街上,被军属活活打死要好一些——虽然士官长很怀疑冯·哈伦霍夫中将不是被军属活活打死的,纯粹是因为他基本上都待在战舰上,在地面上遇见其他军属的概率实在太低。冯·哈伦霍夫中将的情人中想来不乏媒体、政要中人,坚持认为冯·哈伦霍夫中将的行为对改进帝国的法律作出了杰出贡献,于是死后连升三级,从上校成了中将。

“我也没想到,你们的团长能有那么多叔伯姑姑。”宪兵死宅伸了个懒腰,“乖乖,一百八十多个孩子呢,其中应该还不包括未成年夭折的,还有后来又被真正的生身父母领回去的。就算冯·哈伦霍夫中将名下的儿女有一半是鱼目混珠,据说他的儿子中很多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货色,大概估算一下的话,冯·哈伦霍夫中将的直系后代人数恐怕比我们两个团加起来还多,绝对是帝国建国以来的最大家族。弄不好还有没有认祖归宗的。依我看,你们的巴德中校就很有可能是他流落在外的孙子,比你们的团长还像他。”

如果参谋长睡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说不定再过个二三十年,冯·哈伦霍夫中将就保不住“帝国最大家族”的记录了。不过就算冯·哈伦霍夫中将有万贯家财,被将近两百个孩子一分,最后落到上校手里,估计也没多少了。而且看上校和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年龄差,他的父亲一定不是长子,也就是说连骑士的虚衔都轮不到上校来继承。士官长顿时心理平衡了很多。

“话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宪兵死宅咬着炸鸡,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的团长和他爷爷一个姓。”

“孙子和爷爷一个姓,很奇怪吗?”

“放在别人家不奇怪,可是你看这一百多个孩子有哪个跟他姓的?”宪兵死宅指了指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子女名单。

士官长突然意识到了,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孩子都是随母亲姓得五花八门,乍一眼扫过去,没有一个姓“冯·哈伦霍夫”的:“随父姓的一个都没有吗?”

“我找找。”宪兵死宅舔掉手上的炸鸡酱料,直接在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儿女名单中搜索,还真的搜出一个随他姓的,“还真的有。”

宪兵死宅操作得太快,士官长根本看不清他点了什么,屏幕上就跳出一个女人的照片。

从像素来看,这张照片的年代应该已经十分久远了。照片上的女人正值妙龄,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盘成华丽的发髻,用钻石发饰固定住,款式简单裁剪优雅的黑色晚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惹火的身材,镶钻珍珠耳钉在她的小贝壳耳朵上熠熠生辉,胸前袒露的大片肌肤让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黯然失色,戴长手套的小手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巨大的蓝宝石戒指在她的黑天鹅绒手套的衬托下光彩夺目,宝石的光彩却不及她的眼睛的万分之一。照片上的她一手托腮,带着几分俏皮的模样歪着头,正用这双夺人心魄的眼睛看着照片外面的人。

“他妈真他妈漂亮。”士官长对女人提不起兴趣,但是这对和上校一样的耳朵……想起咬着上校的耳朵舔弄的感觉,士官长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这不是你们团长的妈,是他奶奶。”宪兵死宅也看得出神,“真不敢相信,你们的团长竟然是‘帝国玫瑰’的孙子!上个世纪的国民女神啊!别说是男人了,我外婆当年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家里贴的都是她的海报。”

宪兵死宅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立即跳出一大堆上个世纪的娱乐新闻。

“上面写了什么?”士官长一看见满屏幕的蝌蚪文就头疼,“念来听听。”

“你不会自己看吗?都是德语。”宪兵死宅正忙着把炸鸡往嘴里塞。

“字太小了,看起来费力。”

宪兵死宅把屏幕放到最大,继续抓紧机会趁热啃炸鸡。

“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懒不死你。”士官长装作要把炸鸡拿回去。

是谁懒到不肯自己看,非要别人读给他听的?宪兵死宅只能搜肠刮肚地回忆在学校里学过的德语,刚念了几个词,士官长就一巴掌呼过来:“说人话!”

“是人话啊,德语。”

“我让你翻译成汉语念。”

得给他念,还得给他翻译成汉语?他说这话,对得起这张白人的脸吗?无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宪兵死宅一边抓紧时间往嘴里塞炸鸡,免得士官长心血来潮又抢回去,一边乖乖地一条一条新闻捡要点翻译给士官长听。

“帝国玫瑰”罗莎·贝拉是上个世纪炙手可热的女演员,六岁时就以童星的身份出道,九岁时,就已经是很有经验的“老戏骨”,但是真正崭露头角,是她十五岁时参加“帝国小姐”选美比赛,凭借无与伦比的美貌和从小做童星培养出的才艺力压群芳,一举夺冠,就此正式踏上星光大道。

不知是出于自卑还是轻蔑,或者纯粹跟风,以彰显自己的“品味”,不少演员、影评人和观众一看到罗莎·贝拉美艳绝伦的容貌,就断言她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很快就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演员代替。当时罗莎·贝拉尚未成年,就已经表现出了巨星的风度,对各种评论一笑置之,然后用荧幕上的精彩表现打烂了他们的脸。

拜“花瓶”的标签所赐,罗莎·贝拉的演艺事业一开始并不顺利,接到的很多都是货真价实的“花瓶角色”,然而她从来不曾因为戏份少而有半分马虎。在《法国大革命》中扮演的“赤字夫人”玛丽·安图瓦内特仅凭上断头台的一场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戏,一只踩在刽子手脚上的纤美小粉足,一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将王后的美丽、优雅与悲哀体现得淋漓尽致,让罗莎·贝拉一举夺得当年的最佳群众演员奖;到了《末代沙皇》,罗莎·贝拉扮演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最小的女儿阿娜斯塔西娅女大公,得到“最佳配角奖”提名,却与获奖失之交臂,落榜原因居然是她过于精湛的演技将主角的风头抢得一干二净,喧宾夺主了;到《凯撒大帝》中扮演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罗莎·贝拉终于接到第一个演主角的机会,于是比往常更加严阵以待,哪怕整部戏的剧本、服装、道具、布景无一不让人觉得吐槽无力,罗莎·贝拉照样毫无保留地在屏幕上炫耀她的美貌和演技,以至于有评论称“《凯撒大帝》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快进到埃及艳后出场,一边定格播放一边舔屏,直到她退场,然后继续快进”;……罗莎·贝拉就这样撕掉了身上的“花瓶”标签,一步一步从群众演员、配角,成为无可取代的女主角,片酬随之水涨船高,一直炒到天价,依然能让著名导演们为了抢她的档期,不惜彼此拔拳相向,一路冲上演艺生涯的巅峰,就此站在顶点,长盛不衰。

《亚历山大城哀歌》中博学睿智的女数学家西帕提亚,《施洗约翰》中摄魂夺魄的巴比伦公主莎乐美,《叶卡捷琳娜大帝》中气吞山河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血腥玛丽》中妖冶恶毒的女吸血鬼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屈》中英姿飒爽的银河舰队女舰长,《母狼》中痛失爱子而走火入魔的单身母亲,《无妄之灾》中纯洁善良的紫星部落主母……罗莎·贝拉一生拍过数十部电影,一人千面,演绎出万种风情,被戏剧评论家赞为“整容一般的演技”。在她留下的无数经典荧幕形象中,最为影迷津津乐道的,就是被戏称为“有丝分裂四部曲”的四部电影——《乱世双生花》中一人分饰从小在战乱中失散的孪生姐妹花;《择日而死》中一个人扮演性格迥异的五胞胎杀手;《从不孤单》中一个人,一套服装,一个没什么道具的房间,就活灵活现地演绎出十二重人格;最厉害的是她在《邪恶博士》中一人分饰二十个除了性别、年龄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克隆人,创下的记录至今无人能超越。罗莎·贝拉的作品时至今日,依然被戏剧学院奉为教学片,供表演系的学生观摩学习。

对于娱乐报记者,罗莎·贝拉更是衣食父母——追求者无数,绯闻不断,一个人霸占娱乐头条十几年,丝毫不介意狗仔队对她的各种私事大肆宣扬,反而自己都对自己的八卦津津乐道,身后还跟了一群肯为了她的每一条不论真假的八卦掏钱的狂热粉丝……在去世以前,她简直是以一己之力,养活了至少四分之一的娱乐业。

“具体有些什么八卦?”士官长盘算着是不是能从上校的出身上找到什么可以拿捏的把柄。

“还能是什么?男人呗。”宪兵死宅往下拉着各种八卦新闻,“权贵,财阀,军人,明星……对有权有钱的男人,她还真是来者不拒,还同时脚踏一,二,三,四,五……我靠!最高记录是同时脚踏二十二条船,章鱼的脚都没她多。估计亲子鉴定中心的人看到她都头疼了,每次生孩子,她自己都要靠亲子鉴定,才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生了多少?”女性的生育能力有限,士官长猜测那个什么玫瑰应该没本事再给上校生一百多个叔叔姑姑。

“五个。”

这个数字听起来正常多了。士官长松了口气。

“五个孩子,全都是同母异父,孩子都随生父姓,个个出身非富即贵。”宪兵死宅忍不住直咂舌,“本事,真是本事,一边光明正大地劈腿,一边利用男人的自负,让他们彼此竞争。她的孩子是追求她的男人们获得最终胜利的‘冠军奖杯’,而‘冠军’还得乖乖地交出各种好处,才能有资格给‘奖杯’冠以自己的姓氏。这女人简直是天生的祸水。”

“嘁!跟不跟自己姓,有那么重要吗?”士官长对那些被罗莎·贝拉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们嗤之以鼻。

“冠姓以后,可以炫耀自己睡了全帝国最漂亮的女人、最红的明星,你说重要吗?”

士官长无动于衷。

宪兵死宅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对一个死基佬说睡了帝国最漂亮的女人,有多值得炫耀。要是士官长和罗莎·贝拉生活在同一个年代,还被卷入她的感情纠纷,估计他只会把罗莎·贝拉晾在一边,然后自己把另外几个追求者一个一个地睡了。一群男人来到罗莎·贝拉面前,却是当着她的面互相搞基,谁都不朝全帝国最漂亮的女人看一眼……这画面真是想想都会折寿。

果然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宪兵思忖了很久,终于想出一种比较容易让士官长理解的说法:“如果不肯乖乖地认下孩子,然后给孩子各种好处,就会遭到娱乐记者们的口诛笔伐、然后被罗莎·贝拉的粉丝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你说呢?”

“我靠!这死女人。”士官长终于理解了。

“可不是吗?这妖女!”可这“妖女”就是漂亮到让宪兵死宅都移不开眼睛,哪怕他知道她的年纪都足够做自己的祖母了,“还‘风险分散’,还‘孩子们的生父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不论以后世道如何变化,这五个孩子总有至少一个能靠生父的帮持生活得很好,或许还有余力帮衬一把其他兄弟姐妹’,我看这女人纯粹就是享受看男人为她打破头而已。”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这方面,罗莎·贝拉和冯·哈伦霍夫中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看起来是罗莎·贝拉技高一筹,毕竟孩子是跟了冯·哈伦霍夫中将姓。

“当初这个什么玫瑰是怎么和小白兔的爷爷搞上的?”

宪兵死宅沉默了一会儿:“看过《银河绝恋》吗?”

“怎么没看过?”

《银河绝恋》是四年前风靡一时的爱情电影,讲的是当年天狼星会战的时候,美丽的当红女明星为了能拍出最真实地反映帝国军人的电影,主动提出到真正的战舰上和真正的军人同吃同住,近距离观察银河舰队军人的生活。年轻英俊而异常严厉的上校舰长一开始听说有明星要上战舰,当面对着长官拍桌子,斥责他们把下属的性命当儿戏,最后扛不住军令如山,才勉强接受女明星登舰,衣食住行方面没有半分照顾,还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是个累赘。

一直生活在众星捧月之中的女明星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只能一边安慰自己,都是为了拍出最好的电影,一边默默地记恨着上校舰长。结果外星人入侵,人革联在帝国背后捅刀子,上校舰长所在的战舰因为有“不高尚”的女明星在,遭受到了最密集的炮火。看到上校舰长镇定自若地指挥战舰在密集的炮火中与敌人斡旋,甚至为了保护她而负伤,女明星终于认识到了帝国军人真正的风采,爱情的火花也随之在战火中燎原。后来女明星的实地考察结束,回到摄像机和闪光灯之下,荧幕上的“银河舰队女舰长”的形象鼓舞了无数的年轻人加入军队,抵御外敌,而令她魂牵梦萦的上校舰长却是在战场上一去不回。

不得不说,此片的导演执导功力相当深厚,演员们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老套的故事、烂大街的设定,却拍得催人泪下。尤其是电影的结尾部分——二十年后,已经年老色衰的女明星带着一个长得和上校舰长极其相像的男孩去看银河舰队烈士纪念碑,告诉他“这是你爸爸”,然后弹出字幕“本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于是旧瓶装新酒的嫌疑成了“太阳底下无新事”,整部电影也被誉为帝国电影史上最经典的爱情故事之一。

“那个‘真实事件’该不会是……”士官长一身鸡皮疙瘩。

“很可能是。”宪兵死宅盯着屏幕,“罗莎·贝拉不就在《不屈》里面扮演银河舰队的女舰长吗?这条新闻说她为了寻找灵感,去‘波塞冬号’上实习,结果战舰遭到人革联军队袭击,所幸罗莎·贝拉毫发无损,反而是当时的上校舰长为了救她,弄得左臂肘关节错位。你看这照片,还打着石膏呢。”

打石膏就打石膏吧,只不过是脱臼而已,又不是胳膊断了。别说是打石膏了,如果能睡了上校,就算真的断条胳膊,士官长都愿意。士官长想象了一下自己断了胳膊,上校感动得以身相许……实在是想象不出一本正经的小白兔主动以身相许的模样。士官长干咳两声:“小白兔的爷爷不是活到挺大年纪吗?”如果真的像《银河绝恋》中拍的那样,冯·哈伦霍夫中将应该四十多岁时就牺牲了,不会是照片上白发苍苍的样子。

“‘改编’嘛……”宪兵死宅继续往下翻一个世纪前娱乐八卦新闻,“改编那么多,还好意思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电影中的女明星和上校舰长一开始矛盾不断,现实中的罗莎·贝拉和冯·哈伦霍夫中将几乎一见面就干柴烈火,虽然住的方面没给她什么优待,大明星也得和舰艇兵一起打地铺,吃却是在军官食堂,还会时不时被军官们“来来来,请舰长夫人唱一曲”。“波塞冬号”因为罗莎·贝拉而遭到人革联攻击是事实,冯·哈伦霍夫中将为了保护罗莎·贝拉而负伤也是事实,媒体传出罗莎·贝拉怀孕的消息时,冯·哈伦霍夫中将以为自己可以直接去“领奖杯”了,结果罗莎·贝拉给他当头一棒——除了冯·哈伦霍夫中将以外,她同时还和银河舰队的另外两个上校舰长纠缠不清,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人忍心苛责美丽的罗莎·贝拉,于是三个上校舰长为了个红颜祸水撕到飞起,几乎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直到孩子出生后做亲子鉴定,宣告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小蝌蚪为他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年有娱乐记者猜测,其实罗莎·贝拉从一开始就知道孩子是冯·哈伦霍夫中将的,另外两个上校舰长只是她放的烟雾弹,为了通过孩子从冯·哈伦霍夫中将身上捞到最大的好处,就像她对之前的几个孩子的生父一样。不过不论猜测真假,罗莎·贝拉确实如愿以偿了——得知亲子鉴定结果以后,冯·哈伦霍夫中将欣喜若狂,当即写下遗嘱,指定他和罗莎·贝拉的孩子为他的骑士头衔和全部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在另外两个上校舰长面前炫耀自己的胜利。记者还写了一大堆“浪子回头”“一往情深”之类的话,以为“银河舰队的卡萨诺瓦”和“帝国玫瑰”会就此长相厮守,开始一段童话中公主王子一样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可结果是孩子还没断奶,冯·哈伦霍夫中将就又有了新欢,除了指定为遗产和头衔的继承人,并没有对他和罗莎·贝拉生的孩子比其他儿女上心半分。而罗莎·贝拉一从产后恢复过来,就把冯·哈伦霍夫中将和之前几个孩子的父亲一样抛诸脑后,开始为自己的下一个孩子物色父亲。

“这女人肯定不得好死。”士官长愤愤然道。

“罗莎·贝拉确实在四十九岁时死于脑溢血,红颜短命啊。当时她最小的孩子才十三岁。”宪兵死宅不胜唏嘘。

“嘁!”士官长的父母去世时,也差不多这个年纪,而那几个孩子的父亲可未必不在人世了。士官长可一点都不觉得罗莎·贝拉的孩子可怜。

“不过了多亏了那次人革联的偷袭,让罗莎·贝拉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丧命,很早就对身后事做了安排。”

“具体哪些安排?”

“买了人寿保险,受益人是她的五个孩子。如果她活不过五十岁,她的孩子就能得到赔偿。”

“大概多少钱?”士官长关心的是具体数值。

“一共十万帝国元的保险金,她的孩子每人能拿到两万。”

“哦。”对十几岁的孩子而言,两万帝国元确实是一笔大数目了,不过对现在的士官长,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军饷而已。

“除此以外,还有她的遗产。为了避免争夺遗产引起兄弟姐妹间不和,罗莎·贝拉很早就立下遗嘱,她的遗产绝大多数都是捐给慈善事业……”

“听起来不错。”士官长心理平衡多了。

“只给她的每一个孩子留了两亿帝国元的‘启动资金’,然后能靠这笔钱和生父的帮助走多远,就看这些孩子自己的本事了。”

“两?亿?还‘只’留了两亿?两个亿?”士官长发现自己的想象力真是被贫穷限制得太厉害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卡什么的中将其实是小白兔的外公,不是爷爷?”汉语的辈分伦理名词是各种语言中最详细的,虽然上校的汉语说得极好,士官长可不觉得他分得清汉语中那么多复杂的称呼,更不觉得如果冯·哈伦霍夫中将和罗莎·贝拉生的是男孩,会好好地利用父母的遗产、找个女人安定下来,培养出一个像上校这样的孩子,而不是学冯·哈伦霍夫中将,做一个行走的播种机。

“不,是爷爷。”宪兵死宅指了指罗莎·贝拉的第四个孩子的名字,“冯·哈伦霍夫中将和罗莎·贝拉生的是个男孩,‘托马斯·冯·哈伦霍夫’,和你们团长同名,应该是他父亲。”

“老种马生了个痴情种?”士官长忍不住纳闷。经过几次战争的洗礼,帝国人的家庭观念已经十分淡漠,尤其是军人。男人约完炮,就不再和女人联系;女人拿着国家的福利一个人抚养孩子,除非有利可图,否则压根不关心孩子爹在哪儿;小孩大多随从小生活在一起的母亲姓,很多甚至连自己亲爹姓什么都不知道。肯和女人结婚、组成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一起抚养孩子的男人简直该被送进博物馆。不过一个浪子一个荡妇却生了个情种,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上校只有一个兄弟,而且像三四个世纪以前的老派男人一样,想找女人结婚生子,而不是做一个像他祖父一样的“播种机”。

“呵呵……不见得。”宪兵死宅点开另一个界面,“你们团长的父亲当年也参过军,可是入伍一个星期就被开除了,原因是他在这一个星期里面,就睡遍了他所在的排——不论男女。”

所以上校说的“只有一个弟弟”,其实是指同母的兄弟姐妹,异母的兄弟姐妹有多少,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两代行走的播种机,却生了个纯情小白兔出来,要不是上校长得和冯·哈伦霍夫中将还有几分相像,士官长真要怀疑上校的父母当年在医院里抱错孩子了。

“那么他妈又是什么厉害货色?能帮他把他爹的姓氏、遗产、骑士头衔全都弄到手。不会又是个什么大明星吧?”虽然看上校出众的相貌,直系亲属中有不止一个大明星,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知道。”炸鸡都快凉了,宪兵死宅也懒得继续给士官长念一个世纪以前的娱乐八卦,“你要是知道你们团长的妈全名叫什么,或许我还能查到。现在什么资料都没有,简直是大海捞针。”

“算了吧,够了。”士官长听上校在屁眼里塞了多少金汤匙出生,也已经听得反胃了。

II

从宪十九团的营地回来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士官长在食堂兜了一圈,没看到参谋长,问了几个人,说是自从他上午被上校叫去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宿舍帐篷里,没出来过。

士官长打了一份饭给参谋长送过去,一掀开帐篷布,果不其然看见参谋长的布偶念着“贝贝杜,码几鲁(背着小猪出去卖)”,趴在参谋长的床上,下面露出参谋长的两只脚。

自从去看过苏琅嬛遗物展,知道苏琅嬛年轻时,很喜欢趴在床上看书,还把大宝二宝放在肩膀上陪她“一起看”,参谋长也学会了她的坏习惯。问题是苏琅嬛的大宝二宝只有一肘长,趴在她身上,还像小孩和大人玩,而参谋长的“宝宝”比他还高,趴在他身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儿童不宜。

士官长放下饭盒,拎着“宝宝”的背带裤,把它整个儿提起来放到一边:“乌尔里希,吃饭了。”

感觉到背上少了东西,参谋长才意识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看周围:“几点了?”

“七点。”士官长拎过饭盒放到参谋长面前,“又看得忘了吃饭。怎么就饿不死你!”

“谁知道苏老太太写文章的时候,在里面加了多少迷药,不管从哪里开始看,都能让人看得停不下来。”参谋长合上面前的《苏琅嬛全传·第三卷》,恭恭敬敬地请回书架上,才接过饭盒,“记得吧?我当初第一次看《苏琅嬛全传》的时候,看得四十八小时不吃不喝不睡。”

怎么能不记得?最后还是士官长怕他熬坏身子,直接把他打晕,才让他停下来。士官长在帐篷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能坐的地方,拿过“宝宝”扔在地上当凳子:“小白兔要你写什么东西?又去翻苏老太太的书找灵感。”

参谋长忙不迭扔下饭盒,从士官长的屁股下面把“宝宝”抽回来,忙着安慰个没有生命的布偶,全然不顾士官长一个大活人被他害得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等到把“宝宝”哄好了,参谋长拿过饭盒继续吃,一点都没有向士官长道歉的意思:“军部公布了前参谋总长遇刺的消息。正好靳光头的忌日快到了,团座说想顺便给他举办纪念活动。”

士官长一节一节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决定不和参谋长一般见识:“小白兔让你给他写演讲稿?”

“不,他让我发言。毕竟他不认识靳光头。”见“宝宝”把大香肠一样的鼻子凑过来,参谋长拿着烤肠逗它,“老大,照着老样子写?”

士官长沉默了一会儿:“照着老样子写吧。”

“怎么了?”参谋长舀了一口酸菜塞进嘴里。

“没什么,觉得戟最近好像有点奇怪,要我去查小白兔的身世什么的。”

“查到什么八卦了?”参谋长两眼放光,“说不定我能写进发言词里。”

“他奶奶是国民女神什么的。”

“不是吧?”参谋长嘴里的酸菜掉回饭盒里,猛地回过头,看书架上的《苏琅嬛全传》,“苏老太太不是没有亲生儿女吗?团座的年纪也不像啊。难道是……”参谋长一把抱过“宝宝”,“苏老太太当年遭到厚朝通缉,甚至考虑过卖血卖卵子筹钱逃亡海外,难道是那个卵子的后代。卖卵子,那多疼啊?可是她宁愿卖卵子,都不卖了大宝和二宝。”参谋长抱过“宝宝”使劲蹭,“宝宝放心,‘古古’绝对不会再让这么可怕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了。”

苏琅嬛只是“考虑”过卖卵子而已,其实连血都没卖过,所谓的“在厚朝政府的通缉下流亡了四十四年”,其实只有一开始的十来年是在给刚出生的李成仁当名为“教母”的高级保姆,等到李成仁去伊顿公学寄读,更是过起了每天种葡萄养狗外加写作揭关东会各级领袖老底的悠闲生活,——她的纪录不论真假,都为后世的历史学家和阴谋家提供了宝贵的历史资料,——偶尔想起来了,才会打个电话关心一下被扔到寄宿制学校的教子是不是还活着、身边的钱是不是够用。

虽然是个把布偶都看得比教子重要的教母,苏琅嬛好歹还知道关心一下李成仁的死活,而李成仁的亲爹亲妈一看到李成仁不是期待中的女孩,就把他完全扔给苏琅嬛照顾,连他的死活都不关心,甚至面对苏琅嬛“你们才是他爹妈,他姓李不姓苏”的指责,也仅仅是回了她一句“让他跟你姓苏也无所谓”。李成仁没有在幼年夭折,多半是苏琅嬛的功劳,因此李成仁对教母远比对生身父母恭敬孝顺,以至于他的政敌们不知道该恨苏琅嬛让李成仁活到长大成人,给全世界添了这么大一个祸害,还是该感谢有苏琅嬛拦着李成仁,所以没让他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过不管怎样,李成仁在外面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枢相,在教母面前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孝子,以至于苏琅嬛的“流亡”在最后的二十来年完全是驾着教子给她买的超豪华游艇满世界游玩而已。

再说就算真的到了走投无路要靠卖卵子过日子的时候,那也是卖苏琅嬛的,大宝二宝有卵子可卖吗?要知道当时它们还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布偶,一百帝国元就能买一打,就算真的缺钱,卖了大宝二宝,也无济于事。

“我说的当然不是苏琅嬛,是个叫什么玫瑰的女明星。”士官长满是嫌弃地瞥了一眼参谋长当宝贝一样的《苏琅嬛全传》,还有那个比人还高的蠢布偶,“就苏琅嬛那长相,怎么可能是‘女神’?”就算按照古地球人的标准,苏琅嬛都算不上好看。

“你懂什么?”参谋长对士官长的“以貌取人”嗤之以鼻,“好看的脸孔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反正在我看来,古往今来配得上‘女神’一词的,只有我们家嬛嬛一个。”

“我们家嬛嬛”?一个活到一百三十多岁、已经去世快一个世纪的老太婆?士官长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要是可以理喻,那就不是脑残粉了。参谋长像对真的小孩一样,拿着香肠逗宝宝“戆戆切肉肉(傻瓜吃肉肉)”,士官长很想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III

晚饭过后,营地里的其他人大多在享受熄灯前的闲暇时光,上校的帐篷却是映出一个依然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剪影。

“屁眼里塞满金汤匙的阔少爷。”士官长往地上啐了一口,钻进士兵们的帐篷,找人一起玩牌。

帐篷里面,上校冷不防一个大喷嚏。

“肖狗挡体,门早体好(小狗打喷嚏,明天天好)。”钥匙圈上的两只小象笑成一团。

完全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上校抓过钥匙圈塞回口袋里,把参谋长送过来的报告拉到最后,发现他居然真的把名字签成“巴子”。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6
第十六章 报告团长:创祸纪

I

起初,十七团没人把靳团长当回事,他的忌日是哪一天,连亲生儿子都懒得记。

上校说,要缅怀靳团长,于是大家决定于下个星期的地袛日升旗后,在操场的旗杆下举行缅怀活动。

上校看这个场地太不正式,有点不满意,但是十七团没有容纳得下所有人的会议帐篷,只能挑个不下雨的日子凑合。这是第一天。

上校说,没想到堂堂骑兵团,居然连个团旗都没有,只能去借隔壁宪十九团的团旗拿来凑合,顺便邀请宪十九团一起参加缅怀典礼,惹来马团长一顿牢骚。

上校磨破嘴皮子,终于说服马团长带着整个宪十九团一起出席,缅怀活动总算不至于显得太冷清。这是第二天。

上校说,他没有见过靳团长,让参谋长来替他讲述靳团长生平。

当初苏琅嬛还在厚朝的时候,因为“文笔好”,经常被领导要求写各种歌功颂德的文章。由于言论管制,苏琅嬛敢怒不敢言,于是把明褒暗贬的文字游戏玩得炉火纯青,骂人不带脏字还让人抓不住把柄。她的这些优秀作品原文,以及她对措辞效果的评价和对某些效果不尽如人意之处的反思,通通都收录在《苏琅嬛全传·第三卷》,成为后世政治家打压政敌时演讲措辞的重要参考资料。不过上校像是没在帝国活过一样,显然压根就没有看过《苏琅嬛全传》。为了要给靳团长写悼词,参谋长回宿舍翻《苏琅嬛全传·第三卷》翻了一个通宵,照模照样写了一通夹枪带棍的演说词,居然在上校面前过关了。这是第三天。

上校说,最好能在演讲者背后放上逝者的照片,以示隆重。

整个十七团找了整整一天,最后从士官长的portal里面找出他当纪念品拍下来的靳团长被炸死在茅坑里的照片,然后由军医上尉以儿子的身份说服上校,这是最能表现靳团长英勇的时刻,上校只能接受。这是第四天。

上校说,大家穿得正式一些,毕竟逝者为大。

军需长表示十七团经费有限,压根没有大礼服,地袛日是集中洗衣服的日子,常服正装都洗了。于是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像看滑稽戏一样聚集在一起,只有两位团长傻乎乎地穿了全套立领黑色大礼服,马团长还表示领口太紧,影响呼吸,打死不肯扣最上面的扣子。其他人除了统一颜色的贝雷帽,穿的衣服从衬衫T恤沙滩裤到泳衣什么都有,军医上士甚至穿了一套草裙,戴着兰花Maile花环,像是打算和穿夏威夷沙滩装、戴香草Maile花环的军医上尉举行沙滩婚礼一样站在一起。这是第五天。

地袛日当天,旗杆下面用放大的portal显示屏放着靳团长被炸死在茅坑里的照片,参谋长站在照片前面,用portal上的扩音器当话筒,慷慨陈词:“自从靳团长在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中牺牲,距今已经七年有余,但是他的‘英勇’至今让我们记忆犹新。苏老太太曾经说过,上帝不存在。但是即使作为她的崇拜者,我也得说,她错了!她自己的成就,就足以证明上帝在宇宙中确实存在!要知道从远古时代起,上帝就创造了无数有缺陷的基因,让无数的孩子从出生起,就饱受病痛的折磨,给人类带来了绵延数千年的痛苦。而苏老太太的一生,都是在给上帝订正作业,通过基因修改,把先天缺陷消灭在萌芽中,终结上帝的敷衍了事给全人类带来的痛苦……”

“咳吭。”见参谋长开始越扯越远,上校干咳两声,提醒参谋长,今天的缅怀活动是纪念靳团长,不是纪念苏琅嬛。

“但是,上帝还是对人类做了一件好事。这,就是上帝的杰作!”参谋长指着靳团长血肉与屎尿齐飞,棺椁共粪坑一色的照片,“想当年战争的第一炮刚打响,靳团长就不顾劝阻,将十七团拉到最前线。在他的带领下,十七团阵亡过半,伤者无数。事后,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亲自接见了靳团长,当面亲自狠狠地赏了他两巴掌,亲口下令‘把这烤香肠给我开了’,以表彰他的英勇……”

说到这里,背景照片换成前参谋总长。

台下的人表情一片精彩纷呈。

马团长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五个准尉姑娘捂着樱桃小口偷笑,宪兵们表情各种尴尬。十七团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校的脸在抽搐,军需长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士官长的口水都快淌下来了,军医上尉捂住眼睛不敢看,军医上士的嘴张得能把他自己的拳头整个儿地塞进去,其他人各种感叹甚至色眯眯的表情。

同为参谋官,出于对前参谋总长的美貌和能力的仰慕,以及对他当面亲手抽了靳团长两巴掌的感激,在演讲之前,参谋长就一举包下找前参谋总长照片的任务,信誓旦旦一定能惊艳到所有人。十七团想恶搞的是靳团长,不是前参谋总长,所以前参谋总长的照片肯定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前参谋总长不是娱乐明星,流传在外的照片本来就不多,一本正经的表情还能体现出他的美貌的照片更是凤毛麟角。现在投放在屏幕上的照片可是参谋长找了一张最看得过眼的,然后仔仔细细修了一个星期的成果,看来是真的惊艳到他们了。

以为自己的作品确实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参谋长得意洋洋地继续说:“要知道,能得到勋章不足为奇,能得到前参谋总长亲自赏赐的两巴掌并荣获‘烤香肠’称号的人,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靳团长一生最伟大的成就、最值得纪念的巅峰。这,是精神注入的一巴掌!这,是军魂注入的一巴掌!……”

“乌尔里希!”军医上尉低声喝住参谋长,连连朝他摆手。

“怎么了?”参谋长莫名其妙。

军需长指了指他身后。

“照片有什么不……”参谋长转过身,后面的话都被吓了回去。

屏幕上确实是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的照片,只不过不是英姿飒爽的军部报名照,而是绑着绷带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长得夸张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病弱美少年的模样。紫星人血统给了前参谋总长一张即使男扮女装都可以毫无违和感的美丽脸庞,若是不看脖子以下的部分,完全是个海棠扶起娇无力的绝色美女,负伤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不是软弱可欺,而是让人心疼到肝颤。问题是他在绷带下面一丝不挂,绷带也只能起到止血固定的作用,丝毫无法给他遮羞。恰恰相反,他尺寸惊人的巨龙完全裸露在外,还因为康复药水的副作用而一柱擎天,而且青筋暴涨到发紫的雄伟不偏不倚,正位于整张照片正中间的焦点处,顶天立地的尺寸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该死!”参谋长拼命点portal,可是照片不但没关闭,反而放大,给前参谋总长的雄伟来了个大特写。

军需长也上去帮忙,总算关了照片,可是在关机前,屏幕上跳出“已发送”的字样。

军医上士听见portal的新消息提醒:“天哪!怎么会这样?”

军医上尉也听见自己的portal铃声,打开portal屏幕,发现收到匿名者发来的视频地址。

视频里正是参谋长在前参谋总长的不雅照前“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穿得乱七八糟的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也在其中一览无余,下面一大堆“这是什么?恶搞视频吗?”“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GV吧?”“怎么就这么点?后面应该还有。”“有几个身材不错诶,真想看看正面长什么样。”“讲话的那个是哪个明星啊?长得真帅。”“背景照片上的人好像是上官黑鹰。”“拍GV就拍GV,干嘛恶搞上官黑鹰?我的偶像啊!不可饶恕!”“就算有什么过节,上官黑鹰尸骨未寒,你们就做出这种东西来侮辱他,良心不会痛吗?”……各种评论还在不断以几何倍数增长。看起来不只是军营里面,外面的其他人也都收到了视频。

士官长见上校皱着眉头看视频,像是在模拟拍摄角度,大概看了一下,就抢先一步找出罪魁祸首所在的方位:“在那里!”

迷人的沙滩是水州的一大特色,海边有很多富人的高档别墅,方便他们享受紫星上最热情洋溢的阳光和海滩。在军营对面就有一幢带花园的豪华英式乡村别墅,宽敞的阳台对着大海的方向,上面空无一人,但是屋顶上有个小窗户正对着军营,里面露出镜头的反光。

看起来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马团长当即签下搜查令,和上校一起带人包围整幢别墅。

II

没有让两位团长等太久,别墅的门就开了。应门的不是房子的主人,而是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长了一双瞪羚一样的眼睛的女管家。

女管家虽然是女人,但是个子比上校还高一些,宽度也一点都不输给马团长,健壮的胳膊上隆起的肌肉让人不由得怀疑她的黑色塔夫绸女仆装里面其实是个男人,胸前的两坨隆起是发达得过分的胸肌,而不是女人的胸脯。

打开门以后,女管家先是扫视了一下包围房子的一群穿着沙滩裤、泳衣甚至夏威夷草裙的男人,满脸横肉纹丝不动,从台阶上方居高临下地打量两位团长,以一口标准到令人发指的伦敦腔英语向他们宣布:“主人不在家。如果有要事,请留下名片。等主人回来以后,我会代为转达。”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女士。”马团长向女管家出示搜查令,随即向跟着他的宪兵挥了挥手,“进去搜!”

夏天是水州的旅游旺季,一群穿得千奇百怪的人围着一幢别墅,惹来不少游客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上前要求合影。幸而别墅周围还有一片占地面积有建筑本身数倍的花园,足以容纳上校和马团长带来所有的人。上校赶紧让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人都进到花园里,只需要包围别墅,避免别墅里面的嫌疑人逃出去,不要站在外面丢人现眼。

时值盛夏,花园里一片绿意盎然。最外围紧贴栅栏的乔木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绿色围墙,让从外面经过的人无缘一窥园中光景,总算杜绝了来水州度假的游客看见现役军人如此丢人现眼的模样。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像厚实的织毯,常青乔木像放哨的士兵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鲜花盛放的花坛旁边摆有白色铁艺长椅和复古风格的小雕塑,方便主人和来客欣赏园中的美景。喷泉中的潺潺水声夹杂着知了的叫声,给炎炎夏日带来几许清凉,屋后巨大的室外游泳池波澜不惊,整装房子倒映其中。此时穿着休闲装甚至泳衣的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林立园中,倒像是来做客的,而不是来搜查的。

别墅包括地下室,一共有三层。别墅的主人显然是个很有钱但是极其自卑于出身的暴发户,把整装房子都装修得极尽豪华之能事,却没什么品味,反而让暴发户急于跻身于真正的上流社会却大出洋相的丑态毕露。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别墅主人依然坚持雇佣人类做仆人,——除了女管家,还有厨师、花匠、女仆和勤杂工,总共五个下人,负责照顾主人一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寻找身为人上人的快感。

女管家不负英国管家绝对忠诚的盛名,即使伺候的是个没什么品味的暴发户,依然坚持说她的主人是“一位真正的学者,高尚而受人尊敬的人”。一直到被逼着打开阁楼的门,还在坚称“主人业余爱好研究天文学,志趣高雅”。

阁楼里面确实放了个电子天文望远镜,但是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与天文学有关的内容。望远镜显示是录像模式,但是摆放的位置与其说是用来观察星星,不如说是用来偷窥军营。马团长拿过望远镜看了看,发现上面有虹膜锁,什么都看不见。

“你的主人在哪儿?”上校问女管家。

“在水州总院法医部做尸体鉴定,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女管家趾高气扬,“上个星期,有个中南联余孽在水州总院离奇死亡,主人一直忙于调查他的死因。如果主人得知水州驻军通过强行搜查他的房子来感激他一直以来对政府部门工作的高度配合,一定会‘非常高兴’。”

水州需要繁华的表象来维持旅游业,保证政府和当地居民收入,表面上看来,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战争波及,其实战火依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如今战争总算结束了,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在水州的公立机构中,还能够独自运作的只有水州总院,因此被州府授权承包了不少其他部门的业务,比如法医。听女管家的口气,别墅的主人应该是水州总院的医生,而且级别非常高。

“不会吧?”马团长叫起来,“小月亮登记的住址不在这里啊。难道她一直都暗恋着我?还特意悄悄地买了幢房子,就为了可以经常从这扇可爱的窗户后面偷看我?我的小月亮……”

上校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种小日本鬼子,也配和我的主人相提并论?”女管家嗤之以鼻,“我的主人是水州总院的外科主任黄行健。”

果不其然。上校听到她说“小日本鬼子”时,就猜到别墅的主人是谁了。

说曹操曹操到,楼下传来外科主任的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擅闯民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们不知道吗?”

“黄主任!”上校从二楼探出头,一下对上外科主任的月代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他坑坑洼洼的秃顶毒瞎了,“黄主任,我们有宪兵的搜查令,请你配合。”

“有,有搜查令?”外科主任的语气明明白白地透着心虚,“我,我干什么了?要搜查我家?”

“请你上来一下。”为了自己的视力和心理健康,上校赶紧缩回头,不再朝外科主任的月代头看。

外科主任显然心里有鬼,在下面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后是几乎被宪兵用刺刀戳着屁股赶上楼:“怎……怎么了?”

“这东西是在录像吧?”马团长用手指敲了敲天文望远镜,“麻烦把录像调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小心点,这东西很贵的!”外科主任立刻扑向望远镜,面对上校和马团长的盘问吞吞吐吐,“这……只不过是一些观测星星的录像而已,在天文学的外行看来,大概会觉得挺无聊。没什么好看的。”一边说,一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门口移动。

在大白天看星星?至少据上校所知,这么小型的望远镜应该还做不到在大白天观测星象。他编的借口反而是不打自招了。

“既然只是些星星,那就没什么不方便看的。”上校抢先一步站在外科主任和阁楼的门之间,堵住他的逃跑路线,“黄主任,麻烦了。”

“这,这都是重要的学术资料!我和帝国天文台签了保密协定的!”不能夺门而出,外科主任一回头,发现马团长庞大的身躯把阁楼唯一的窗户也堵了个严严实实。阁楼里面还有好几个宪兵,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更是把他的整幢别墅都围得水泄不通,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我们就看一眼,又不外传。”马团长都听出来外科主任是在撒谎,配合上校对他前后夹击,“你也说了,你拍的星星我们这些外行人又看不懂。”

“黄主任,我们都是文明人。”不过如果外科主任继续不配合,不肯打开虹膜锁调出录像,上校不介意“野蛮”一下。

看样子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了。外科主任沉吟片刻:“让其他人出去,我有话和你们两个说。”

上校和马团长交换了一下眼色,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只剩他们两个和外科主任留在阁楼里。

其他人一开始都乖乖地待在阁楼外的楼梯下面,等上校一关上门,高级准尉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蹿上楼梯,贴在门上偷听,眼前却是对上一个胡子拉渣的下巴。高级准尉抬起头,发现士官长也贴在门上,而她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士官长也发觉到了高级准尉,低下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不再理会她。

所以高级准尉最讨厌这种老兵油子,自己没本事往上爬,就仗着资历老,不把年轻的长官放在眼中。更可气的是高级准尉不仅年纪比士官长小得多,军衔也就勉强比他高那么一丁点,压根没资格命令他。不过外科主任明显心里有鬼,而马团长就算听到了什么,也断然不会和高级准尉说。为了把十七团调查个水落石出,不辜负奥尔加女大公的期望,高级准尉决定暂且不和士官长一般见识,专心偷听。

所谓“闲杂人等”都出去以后,外科主任才开口:“事先说明,作为一个天文学爱好者,我把房子买在这里,纯粹是为了方便天文观测。”

上校抄起胳膊,一脸大人听小孩撒谎的表情。

马团长觉得上校这样子挺帅,也连忙摆出一样的动作,无奈人太胖,胳膊太短,分明摆的是和上校一样的姿势,可是怎么看都像在跳不标准的俄罗斯舞——不过马团长自我感觉极好,觉得自己摆出一样的姿势,肯定比上校更帅。反而是上校一看到马团长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怀疑自己抄着手的样子也那么可笑,连忙放下胳膊。马团长见状,认为上校是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于是更加洋洋得意。

“小鬼子……田露娜知道从我的房子可以看到你们军营以后,就要我用望远镜把你们的军营拍下来给她,还为此送了我一整套的《紫星星象大全》。”外科主任继续信口雌黄。

“哦哦哦……”马团长开始叫得像头发春的大猩猩,“我就知道我的小月亮也爱着我。其实她何必不好意思呢?我也是一样爱慕她的。”

一门之隔的高级准尉听不下去了:“他傻逼吗?”

“你刚知道?”士官长脱口而出。

“听起来,应该是一套挺贵的书。”上校点开portal,“是在网店买的,还是实体店买的,还是直接从出版社订购的?马上校,麻烦找人查一下露娜的银行账户消费记录。露娜如果一下子花了一大笔钱,买了那么贵的东西,应该能查到。”

“行行行,我承认了还不行吗?”外科主任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上校揭穿,只能改口,“是我被小鬼子捏住把柄了。”

“什么把柄?”上校打定主意不让他轻易糊弄过去。

外科主任沉吟片刻:“上个月,有个孕妇来水州总院生孩子,是个G10P8……”

“什么意思?”上校和马团长面面相觑。

“第十次怀孕,第八次生产,有过两次流产后刮宫,子宫壁已经非常薄,还在流产后不到半年,就又怀上了这个孩子。完全性前置胎盘!”

上校和马团长完全听不懂他满口的医学术语。

“子宫就像个瓶子,胎儿在‘瓶子’里面,但是胎盘像瓶塞子一样堵住了‘瓶口’,胎儿出不来,明白了?”见上校和马团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外科主任终于找回了一点在外行面前口若悬河的优越感,“当时孕妇的羊水已经破了,来不及行剖腹产,但是因为产道口被胎盘完全堵住,胎儿出不来,很可能在里面窒息死亡。妇产科处理不了,就把我叫去。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概考虑了以下,决定冒一次险,倒一下顺序,先把胎盘弄出来,再让孕妇娩出胎儿,说不定能母子平安。想不到胎盘和子宫壁粘连,我在剥离胎盘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子宫壁刮破了,造成大出血。输了整整两千毫升的血进去,产妇的血压还在往上升。你们知道两千毫升是什么概念吗?”

马团长用粗短的手指摸着自己的三层下巴,认真地想了想:“两杯黑啤的量,不是很多啊。都不够我一顿喝的。”

“一个成年人的总血量不过四千到五千毫升,两千毫升的血,意味着她全身的血都换了一半了!”外科主任想想都觉得后怕,“病人可不会管病情是不是危急,送医有没有耽误,只知道人是活着送进医院的,就必须活着出去。当时产妇的男朋友和另外七个孩子就在候诊室,如果她死在我手上,别说是饭碗保不保的问题了,我很可能一走出手术室的大门,就直接被他们活活打死。”

“这里是帝国,不是中南联。”上校提醒外科主任。在帝国,医疗纠纷有医疗专科法庭处理,而且无论是否存在医疗过失,都是由法院判决处置,而暴力袭医罪同暴力袭警,因此绝不会出现医疗纠纷当事人直接到医院闹事的问题。

“对,帝国,你们的帝国,不是我这个‘协和党余孽’的帝国!”外科主任摘下玳瑁眼镜,擦了一把眼泪,声音都开始哽咽,“出生在协和党的地盘上怪我,还是天生长了这样一张脸怪我?”

“至于吗?”高级准尉蹙起秀眉,“要真是这样,马团长早就被抓了。”

“这老货以为他还在中南联呢,公民身份证都拿了十多年了,每逢选举的日子,就没见过他去投票。”士官长示意高级准尉别说话,继续听外科主任还能怎么继续往下编。

外科主任越说越投入,委屈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水州总院受人尊敬的黄主任’,‘外科的一把手’,‘实习医生敬爱的好老师’……在协和党辛辛苦苦读到博士学位,实习的时候被高等级的医生各种欺负,还要进修、写论文、搞科研、评职称,一直熬到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终于可以自己坐诊了,还要被病人打。好不容易狠下心逃到帝国,你们根本不承认协和党的学历、不认可我的科研成果,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爬到现在的位置、有现在的一切?”

受人尊敬的主任医师?外科一把手?好老师?高级准尉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因为田医生的缘故,高级准尉也顺手查过水州总院另外几个高级医师的资料,包括外科主任,看到的却是他经常因为在公共场所公然宣扬性别歧视、涉嫌人身攻击,被罚去蓝十字医院做义工,还喋喋不休地抱怨这是女权党提名任命的地检和法官法官断案不公,以至于他在蓝十字医院待的时间几乎比他在水州总院做本职工作的时间还多……不过要是让高级准尉来说,水州的法官没有让外科主任去坐牢,已经是轻判了。至于“科研成果”,外科主任刚到银河帝国的时候,以为帝国的医院也要写论文评职称才能晋升,结果因为学术剽窃造假,面对巨额罚款。总算他在中南联的时候,还不至于为了“升职称”荒废了真正的医术,在帝国也考出了医师执照,还混到水州总院外科主任的位置。后来听说帝国的医院晋升不需要论文,外科主任干脆就连一般的医疗病史记录都一股脑扔给下面的小医生来写,自己打死都不肯再动笔。“他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医生吗?”

“你听他吹。”反正士官长每次去水州总院,都是看到外科主任骂实习医生像骂孙子一样,还有一次亲耳听见他告诉住院医师“教训实习医生,就是要骂到他们当场哭出来。你们来水州总院那么久了,当场骂哭过几个实习生?”而在实习医生眼中,能狠狠地修理外科主任的田医生就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理论上而言,上校刚来水州不到一个月,还有可能被外科主任的花言巧语糊弄过去,而马团长已经在水州待了四年,应该一下就能拆穿外科主任的谎话。然而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应该”。事实是马团长对外科主任的遭遇感同身受,尤其是两个人都因为长着西朝人的脸,就被当做潜在的恐怖分子,好好地走在大街上,都会有做母亲的一看到他们,就拽着孩子赶紧走。到最后,一对“难兄难弟”忍不住在一起抱头痛哭。

士官长忍不住感慨:“不是我说他坏话,你们的团长真的是个十足十的傻逼。”

高级准尉完全没法反驳。

反而是初来乍到的上校始终保持冷静,出言提醒外科主任,他的故事还没编完:“然后呢?产妇后来怎么样了?这又和露娜有什么关系?”

“刚才说到哪儿了?”外科主任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天方夜谭扯到哪一夜了。

“产妇大出血。”上校提醒他。

“对,大出血。”外科主任掏出手绢,擦了一把眼泪,“后来是小鬼子及时赶到手术室,帮产妇止住了血,母子平安。”

“这个有可能是真的。”士官长告诉高级准尉。虽然田医生在水州总院做门急诊主管,内科外科一把抓,其实她是外科医生出身,而且医术水准比外科主任高明得多。

外科主任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小鬼子帮我收完了烂摊子,事后产妇的男朋友和孩子都以为是我救了她,小鬼子也没出面澄清。我从一开始就纳闷她怎么会那么好心,果不其然,后来没过多久,她就拿这事威胁我,要我帮她拍你们的军营,否则她就把这事捅出去,然后我经营至今的名声就全都完了!”

他还有“名声”可言吗?高级准尉忍不住腹诽。学术剽窃造假、侮辱实习医生、鼓吹性别歧视……外科主任的“名声”还真不差这一条。

“至于小鬼子为什么要我帮她偷拍军营,我就不知道了。”外科主任扫了一眼两位团长,“大概是看上你们军营里的什么人了吧?反正就算我问她,她也不会说的。估计你们直接去问她,她也不会承认。”

“我的小月亮果然爱着我!”马团长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我就知道,我的小月亮一直都爱着我!所以找人来偷拍我,然后对着我的录像……哦哦哦!”

高级准尉快听不下去了。

上校瞥了马团长一眼:“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要你偷拍军营的?”

外科主任对上校的问题心领神会:“最近一个月。”让马团长和上校互相掐起来,他们就没心思一起针对外科主任了。

“啊——最近‘一个月’。”上校故意拉长调子。

士官长忍不住叹息:“这天真的小白兔……”

“怎么了?”高级准尉问道。上校不论相貌、出身、地位、财产,都应该是异性恋女性眼中的“白马王子”。田医生会看上他,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姓田的是个死姬佬,会看上小白兔才怪。”士官长嗤之以鼻。

“什么叫‘死姬佬’?”高级准尉没听懂。

“女同性恋。”士官长白了一眼高级准尉,“和你一样的死姬佬。”

高级准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死基佬。”但是如果田医生让外科主任拍摄军营,不是为了偷看上校或者别的什么人,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最近一个月来到水州的不只是上校,还有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难道是田医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准尉们查出来,所以让外科主任来监视她们?高级准尉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

阁楼里面的情势发展正如外科主任所愿。两位团长之间开始剑拔弩张,言语间渐渐不客气起来,一直到要调出录像看个究竟,才想起来外科主任还在旁边。

看现在情势,给他们看录像也无所谓了,反正有田医生背锅。外科主任暗暗庆幸了一下自己的急智,打开望远镜的虹膜锁,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怎么没了?!”随即疯了一样点portal上操控望远镜的程序。

望远镜可以用portal遥控,就可以被黑客入侵,黑客为了掩盖痕迹,还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删了。在portal上按了半天,录像文件夹依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外科主任一屁股坐到地上:“没了!都没了!一点都没了!我的……我的……我辛辛苦苦收集的……天文学资料……全部都没了。”

“让我看看。”马团长赶开外科主任,凑到望远镜上,“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拍出来的东西在冒黑烟?”

马团长不再堵住阁楼的门,上校终于看到外面:“不是望远镜的问题,是军营着火了!”

III

看到portal上的“水州时事快讯”弹出军营失火的消息,酒吧老板立刻扔下手头上的活赶过去,只见整个十七团的营地都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消防员踩着满地的水洼来来去去,但是看不到一个穿军装的人。

“安德烈,不!”酒吧老板见状就要往里冲,“放开我,我的配偶在里面!”

从背后拉住他的人突然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手指上戴着和酒吧老板成对的婚戒。

酒吧老板闻到了熟悉的烟味:“安德烈?”

在他身后的确实是军需长,除了脸上多了几道黑印子以外毫发无损。

酒吧老板一下子放下心来,随即扑到他怀里,捧着他的脑袋连连亲吻,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安德烈,我亲爱的安德烈,你真是吓死我了!”

军需长温柔地抚摸酒吧老板的头发。

酒吧老板抽泣了很久才安静下来:“你没受伤吗?”

军需长摇头。

“真的没有?”酒吧老板说着就去扯军需长的衣服,“让我看一下。”

军需长抓住他的手,免得他让自己大庭广众上演十八禁。

“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分都没受伤吗?”酒吧老板顺势一把揪住军需长的衣领,“去向你们的团长请个假,然后跟我回家去!现在!”

士官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戳了戳酒吧老板的肩膀:“唉唉唉,别光顾着你们家那口子,也关心一下别人行不行?”

“跟他说去。”酒吧老板指着参谋长。

士官长在脸上抹了一把,又留下几道黑印子:“你能别和乌尔里希比吗?”

先前看到军营着火,参谋长也是喊着“宝宝”,就要往里面冲,士官长拽都拽不住。最后还是上校快刀斩乱麻,直接出手把他打晕,才没让他真的跑进去,否则还得给他收尸。为了促销,帝国的玩偶尤其是大型玩偶设置有各种救生功能,用材防火防水,可以在火灾中当逃生毯用。消防员发现“宝宝”的时候,它还好好地坐在已经烧得只剩架子的行军床上“古古抱”。而参谋长抱着消防员从火灾后的废墟里“救”出来的“宝宝”,哭的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从火场中死里逃生,弄得从他身边经过的消防员无不向他投以异样的目光。

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之间隔着当停车场用的废弃飞机跑道,出于对彼此的尊重,双方的帐篷都搭得和“楚河汉界”保持一定距离,但是因为数量太多,在营地里面就排列得十分紧凑。海边的夏季风尤其大,如果其中一个帐篷起火,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营地。看起来火源在十七团,一整个营地只有十七团这边被烧成了一片焦土,但是因为距离比较远,火势甚至没有蔓延到跑道上,宪十九团更是完好无损。

军医上士的收藏品都被烧得荡然无存,但是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往好处想,至少军医上尉不用再担心哪天军医上士的收藏品架子倒下来砸到他。军医上尉好不容易哄住军医上士,打算请假带他去镇上好好地玩一玩,或许再休几天年假,陪他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听见消防员在和上校说经过他们的初步判断,火源就是军医帐篷。

“好的。”上校送走消防员,扫了一眼化为焦土的十七团,最后视线定格在军医上尉身上。

军医上士的收藏品主要成分是甘油和植物精油,医疗帐篷里还有医用酒精、纱布等一大堆易燃物,十七团的大火很可能是军医上尉对医疗用品保存不当引起的。就算不是,如果上校怪罪到他头上,他也是百口莫辩。上校无声的注视像是对军医上尉无形的压力,他倒是宁愿上校直接作出处罚决定,给他个痛快,总比等死刑判决好。

军医上尉感觉像熬过了一个世纪,上校终于移开视线:“麦霍夫先生,你的游艇租一天要多少钱?”

军医上尉这才意识到上校是在看停靠在他身后的游艇,不是他。

“都是自家人,别谈钱不钱的了。”酒吧老板勾着军需长的腰,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走过来,“军营里没法待了,大家就去游艇上住吧,用不着跟我客气。”只要军需长没事,就算上校要直接没收游艇,酒吧老板也愿意。

“军部只是暂时征用,具体租金会按照市场价支付。”上校看了一下游艇,“一天五万帝国元可以吗?在司令部拨款以前,我会先暂时代为垫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一天五万帝国元?酒吧老板的游艇就算对外营业,一天的收入才四万帝国元都不到,还得去除成本。小白兔简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中的典范,根本不把钱当钱花,一开口就是按照市场价两倍的价钱给。士官长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随……随便。”酒吧老板已经惊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具体要住多久,我还不清楚,不过租金我会按天结算。麻烦开一下发票,我要找上级部门报销。”上校和酒吧老板谈妥了价钱,就着手处理火灾的善后工作,对军医帐篷起火的事提都不提。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7
IV

军营起火的时候,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人基本上都在外科主任的别墅,等到发现着火,大半个营地已经烧起来了。大家几乎只是象征性地做了点扑救工作,上校就下令撤退,让专业的消防员来处理善后。因此十七团的财产被烧了个精光,但是人都没事。尽管如此,上校还生怕有人受了伤不报,一整个十七团不管有没有参与救火,全都赶去水州总院做全面体检。

突然涌来一大群人要检查身体,弄得田医生应接不暇,无奈人都来了,总不见得怎么来的怎么轰出去。为了安排足够的门诊医护应对突如其来的大批量急诊体检,田医生不得不豁出脸面,去找内科主任甚至重症监护室调人过来帮忙,然后亲自去外科“绑架”女护士过来,免得参谋长见了男医生男护士就精虫上脑,等送走了十七团,还得给医护做性病大排查。

总算内科主任和重症监护室的操医生都是好说话的人,一听完前因后果,就把手边的空余人手全都派去了门急诊;外科主任还沉浸在失去录像的悲痛中不可自拔,接到外科护士长的电话,压根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一律“嗯嗯嗯”,让田医生趁机顺利调走了外科空闲的护士,总算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完成了近两千人的体检,结果屁大的问题都没发现。

检查快结束的时候,田医生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偏偏上校还不要命地最后一个来检查。田医生此时已经忍无可忍,直接一把揪住害她忙了一下午的“罪魁祸首”的耳朵,亲自拖进诊室狠狠修理。于是上校惨遭田医生“扣押”,直到过了晚饭时间还没回来,其他人倒是提前舒舒服服地住进了游艇——虽然在平时的周末、节假日,十七团也经常一起开着游艇出去潜水、钓鱼、办烧烤派对,受上司命令在游艇上过夜,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游艇上的居住条件比军营里的帐篷好太多了。军医上士拿高级套房里的水床当蹦床玩,士官长趁着上校还没回来,和其他人在会客室召开“紧急秘密会议”。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士官长的视线一一扫过军需长、参谋长和军医上尉,“我们在这里待了四年,屁事都没发生过。小白兔来了才多久?就又是黑客入侵,又是营地着火。”

军需长两手一摊。

“意外而已。”参谋长抱着“宝宝”,“难道黑客入侵、在营地放火,对团座有什么好处吗?”

“我觉得他是在用另一种方法铲除异己。”士官长看了一眼军医上尉,“他和光头本来就是一路货色,但是比光头聪明一些,表面上对我们的行为好像非常包容,但是照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看不顺眼的东西弄掉。瞧,这次一把火,就把乌尔里希的《苏琅嬛全传》和糖糖的催情药、女装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的《苏琅嬛全传》。”参谋长吸了吸鼻子,“已经烧了第二套了。初版本来就发行量有限,还被贼军烧了那么多,剩下的可是烧掉一套少一套啊!结果在我手里,就毁了两套!两套!”参谋长想想都觉得内心在滴血,“为什么被烧掉的不是我?我对不起苏老太太,死后都没脸去见她……”

一下子发行上亿套叫“发行量有限”?虽然因为贼军肆虐的时候,苏琅嬛早已作古,贼军只能通过焚烧《苏琅嬛全传》来模拟“烧死妖言惑众的巫婆”,导致如今存世的初版《苏琅嬛全传》只有不到发行量的百分之五,但是也有几十万套了,没到毁掉一套就是千古罪人的地步。不过这些话,参谋长是肯定听不进去的。军需长摸了摸参谋长的头顶。

“我觉得你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军医上尉给了士官长当头一棒,“我听到消防员说火灾的源头是我的帐篷,可是团座对我和糖糖都没有做任何处罚。”

“是吗?那么乌尔里希呢?”士官长打开portal,给众人看里面的视频,“乌尔里希是参谋长,不归小白兔管,他就想办法弄走他。出了这档子事,乌尔里希一定会被上级部门处罚,小白兔的目的就达到了。”

黑客不仅给每个人的portal发了视频,当时整个水州大大小小的屏幕上也都同时播放参谋长“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随即网上出了一大堆模仿他的恶搞视频。由于帝国军的参谋总长制,参谋长不归上校管辖,但是出了这种极其有损军队形象的事,上级参谋长绝不会放过他。

“那我该怎么办?”参谋长抱紧“宝宝”,“我会上军事法庭?去坐牢?我能把‘宝宝’一起带进监狱吗?他会不会被其他人欺负?真是可怜,都不满五岁的孩子,就要跟着我一起蹲监狱。‘宝宝’那么喜欢旅游……”

“宝宝”傻乎乎地向参谋长伸出两只小馒头一样圆滚滚的手:“古古抱,册企白相(哥哥抱,出去玩)。”

“嗯,‘古古’抱。”参谋长搂紧“宝宝”,“宝宝放心,只要‘古古’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受欺负。”

“就算真的是团座故意的,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想想补救的办法才是要紧。”军医上尉提醒道。

士官长绞尽有限的脑汁想了半天:“乌尔里希,度司令的双胞胎女儿不是看上你了吗?要是你成了度司令的女婿,或许……”

“我宁愿去坐牢!”参谋长大叫。暂且不论西南军司令部度梦河司令以抠门闻名宇宙,十七团的窘迫大多都是拜他克扣拨款所赐,他的脑残双胞胎女儿简直是全世界所有男性的公敌。那两个脑残姑娘瞒着父亲,用零用钱开了个小店,若是专卖腐周边也罢,偏偏她们还迷信各种民间偏方,以为男性的精液能美容,抓住了男人就往死里榨——还不是通过给奶牛用的挤奶器榨,而是通过dildo爆菊地榨。上军事法庭受审判,最多不过是坐牢而已,要是落到度司令那对双胞胎女儿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甚至能不能死得好看一点,都是问题。“度司令的女儿还想找戟和糖糖拍GV卖钱呢,怎么不让他们去?”

“被拍下来‘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是你不是我。”军医上尉立刻撇了个干干净净,反正打死不能让军医上士落入度司令的双胞胎女儿手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十七团的营地被烧成了平地,驻军吃穿住都成了问题,现在度司令想不拨款都不行了。或许让他意识到十七团的条件有多艰苦、驻军条件有多不像话,还会直接派工兵过来,给他们盖点像样的房子,十七团就再也不用住在帐篷里凑合了。关于这一点,军需长还是挺庆幸。

士官长对军需长的“天真”嗤之以鼻:“就度梦河那铁公鸡德行……小白兔要是有本事从老度身上薅下毛来,老子的菊花随他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就连军医上士也不在水床上蹦跶了:“老大,你不是认真的吧?”

“老……老子说的哪句话不认真过?”士官长看了一下其余的人,“挺晚了,我……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到后面,几乎是落荒而逃。

关上门以后,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过了半天,最后是军医上士第一个开口:“你们说,团座真的会爆了老大的菊吗?”

“他大概是吃准了团座是直的,才敢夸这种海口。”反正参谋长完全无法想象士官长被人插的样子,更不用说插他的还是小白兔一样的上校。

军需长大点其头。

“但是直的也能插吧。”军医上士一脸天真的笑容,“我就经常把戟撸硬了,然后坐……”

“糖糖乖,我们睡觉去。”军医上尉赶紧捂住军医上士的嘴,把他抱走。

V

士官长照例住船长室,回去的时候,发现上校已经回来了。隔着玻璃鱼缸,可以看见上校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像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士官长贴在门上偷听了一会儿,听不见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只听见上校叫电话另一头的人“卡恰”,也就是说和他打电话的是个女孩,而且和上校的关系十分亲密。从上校说的话来推断,“卡恰”好像是闯了什么祸,打电话来问上校,该怎么收拾烂摊子。

整个十七团营地被烧成一片废墟,参谋长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处罚,上校作为团长,居然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和女孩调情!而且他今天上午的时候,还在为了田医生,和马团长争风吃醋,一转眼到了晚上,就又勾搭上了什么“卡恰”。

“嘁,阔少爷。”话说出口,士官长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大声了。

书房里没什么动静。

士官长贴到门上,听见上校还在安慰“卡恰”:“别担心。等你毕业以后,如果没法去别的地方,就到水州来。十七团总有你的位置。”

他果然是想把十七团的骨干弄走,换上他自己的人。可是上校除掉参谋长的手段太高明了,士官长对此无能为力,更可恨的是军医上尉还像吃错药了一样信任上校。士官长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睡觉,等睡醒了再说。

洗漱完毕,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士官长听见有人走进卧室,随即卫生间传出水流声。士官长以为上校只是进来洗漱,洗漱完了就会去客厅睡沙发,可是等水流声停了,脚步声向士官长走来,床头的阅读灯亮了,然后床的另一边就陷了下去。

士官长背对着上校装睡,以为他只是来拿东西,很快就会走。然而等阅读灯也关了,床的另一边陷下去的感觉还在,而且很快就传来上校平静的呼吸声。

“靠!”士官长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不由得纳闷自己到底是装异性恋装得太成功,还是浑身上下有哪一点会被人误会成正人君子,小白兔居然不长记性到上个星期才被士官长猥亵过,拍了一堆不雅照,这星期又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主动爬到士官长的床上。“上次老子没睡了你,你就真当老子是太监了!”

上校像是听见了士官长的话,翻了个身。

士官长一下子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以为他会惊醒,搜肠刮肚地思考该怎么把刚才的话圆过去。想不到上校没抓到抱枕,就拦腰抱住士官长,还把头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兔崽子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士官长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面对上校像小孩一样的睡颜,最后还是下不了手。虽然觉得黑客和十七团的大火蹊跷,忍不住怀疑上校是想不择手段地把十七团占为己有,要说这么个天真到自己把自己送入狼口还毫不自知的小白兔会算计人,士官长自己都觉得难以想象。

“卡恰……”上校含含糊糊地嘟哝。

士官长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大象踩了,——是被货真价实的迦太基战象踩了,不是被苏琅嬛的大宝二宝踩,——才会受上校的外表蒙蔽,觉得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天真”。话说上校到底是有多喜欢“卡恰”,睡着了还在念叨。

“尼基……特蕾莎……”上校嘴里不时冒出一个个女孩的名字,“尤利娅……弗洛拉……索尼娅……”

不止有“卡恰”,另外还有“尼基”“特蕾莎”“尤利娅”“弗洛拉”和“索尼娅”?真不愧是那个什么玫瑰的孙子,脚踏几只船的本事倒是颇得他祖母的真传啊。士官长支起身子,听他还会报出多少人。

“安内特……芃芃……琳德……温妮……莉莉……”去除少数的颠三倒四,上校报了二十多个女孩的名字,“……亚历克斯……”

小白兔的女朋友还真多。士官长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最后一个名字听起来像“爱丽丝”一样……等等,名字像“爱丽丝”的不是上校的弟弟吗?

像是为了印证士官长的猜测,上校后面的梦话是:“……这是……嫂子……”

嫂子?也就是说刚才那二十多个女孩不是他同时交往的女朋友,而是妹妹?表妹?以上校出身的“最大家族”,有二十多个表妹,还真不足为奇。不,他“只有”二十多个表妹,才是咄咄怪事。

小白兔还真是不长记性,上个星期才被士官长猥亵,这星期又来爬床。白天时刚被田医生折腾过,晚上做梦都是和她结婚后带她走亲访友。士官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替上校拉好被子,听见他又开始“卡恰,尼基,萨拉,尤利娅,弗洛拉,索尼娅”地念叨,一直折腾到午夜,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上校说,既然十七团的帐篷都被烧光了,那么大家都住到游艇上去吧,事就这样成了。上校看着船长室是好的,就顺理成章地住了进去,士官长也不甘心就此将船长室拱手相让,于是两个人就此开始了一段并不香艳旖旎的“同居”生活。这是第六天。

VI

“巴德中校?巴德中校!”

参谋长盯着上校的书架上放的一整套初版《苏琅嬛全传》出神。

上校想了想,拿出钥匙圈放在桌子上。

钥匙圈上的小象中的高机感觉到光线,扫描了一下参谋长:“麻麻宁(陌生人)!”

听见熟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参谋长一下子回过神来,没想到上校的钥匙圈上也挂着大宝和二宝:“团座,您也喜欢这个?”

“别人送的。”上校把钥匙圈放回口袋里。

“这个也是‘别人送的’?”参谋长指着书架上的《苏琅嬛全传》。

“不,买的。”上校瞥了一眼书架,“有人推荐我去看,书店的人就建议我买这个,不过大概翻了一下,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这个?送给我?真的送给我?”参谋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琅嬛全传》的内容不稀奇,平装版、简装版、精装版……各大书店各种款式都有。最便宜的用小学生的零花钱,就足够买一整套,甚至可以不花钱,直接从网上下载电子版。可是有收藏价值的初版本来就是上个世纪的古董,还因为遭到贼军大量焚毁,存世的每一套的价钱都顶得上参谋长大半年的军饷。估计是书店的人看上校钱多人傻,就诓他买初版。上校也当真是个不把钱当钱花的败家子,居然对最昂贵的初版都毫不珍惜,说送人就送人。

“我觉得你比我更懂得欣赏这套书的价值。”

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在他的手上毁了两套初版《苏琅嬛全传》,如今还有资格得到第三套。参谋长着魔一样向书架伸出手,摸到熟悉的烫金黑漆鹿皮封面,却像是摸到烧红的烙铁一样缩回手。

“怎么了?”上校不解,“你不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所以不敢收。”参谋长垂下头,“团座,这次出了这种事,我大概很快就会被上级处罚吧?这套书……我保不住。您自己留着吧,就算不喜欢看,也是个很有价值的收藏品。”参谋长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我被送进监狱的时候,能不能带着‘宝宝’一起去。或许给他另外找个能带他出去旅游的‘古古’更好,别让他跟着我一起受罪……”

“宝宝”只是个会动会说话的布偶而已,连宠物都不是,参谋长简直是把它当成真正的小孩了。或许这就是科技太发达的弊端之一吧。上校硬是把一声叹息咽回去:“其实你不必担心,上峰未必会对你作出处罚。”

都到了这地步,参谋长还有生机?“怎么说?”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上校找了半天,才在网上的一大堆模仿恶搞视频中找到“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原版视频,定格后放大,“你看这里。”

当时参谋长身后的大屏幕上是上官黑鹰的不雅照,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他的一柱擎天,因此一开始谁都没注意到照片左下角空白处还有一行小字:

给亲爱的大田原鲁米那:
被上面迷住的时候,别忘了看看下面。
上官黑鹰

苍劲有力的字体,略带调侃的措辞,无疑是出自上官黑鹰亲笔。

“大田原鲁米那?”参谋长倒抽一口冷气,“真正的‘煞星娘娘’本尊、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这是她收藏的照片?”

帝国医官是军医中的军医,其中医务少监职位相当于上校军衔,而最高的医务主监相当于中将。日裔华人大田原家族担任医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银河帝国的前身督政府,银河帝国从建国之初开始,历代医官几乎有足足一成都姓“大田原”,不姓“大田原”的也有很多是“大田原医官”们的配偶、恋人、子女。到了当世,大田原医官中最有名的是大田原真理亚医务主监和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两姐妹——姐姐真里亚出名,是因为她是银河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医务主监;妹妹鲁米那出名,则是因为响彻敌我双方的“煞星娘娘”的名号。

当初上官黑鹰率军抵抗贼军,两次在战场上重伤垂危,两次都是大田原姐妹硬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让他能够继续上战场,直到帝国获得最终胜利。医护人员的工作就是每天对病人嘘寒问暖,本就容易和病人产生暧昧关系。大田原姐妹都是医官中出了名的美人,上官黑鹰也是相貌堂堂、权高位重,治病时擦出点火花,互相送点私密照留作纪念,完全可以理解。如今本该作为大田原鲁米那私人收藏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上峰如果要追究,追根溯源,应该去找大田原鲁米那才对——如果他们有胆子追究“煞星娘娘”的话。

“如何与上峰周旋来保住你,是我的工作。”上校向后靠在椅背上,“而你的工作是和麦霍夫中校一起统计出这次火灾中的财产损失,以及重建营地的预算,我才能去向上峰申请拨款。”

虽然不知道上官黑鹰的裸照怎么会出现在大屏幕上,自从贼军刺客事件之后,大田原姐妹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上校应该是吃准了上峰找不到大田原鲁米那,即使找到了,也不敢追究到“煞星娘娘”头上,所以把锅全都往她身上甩。就算不高明,对于参谋长,好歹也是一线生机。

“是的,团座!”参谋长劫后余生,迫不及待就要去告诉“宝宝”。

“巴德中校!”上校叫住参谋长,指了指书架上的《苏琅嬛全传》,“你的书。”

“谢谢团座!”参谋长抱起书,拔腿就跑,好像生怕走得慢了,上校会反悔一样。

工作都安排妥当了。到第七日,上校安排纪念靳团长的缅怀活动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这是这一个星期的阳袛日。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7
第十七章 报告团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I

上校说他有本事保护参谋长不受上级处罚,士官长等着看他能使出什么能耐,结果上校一整个星期都是白天催促参谋长和军需长统计财产损失、做财政报表,不管什么数字都往上限报,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借着火灾,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晚上则是躲进书房,没完没了地和“卡恰”打电话。

忙忙碌碌之中,五天工作日转瞬即逝。可是到了安息日,上校也没有一点为了救参谋长而采取什么措施的意思,早上睡了个懒觉,吃过早午饭就出门了。

士官长好奇上校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路跟踪他到水州火车站,大老远就看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停在外面的停车场。果然一进入等候厅,就看见田医生穿了一身华丽的浅紫色和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里面。

水州火车站并不算繁忙,等候厅人很少,只有一旁的长椅上还有一个人。士官长一眼就认出那是宪十九团的高级准尉,忍不住好笑她蹩脚的伪装。

军人上街都是随身配枪,但是高级准尉打算悄悄跟踪,不能穿军装,要用便装遮住皮枪套,只能不嫌热地在酷暑天穿着皮夹克,为了让大热天穿皮夹克显得自然一些,还在仓促之下,不惜给自己染了一头半绿半紫的头发,装扮成叛逆期小太妹的模样。

然而高级准尉为了让枪套不那么显眼,如此狠下功夫,到头来却蠢到连枪套都不会换一个不带军徽的,明眼人一看她的宪兵专用枪套,就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她想装小太妹,手上拿却不是年轻女性喜欢的时尚杂志,或者中二病青年看的摇滚明星八卦,而是中老年人才会去看的《天下时局报》。

估计高级准尉选报纸的时候,只注意到了版面大小,——完全展开的《天下时局报》确实足够遮住她的整个上半身,——根本没看内容,所以没注意到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参谋长“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视频截图,超大号加粗标题写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却是把上官黑鹰的裸照一起登了上去——总算,图片编辑还算有点良心,没忘记给敏感部位做屏蔽处理。问题是为了拿报纸打掩护偷看,高级准尉在报纸上面捅了个洞,不仅洞大到士官长站在门外,都能透过洞眼看到她的眼睛,而且不偏不倚,正戳在上官黑鹰的裸照屏蔽处,于是士官长乍一眼看到上官黑鹰的彩色不雅照上了报纸头条,敏感处一片肉色中带着乌黑,还会动,忍不住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片会动的玩意儿其实是高级准尉的眼睑。

上校和田医生显然都是来接人的,但是没想到会遇到彼此。上校很热情地打招呼,上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田医生聊天。田医生只在刚发现上校也来了的时候瞥了他一眼,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自从十七团失火以后,高级准尉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踪田医生,此时正忙着拿钻了孔的报纸,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监视,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闺女啊,偷了爸爸的枪和警牌离家出走是不对滴。”

高级准尉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对上士官长一脸痞笑。

看见高级准尉的脸,士官长没憋住,发出“嗤”的一声,喷了一报纸的口水。

为了掩饰身份,高级准尉一脸能让五官严重变形的烟熏妆,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发作的鼻环耳洞也不知道只是看起来像打了孔,还是只为了让一个枪套显得自然一些,就真的自我牺牲到特意往身上打那么多洞。问题是高级准尉这么一身“小太妹”的打扮,却改不掉“八年级危机的离家出走乖乖女”的眼神,想学朋克风戴“栓狗链”,却是把她在宪兵队刑侦组的椭圆形警牌当朋克风打扮的“狗牌”挂在项链上。这个样子只是在水州晃悠也罢,要是跟踪到其他地方的军属区,安检兵还得站直了对她敬礼,她还微服私访个毛线?

高级准尉都蠢成这样,估计宪十九团的另外四个准尉姑娘更加蠢得够呛,以后要和她们做邻居,可真是辛苦自己了。士官长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顺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对不和高级准尉一起出公差。虽然军衔不算高,自己毕竟也不是能用“少不更事”做借口的年纪了,丢不起这个老脸。

高级准尉就算没发现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妥,也不难听出士官长是在嘲笑自己,但是当面呵斥,更加掉价。好在高级准尉比士官长高那么一丁点的军衔好歹不是徒有其表,稍微想了想,就有了对策:“粑粑,Bella今年新出的口红伦家都很喜欢呢,伦家的口红都快过期了,给伦家买嘛。最近在跳楼大减价呢,一支只要三百帝国元。”

她是压根没听出来士官长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吗?士官长暗自好笑:“多大事?粑粑给你买。”一支三百帝国元的口红,就能换她管自己叫爸爸,这傻丫头还真便宜。

果然在这方面不只是直男,基佬也是一窍不通。高级准尉暗自好笑,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表情又乖巧了几分:“我喜欢什么颜色都给我买吗?”

口红除了红色,还有什么颜色?难道还会有蓝的绿的不成?士官长愣了一下,但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嗯,那当然。不止这一只,以后你的口红爸爸都包了。”每天就往那张樱桃小口上抹那么一点点,一支口红怎么想都该能用个三五年。平均下来每年一百帝国元的化妆品,就能买她管自己叫“爸爸”,这傻丫头还真便宜。

“好的。”高级准尉的嘴角一点一点咧到耳根,“我想要正红色,砖红色,姨妈色,梅子色,珊瑚色,西柚色,粉红色,紫红色,桃红色,橙色,红橙色,番茄色,土橘色,橘粉色,南瓜色,裸色,吃土色,奶咖色,浅粉色,铁锈色,红棕色,豆沙色,玫瑰豆沙色……然后每一种颜色都要买哑光、锻光、唇蜜、持久四种。”

士官长听得头皮都炸了:“这得买多少?”

高级准尉掰了掰指头:“不多,总共也就两百五十来支吧。”

“你真把我当二百五?”士官长的声音都在抖,“那么多你用得完吗?”

“用不完啊。”高级准尉扑闪着长睫毛,“可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种类对应不同的场合、搭配不同的衣服,少了哪一种都不行。而且Bella的口红保质期只有三年,三年用不完的就得扔了买新的。我以后的口红你都包了,说话要算话哦,粑——粑——”

“别叫我爸爸,你是我祖宗。”士官长终于意识到他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坑,就差给高级准尉跪下了,“你是我姑奶奶,太姑奶奶,你是我十八代祖宗。”据说酒吧老板在考虑和军需长领养或者代孕个孩子,士官长必须去阻止他们,尤其必须阻止他们要女孩,不然家里纵然有金山银山,都经不起这么败。

终于在士官长面前扳回一局,高级准尉心情大好,突然发觉“粑粑”是个拿捏士官长的好把柄,以后可以多用用。

那边上校和田医生尬聊,这边高级准尉总算把士官长怼到两个人相对无语,好在没过多久,火车到站了,从出站口出来两个女子。

较年长的女子是亚裔,一身裁剪得体的藕色套装配上素雅的妆容,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美丽优雅,容貌和田医生十分相似,却浑身散发着田医生绝不会有的圣母光辉,像个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年轻少妇。高级准尉拿portal扫了一下她的脸,人事资料显示她是田医生的姐姐田丽雅,职业一栏写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的外科主任,其他记录基本都和田医生大同小异——一看就是假的。

较年轻的姑娘穿的是帝国军装,中尉军衔,高级准尉用portal对她进行面部扫描搜出来的军部人事资料显示她叫卡特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扎琴科,——最近一个星期天天和上校打电话的“卡恰”,——帝国陆军大学战争学院炮兵科四年级学生。

扎琴科中尉就像她的姓氏“兔子”一样,长了一头近乎银白色的长发,浓密的头发编成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巨框眼镜把她本就不小的红色眼睛放大到几乎霸占整张脸三分之一的面积。虽然一张圆嘟嘟的脸还像小孩一样,扎琴科中尉的身材却是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一对巨乳随着她的步伐在衣服里面晃出汹涌波涛,像是随时会破衣而出,看得高级准尉差点当场鼻血四溅。

扎琴科中尉大老远看见上校,喊着“汤姆哥哥”,就向他扑过来。田姐姐也大老远就认出了妹妹,但没想到在火车上认识的旅伴不但和她在同一站下车,而且来接她们的两个人互相认识。

扎琴科中尉喊着“汤姆哥哥”,拽过上校的胳膊抱住,一直到他的整条胳膊都淹没在她夸张的乳沟里,好奇地打量着田医生。田姐姐见到妹妹,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姐姐”,吓得上校连忙辩解,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田医生却反常地没有充分发挥她的毒舌,甚至对姐姐误以为上校是她的男朋友,都没有一句辩解,盯着扎琴科中尉两眼发直。

军队里的车都破得没法开了,上校是打车过来的,于是四个人在等候厅寒暄了几句,就一起坐上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

高级准尉拦了一样出租车,告诉车载高机跟上川西RR赤备,想不到士官长也跟着钻进来,还恬不知耻地给了她一句:“你是长官你付钱。”

高级准尉白了士官长一眼,朱唇轻启:“付车钱还是买口红?粑——粑——”

“行行行,我付。”士官长发现自己给自己挖的坑真是挖大发了。

II

水州最高档的会所“丹露”占地有足足一个街区大小,原本是打算用作政府大楼,后来没用上,就改为水州政府参股的半公有半私有营业场所,因此成为整个水州唯一一个拥有在旗杆上挂州政府旗特权的非州政府建筑。整幢建筑一到三层的裙楼呈巴洛克式风格,向南的部分一楼是咖啡馆,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宴会厅,面北的部分是足足占了三层楼的剧院。四楼及以上则是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墙面摩天大厦,里面是高档酒店,入夜以后,黄金琉璃塔一般熠熠生辉的丹露大厦是水州必看旅游景点之一。

高级准尉和士官长赶到的时候,正看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开进丹露的地下停车场。

丹露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消费得起的地方,别说是叫“粑粑”,估计得把士官长放到黑市上拆零件卖,才付得起在丹露里面消费一天的钱。高级准尉很是犹豫了一番要不要为了跟踪,硬着头皮进去给自己的钱包放放血,士官长吹了声口哨,朝咖啡馆的方向歪了歪头。

幸好,上校一行进的是丹露一楼的咖啡馆,而且正坐在落地窗旁。高级准尉在不远处的街心花园买了个冰淇淋,戴上可调节焦距眼镜,找了个面对落地窗的长椅坐下,用眼镜上的望远镜读他们的唇语。

“你还有这玩意儿,”士官长拿着可乐坐到高级准尉旁边,“这大老远就能听见他们说话?”

“听不见,读唇语。”高级准尉只想让士官长赶紧闭嘴,她需要集中注意力。

“小丫头本事不小啊。”士官长示好一般向高级准尉递出刚买的爆米花,“他们在说什么?”

“有本事你就自己看,没本事你就自己滚。”高级准尉没好气道。

“这么远,谁看得清?”士官长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要不你这行头借我?不过我也没你那本事,看他们动动嘴,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对啊,这么远看不清呢,不如我们也去咖啡馆里面偷听吧。”高级准尉回过头,露出狞笑,“听说那里的冰淇淋是丹露的甜品师自己研发的,我一直都想尝尝呢。粑……”

“你看你的,我不多话。”士官长乖乖偃旗息鼓。

丹露咖啡馆毕竟只是个用来午后小憩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像餐厅、酒店一样,吃一顿饭就是一个月的平均工资,住一晚上就抵得上一般平民一辈子的积蓄,动辄三四位数的咖啡、点心价格也足够让工薪阶层肉痛很久。上校由着女士们点单,田医生姐妹都让着年纪最小的扎琴科中尉,于是只见扎琴科中尉把头埋进菜单,愁眉苦脸地犹豫了很久,显然很是对菜单图片上的东西动心,但是高昂的价格实在让她望而却步。

“没关系,喜欢什么都尽管点,哥哥来买单。”高级准尉读出上校如此说。

“没关系,姐姐来吧。”田医生像是有意和上校争宠,对扎琴科中尉满是高级准尉从没见过的温柔,“想吃什么尽管点,姐姐请你。”

以上校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让女士破费,自己“吃软饭”:“还是我来吧,你不用客气……”

田医生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上校顿时噤若寒蝉。

“这就开始忙不迭讨好小姑了。”田姐姐在一旁笑道,“还‘姐姐’呢。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叫‘嫂嫂’了。”

“我们不是……”上校的否认怎么看都像是越抹越黑。

“姐……”田医生捂着脸。

臭男人怎么配得上田医生这样的美女?高级准尉狠狠地从士官长的爆米花桶里面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喂,你们团长和田露娜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呗。”士官长莫名其妙。

“真的只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

士官长仔细地想了想:“不过小白兔好像想和她结婚来着。”

他也配!高级准尉像是要把爆米花桶打穿一样狠狠地把手插进去,又抓了一大把出来。

士官长看她吃爆米花的架势都看饱了,乖乖地捧着爆米花,任由高级准尉泄愤一样地吃。

“算了,我年纪最大,我来点吧,你们乖乖地听姐姐的话就行。”最后是田姐姐出来打圆场,“哎呀,这个点心架看起来不错呢,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多,大家一起来帮我吃,好吗?”

“这样……真的好吗?”扎琴科中尉双手食指对顶,大得夸张的巨乳也随之显得更加蔚为壮观。

她那对巨乳简直应该列为生物武器,上交给国家保存。高级准尉盯着扎琴科中尉的“波涛汹涌”看了至少有两三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巨乳吸引过去了,都忘了继续读唇语。

面对可爱的扎琴科中尉,怕是没几个人不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宠爱一番。田姐姐大方地替她下了单,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来放在精美瓷器中的茶和点心架。

隔得那么远,高级准尉看不出来茶杯中装的是什么,可是点心架上的各色下午茶点心精致诱人的模样让她光是看了都想吃,更不用说还是和这样的三个顶级美女坐在一起吃。田姐姐拿起一个什么点心,咬了一口以后,貌似发现里面有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于是田医生毫不犹豫地拿过姐姐咬过的点心,整个儿地塞进自己嘴里。扎琴科中尉好像是说她听说过这里的奶油泡芙挺好吃,田医生就拿了一个喂到她的嘴里,结果泡芙太大,扎琴科中尉一口下去,奶油爆出来,沾到了她的脸上,田姐姐立刻拿过纸巾给她擦……旁边无论是服务员还是其他顾客,都是用嫉妒得发红的目光看上校。若不是上校自己也相貌堂堂,配得上和这样的三个美女同席,而且并没有和她们三人表现出过分的亲密,只怕当场就会被嫉妒得发疯的人撕成碎片。

“哥哥也吃呀,蓝莓的呢。”和田医生姐妹互相塞了几份点心,扎琴科中尉也不再拘谨,拿了块小蛋糕往上校嘴边喂。

“我自己会吃。”上校躲闪不及,最后只能乖乖地让妹妹喂。

见上校在妹妹的“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力,田姐姐捂着嘴偷笑,田医生看他的目光也比在火车站时柔和了很多。

“靠!”如果用的是传统的筒式望远镜,只怕高级准尉早就把手中的望远镜捏到变形。她也想把小泡芙放进田医生的嘴里,想擦去扎琴科中尉嘴边的奶油舔掉,想和田姐姐一起品味那么漂亮的瓷器里面装的不知什么饮料……可是她买不起吃不起请不起,她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边只配吃一个死基佬兵油子买的半帝国元一大桶的爆米花!高级准尉狠狠地把手指插进士官长端的爆米花桶,看上校的眼神嫉妒得发疯。

“嘶……”士官长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有望远镜,也不会读唇语,上校一行那边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不过要是高级准尉对着爆米花桶再来这么一下,恐怕士官长就能去中南联做“领导”了。

扎琴科中尉来水州,貌似是为了什么事向田医生道歉,然而她的童颜巨乳实在太抢眼,以至于高级准尉经常看着看着,注意力就不在嘴上了,断断续续只大致看到“担心汤姆哥哥”“撒了咖啡”“不是故意”……还有“上官黑鹰”!高级准尉生怕自己看错,调节眼镜上的焦距,看见田姐姐指责田医生“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拍那种东西。”见她神色黯然,又忍不住叹息,“我知道上官黑鹰去世,最伤心的就是你。”

没错,她说的是“上官黑鹰”,千真万确。可是田露娜一个平民医生,怎么会和前参谋总长有关?

“喂,田露娜和上官黑鹰什么关系?”高级准尉照着原来的位置想去抓爆米花,却抓了个空,回过头,看到快要见底的爆米花桶放在士官长原本坐的地方,士官长已经逃到旁边的另一张长椅上去了。

“什么关系?”士官长打死不肯坐回来,“男女关系呗。”

“男女关系!”高级准尉瞪大了眼睛。

“对啊,男女关系——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男女关系。”士官长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十七团一群废物,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他们!高级准尉深吸几口气,说服自己不和士官长一般见识,打开portal的面部扫描功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扫描田医生姐妹。

搜平民户籍,田氏姐妹的履历摆明了是编造的。高级准尉扩大搜索范围,军部没有她们的档案,但是搜国家制服部门,屏幕上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她们是制服部门的人?发现有戏,高级准尉开始分门别类一个一个确认。警察,消防,民防,海关,内卫,海巡……全都不是。一直搜到医务部队,屏幕上再次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医务部队……帝国医官!

III

扎琴科中尉阴袛日还要上课,由上校陪着在水州游玩了一个周末,就坐阳袛日晚上的火车回学校了。田姐姐倒是为了在水州多待几天,特意拿了年假,送走扎琴科中尉,就开始一个一个拜访妹妹的同事们。

在水州的时候,田姐姐就住在田医生家里。姐妹两个不仅长得像,身材也差不多,平日里衣服可以换着穿。然而跟踪了田氏姐妹几天,高级准尉忍不住纳闷,姐妹俩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脸,田姐姐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脑袋后面自带圣母光环,足以亮瞎路人的钛合金狗眼,田医生却是哪怕学姐姐巧笑倩兮,都带着能让小儿止啼的杀气。

田医生的气场让高级准尉有些望而却步,但是田姐姐看起来为人随和,或许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从田姐姐来到水州的第一天,高级准尉就转而跟踪她,看到她到处送礼物,更加相信一定能抓到行贿之类的把柄,想不到一路跟着她回到军营。

看到田姐姐酷肖田医生的脸,十七团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看到她拿出礼物,说是妹妹一直以来承蒙关照,更是诚惶诚恐。虽然田姐姐自带圣母光环,十七团实在是对那张脸犹如惊弓之鸟,以至于田姐姐的圣母光环在他们看来,都像是笑面虎一样。田姐姐送来的羊羹看起来十分诱人,可十七团众人看到礼物,第一反应是自己不知怎么的,又得罪了田医生,于是做姐姐的来杀人灭口,直到上校率先吃了一个,证明里面没有下毒,其他人才敢动。

同样收到礼物的宪十九团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只不过马团长认定田姐姐登门拜访,是因为他和田医生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见家长”的地步,到头来送给整个宪十九团的礼物全都被马团长一个人独占。宪兵们只能借口“整顿军纪”,搜十七团的宿舍,然后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田姐姐送给十七团的礼物统统没收。

水州总院的院长、上级医师、护士长和主管技师也都收到了田姐姐的礼物。高级准尉让四个准尉分别跟踪过内科主任、操医生和几位护士长,发现他们都是一回到科室,就叫过小医生小护士们,把田姐姐送的礼物当场在科室里分了。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不过是各种造型喜人的和果子而已,就连数量都基本上只够一个科室的医生护士们一人一个,根本构不成贿赂。

跟踪了好几天,结果一无所获,高级准尉坐在水州总院的小花园里,开始怀疑人生,眼睛的余光瞥见外科主任的月代头闪过,定睛一看,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拽着田姐姐往人少的地方走,而田姐姐手里提着个特别大的盒子,立刻悄悄跟上去。

虽然不太明白外科主任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既然对方能做到外科主任,医德人品应该信得过。田姐姐没有多想,就跟随外科主任到花园的假山后面,重新递上名片。

“外科医生,还主任?就你?”外科主任挺胸凸肚背起手,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用两根手指拈起田姐姐恭恭敬敬双手递过来的名片,乍一眼看到上面写着“外科主任”,就发出一声十分嫌弃一般的嗤笑,随即看到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更加嗤之以鼻。

“是。”田姐姐把手中提的东西连袋子带盒子一起呈给外科主任,圣母般的笑容纹丝不动,“露露在水州的时候,一直承蒙黄主任关照,这次还因为她的错,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管教不严,实在惭愧。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外科主任往周围看了一眼,没看见躲在假山另一边的高级准尉,以为没有外人看到,于是笑呵呵地收下:“你倒是比你妹妹会做人。”

这是行贿抓了个现行吗?高级准尉戴上间谍眼镜,打开录像功能,拍下外科主任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写着“黑糖红豆温泉馒头”字样的纸质礼盒,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独立包装的红黑色馒头。

像是知道高级准尉在偷拍,所以特意避嫌,外科主任把盒子里的馒头一个一个全都拿出来,下面就是包装盒的底部,没有夹层,没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地方,即使外科主任把整个盒子拆开撕碎,那也不过是印了漂亮花纹的硬纸板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外科主任不甘心,又拆开一个馒头掰成两半。馒头里面只有细腻的红豆馅,什么都没藏。

他皱什么眉头?看到外科主任皱眉,高级准尉才想哭呢。本以为好不容易抓了个现行,结果却是确确实实地拍下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黄主任……不喜欢红豆吗?”田姐姐歪着头打量外科主任,不明白他在盒子里翻来翻去是找什么,“这一盒子都是红豆馅。如果黄主任不喜欢的话,还有栗子、抹茶、樱花、白豆和地瓜馅的,有哪一个您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

“没……没事,挺喜欢的。我特别喜欢你们这个……馒头,尤其是红豆的,都忙不迭想吃了,不想和别人分。”外科主任打着哈哈,把馒头塞进嘴里,“好……好吃。”

这西朝货是和高级准尉想到一起去了吧?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龌龊到和外科主任一样,高级准尉一阵恶心。

“黄主任喜欢就好。”田姐姐像是放下心来,“这次露露闯了这么大的祸,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外科主任摆了摆手:“你那妹妹是没药救了。你看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拿酒瓶往我头上招呼。”外科主任指着月代头上露出的一小道疤。

田姐姐笑得有些尴尬。

“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温柔,也不至于到这年纪还嫁不出去。”外科主任打量了一下田姐姐,最后注意力停留在她左手的青葱玉指上,“对了,你结婚了没?”

虽然觉得外科主任说话非常没教养,田姐姐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还没有呢。”

“你妹妹都三十大半了,你该有四十岁了吧?看你模样性格还不差,都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怎么还没嫁出去?”

“半截身子入土了呀……”田姐姐温柔的笑容有些僵硬。

“外科医生,还主任呢。”外科主任满是嫌弃地打量田姐姐给他的名片,“这种不入流的医院,就算是外科主任,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你该不会只是挂着个名号吧?毕竟外科手术可不是女人做得了的。我看你还不如赶紧辞职,也别挑三拣四了,趁着还生得出来,赶紧找个不嫌弃你的男人结婚,好好地伺候男人,抓紧最后的机会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别等到年纪上去了,把自己熬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我可不觉得女人做不了外科医生呢。”田姐姐的笑容温柔依旧,但是高级准尉能看见她脑袋后面的圣母光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下去。

“因为现在提倡的什么男女平等?”外科主任嗤之以鼻,“那都是骗骗小孩的。我告诉你,男女就不可能平等。你天生就是个残次品,你改变不了,只能认命,这就是事实。女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伺候男人、给男人生孩子,趁着还生得出来,赶紧去生,等到生不出来了,倒贴都没人要你,再后悔就晚了。我现在劝你,可是为了你好,现在敢像我这样不怕得罪人、直言不讳的人可不多了……”

田姐姐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只是脑后的圣母光环已经全部消失了而已。高级准尉却是恶心得再也听不下去了,从藏身处跑出来,装作认错人:“露娜姐!”

外科主任没想到还有人,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高级准尉一身小太妹的打扮,皱起眉头:“哪来的小流氓?打那么多洞不嫌疼?还穿那么短的衣服,露着肚子,小心受了寒,以后生不出。”

田姐姐倒是一眼就认出高级准尉脖子上当狗牌挂的是宪兵警牌:“哎呀,是宪兵团的妹妹呀。”

“宪……宪兵?”外科主任手里的馒头掉到了地上。

“露娜姐,这人是不是找你麻烦?”高级准尉揽过田姐姐,不怀好意地打量外科主任,“最近水州的恐怖袭击有点多,你可要小心。这人在城里有公寓,还在海边买豪宅,雇地球来的英国移民做佣人,在税务局案底一大堆,还用望远镜偷拍军营,谁知道他还在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弄不好就是潜伏在水州的贼军卧底,所以贼军刺客那么容易混进医院。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犯罪的确凿证据,不能抓他,露娜姐你平时可要自己多长个心眼。上个月就有人来医院刺杀你,真是吓死我了。”

“你……我……”外科主任真是百口莫辩。他作为水州总院的外科主任,工资并不低,加上市中心的公寓出租的租金,光明正大的合法收入就足够他买下海边的豪华别墅,外加雇那几个佣人。外科主任选择雇地球来的英国移民做佣人,纯粹是向往维多利亚时期小说里面描述的英国贵族享受一群佣人服侍的日子,不知道他买了一幢远远不够强制雇管家级别的房子,还雇了一堆非帝国公民做家政,落在帝国税务部门眼里,就是有偷税漏税外加违反劳动法佣工低于最低工资的嫌疑。对于三天两头来“找麻烦”的税务部门,外科主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退税、不参与公共保险、对“社区服务”全部认罚,还动不动就给律师超大额的律师费。可惜他的这些行为在税务部门看来,就是“做贼心虚”,反而更加频繁地来“找麻烦”。外科主任才是有苦说不出。

“认错人了哟。”田姐姐掩口轻笑,“我是你‘露娜姐’的姐姐田丽雅。”

“是吗?”高级准尉做出惊讶的表情,“身份证麻烦给我看一下。”

田姐姐拿出身份证件,让高级准尉用portal扫描,扫出来的还是那套明显胡编乱造的人事资料。

“也是医生呀。”高级准尉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田姐姐,“丽雅姐,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化妆品?这裸妆粉底真的一点都不像化过妆,是哪里买的?我也想要呢。”

“Bella的八号粉底,特别针对黄种人肤色设计的,不一定适合你。”田姐姐直言不讳,像是压根没发现高级准尉在言语间给她下套。

“Bella的东西好是好,就是价钱太贵。”高级准尉没想到那么容易,就从田姐姐嘴里套出话来,“丽雅姐你这身衣服也是Bella今年春季的最新款吧?口红好像也是Bella新出的色号呢。在那种小医院工作,工资应该没那么高吧?要买这样的衣服化妆品,还真是要省吃俭用很久呢。”

“诶?”田姐姐愣了一下,拿回自己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啊,抱歉抱歉,拿错了,应该是这一张。”

“女人就是女人,这么点小事都搞不清,还做外科医生,还主任。要我说,让女人上大学,把生孩子的年纪耽误在读书上,本身就是反人类。还让女人上医学院,更是直接草菅人命……”外科主任在一旁嘀嘀咕咕。

两张身份证,还明说有一张是假的,她这是不打自招了吗?高级准尉接过田姐姐重新递过来的身份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瞪大了眼睛:“大田原医务主监?”重新拿portal一扫,屏幕上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田姐姐也凑到旁边来:“啊啦,还没解禁呐。”

“对不起,稍等一下。”高级准尉把身份证还给田姐姐,直接在帝国医务部队的人事资料中搜“大田原”。

从银河帝国建国至今,姓“大田原”的医官足足有四位数,其中光是“大田原医务主监”就有一百多人。高级准尉能查到的距离现代最近的“大田原医务主监”叫大田原俊朗,毕业于帝国医学院,与同居女友和泉京华医务大监生了大田原真理亚和大田原鲁米那两个女儿——就算不属于医务部队的人不知道两次救了上官黑鹰的大田原真理亚医务主监,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没听过“煞星娘娘”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的名号。

二十年前,紫星大地震引起整个星球海平面上升,全球各个沿海城市均受灾严重。消息传来,帝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在第一时间派出医疗救援队,对难民展开无国界救助。人革联则是因为内部夺权,不但不派出增援,还从直升机上用机枪对难民营展开无国界扫射。帝国医疗救援队的医务人员因此几乎尽数牺牲,其中包括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

然而父母的悲剧并没有吓倒两个女儿。紫星大地震的时候,大田原真理亚刚考进帝国医学院,大田原鲁米那还在读高中。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家里的亲他亲属一度以为会吓坏两个小姑娘,并不反对她们选择除了医疗以外的行业。然而大田原真理亚没有退学,大田原鲁米那高中毕业后,同样报考帝国医学院,两姐妹从大学毕业后,都选择了像家族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加入帝国医官的行列。战争愈演愈烈,前线不断有伤员送来,战火硝烟弥漫中,大田原真理亚温柔美丽的笑容不知给了多少战士活下去的勇气。至于大田原鲁米那……时至今日,还经常有帝国军教官吓唬新兵“是男人就给我上战场的,是怂包就去大后方交给大田原医务少监‘治一治’”。哪怕战争结束已经三年有余,用“煞星娘娘”的名号来治疗新兵蛋子的怂病,依然疗效一流。

大田原姐妹两次救了上官黑鹰,因此险遭贼军刺客暗杀,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两姐妹各自改名换姓隐居,医务部队中的相关的资料也予以封禁,不过她们父母的资料依然公开。照片上的大田原俊朗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哪怕隔着照片,都能隐约看到他脑后的圣人光环,温柔的笑容与田姐姐如出一辙。和泉京华也有一张精致的面孔,看出生年月,还比大田原俊朗年长一些,但是美丽的容貌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长得和田氏姐妹有七八分相似。与烂好人模样的大田原俊朗截然相反,和泉京华一副女强人的模样,乌黑的眼睛透过无框眼镜咄咄逼人地看着照片外面的人,即使知道她早已作古多年,一对上这双眼睛,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怵。

高级准尉记得田氏姐妹的假人事资料上写的父母名字是“田俊朗”与“何静华”——“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减掉几个字而已。田姐姐重新递过来的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大田原真理亚”,减掉几个字就是假名“田丽雅”,那么大田原鲁米那就是……不是水州也有个煞星娘娘,而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一直都在水州。

“刚才对不起啊,一个不小心,拿了假的身份证。”田姐姐的脑后重新冒出圣母光环,“当初因为露露闯的祸,我们不得不改名换姓,各自隐居。现在战争胜利了,不过露露好像挺喜欢水州,不想回去,我在水州的时候,也只好由着她继续用假身份证。露露这孩子没什么坏心,就是脾气太冲,一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曹操曹操到,停车场方向传来田医生的怒吼:“度梦河,我早就该把你阉了!”

度梦河?西南军司令部司令度梦河上将?他怎么会来水州?田姐姐和高级准尉面面相觑。

“救命啊……”容不得她们怀疑,停车场的方向千真万确地传来度司令的呼救声。

“对不起,失陪一会儿。”田姐姐向高级准尉和外科主任欠了欠身,飞奔向停车场,“露露……”

高级准尉跟着去停车场,只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开着,里面貌似真的有个穿军装的人。田医生开着portal在打电话,大老远就能看见portal屏幕上马团长的大头。

“早就和你说用宪兵团的车,看看你的‘世伯’把我的车弄成什么样?”田医生用portal对着后备箱,拍给马团长看。

“这不……这不十七团的车都坏了吗?”马团长眼睛飘来飘去,像是想找上校做借口。

“十七团的车都坏了,你们宪兵团的车可都好得很。”田医生柳眉倒竖。

“可是宪兵团的车后备箱都堆满了呀。”马团长粗短的食指在胸前对顶,“也就你的车后备箱还有地方塞个人。”

“洗车钱你出!”

“是是是,我出,我出。”马团长点头如捣蒜,“下次开车来宪兵团,洗车打蜡加保养,统统我来。诶,姐姐也在呀。”

田医生回过头,看见田姐姐跑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关后备箱。

“露露!”田姐姐托住后备箱的盖子,一下子开到最大,一股情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身材矮壮的度司令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后备箱里面,裤子拉链开了,脸红得像烧熟的龙虾,像是憋得十分辛苦。

“嗯……”川西RR赤备上的高机“车娘”还在娇喘连连,“啊……啊……”

度司令终于没憋住,后备箱盖上又多了一滩黏黏糊糊的东西。

“你——丫——还没完了是不是?”田医生抬脚就往度司令脸上踹,“小薰,够了,别玩他了。真不该把你的性格设定得这么淘气。”

车娘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卡通女孩的模样,调皮地朝田医生吐了吐舌头。

“露露!”田姐姐从背后架住田医生,总算没让她脚上的木屐真的踹上度司令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我让小薰给他来了段有点H的ASMR,这老货就把我的后备箱弄成这样!”田医生悻悻然放下脚,“姐,这里的手术室还凑合,就在这里给他做去势手术吧,一了百了,免得他每次上完人妖染了一身病,三天两头来找你。”

“你干嘛给他弄这种东西?”田姐姐头痛欲裂。归根结底,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被度司令弄得这么不堪入目,明明是因为田医生自己的错。

“如果不找点东西分他的心,万一他在后备箱里呼救,我会很麻烦。”田医生还没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你干嘛把他装后备箱?”

“十七团上个星期失火,一整个营地全都烧没了,想找个东西捆他都找不到。”田医生说得理直气壮。

“干嘛要捆他?”她还没意识到她是在绑架高级军官吗?面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田姐姐一阵无力。

“他不肯乖乖地自己跟着我来水州总院,我只能用后备箱把他运过来了。”田医生一脸无辜。

车娘瞟了一眼田医生姐妹,见她们没注意到自己,让屏幕转到度司令面前,冷不防掀起裙子,里面是人妖。

度司令没忍住,这一次射到了田姐姐脸上,吓了她一跳。

田医生也愣了一下,机械地转过头:“度……梦……河……”冷不防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整个人拖出后备箱,任由他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打开portal,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林芝,宝贝,现在有哪个手术室空着?帮我去辅助治疗科借台电疗仪送过去。……嗯,好,下班后一起出去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度司令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麻药打多了对健康不利。”田医生挂掉电话,低下头,太阳在她的脑后闪耀成一片,“放心吧,电疗仪上的针比导尿管细多了,从尿道插进去以后电到没知觉代替麻醉,就能给你做去势手术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不要!”度司令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指甲愣是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抓出三道白痕,还是不由自主地被田医生拖着走,“真理亚!真理亚,救我……”

田姐姐还沉浸在被颜射的震惊中没有恢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度司令被田医生拖走,喊叫声越来越远。

外科主任也过来了,就算不知道度司令是谁,也认得出他身上穿的是帝国军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还不少,可是落到田医生手里,简直是任人宰割:“‘医务主监’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相当于中将军衔。”高级准尉努起嘴,指了指拖着度司令走的田医生,“她是医务少监,相当于上校军衔。”一般军医的收入都比同样军衔的普通军人高得多,帝国医官的收入比普通军医更高。以此看来,田氏姐妹过的日子还真算不上奢侈。

就算不认识帝国军人的肩章上面的星星杠杠具体代表什么军衔,外科主任也看得出来,度司令的肩章上的星星比上校还多,也就是说他的军衔至少比上校高。如果田医生只是相当于上校军衔,应该没理由让度司令对她怕成这样。“前面那女……那个女中将说小鬼……田上校闯祸。闯什么祸了?”

“不是什么大事。上次有个西朝货欺负大田原医务主监,被大田原医务少监捅了三千多刀而已。”高级准尉瞥了一眼外科主任的月代头上露出来的疤,“话说区区一个水州总院的外科主任,居然叫医务主监辞职去做家庭主妇,你可真是本事。”

外科主任咽了口唾沫:“她杀人不用偿命?还鞭尸?”

“谁说她杀人了?当然是被她捅完了三千多刀还活着,她还亲手给他缝好所有刀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人的肉体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不过精神就难说了。”

外科主任想起重症监护室的活标本,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高级准尉摩拳擦掌,“你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呢?还是一起去手术室呢?还是跟我去宪兵队喝茶呢?”

外科主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跟踪了这么多天,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呈官家威风的机会了。高级准尉脸上凶神恶煞,心里几乎流下泪来。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8
第十八章 报告团长:度司令突访十七团,马上将再添新笑料

I

上回说到西南军区司令部度司令莫名其妙来到水州,被田医生绑回水州总院,好一顿修理。但要说这度司令如何会突然来到水州,此事还得从上官黑鹰裸照事件细细说来。

要说这度司令何许人也?撒比也。当年战略火箭司令魏秋林和宪兵司令李成龙还在当旅长和副旅长的时候,曾给度司令下过泻药,事后对前参谋总长好一顿夸“西南军度梦河度司令,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好肠胃呀”,笑话了整整五年,度司令还当他们是真在夸他。这度司令唯一的本事,就是看管后方,生平两大嗜好,一曰哔人妖,二曰视察部队。然则上官黑鹰谓其为“全帝国军唯一一个智商低于一百的上将”,岂是空穴来风?这度司令哔个人妖都能被亲闺女偷拍下来做成AV卖钱而不自知,视察个部队都能被下属折腾死而不自觉,还自以为受人尊敬,威望甚高,全然不知他早已沦为整个银河帝国军的笑话,人人得而笑之。

此次前参谋总长尸骨未寒,裸照就传遍了整个水州,度司令严阵以待,立马找老长官、军事参议院参军长江南风商量。就连江南参军长都劝他“老度呀老度,和你说了多少次啦,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嘛……这么点小事情,值得大惊小怪吗?”然而度司令不依不饶,借口“视察部队”,带着双胞胎女儿度鸣凰和度瑞麟来到水州顺道游玩。

前参谋总长生前曾评价度司令“一天能搞定的事,非要拖拖拉拉一周”,度司令也当真名副其实的拖沓。按照他一贯的习惯,风袛日晚上到视察地点,天袛日例行公事,雷袛日地袛日在当地应酬,安息日阳袛日在当地游玩一番,然后阴袛日才走。于是天袛日一大早,升旗仪式刚结束,度司令突然带着两个女儿冒了出来。

看见两位度小姐,参谋长差点几乎当场晕过去。万幸,虽然参谋长曾经因为过于出众的相貌,不幸被两位度小姐看上过,有紫星血统的军医上士长得远比他显眼。两位度小姐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他,一边交头接耳,军医上士吓得抱住军医上尉不肯放。然而两位度小姐打量了一下相貌清秀的军医上尉,看见军医上士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脖子,不知脑补出了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凑在一起咯咯直笑。军医上尉也被她们吓得寒毛倒竖,若不是扔不下军医上士,只想拔腿就跑。反而是上校看见度司令突然出现,还不如度司令看见上校在十七团来得意外。

“冯·哈伦霍夫上校,你怎么在这儿?”

“卑职现任我第十七装骑兵团上校团长,长官。”上校站得像根标枪,示意其他人解散,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毫不避讳地领着度司令上游艇。

II

当年度司令的父亲和马上将是军校同桌,尽管每次马上将提起度司令的父亲,不知是审美扭曲还是良心全无,总是称他为“这个丑逼”。事实上度司令的父亲身为三军仪队长,帅到当时的大总统李穹宇都搂着他说“我要是直的,现在就嫁给你”。第一次看到度司令的时候,做父亲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绿了,拿到亲子鉴定报告以后第二反应是亲子鉴定肯定错了,确定鉴定结果无误以后第三反应是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把他就地埋了,免得让人知道自己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出来。后来还是马上将发现差点被自己亲爹活埋的度司令,一句“就这挫样,一看就是你们老度家的种”,才让度司令的父亲认下度司令,于是军中开始猜测到底是哪个没整过容的西朝女人强暴了度司令的父亲,才生下度司令这么个儿子。

对于得以父子相认,度司令还是颇为感激马上将,后来他和马上将的儿子、马团长的父亲一起在马上将麾下服役,说起来,马、度两家也是渊源颇深,私交甚笃。更不用说度司令的两个女儿充分隔代遗传了祖父的美貌,——虽然度司令经常昧着良心夸自家闺女“长得和奶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马团长一看到两位度小姐,就喊着“两位度家妹妹”跑过来,总算给十七团解了围。

十七团的参谋长、军医上尉、军医上士随时可以借度司令的手绑架过来,水州热情洋溢的海滩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经过马团长三寸不烂之舌一通游说,两位度小姐欣然接受他的建议,去他的帐篷换泳衣,准备下海玩。十七团的军官们终于得以脱身,直奔游艇的监控室,调了几个房间的监控录像,最后在会议室找到度司令和上校——度司令神气活现地坐在主席台,上校背着手站在他面前。

对于十七团而言,游艇上的会议室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存在。见上校居然把度司令带进秘密基地,军需长捂住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靠!”士官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小白兔!当初就不该让他知道有游艇。这下可好,什么都抖给老度了。”

度司令发现座位可以调节,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开始兴师问罪:“冯·哈伦霍夫上校,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吗?”

“是的,长官。”上校站得笔挺,“由照片上的留言可见,此次通过网络流传出去的前参谋总长不雅照片是他私人送给大田原医务少监的,如果不是大田原医务少监有意泄露,就说明帝国的网络安全存在重大隐患。……”

上校背对着监控摄像头,偷看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度司令一听见“大田原医务少监”,整张脸都绿了。

“这‘大田原医务少监’到底是什么人?”士官长连连咂舌,“我记得听靳光头说过,老度可厉害得很,对着前参谋总长都敢‘辣块妈妈’地骂,怎么一听见这个什么‘大田原医务少监’,就怕成这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参谋长晃着手指,“度司令敢骂前参谋总长,但是他最怕四个人——宪兵司令李成龙,战军火箭军司令魏秋林,自家老长官江南风,还有一个就是‘煞星娘娘’大田原鲁米那。”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可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虽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光是闻名,军医上尉就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见其人”的日子。

军医上士突发奇想:“既然度司令那么害怕他们,换句话说,是不是只要他们四个中有一个向着我们,度司令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你觉得凭我们的级别,是能见到李司令,还是魏司令,或者江南参军长?”军医上尉苦笑,“更不用说大田原医务少监十年前就隐居了,军中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就算找得到他们,能让老度害怕的人物,又怎么会听我们的?”

“对哦。”军医上士乖乖地缩回去。

上校像是没注意到度司令脸色大变,还在兀自说下去:“……这件事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大田原医务少监,否则没法定性,后续处理也就……”

“谁知道她躲哪儿去了?”度司令想到大田原鲁米那下落不明,才总算恢复镇定,“出了事,别先想着推卸责任。冯·哈伦霍夫上校,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长官。”上校答得毕恭毕敬。

度司令沉吟片刻:“才来了一个多月,对手下的人还不怎么熟悉。闯出这么大的祸,也不能全怪你……”

“不,是卑职‘已经’来了一个月。”与度司令预料的恰恰相反,上校一点都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出了这事,卑职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哦?”度司令有些意外,“那么你打算怎么负起责任?”

“根据卑职在水州一个月的观察,水州治安混乱。就在卑职到任后的这一个月内,就有贼军余孽在医院发动恐怖袭击,然后军营莫名其妙着火,还有黑客找到了隐居的大田原医务少监,大量传播前参谋总长的不雅照,事态极其严重。……”

度司令满意地点着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水州驻军人数不够所致。因此卑职恳请上峰拨款,给予我团满编建制的人手,另外还有重建军营的费用……”上校打开portal,开始往外掏预算表。

开始了开始了,上校要开始拔铁公鸡的毛了!监控室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上校能使出什么神通。

不出所料,度司令对预算表看都不看,反而东张西望地打量游艇的会议室:“军营着火以后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艘船上?住得挺不错嘛。”

“是的,长官。”上校开始往外掏电子发票,“这艘船每天的租金五万帝国元,六天总共花费三十万帝国元,请上峰报销。另外,在营地建成以前,我们还得住在船上,预计还要……”

“你存心敲竹杠是不是?”度司令一掌拍在桌子上,“就算营地被烧了,你们就不能找个便宜点的旅馆住?非要住这么贵的豪华游艇?”

“水州正处于旅游旺季,所有的旅馆都住满了,只有丹露的总统套房还有空房间。在总统套房住一夜的费用是五千帝国元,但是总共只有五个套房,而且一个套房就算打地铺,也只能住一百人,就算把五个总统套房全都包下来,每天花费两万五千帝国元,最多只能安顿下十七团四分之一的人而已。但是在游艇上,花五万帝国元一天,就能住下整个十七团。卑职已经选择了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他说的……还真不是借口。度司令自己就和两个女儿住在丹露的总统套房,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别的酒店可住。好在水州毕竟是小地方,没什么大人物来,以至于丹露开业十几年,总统套房还从来没有一个被预定过。作为半官半民的公私合营酒店,丹露酒店经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西南军区司令部度司令这样千载难逢的大人物大驾光临,酒店经理鞍前马后伺候得不亦乐乎,还给他打了不少折扣。饶是如此,丹露的消费档次也让度司令肉痛不已,若不是此次出行的一切费用都可以打着出公差的名义报销,度司令还真舍不得。

不过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上校薅下毛来,度司令未免太对不起“铁公鸡”的名号了。度司令从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热情洋溢的海滩:“现在水州天气这么热,我看,直接在沙滩上打地铺,也没什么不好嘛。顺便还能看看星星,多好的风景嘛,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水州虽然沿海,但是昼夜温差极大,晚上露天打地铺会着凉。”

“军人就是要吃苦耐劳,怎么可以那么娇贵?”度司令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背着手腆着肚子打量窗外,“就算真的着凉了,我看到你们这里镇上就有个挺大的医院,生病了就全都给我住到医院里去,钱都不用花。”

一听见去住院,还是去水州总院住院,监控室里面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军医上士一下子抽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拍背顺气,一时间顾不上听监控那边的声音,只看见上校拿出portal,好像是在打电话,但是他没有开可视屏幕,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等到军医上士顺过气,上校已经把电话挂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你们被人拍下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度司令在portal上调出参谋长“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视频截图,继续兴师问罪,“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要缅怀靳团长,这很好。你说除了操场,没地方开会,只能在操场上举行缅怀活动,我可以理解。可是你看看,这放的什么照片?”

“靳团长英勇牺牲的照片。”上校答得理直气壮,“这张照片是靳上尉亲自选的,饱含他作为儿子,对亡父的哀思。虽然我是他的长官,但是在这方面,我也得尊重他作为逝者家属的感受……”

军医上尉捂住脸:“别把我推出去啊,小白兔。”

度司令摆了摆手,示意上校不用说下去了,他回头自己去找军医上尉问这“逝者家属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感受:“好,照片的事我先不和你计较,可这穿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们简直就是十九世纪末的俄国禁卫军,不务正业还放浪成性!如果只是私底下这样,我也不计较了,可你们这副鬼样子还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让我们军方的面子往哪里搁?”

上校对答如流:“由于十七团的经费遭到严重克扣,无法购买大礼服,常礼服只有一套,还只能一个星期洗一次。穿着一个星期没洗的常礼服出席典礼,才是对英勇牺牲的靳团长大不敬。关于购买新礼服的花费预算……”

见上校又开始往外掏预算表,度司令忙不迭打断他:“行行行,穿便装,没问题。可就算穿自己的衣服,就不能穿得正式一点?”

“大家已经穿的都是各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了。”上校睁着眼睛说瞎话。

“‘最正式’?”度司令拍案而起,把portal上的照片放到最大,一个一个指着照片上的人,“你管这个叫‘最正式’?你看看这穿的都是什么?廉价西装衬衫,还是旧成这样的,穿得跟推销员一样。”

上校瞥了一眼照片:“这是阿波罗今年最新款的男装,走复古路线,仿廉价西装质地,用现代工艺做旧,其实要五万帝国元一套。这是刘少尉为了出席靳团长的缅怀仪式,特意订购的,您觉得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出示发票。”

军医上士拽了拽军医上尉的袖子:“团座说的‘刘少尉’是谁啊?那个明明是宪兵团的潘下士,衣服是他在平价商店买的,只花了十帝国元,而且已经穿了五六年了。他还一直来跟我们炫耀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便宜货,十帝国元一套的西装穿了五年都没坏来着。”

“才来了一个多月,估计光看脸,他连谁是我们团的,谁是宪兵团的都分不清。还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他都认识一样。”士官长嗤之以鼻,“老度要是真的让他拿出发票来,可就好玩了。”

可惜隔着监视屏,度司令听不见士官长的建议,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继续兴师问罪:“那么这个呢?T恤衫牛仔裤总不见得也是什么名牌男装吧?”

“列兵军饷有限,施密特列兵还要赡养父母,这已经是他最贵的一套衣服了。”上校继续胡编乱造。

“团座连佐莫尔上尉都不认识吗?”军医上士歪过头,“紫星大地震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死了。而且他挺有钱啊。他的外婆去世的时候,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他还在考虑要不要退伍来着。”

度司令盯着照片找了找:“那么这个!这个呢?穿夏威夷衬衫也就算了,还草裙?”

军医上士拽了拽军医上尉:“团座不会连我们两个都不认识了吧?”

总算,这次上校没有叫错人:“这是夏威夷土著婚礼的礼服。靳上尉找到了真爱,特意与爱人一起穿着结婚的大礼服来见父亲,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他幸福快乐。司令您觉得结婚礼服还不够正式吗?”

“还有这个!”度司令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这个更好,干脆连上衣都不穿了。”

“迈耶上尉的同居女友刚生了三胞胎,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一件没有被婴儿呕吐物弄脏的衣服。司令您不觉得穿着沾满秽物的衣服,对英勇牺牲的靳团长更加不敬吗?”

“戟,团座这是怎么了?”军医上士越听越迷糊,“把戈尔德上尉叫成迈耶。而且戈尔德上尉是同性恋,还有不育症,怎么会有女朋友,还生了三胞胎?团座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还有这个!”度司令指着一个穿露臀情趣装的,“屁股都露出来了!他怎么不穿丁字裤来?”

上校对答如流:“施瓦茨上士是古希腊文明爱好者,认为唯有健美的裸体才足以表达最高的敬意,这已经是他在我的竭力劝说下,穿的保守的一套衣服。原本他连丁字裤都没打算穿。”

“不保守的穿成什么样?这样?”度司令指着另一个穿C字裤的。

“克莱曼中士是返真派基督徒。《圣经·创世纪》记载亚当夏娃吃了善恶果以后,用无花果叶做衣服遮羞,惹得神灵大怒。因此基督教返真派认为人以自己的身体为羞耻,乃是罪恶的根本,返真派基督徒用衣物遮蔽神灵创造的身体,是对神灵大不敬。他肯穿C字裤,已经是对世俗极大的妥协。就算他去军事法庭控告我滥用职权,硬是要求他穿C字裤,违背宪法,妨碍他的宗教信仰自由,我也无话可说。”

……

军医上士极其严肃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团座好像根本不知道照片上的是谁,只是挑了一大堆常见的姓氏加上随口胡诌的军衔,在糊弄度司令。戟,这是不是就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糖糖真聪明。”终于让军医上士理解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军医上尉真是欣慰。不过果然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小白兔上校才来了十七团一个月,就学会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雌黄了。

就连军医上士都发现上校其实是在捉弄度司令,度司令自己断然没有不发现的道理,板下脸来盯着上校:“辣块妈妈!你在逗我?”

上校偏偏是一张严肃的面孔:“度司令觉得卑职像是在开玩笑吗?”

监控室里面的人正隔着监视屏看好戏接下来怎么演,上校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

上校接起电话:“你到了吗?在哪儿了?……上楼左转,右手边数过去第三个写着‘消防栓’的门。……那个不是消防栓,是会议室的门,进来就是了。”

士官长一拳砸在操控台上:“操!他还真把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又要带什么人进来?”

军需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被嘴里的烟呛得直咳嗽。

随着开门声,一个穿和服的女子背影出现在监控中。从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只能看见她一身藕色到烟灰色渐变的和服,银发簪插在高岛田发髻上,发饰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摇晃出一片迷离。

“真理亚!”一看见和服女子,度司令顿时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你怎么也在水州?正好正好,我正找你呢。”

“是田医生的姐姐呀,我还以为是田医生呢,吓死我了。”军医上士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田姐姐给他的名片,“度司令是不是记错了?田医生的姐姐是叫‘丽雅’,可她也姓田,不姓甄啊。”

“可惜了。”士官长抖着腿,“要是来的是妹妹,那就好玩了。不知道咱们水州的煞星娘娘是不是也能吓破度司令的胆。喂,乌尔里希,你怎么了?”

参谋长盯着屏幕,像是已经魂飞天外,士官长拱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咽下一口唾沫:“那个不是姐姐,是煞星娘娘本人。”

“你怎么知道?”

参谋长指了指屏幕:“你不觉得他们像是认识吗?”

度司令还不知道大难临头,亲亲热热地拉着和服女子的手腕:“来来来,坐坐坐。真理亚,你能来,可真是太好了。我告诉你呀,你妹妹这次可真是太不像话了,你可得好好地教训教训她。这没家教的小妮子,拍下前参谋总长的不雅照不说,居然还发布到网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幸好她还算听你的话,否则真没人能制得住她了。”

“度司令你呀……”和服女子巧笑倩兮。

“是?”度司令也笑得像朵向日葵。

“原来连我们姐妹两个谁是谁都分不清呢。”和服女子的微笑霎时间变成恶鬼,话音未落,和服下摆的裂隙中冷不防伸出一条雪白的美腿,准确无误地踢在度司令胯下,踢得他整个人都飞起来。

“嘶……”监视屏内外,目睹这一惨剧的男性无不发出痛呼。

“煞星娘娘!”度司令不愧为能做将军的人,挨了这一下重击,居然还能凭借惊人的毅力不但没有痛昏过去,反而挣扎着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到桌子底下,“冯·哈伦霍夫上校,快把她弄出去!”

“度司令,这位就是您要见的田医生。”上校垂下眼,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继续往外掏账单和预算表,“关于在重建军营期间,让十七团住在水州总院病的事,您要不要亲自和田医生商量一下。”

田医生一把掀起桌布:“度梦河,你个老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度司令不由得庆幸会议室的桌子够大,只要他躲在里面,田医生总不见得穿着和服钻进来,“你在这里对着我逞威风没用。竟敢拍下不雅照威胁前参谋总长,还传上网,以后自会有人替我收拾你。”

“几天不见,长胆子了啊。”田医生卷起袖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打算钻到桌子底下去,亲自拖度司令出来,然而她只是打开portal,然后开始用比人还高的巨屏播放度司令哔人妖,还把音量开到最大。

十七团的人从来不曾如此庆幸会议室的墙隔音效果一流,在外面听不见里面在干什么,正如他们从来不曾如此后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在会议室的监视器上装麦克风,还是个不能调节音量的,于是不只是会议室,就连整个监控室都充满了度司令哔人妖的不和谐叫声,关都关不掉。更糟糕的是监控室的墙根本不隔音!监控室外面的走廊监控摄像头拍下有至少三个人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向监控室投以异样的目光,纳闷是谁在里面叫得那么大声。

“这……这是什么?”度司令在桌子下面躲不住了。

“你女儿拍的成人视频。”田医生在portal上调出电子发票给度司令看,“刚才我在游艇外面遇到她们,她们只收了十万帝国元,就把这个视频的版权卖给我了。”

“鸣凰,瑞麟,爸爸真是被你们害死了。”度司令在桌子下面捂着脸。

“换句话说,我现在有权把这个视频发到我喜欢的任何地方。”田医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白兔,你说如果我要拿这个视频发到成人网站上,应该投CCAV还是CCGV?”

“CCGV吧,毕竟从第一性征来判断,人妖应该算是男性。”上校面对屏幕上度司令哔人妖的视频,还严肃得像参加阅兵式一样。

“有道理。”田医生一脸坏笑,“就是不知道上级部门发现度司令业余时间拍成人视频赚钱,会作何感想。”

“不行!”度司令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看见田医生的和服下摆露出的木屐,才意识到上当,赶紧想爬回去。奈何桌子底下空间太小,周转不过来,度司令的头刚进去,就被田医生抓住了脚踝。

“你可算是出来了呀。”田医生像拖个破布娃娃一样,把大喊大叫挣扎不已的度司令整个儿从桌子下面拖出来。

监控室里的人感觉像在看恐怖片一样,屏幕里度司令的惨叫显得监控室越发静得吓人。

过了很久,才由参谋长第一个打破沉默:“田医生是什么时候来水州的?”

军医上尉想了想:“十年前吧?怎么了?”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也是十年前开始隐居的。”参谋长咽了口唾沫,“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大田原鲁米那’,‘田露娜’,读起来那么像。”

说话间,田医生已经拽着度司令到外面的走廊上:“冯·霍亨索伦上校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遥控机器人暗杀你不查,我的portal被黑你不查,还想让这群死基佬感冒住院?上个月水州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车祸,伤者到现在还住在重症监护室,你还嫌我们不够忙?行啊,水州总院的住院部那么舒服,你先来‘视察’一下怎么样?正好最近来了一批实习外科医生和护士,正缺人练手。”

“我不要!”度司令挥着手,妄图向上校求救,“冯·哈伦霍夫上校,救我!”

“度司令,除了重建军营的预算拨款,还有十七团为了不在冬季被冻死,在临海酒吧喝酒赊的酒钱,大约一千五百万帝国元,加上四年的利息,总共一千七百四十万帝国元。”上校不紧不慢地走在度司令正好抓不到的地方。

士官长拍了拍军需长的肩膀:“小白兔什么时候问你们要的账单?你们两口子发财了。”

军需长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是上校打来的电话。

为了不让上校发现他们在偷看,军需长找了面没有背景的墙,才接起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先出现在portal屏幕上的是度司令挣扎中在走廊地毯上抓出来的印子,然后才是上校的脸:“麦霍夫中校,这些地毯多少钱?回头一起让度司令赔偿。”

军需长比出“二”的手势。

“两万帝国元吗?”上校计算了一下度司令抓坏的地方,“度司令,还要加上你抓坏的地毯需要赔偿,总共是……”

两万帝国元的地毯谁买得起?军需长连忙摇头。

“所以这个‘二’是说度司令是个二货?”上校一脸迷惑。

当然不是!军需长连忙比出“二十”的字样。

“二十帝国元?”

他总算没有猜是“二十万帝国元”。军需长连忙点头,顺便喝了口酒压压惊。

上校看了一眼度司令:“度司令,麦霍夫中校说这地毯买回来时的价钱是二十帝国元一平方厘米。”

军需长嘴里的酒喷了个干干净净。二十帝国元当然是每平方米的价格!他见过谁家的地毯计价是用“平方厘米”做单位的?

“二十帝国元不是平方厘米的价钱,是平方毫米吗?”上校偏偏还是一张极其严肃认真的脸,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军需长只能点头,免得再说下去,他要开始用“平方微米”做单位计价。

“你这是敲诈!”度司令大喊。

“你给我闭嘴!”田医生狠狠地一脚踹在度司令的屁股上,“再啰嗦,按照二十帝国元一平方纳米来算钱!”

“没钱!”度司令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们只管漫天要价吧,反正就是没钱!冯·哈伦霍夫,你就算在这里弄死我,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既然如此……”上校叹出一口气,“那我也没办法了。”说罢轻盈地跳过度司令在半空中挥舞的胳膊,弯下腰,抓起他的另一只脚踝,“度司令,如果您想继续赔地毯,我想麦霍夫中校应该不介意把一整个走廊的地毯全都换一遍。”和田医生一起拖着他走。“实习医生护士要练习什么?”

田医生干脆一边和上校一起拖着度司令走,一边和他聊天:“这个星期我打算教他们战地急救,包括肌肉和静脉注射、洗胃、灌肠、插鼻胃管、导尿管、PICC管……原本还担心他们拿假人练手不够真实,这下好了,有我们的度司令亲自献身,为医学事业的发展做贡献,不愁他们学不会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需要那种东西?”度司令抓住了一个消防栓,死死地抱住不放。

“一个消防栓一万帝国元,如果拉坏了造成漏水,电器短路,墙面装饰损坏,全都要照价赔偿。”上校继续漫天要价。

“放心,拉不坏。”田医生一用力,就让消防栓脱离度司令的怀抱,“这些古代的医疗技术怎么就用不上?军营都穷到只有帐篷,距离取消全民医保还会远吗?没关系,谁让我们是医生呢?就算回到苏老太太在厚朝做医生的时候一样,每天看几百个门诊,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如超市收银员,上夜班一整个晚上不得安宁,夜班费还只够买关东煮,该治的病还得治,该救的人还得救。某人不是说军人就要吃苦耐劳吗?那就请我们英勇的度司令率先自我牺牲,让水州总院的医生们拿你练习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做手术,免得全民取消医保以后,什么费用都要病人自理了,病人买不起麻药、耗材,医生就束手无策。”

“我好不容易熬到一级上将的四颗星,到头来居然还得受你这女娃娃的气。”度司令挣扎不动了,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任由田医生和上校拖着走。

“你也知道你是一级上将?!”田医生嫌弃地瞥了一眼度司令一路在地毯上留下的眼泪鼻涕,“这么点小事就哭成这样,你对得起你那三枚忠勇勋章吗?”

“我不要勋章,我要命!”度司令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又开始垂死挣扎,“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养!”

“再啰嗦,我就让实习生拿你练习抽脑脊液。”

……

参谋长盯着监视屏看了半天,突然语出惊人:“你们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特别般配?”

“放屁!”士官长一下子跳起来。

“你别说,还真是。”军医上尉把士官长压下去,“像不像小夫妻带着孩子去游乐场玩?”

“我感觉更像年轻的爸爸妈妈拖不听话的熊孩子去看牙医。”军医上士弱弱地说道,“你们自己看。”

度司令还在垂死挣扎:“放手,你个混蛋!(我不要看牙医!)”

田医生丝毫不为所动:“让你为医学做点贡献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放心,不管实习生把你切成什么样,我都能把你缝回去。(乖,不补好牙齿,你以后就不能吃糖了。)”

度司令发现打动不了田医生,转而威胁上校:“冯·哈伦霍夫,我可是你的上司!你就这么由着她行凶?(爸,我可是你的儿子!你就由着她这么对我?)”

上校坚决和田医生站在一边:“要听医生的话,这和军衔无关。(求我没用,家里你妈说了算。)”

田医生发出冷笑:“你还指望他救你?救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你下半辈子都待在水州总院做教材,另外换个肯出钱给他们重建营地的司令。(就你这么不听话,还想让你爸给你买新的小汽车?信不信待会儿你爸回去,就把家里那些都扔了?)”

一直被拖到游艇出口,度司令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就是没钱!你们把我杀了都没钱!(反正我就是不去!以后再也不吃糖、没有小汽车了也不去!)”

“没钱好办。”游艇舷梯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田医生干脆一把将度司令推得滚下去,“把你做成人妖出去卖,顺便还能拍人妖司令哔人妖的视频赚钱,就算一帝国元一炮,总有把钱赚回来的时候。”

军医上士编不下去了。

“我给!”度司令终于彻底放弃了,“冯·哈伦霍夫,拦住那个疯婆子!不管是建营地买衣服喝酒……你们打炮的钱我都给!”

上校终于高抬贵手,和田医生岔开话题:“想不到你力气挺大。”

“没觉得他比大福重多少。”

“大福?”

“我养的猫。”一提起猫,田医生顿时像换了个人一样,打开portal,给上校看猫的照片,说得眉飞色舞,“看看看,这是他刚来我家的时候,胆小鬼一个,躲在笼子里不敢出来。还有这个,侧面,就是这么扁的大饼脸,和马鹿大佐一模一样。这是大前年万圣节时,我给他买的南瓜装,是不是萌得不得了?还有这个,粉嫩粉嫩的小爪子,一点都没修过,就是这么粉嫩的颜色。……”

游艇的监控只拍得到舷梯,于是为了继续看戏,监控室里的人都跑到甲板上。

田医生忙着给上校看猫的照片,在舷梯上走得很慢。度司令抓住了宝贵的喘息机会,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就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停在跑道上的车,顾不上两个女儿,就想夺路而逃。

看见度司令扑向的是十七团的车,军需长发出一声嗤笑,等着看他发现车根本发动不起来时,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出乎军需长的医疗,度司令只试了十几下,车就发动了。

“啊哈哈哈……”度司令绝处逢生,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大田原鲁米那,你给我等着!还有你,冯·哈伦霍夫!我不会忘记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的!”

车卷起一阵尘土,向军营大门的方向开去。

十七团的车破到十有八九都开不了了,众人正感慨度司令的运气怎么就好到一下子就找到还能开的车,他开的车就在距离营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慢慢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度司令发疯一下地拧启动按钮,“开啊!给我开啊!”

车不但没有开,反而发出“砰”的一声,前盖开了,里面升起袅袅黑烟,宣告这辆车彻底报废。

他这么一喊,田医生倒是从秀猫狂魔状态回过神来,重新变成煞星娘娘,一步一步走下舷梯:“老度,你刚才说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上校眼睁睁地看着田医生追杀度司令,摇头叹息,“早点给我们买几辆好车,你何以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马团长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从帐篷里探出头:“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世侄!”看见马团长,度司令又重新看见了活命的希望,直奔宪十九团的营地,“世侄,救我!”

“世伯?”马团长一头雾水,“世伯,脸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看见田医生和上校走过来,度司令躲在马团长身后瑟瑟发抖:“世侄,救我……”

“度司令打算拨款给我们重建营地。”上校说得云淡风轻。

“真的?”马团长两眼放光,“世伯,你看,我这里也只有帐篷,太寒碜了。要不顺便拨点款,帮我们也重建一下?”

“就你们这种架子团,建什么房子?重新买一批帐篷就行了。”度司令脱口而出,“世侄,你一定能体谅世伯的难处吧?”

“看样子度司令还是更想去水州总院,给实习医生护士们练手?”田医生把指关节扳得咯咯响。

“能体谅。”马团长大点其头,“我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世伯呢?就算不看在他是长官的份上,论年纪,也是我们的长辈啊。”

“还是世侄懂事啊。”度司令老泪纵横。

“要送他去水州总院,也该这么送啊。”马团长一手抓住度司令的衣领,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使劲,就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像这样绑起来堵上嘴,找辆车塞进后备箱,不就运过去了吗?何必辛辛苦苦拖着他走呢?”

十七团的车基本上都破得没法开了,宪兵团的车虽然车况不错,可是后备箱都塞得满满当当,马团长试了好几个,都塞不下度司令。最后三人商量一番,只能塞进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

度司令身材矮壮,纵然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空空如也,把他塞进去,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以后,马团长想了想,又把他拽出来。

“怎么了?”田医生不解。

“把他打晕了再塞进去。”马团长摩拳擦掌,“我们这边没绳子能绑他,也没法堵他的嘴。万一他在里面呼救,你被警察拦下来,发现后备箱里有个上将,会很麻烦的。放心,我这一拳下去,能让他晕到明天。对了,要不要给他另外换一身便装?我的衣服他应该也能穿。”

“不用那么麻烦。”田医生已经有主意了,“小薰!”

“姐姐!”川西RR赤备的屏幕上跳出卡通车娘,“有什么吩咐?”

“给度司令来段ASMR,”田医生露出邪恶的笑容,“越H越好。”随后重重地关上后备箱盖子。

上校和马团长目送川西RR赤备绝尘而去,向离去的方向行军礼。

一直到看不见川西RR赤备的扬尘,上校才放下手,由衷地发出感慨:“多完美的配偶……”

“你说什么?”一听上校居然打田医生的主意,马团长顿时暴跳如雷,“冯·哈伦霍夫,我警告你,小月亮是我的!她一开始会到水州来,就是为了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你别不要脸地来做小三!”

上校颇为挑衅地一挑眉:“咱们试试?”

天色渐暗,风卷云起,两个团长还在为田医生更青睐谁而争论不休,直到暴雨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一阵风吹过,十七团的旗杆终于倒了,自动为度司令降半旗。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9
III

坏消息是在车娘的捉弄下,度司令一路上都没找到求救或逃跑的机会,真的被田医生抓去了水州总院。

好消息是货真价实的大田原真理亚也在水州。

坏消息是度司令在车娘的调戏下,颜射了田姐姐一脸,导致她一下子魂飞天外。

好消息是田姐姐没有因为惨遭颜射,就对度司令见死不救。

坏消息是田姐姐回过神来救度司令的时候,已经是下一个星期的阴袛日,导致度司令的“水州六日游”完全成了“水州总院住院部六日游”。

好消息是水州总院的实习医生护士们不像田医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有田医生首肯,都没敢拿手术刀、针筒往度司令身上招呼得太离谱。逃离水州的时候,度司令只是身上多了几万个针眼,外加总长度足够绕水州总院一周的刀疤,总体而言还算完整,至少从外表上看,应该没少什么零件。

坏消息是从水州回司令部的路上,度司令不止一次因为满身的针眼,被警察当成瘾君子,请去警察局喝茶。

好消息是一级上将的军衔实在是非常好用,他说满身针眼是为了医疗事业献身,警察没有敢不买账的。

坏消息是度司令的副官、十七团直属上级部队二四四旅少将旅长看到他去了一趟水州,回来时满身的刀疤针眼,吓得一惊一乍。在水州如此丢人现眼,度司令自然打死都不肯说出真相,想不到旅长直接一个电话打去水州质问上校。

好消息是这整天顶着一张“恒生绿市脸”的香港眼镜男一口粤语,天天和他接触的人大多都只能连蒙带猜个大概,平时不和他接触的,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从副官的开场白:“colonel老细呀,你是搞咩呀?”开始,上校就不知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傻,尽是答非所问。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个小时,旅长终于放弃了,总算没让度司令在水州的遭遇在司令部传得尽人皆知。

坏消息是马上将一直挂心着远在水州的乖孙。于是度司令回到司令部,屁股都没坐热,就接到马上将的催命电话,被当年的老教官请去“喝茶”。

好消息是马团长在水州过得挺不错,度司令不用担心报喜报忧的问题。

坏消息是和马上将聊天的时候,度司令一个不小心说走了嘴,于是在马上将的一再追问下,只能将自己在水州的遭遇和盘托出,然后……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上将洪亮的笑声震得桌上的茶具都跟着发出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是一百来岁的人?度司令坐在马上将面前,觉得自己的鼓膜都快破了。

一直到马上将笑够了,度司令的耳朵里面还是“嗡嗡嗡”的一片,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他在说话。

万幸,马上将不是在对着他说话,只是摸着他的三层下巴自言自语:“冯·哈伦霍夫……冯·哈伦霍夫……这名字怎么就那么熟呢?”

这是又要开始侃哪一年的大山了?不会又从他第一次见到苏琅嬛开始侃吧?度司令在心里叹息。

马上将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见过苏琅嬛一面。苏琅嬛估计只是发现居然会有个大活人身材像大宝二宝一样,觉得好玩,所以拿了一根棒棒糖送给他。马上将却以为这根棒棒糖说明苏琅嬛对他青睐有加,长大以后削尖脑袋往军队里钻,二十来岁时拿到少尉肩章,干脆加入铁卫宪兵旅,到苏琅嬛身边做起了贴身卫士。

苏琅嬛先天散光,后天近视,年老眼花,还是个脸盲,六十多岁时,就会把“上官卿云”看成“上官鲫于”,然后对着上官卿云“鲫鱼”“鲫鱼”地叫了一辈子。一百二三十岁时,她的视力更是糟糕到了五步以外雌雄莫辩,十步以外人畜不分的地步,只有圆得像个球一样的马上将这样长得实在太有特色的人,才能让她在二十步以外认出来。苏琅嬛不好意思整天叫错人,一群铁卫宪兵中只认得出马上将一个,于是到哪儿都带着她的“小胖几”,这也就是马上将“姓度的个丑逼,我可比他帅多了。你看,苏老太太到哪儿都带着我,对姓度那丑逼看都不看一眼”的蜜汁自信的由来。

马上将从加入铁卫宪兵旅,就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琅嬛,一直到她寿终,沾光见了不少现代人只能在历史书上读到的大人物。苏琅嬛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对马上将说过去的各种趣闻八卦,甚至她自己的各种旧作新作修改整理,都因为老眼昏花看不清字,就让马上将帮她看。马上将当时就长了个心眼,把苏琅嬛给他看过的所有东西都自己也留了个备份,于是当他自己到了耄耋之年,这些都成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银河历162年,李成仁的孙女李穹宇总统去世,同年苏琅嬛寿终,上官卿云战死,一年三次国丧。据说在上官卿云亲赴敌营发动自杀式袭击以前,交给当时还只是少尉的马上将一个包裹,要他送到国立商务印书馆,才有了如今市面上流传的全版《苏琅嬛全传》在内的很多重要历史文献,马上将也因此成为近代史方面的权威。

鉴于马上将的丰富经历,他从军队退休后,帝国历史博物馆聘请他为荣誉讲解员,帝国大学聘请他为历史系客座教授。马上将虽然已近期颐之年,精力却比很多年轻人还充沛,一提起往事,可以一口气说到听众都累趴下,他自己还神采奕奕,口沫横飞。发现马上将又要开始追忆往事,度司令就知道自己至少四五个小时内是走不了了,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比马上将一拍膝盖“不说了,喝酒!”强,那个可是真的把人活活喝死过。

“啊!想起来了!”马上将终于从满脑子的历史资料中找到了他想要的,“小度,还记得‘活塞·啵啵’吗?”

“好像……没见过这个人。”光是“啵啵”这个姓氏就够奇怪了,做父母的得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才会给孩子起名叫“活塞”?如果度司令真的遇到过叫这种名字的人,一定会印象深刻,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对,你肯定见过。”马上将说得斩钉截铁,“他还有个漂亮闺女,你那时候还想追她来着,结果被当爹的一顿揍。”

“教官,我也一把年纪了,记忆力越来越不行,真的想不起来。”度司令不想在这方面和马上将多纠缠,只能拿年龄做借口。

“你小子才几岁?”马上将突然一拐杖抽在桌子上,吓了度司令一跳,“除非是出意外,现代人怎么说也要活到一百五十岁,这是对现代医学最起码的尊重!你连预期寿命的一半都没到,脑子就这样一团浆糊,接下来的七十多年,你打算怎么过?嗯?”马上将用拐杖顶着度司令的鼻子。

“是是是……教官您说的是。”度司令只敢低头喝茶,一句嘴都不敢顶。

“活到一百五十岁,那是对你这样的短命鬼的最低要求。至于我,我至少要活到两百岁,才对得起苏老太太当年送给我的棒棒糖!”马上将突然顿了一下,“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我的人生都过了一半了呀。”

快一百岁的人,才“人生过了一半”?度司令越过茶杯沿,偷偷地瞟了一眼马上将,觉得他打算活到两百岁,还真未必是吹牛。

苏琅嬛一百多岁的时候拄拐杖、坐轮椅,那是真的上了年纪以后腿脚不便,马上将现在快一百岁了,也是拐杖、轮椅不离身,但是他随身带拐杖是用来打人,坐轮椅更是纯属矫情。去年帝都马拉松大赛的时候,度司令亲眼看到马上将买了个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看,结果因为站得太靠前,手里的冰淇淋被一个马拉松选手不小心撞翻了。胖子总是对食物有着格外的执念,马上将也不例外。刚买的冰淇淋才舔了一口就没了,马上将气得抄起拐杖追上去,愣是追着那个马拉松选手跑完了全程,跑完以后选手都趴下了,他还有力气用拐杖打人。别说是自己,度司令觉得等到自家的两个傻闺女都入土为安的时候,马上将估计还有力气在坟墓外面过得活蹦乱跳。

“就是当年帝国军旧第一师的‘啵啵中将师长’,好好想想,你肯定记得。”马上将不依不饶地用拐杖戳度司令的眉心,“特别老派的一个老头,闺女在他手下的军团里做军医的那个。那个傻丫头看书过目不忘,你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人肉图书馆’来着。”

度司令终于意识到马上将说的是谁了——帝国军旧第一装甲师中将师长约瑟夫·布伦贝格。“约瑟夫”的昵称是“何塞”,到了马上将口中,就成了“活塞”,他念不清“布伦贝格”,就叫成了“啵啵”,于是可怜的约瑟夫·布伦贝格师长好端端的名字,愣是被马上将念成了十八禁。

“想起来了吧?”见度司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马上将笑得十分得意,“我就说嘛,你一定认识他。哎呀,这‘活塞·啵啵’虽然名字不雅,人倒是特别老派,找女人结婚也就罢了,配偶死后,干脆打起了光棍,一个人把女儿养大,一心想着让女儿也找个年轻有为的好男人嫁了。谁知道他这傻闺女是个书呆子,整天待在老爹眼皮子底下,还让个新兵蛋子给‘活塞’了,还给他‘啵啵’出两个外孙。”

“约瑟夫·布伦贝格”这个名字还真没什么不雅的。度司令默默地喝着茶,默默地庆幸布伦贝格师长不懂汉语,马上将不懂德语,所以两个人即使面对面都没法交流,布伦贝格师长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在马上将口中,被歪成了什么样。

“都怪‘活塞·啵啵’对女儿保护得太好,傻丫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让人给玩了,还以为遇上白马王子了,愣是要给孩子起嫖了她的混球的名字,把‘活塞·啵啵’给气得哟……”马上将笑得浑身的肥肉都跟着颤,“当年给他‘啵啵’出外孙的新兵蛋子入伍一个星期就被开除了,偏偏傻丫头还对他一往情深。‘活塞·啵啵’没办法,只能派人去找,一直找到傻丫头生的小兔崽子都会满地跑了,才把那小混球找回来。好在小混球的妈好像还是个什么明星,爹也是军队里混的,还有个什么头衔来着。后来‘活塞·啵啵’拿枪指着小混球的脑门,逼他把名下的财产全都转让给傻丫头生下的孩子,还把混球他妈给‘活塞’了,才勉强顺过气来。结果混球也是真混账,那边图一时快活,刚把自己亲妈都赔了进去,这边就又把‘活塞·啵啵’的傻丫头重新‘活塞’了一遍,又给他生了个外孙出来。傻丫头也当真是傻,还以为情郎来找她,是回心转意了,硬要给第二个孩子起混球爹的名字,愣是把‘活塞·啵啵’气到吐血。”

度司令默默地喝着茶,不时“嗯”“啊”一下,说明自己还在听,虽然他到现在还没听明白,马上将说的这些和十七团的现任团长有什么关系。

“把‘活塞·啵啵’的女儿活塞了两遍的小混球好像就姓‘冯·哈伦霍夫’来着,他爹以前好像还是银河舰队的上校舰长,别人还叫他是银河舰队的卡什么的,一家子打完炮不认人的风流货。”马上将摸着自己的三层下巴,“对,是姓‘冯·哈伦霍夫’。‘活塞·啵啵’拿枪指着他的脑门逼他和自己的傻闺女结婚的时候,我好像还见过他一次。不过还真不能怪‘活塞·啵啵’的傻闺女被骗,小混球长得贼帅,就连生的兔崽子都长得跟洋娃娃一样。我记得大的那个是叫‘小汤姆’来着。上次看到他的时候,才四岁多,那一头小卷毛……就是不知道长大以后像爹像妈。”

“小卷毛”已经长成比他爹还混账的大混球了。度司令暗暗腹诽。

马上将突然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原本‘活塞·啵啵’一边威逼一边利诱,小混球总算同意和他的傻闺女结婚,当时还准备请我去喝喜酒来着。谁知道天狼星远征,第一师全军覆没。本来开开心心的一顿喜酒说得好好的,这下可好,新娘子都没了,还结什么婚?要是‘活塞·啵啵’的两个外孙现在还活着,估计都发财了吧?当年‘活塞·啵啵’为了让他们的爹乖乖地娶他们的妈,可真是准备了一大笔嫁妆。”

两个“兔崽子”中小的那个怎么样,度司令不知道,大的那个可是在十七团过得好好的,反而是度司令去了一趟水州,就被他折腾得差点没装在棺材里横着送回来。

“当年老第一装甲师内部的那些破事,估计到这年头,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吧?算了算了,不说了。”马上将放下茶杯,“拿酒来!”

一听见“酒”,度司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教官!”

“听说你要拨款给天意隔壁的团重建营地?”浓厚杂乱的眉毛下面,马上将的眼睛危险地眯缝起来,“怎么不给我们家天意这边也重新造一个?亏得天意还叫你一声‘世伯’,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住帐篷……”

“预算有限。”度司令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眼前是马上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预——算——有——限——”马上将拉长调子,“小度,再和我说说,天意他爹当初是怎么死的?”

在战场上被炸得四分五裂,就在度司令面前。度司令打死都不敢说。

“不想说?行啊,喝酒!”

佣人应声过来撤了茶具,整瓶整瓶的烧刀子像啤酒一样搬上桌。马上将直接开了一瓶递给度司令,连酒杯都不用:“来,喝!今天不醉不归!”

这一次度司令是真的横着回去的——幸好马上将还算顾念师生情谊,即使度司令不肯给马团长拨款建营地,从马上将家回去时,好歹躺的还只是救护车,不是灵车。

IV

在水州被田医生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回去后又被马团长好好地敲打了一番,度司令再抠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敢不拔毛了,上校重建营地要多少,他就给多少。除此以外,酒吧老板的账户上还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多了将近两千万帝国元的军方汇款,吓得他当即冲到军营,生怕是军需长出了什么意外,军方给的赔偿金。

款项及时到位了,但要重新建起营地,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军营建好以前,十七团依然住在游艇上,上校继续和士官长一起住船长室。于是某一天,上校回到卧室,正准备就寝,看到士官长穿着露屁股的情趣内衣等着自己。

上校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赫尔辛军士长,你这是干什么?”

“和兄弟们打赌,赌你没法让度司令乖乖掏钱,要是输了,就让你操我。”士官长抓了抓后脑勺,“愿赌服输,来吧。”

上校反而吓得一下子贴到了墙上:“你你你……别乱来。”

“对男人硬不起来?”见上校往后缩,士官长放心了,腆着一脸痞笑迎上前,“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关了灯,弄点润滑油,据说感觉和女人一样。润滑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船长室里面没有监控,一群人正贴在门外,准备看好戏,门突然打开。门外的人猝不及防,跌了一地滚地葫芦,抬起头,就对上上校铁青的脸。

“他不愿意的啊,可不是我输不起。”士官长在上校背后忙不迭辩解。

“你们觉得很好玩吗?”上校抄着手,打量跌了一地的人,“作为长官,这样捉弄下属,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开玩笑而已,那么严肃干嘛?”士官长趁机唱白脸。

“这是原则问题!”上校可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嘻嘻哈哈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事。

“什么原则,又不是多大事。”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恐同直男啊。士官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穿情趣装捉弄上校。玩笑好像开过火了。“行了行了,他们胡闹而已,说两句就行了。”

上校可没打算就此罢休:“既然你们那么闲……”

“喂!”士官长急了,“开个玩笑而已,不用上纲上线吧?”

上校不理他:“那就……”

士官长生怕上校真的要体罚,扳过他的头,直接用吻堵住他的嘴。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等到士官长放开上校,倒在地上的人个个都张大了嘴,上校更是已经彻底石化。

士官长几个响指,唤回躺在地上的人:“他不肯上我,这样就算愿赌服输了,这事过了啊。”趁着上校还没回神,示意他们快走,随即关上门,牢牢地堵在门口,免得等上校回过神来,还要罚他们。

上校的表情像吃了霹雳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上自己的嘴唇,像是不确定它们还是不是自己的一样。

“这次真的是玩笑啊。”士官长打着哈哈,“不就亲一口吗?又不是多大的事?总比真的来一炮容易接受吧?在一个军营,就是一家人了,就当是兄弟之间的亲亲,没什么别的意思啊,别想多了……”

上校张了张嘴:“你是他们的老大吧?”

士官长没想到上校会突然这么说:“当……当然不是!”

“十七团最年长的不是你吗?”上校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人事资料上出生年月最早的是你。不是你的话,那是谁?”

原来他说的是排行上的老大。虚惊一场。“对,这个‘老大’是我。”

“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老大’?”

“这个……呵呵呵……”士官长只能用干笑糊弄过去。

“确实,在一个孤儿院,一个军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把彼此当成家人。”上校终于完全恢复常态,“‘哥哥’这活可真不好做。我只有一个弟弟,都为他操碎了心。你有一群弟弟要照顾,这群弟弟还要给你捣乱,真是比我还不容易。”

“可不是吗?”这是……算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士官长心里有一丝失落。

上校的portal响了起来。

上校接起电话:“露娜……”看了一眼穿情趣内衣的士官长,连忙关掉视频,“呃……那个……是,还没睡呢。……视频通话有点不方便,就这样说吧。”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钻进书房,顺手关上门,把士官长关在外面,“……我周末都没什么安排,安息日阳袛日你哪天有空?……可以。……我几点去接你?……”

士官长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回卧室,一边躺在床上玩游戏,一边听上校的电话能打到什么时候,不知为什么,感到莫名的烦躁。一连输了好几局,士官长失去兴趣了,正想关掉portal睡觉,军医上士发来一条信息,是一个新闻链接。

称之为“新闻”,或许不太准确,毕竟看日期,是二十多年前的“新闻”了。新闻是用德语写的,士官长只大致扫了一眼标题,上面的字母就开始在他面前跳舞。新闻配的照片像是军方开记者招待会,无从判断新闻的内容。

上校说得对,“哥哥”难做。“弟弟”们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都是来找“哥哥”,可是“哥哥”需要安慰的时候,“弟弟”们在哪儿?士官长回复军医上士,不管有什么问题,先去找军医上尉商量,抓过被子蒙过头,隐隐约约听见上校打电话的声音就觉得烦,但是捂上耳朵听不见,反而觉得更烦。

生怕把小白兔玩到炸毛,士官长推脱那个吻只是玩笑而已,上校也就真的当玩笑了,和田医生打完电话,依然心无芥蒂地和士官长同床共枕,很快就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听见上校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士官长终于忍无可忍地爬起身。

海风撩拨着轻纱床幔,朦胧的月光隐约照亮上校熟睡的脸,扇子一样又长又密的睫毛在颧骨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淡粉色的嘴唇微启,像盛开在暗夜的玫瑰花瓣。士官长盯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着魔般地渐渐俯下身去。两张脸凑得越来越近,士官长能感觉到上校的睫毛扫在自己下巴的胡渣上,能闻到他的呼吸中淡淡的烟草和薄荷味,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再次尝到他口中的甜蜜。

“露露……”上校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

上个月还是“田医生”,现在就已经亲热到连“露娜”都不是,而是“露露”了。最终士官长还是没有吻上去,泄气地躺在上校身边。

上校反而像是蹬鼻子上脸了,翻了个身,拦腰抱住士官长,一边呢喃着“露露”,一边在他身上蹭。

士官长捻着他的手腕放到一边,刚开始有了点睡意,上校一翻身,这一次不只是胳膊,干脆连腿都搁上来,整个人都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士官长试着挣脱,上校反而越抱越紧。

挣扎了几下,士官长放弃了,勉强抬起没有被压住的胳膊,摸了摸上校的一头卷毛。

上校也听之任之,像只撒娇的小奶猫一样,在他怀里打着惬意的小呼噜。

如果哪天小白兔真的和煞星娘娘结婚了,不知煞星娘娘会不会受得了被他这么抱着撒娇。士官长在心里苦笑。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可是天会亮,梦会醒,上校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团长,不容侵犯的上司,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产生半分旖念的直男……甚至,等到军营重新建起来,高高在上的团长断然没有继续和一个小兵共用宿舍的理由,能抱着他入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士官长搂过上校,把脸埋在他的头发中,贪婪地嗅取他身上的气息。

在士官长眼里,上校明明只是上峰硬塞过来的摆设,不自量力想抢走他兄弟的斯文败类,偶尔捉弄捉弄还挺好玩的玩具。第一次在上校完全清醒的时候吻了他,欣赏够了他震惊的模样,事后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没有让小白兔炸毛……分明占尽了便宜,可是为什么发现上校真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士官长的胸口反而隐隐作痛?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39
第十九章 报告团长: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I

丹露三楼大气恢弘的宴会厅主要面对婚礼、年会、周年庆等需要团体包场的大客户,二楼的豪华餐厅则是用于接待三三两两的散客。

餐厅整体设计灵感来自于欧·亨利的《红死病的假面具》中普罗斯佩罗亲王的城堡,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大堂,而是通过错落有致的门窗设计分为十几个彼此相通但是无法一眼望到尽头的房间,每一个房间只有四五张桌子,保证每一桌的人都能得到足够的私密空间。

丹露的消费档次绝不是面对一般的工薪阶层,高昂的收费自然要提供配得上收费的服务。丹露餐厅每一个房间的布置风格都迥然相异,从托普卡帕宫到大明宫,从巴黎沙龙到意大利花园,从废土朋克到海边草屋,从现代极简到岩洞帐篷……不同的房间提供不同风格的菜单,服务员的着装也与餐厅环境相一致,以满足有各种爱好的客人。

十九世纪英国庄园风格的房间墙上,深色胡桃木护墙板和红黑相间的壁纸营造出复古的华丽感,天花板上垂下五颜六色的琉璃罩吊灯,就连玻璃窗都用彩色玻璃拼绘出各种图案,避免过于明亮的光线打扰到情侣们谈情说爱的雅兴。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正中间放了一个做成维纳斯模样的镀金烛台,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椅子上了清漆的把手在红丝绒坐垫的暗哑光泽衬托下,像古董首饰上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此时的一张桌子旁,一大捧堪称艺术品的精美花束被扔在地上,好像那不过是一大捧垃圾。英俊的男青年一身帝国军大礼服,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倒映出镀金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始终保持微笑的弧度。美丽的女青年一身华丽的十二单,最外面的大红色唐衣上大逆不道地缀满黄栌染十六重菊纹,黑色缂丝腰带上满是繁复的绣花,与男青年的军礼服相映成趣。身穿燕尾服的侍者领班单手举着银托盘,以挺拔的身姿站在桌旁,礼貌的笑容像是一张长在他脸上的面具。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极低,旁人只能看到男青年一言不发,一手支颌,微笑着看女青年点单。女青年不断地对侍者领班说着什么,表情堪称豪门望族出身的淑女对待服务人员的典范,侍者领班脸上的笑容却是摇摇欲坠。

过了很长时间,侍者领班终于向顾客微微欠身,带着面具般的笑容退下,像是头上顶着字典一样笔挺地走到与厨房相连的传菜口,厨师长正陪着士官长和参谋长在那里等他。

一看见侍者领班,厨师长连忙迎上前:“怎么样?”

“很好,真是好极了呢。”侍者领班歪过头,面具般的笑容纹丝不动,冷不防抓起锯齿餐刀,就要往厨师长身上招呼,“你给我找来的都是什么人!”

厨师长没想到侍者领班会突然发难,纵然士官长和参谋长在第一时间制住了他,厨师长也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克里斯蒂安,不论出了什么事,别忘了,你弟弟在这一个季度就三次打翻做好的菜,两次点错单,最后是谁给他善的后。还有,这一次是你自己答应帮忙的。”

想起家里的软萌小哭包,侍者领班手里的餐刀掉回餐具篮。

士官长和参谋长这才放开他。

“再说要是那么容易,我也不用找你帮忙了嘛。”厨师长自知理亏,一脸狗腿样地给侍者领班捏肩,“如果只是一般的客人,我何必请你亲自出马呢?你说是不是?”

侍者领班赶开厨师长的咸猪手,拉平燕尾服肩部被他捏出来的褶皱:“你在这里偷懒,谁在厨房里指挥?如果不能及时上菜,我也帮不了你。”

“我师父。”厨师长说得十分得意,“虽然他调酒的水平一塌糊涂……”

传菜口飞出来一个盐瓶,打在厨师长的后脑勺。

“但是厨艺比我高多了。”厨师长若无其事地捡起盐瓶递回去,“他做厨师长的时候,我还在打杂呢。”

传菜口传出一声口哨,多了一盘用边角料做的小吃。

“师父特意为你做的。”厨师长一脸谄媚的狗腿样,“赶紧趁热尝尝。现在除了师公,一般人有钱都没机会尝到他的手艺。”

侍者领班摆了摆手,拿过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一口气全都灌下去。

“也对,现在是上班时间。等到下班再吃。”厨师长放下菜,拿过餐巾给侍者领班扇风,“克里斯蒂安,至于吗?”

侍者领班一把扯过厨师长用来给他扇风的餐巾,倒上矿泉水抹了一把脸,才说得出话:“那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怎么了?”虽然知道田医生的一贯作风,厨师长还是有些好奇她对侍者领班干了什么,好盘算一下事后该怎么还人情。

“‘一大捧植物的生殖器,真会挑。你把我当成中南联的太监了?需要这种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女人收到花,会是这种反应。”侍者领班把餐巾狠狠地扔到一边,“还对着菜单念‘心脏病’‘痛风’‘高血压’‘向心性肥胖’‘龋齿’……她是没经过基因改良吗?就算长得漂亮,怎么会有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看来坐在那里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不是冒充的。但是她一个姬佬,怎么会答应和上校约会?士官长和参谋长面面相觑,试图从彼此脸上找到答案,但是都一无所获。

传菜口的铃响了,一份精美的前菜从窗口端出来。法式焗蜗牛配香草酱和脆皮黄油面包香味诱人,撒了鱼籽的烟熏三文鱼卷成玫瑰花的模样用鹅肝酱固定,浇油醋汁的小份色拉和做出造型的伊比利亚火腿摆得像盆景……一小份一小份的开胃菜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真不愧是师父。”厨师长见参谋长和士官长几乎连口水都要淌下来,赶紧拿起两个小圆面包,一人一个塞进他们嘴里,免得他们真的忍不住偷吃。

侍者领班对着传菜口的不锈钢边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才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心端着菜走向上校和田医生。

等侍者领班走远了,士官长拨通军医上士的电话:“糖糖,小白兔带来的那束花是你插的?”

“嗯!”军医上士十分得意,“田医生喜欢吗?”

“她说那束花是‘一大捧植物的生殖器’,应该送去给中南联的太监’。”

“这样……”军医上士吸了吸鼻子,“其实……也没说错。花确实是植物的生殖器……是我挑礼物的时候,没考虑周全……她还叫我‘平胸人妖’呢……”到后面完全憋不住了,哭着去找军医上尉,“呜哇……戟……煞星娘娘居然说我插的花应该送去中南联给太监……我挑了好久的花,逛遍了水州的花店才买到的……”

“糖糖,乖,那女人不识货,我们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军医上尉的脸出现在portal屏幕里,“鲁道夫,你就非要说出来?姓田的不会做人,你也不会做?”

“她嫌弃糖糖的插花,怪我?”士官长才是莫名其妙,“我只是传个话,告诉你们,这女人向来好心当驴肝肺。你们现在鼓励小白兔拿热脸贴她冷屁股,以后他早晚落得和糖糖插的花一样的下场。”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军医上尉一边抱着军医上士安慰,一边继续埋怨士官长,“你不是向来不吃窝边草吗?团座喜欢女人就让他去喜欢,你想打炮就出去打,干嘛非要盯着个直男不放?反正团座也没打算在十七团待一辈子,要是他真的有本事把煞星娘娘掰直了和他结婚,高升的时候带她一起走,我们反而少了一个大麻烦。”

“她在这里是个麻烦,可是她走了以后,我们生病了找谁?你,还是糖糖?”反正士官长的“男科检查”没法找别人做。

军医上尉一下子气绝:“就算我是个庸医,难道整个水州总院除了她田露娜,就没别的医生了?!”

士官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戟……”

军医上尉已经挂了电话。

“戟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参谋长凑过来,“居然不帮着自家兄弟,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谁知道?估计是吗啡又嗑多了。”士官长关上portal,“还不如算不上自家兄弟的。”

“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厨师长低着头,对着portal傻笑,“都是自家人,举手之劳而已。还有师父在厨房里替我干活,我还能顺便偷偷懒。”

“有男朋友了?”参谋长凑过去看了看他的portal,“小伙子终于想明白,开始搞基了啊?”

“女朋友。”厨师长像是根本没有听出参谋长话中的揶揄,对着portal上女朋友的照片一个劲傻笑,“在师公的快餐店打工的大学生,师公给我牵的红线。一开始她还看不上我,但俗话说得好啊,女人的心和胃是长在一起的。我告诉她,我是丹露的厨师长,还下厨给她露了一手,她就彻底爱上我了。果然像我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就是要配这样的美女才对。等到她大学毕业,我们就能开始同居了。嘿嘿嘿……”

周围的空气都被恋爱的臭味污染了。士官长装腔作势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便不再理会厨师长:“乌尔里希,小白兔真的说过他不打算一直留在十七团吗?。”

“老大,你也舍不得他走?”参谋长勾过士官长的肩膀,故意夸张地抽了抽鼻子,“我好像闻到恋爱的臭味了。”

“你丫的鼻子出毛病了,回头去找煞星娘娘治治。”士官长满是嫌弃地拍开参谋长的爪子,“鬼才舍不得他走。”

“那我是不是该去拿个白床单披身上,然后到处飘来飘去?”参谋长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咳咳,说认真的,团座真的是比靳光头好太多了。既然无论如何,十七团都必须有个明面上的团长,如果换成别人,怕是不会比他更好。不过看团座的样子,未必会像我们一样服你,如果他留下来,你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所以……”参谋长故意卖关子。

“‘所以’什么?有屁快放!”士官长抬脚就要往参谋长的屁股上踹。

“所以最好是像天主教双王一样。”参谋长一扭腰躲过。

“什么‘双亡’?”士官长听得莫名其妙,“就你特么没父母双亡呢?”

“我说的是十五世纪西班牙的天主教双王——费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两个国王结婚,一起统治一个国家。”参谋长重新浮起促狭的笑容,“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和团座成一对,两个人一起做团长,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打一炮,就什么都解决了。不过问题是按团座的心性,要他忠于你很容易,但是你甘心再也不出去约炮,下半辈子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

士官长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侍者领班回来了。士官长刚想问他情况如何,想不到侍者领班放下盘子,就开始扶着垃圾桶干呕。

“至于吗?”士官长忙不迭迎上去,“他们在聊什么?”

“大学里的事。”侍者领班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双手支着垃圾桶边缘,表情像是刚被一个班的彪形大汉轮过,“你们团长的弟弟和那女的是校友,什么医学院来着。那女人是医生?”

“水州总院的田露娜医生,你不认识?”士官长没想到在水州,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煞星娘娘。

“果然外出吃饭,就该把医生有多远仍多远,居然还特意带着个医生一起来餐厅。”侍者领班接过厨师长递给他的餐巾擦嘴,“谁行行好,去餐厅门口挂块牌子,‘医生与狗不得入内’。居然一边吃饭,一边聊尸体、寄生虫什么的。蜗牛里面有什么线虫,鹅肝是鹅的脂肪肝,三文鱼上的鱼籽像花里的甲虫,生猪肉里面有绦虫,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那个什么绦虫长得有多像意大利面……她是刚从地球过来吗?”幸好餐厅里一直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他们聊天的声音也不响,不至于影响到其他桌的客人。侍者领班只是上菜、收盘子的时候听见一两句,已经全凭惊人的意志力支撑,才坚持到回传菜间再吐。

“然后你就等着她带人来让丹露关门大吉吧。”对于田医生的手段,参谋长实在是太了解了,“前一阵子,我们的司令才被她削过——绑起来扔进后备车厢送到医院给实习医生护士练手。”

他居然找了这种恐怖分子过来,要侍者领班去伺候。侍者领班抬起头,阴冷的目光刺得厨师长一个激灵。

“我知道,我欠你的。”厨师长被他看得寒毛倒竖,“克里斯蒂安,好人做到底,以后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传菜口的铃声救了厨师长的命。

侍者领班最后白了厨师长一眼,端着菜走了。

“拿弟弟是校友做借口来套近乎。”参谋长摸着下巴,“想不到团座看着纯情,泡起妞来挺有一手啊。”

“什么‘挺有一手’?他就是犯贱欠揍。”士官长酸溜溜道。

“鲁道夫,你不觉得奇怪吗?”参谋长闻到厨房里又传出诱人的香味,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止住口水,“团座像是对食物完全没概念一样,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放在盘子里端到他面前,他就吃得下去。”

“你下次可以试试把你的‘宝宝’放在盘子里端给他,看他会不会吃下去。”

“不用放盘子。我平时看到他那么可爱的小鼻子小手手,都会忍不住想塞进嘴里,然后看他挥舞着短胳膊短腿抓狂。苏老太太以前也是这么和大宝二宝玩的。”参谋长抿了一下手里的面包,“口感还真有点像。”

这货已经没药救了。士官长转过头,看到眼前的玻璃窗上映出上校和田医生的身影。上校递出portal,像是在给田医生看上面的什么照片,田医生笑得好像上校递给她的是求婚戒指——不过如果真的是戒指,估计她只会两个大耳刮子呼上来。浪漫的音乐,暧昧的烛光,俊男美女仿佛天生一对,惹来旁边几桌都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

看见侍者领班回来,士官长赶紧拦住他:“他们在看什么。”

“照片。”侍者领班给了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答案。

“我是说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照片。”

“从我站的角度看不清。”

“我们找你帮忙,就是叫你干这个的!”

侍者领班突然抬眼看士官长,凌厉的目光有几分吓人:“听着,你们做军人的有你们的职业道德,我作为侍者,也有我的职业道德。替你们偷听客人谈话,泄露他们的隐私,已经严重违反我的职业道德了,别太过分。我同意帮你们,但是还没有到打算为了帮你们多管闲事,砸掉我自己的饭碗的地步。”

侍者领班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人,士官长只能悻悻然作罢。

主菜撤下来时,上校和田医生已经像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他们好像在玩什么类似于猜谜语的游戏。”侍者领班放下空盘子,见士官长靠在门边站得像块望夫石,不等他问就主动说了,“你们的团长对付女人的手段可真高明,那女人现在说话完全像正常人一样。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拆散他们?我看他们两个挺般配。”

“是啊,多般配。”士官长苦笑,“多般配的一对。刚开始交往,就这么大手笔,在丹露约会。求婚的时候,他打算怎么办?”

侍者领班不明白他在惆怅什么,也没兴趣弄明白,叫过厨师长:“你师公来了,在野餐房间。”转身给上校和田医生送餐后饮料。

“师公!”想到酒吧老板给他介绍的女朋友,厨师长瞬间马屁精附体,一路蹦跶着去找酒吧老板,然后被军需长抓小猫一样扔回厨房干活。军需长自己去了“野餐房间”,就一直没回来。

那边上校和田医生吃完了晚饭,结了账就走了。

“他们是去隔壁的丹露剧院看戏。”侍者领班收拾完盘子,看见有些餐具还不够光亮,拿起餐巾擦拭,顺便提点了士官长一句,“先前他们问我有什么比较好的消磨时间的地方,最好是私密一些的,我推荐他们去隔壁的剧院。今晚是新人作家季晓斐的处女作《银河帝国》序章《笼中女》首演。今年正值战后民选的州议会第一年执政后成功休会,遇到这种文化庆典,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去。现在才想买票,恐怕很难买到,不过头等包厢的票应该不至于也卖完了。”

“才演一个序幕,应该很快吧?”士官长放心了,“就这么点时间,也干不了什么事。”

“不一定。《尼伯龙根的指环》全部演完要十五个小时,得分四天演,光是序幕《莱茵河的黄金》就要演两个半小时。”参谋长打开portal,搜索丹露剧院的表演信息,“介绍说《银河帝国》打算打破《尼伯龙根的指环》最长歌剧的记录,《笼中女》讲的是上官朝的日裔华人姑娘被高丽营的军人始乱终弃的故事,估计演一场的时间和《蝴蝶夫人》差不多,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不算中场休息的话。”

“你建议他们孤男寡女在一个包厢里待整整两个小时?”若不是被参谋长架住,士官长几乎要扑到侍者领班身上。

“剧院包厢不好吗?”侍者领班回过头,脸上慢慢绽开面具一样的笑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丹露酒店的总统套房也一直空着。”

士官长立刻定在原地。

“你们的军营离这里不远吧?”侍者领班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演出八点整开始。”

“剧院包厢很好,非常好。”参谋长凑到士官长耳边,“鲁道夫,剧院里都是人,而且演出时还有幕间休息,他们没法做太出格的事。我们现在赶回去换衣服,或许还能赶得及开场。”

士官长想了想,示意参谋长松手:“安德烈呢?”

“如果你说的‘安德烈’是那位‘代厨师长’,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侍者领班擦完了餐叉,拿起一把餐刀继续擦,“他现在在‘野餐房间’,和他的配偶在一起。”

“有什么不方便吗?”士官长听不明白。

侍者领班放下手上的餐刀,朝天翻了个白眼:“野餐房间,顾名思义,就是模仿野餐环境的房间,人造草坪上搭帐篷,在野餐布上吃饭。”

“花那么多钱来吃野餐?”士官长越听越糊涂。

“‘野餐房间’在丹露餐厅最受欢迎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野餐’,而是因为大小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帐篷’。”

参谋长已经听明白了:“安德烈不会是在帐篷里和艾利奥特……”

“嗯哼。”侍者领班拿起餐刀继续擦,“所以丹露餐厅只有‘野餐房间’是按照时间收费的,而且晚上六点以后,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同一个人操了四年,他怎么就操不腻?”士官长狠狠地一脚踢在墙上。

侍者领班瞥了一眼墙上的脚印,发出“啧”的一声。

“鲁道夫,别管安德烈了,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现在赶紧回去换衣服,就我们两个也能行。”参谋长拖走士官长,“那个……克里斯蒂安?谢谢。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

侍者领班回了他们一张面具一样的笑脸。

为了让厨师长能去找侍者领班,军需长在厨房里替他干活,但是只干到上校和田医生吃完晚饭,就直接撂挑子走人。厨师长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了半天,才让里面恢复秩序,总算有稍许空闲,从传菜口探出头来:“克里斯蒂安,这次真是多亏你帮忙了。我欠你的。”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侍者领班像是心情极好,就差吹口哨了。

“别这么说。”厨师长一开始也没想到田医生能把侍者领班恶心成那样,“我拿你弟弟威胁你,还让你遭了那么大罪,想不到你真的肯帮忙帮到底。”

“没事,我这人向来不记仇。”侍者领班把手里的餐刀翻了一面,检查上面是不是还有没擦干净的污渍。

厨师长听见厨房里面又在叫他:“克里斯蒂安,我欠你的,以后你弟弟不管闯什么祸,我都会替他兜着。”

“好说。”侍者领班目送厨师长回厨房忙碌,“我这人真的不记仇,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了。”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出厨师长的惨叫:“什么叫‘我骗她’?我真的是丹露的厨师长,我没骗她啊……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看来这师父的水平还真是比徒弟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外行都尝得出来。”侍者领班举起光可鉴人的银餐刀,上面映出他面具一样的笑脸。

厨师长自从有了女朋友,整天到处炫耀,丹露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听得反胃了。但是幸亏厨师长整天到处给人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人人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厨师长的女朋友来丹露餐厅,侍者领班一眼就认出了她,故意带着酒吧老板去“野餐房间”,把厨师长支过去,然后领厨师长的女朋友去餐厅另一头的法国沙龙房间。厨师长的女朋友会一下子吃出来军需长做的饭和厨师长不一样,倒是有些出乎侍者领班的预料,于是他顺水推舟,在厨师长的女朋友问起厨师长时,告诉她,丹露餐厅压根没有这个人。

话说真是期待接下来会在丹露剧院上演什么好戏。虽然田医生是个怪胎,上校给的小费实在是让侍者领班没法不动心。

侍者领班手里的银餐具落入餐具篮,发出一声脆响。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0
II

为了营造出气势恢宏的效果,丹露南部的裙楼除了餐厅是正常房间大小以外,咖啡馆和宴会厅的层高都极高,三层楼的高度就比得上普通的五层楼建筑。北部的剧院更是出于视觉效果的考虑,同样的高度,却只分了两层。

丹露剧院一边与餐厅相连,另一边直面一条模仿香榭丽舍大道的笔直大马路,沿街都是卖各色奢侈品的商店,车水马龙日夜不息。而丹露剧院就高高在上地俯视整个水州最繁华的街道,仿佛这不是一个剧院,而是戏剧艺术之王的宫殿,供人前来觐见朝拜。

剧院面向大街的入口处,推开满是各种经典戏剧场景的铁艺雕花大门,标准游泳池大小的喷泉伴着音乐不断上演水与光的圆舞曲。阿波罗驾着金马车的雕塑位于裙楼的最顶端,九位风情各异的缪斯女神雕像在阳台栏杆上吹拉弹唱。

建筑里面重复运用地球复古风的结构,宏伟秀丽的科林斯柱支撑起穹顶,还通过镀金着重强调柱头繁复华丽的花纹,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和热情如火的红地毯不断地提醒来者,应该对戏剧艺术怀有怎样的敬畏之心。足够让二十来人并排而行互不干涉的宽阔楼梯旁边,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莫扎特、威尔第、瓦格纳、比才、普契尼、契诃夫……古往今来的著名戏剧家们的胸像按照生活年代的时间顺序,依次安放在墙上的壁龛中,下面用黄铜铭牌标注各自的姓名、生卒年月和代表作,像一座座戏剧艺术历史上的丰碑,供往来者膜拜。

到了二楼,彩色大理石铺出的几何图案地板比一楼多了几分活泼俏皮,五步一座的人造水晶大吊灯照亮墙上各种著名戏剧人物的绘画、雕塑,剧场里面的天花板更是干脆把西斯廷教堂的《创世纪》整个儿地照搬过来。高悬的天棚、开阔的空间、富丽堂皇的装饰让行走于其中的任何人都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剧场旁边的鸡尾酒大厅仿照凡尔赛宫的镜厅,巨大的拱形窗门外还有阳台,可以对外面笔直的“水州香榭丽舍大道”一览无余。房间里面,香槟杯叠成比人还高的香槟塔,桌上放满各色精致的小吃,服务生如同站岗的哨兵一般,端着盘子站在墙边,随时准备满足贵宾们的任何需要。十七面巨大的镜子映出穿燕尾服或者军装大礼服的男士和穿曳地晚礼服的女士,男士们端着香槟酒杯,女士们摇着扇子,正忙于正式演出前的交际,勋章、领带夹、袖扣和各色珠宝一齐在水晶吊灯下闪烁,各式香水和化妆品的脂粉味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片迷离的仲夏夜之梦。

然而此时此刻的后台,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后台分为五层,只用最简单的木板搭建,此时正人来人往,为演出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忙作一团。灯光师、音响师、道具师在舞台组主管的指挥下调试各自负责的区域,主演一个人躲在角落酝酿感情,舞美师一个一个盯着群舞演员做好上场前的热身,场工、服装师、抢妆员在各自的区域待命,舞台助理赶走想躲在后台看戏的木工、电工、裁缝、洗衣工、勤杂工,突然所有人的耳麦中一起传来舞台总监的怒吼:

“你说你不来了是几个意思?”

正对着舞台的总控制室,舞台总监一身松松垮垮的嘻哈风旧T恤、破洞牛仔裤包裹着看不出任何女性曲线的平板身材,假小子一样的头发因为急得满头大汗竖成一头刺猬,对着portal另一头吼:“季晓斐,你说你误了飞机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电话另一头轻描淡写,还能听到女性的喘息声,“就像我前面和你说的,格拉菲拉想跟着我的剧本学汉语,看到作者介绍一栏称我的作品为‘处女作’,就嚷嚷着非要给我‘破处’,所以……不瞒你说,我现在还在家里呢。”

“你丫还有‘处’可破吗?”舞台总监朝天翻了两个白眼,“你不来,就为了这事?你觉得在家里哔你的女朋友比你的处女作第一次上演都重要?!”

“当然是哔女朋友比什么都重要,不然的话,我干嘛和她民事结合?”

说得好有道理,舞台总监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话反驳:“话说,‘处女作家’,请问‘处’和‘女’有哪个字和你沾边了?”

“一个都没有。”电话另一头传来笑声,“kiseki,别酱紫嘛,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也是对你的能力的充分信任,所以觉得都没有亲自莅临的必要了,是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舞台总监发出瘆人的笑声,“嗯,是啊,你还真是‘信任’我。每次你都是一拍脑袋有了新点子,然后把剩下的扔给我了事。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的点子毫无违和感地溶入原有剧情,还要推动剧情、没有逻辑破绽,我得死多少脑细胞、多费多少事?!还有一点不符合你的背景设定,就得改改改!”

“可是改完以后比你原来设想的还好,不是吗?”

舞台总监撇了撇嘴。

“有点自信嘛。”电话另一头还在轻描淡写,“你的细胞不用死,只是你得坚持,然后想办法把我的和你的想法结合到一起去。就像读大学的时候,小组一起写论文。”

“我要是读过大学,现在就是我在家里哔女朋友,你在这里抓狂了。”舞台总监没好气道。

“你长了那个能哔女朋友的器官吗?”电话那头还在逗她,“就算长了,你有哔女人的兴趣?”

“我没长,你借我?”舞台总监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嗯,好的。”电话那头用俄语说了些什么,于是那边的女人叫得更大声了,“kiseki,格拉菲拉说你真大,真爽,太棒了。你是她睡过的最棒的一个,她爱死你了。……”

“替我谢谢她全家。”舞台总监气绝。

电话那头笑了半天才缓过气来:“kiseki,其实读不读大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很多戏剧学院出来的大学生都只有理论知识而已,没有你这么丰富的舞台经验,所以我选择你来合作,而不是其他人。你就没有点自信吗?排练过程中,你的很多点子都是我都没想到的。你就没想过把我的脑洞跟你的结合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找我,是因为你要写一部以日裔华人为主角的歌剧,想找个懂日语、日本文化的人,又不敢去找日本叛军。”

“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电话另一头直言不讳。

“对你客气,你还真当福气了!老子不是对自己的脑洞没信心,老子是对你的脑洞没信心!”舞台总监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一旁的布景师和音效师差点跳起来,“对,你读书多,你受过专业教育,你会作词,你会谱曲,你‘格局’比我大……你特么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写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人物脸谱化,题材敏感化,甚至说难听点,你这一整个序幕就是抄袭《蝴蝶夫人》。”

“你不觉得《蝴蝶夫人》的故事潜台词是告诉男性,亚裔女性就是天生的玩物,玩够了就可以随意抛弃,不用承担任何后果,非常恶心吗?”电话另一头弱弱地插了一句。

“不止《蝴蝶夫人》,我觉得普契尼写出来的那些物化女性的玩意儿都恶心透顶,尤其是《图兰朵》。这么个致力于鼓吹女性应该温柔恭顺逆来顺受服侍男性的直男癌最后死于喉癌,都让我开始怀疑真的有上帝存在了……”

“所以通过改编把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往死里黑,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三观,这正是典型的上官朝新文学,也就是我把故事背景放在那个时代的原因。”

舞台总监突然意识到跑题了:“这不是我说的重点!我要说的是这是歌剧,不是音乐会。戏剧的灵魂是什么?是人物之间的矛盾!矛盾!矛盾!观众是来看剧,不是来听音乐会!”舞台总监几乎每吼一句,就拍一下桌子,吓得旁边的布景师和音效师心惊肉跳。

“我觉得那帮官老爷只是休会期间拿看歌剧做借口,来剧院交际而已,除非你找人在舞台上跳脱衣舞,否则他们估计连看都不会朝台上看。”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叹息,“可惜了我呕心沥血的作品。”

“呕你妹,老子才是快被你折腾得快吐了。”舞台总监咬牙切齿。

“折腾得想吐?你不是说这是你最轻松的一次系统排练吗?你看,我还给你把舞台背景都做了,我自己亲手画的,都不用你另外张罗。”

“嗯,是啊。”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哼,“你知不知道你给的背景比丹露舞台大了整整五……”

“大了五米吗?丹露剧院的舞台那么小?”电话另一头稍微安静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就释怀了,“不过这点小事,我相信你搞得定。没关系,把你觉得不太重要的地方修掉一点好了,我不介意。”

“不是大了五米,是大了五倍啊,大哥!你做舞台背景的时候,对舞台的实际大小就没有一丁点概念吗?”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让阿杰做成滚动轴的形式,每次只在舞台上展示需要的部分,你做的布景可以全部保留。”

一旁的布景师给舞台总监比了个“OK”的手势。

“替我谢谢他。”电话那头说道。

布景师对着舞台总监的portal比中指,做出“法克鱿”的口型。

“阿杰,”舞台总监捂住眼睛,“我不想看他和他女朋友滚床单,所以他那边的摄像头没开,他需要看我们这边的工作进展,所以我这边的摄像头开着。现在只是我们看不见他而已,他看得见我们。”

布景师赶紧扑回操作台,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工作。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决定岔开话题:“服装!服装还不错吧?我都是让人按照演员量身定做的,这总不会出岔子了吧?”

“嗯哼。”舞台总监扶着额头,“细节很精确。但是你别忘了,这是舞台剧,不是电视剧,观众距离舞台那么远,根本看不出你那些服装设计上的细节。”

“瞧,极其丰富的舞台经验,这就是你比我厉害的地方,所以我才来找你合作。”电话另一头反而洋洋得意起来。

“这个叫‘舞台经验’?”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嗤笑,“我还以为这个叫‘常识’呢。”

“而且我知道,你会对我有信心的。”

舞台总监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似乎很想打人。

“我们不一样,这才是‘合作’的意义所在,不是吗?我要是跟你一样,这部戏不是早就进了死胡同了?……”

后面他在说什么,舞台总监已经没心思听了。

演出即将开始,观众纷纷入座。舞台总监瞥见包厢里一个庞大的身影,用portal摄像头拉近拍了个特写:“阿斐,那个身材滚圆的该不会就是你说的东京大强奸主谋的后裔吧?”

“对,是他,你们水州驻军第十九宪兵团的团长马天意。”电话另一头的口气一派轻松,“怎么了?”

“怎么了?”舞台总监忍不住又开始对着电话另一头吼,“你要我当着他的面演他老祖宗当年造的孽,还问我怎么了?”

“银河帝国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家。”

“对!但是别忘了,你在老家天高皇帝远,我还得在水州……”

这时副舞台主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鬼冢姐,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女主演还没到,怎么办?”

舞台总监心念急转之下,就有了主意:“那几个演海派滑稽的走了没?告诉他们,加演一场,我出双倍的钱。应该能够再拖延半个小时左右。”

副舞台主监立刻联系演员:“鬼冢姐,他们答应了,问具体演哪一出。”

舞台总监想了想:“《李成仁骂死周壹薄》。”

副舞台总监立刻领命而去。

“唔……你这算是演出前安抚吗?”电话那头传来笑声,“那位马团长的爷爷年轻时,好像做过苏老太太的贴身护卫,他一定很喜欢这出戏。”

“不,是告诉你‘言论自由’的真正含义而已。”舞台总监抄着手,俯视台上的滑稽戏演员们的暖场表演,“滑稽戏演员周壹薄因为持有违禁药品,判了四十年有期徒刑,在监狱里被人‘脱’‘口’‘秀’到菊花变成向日葵,出狱后发现政治禁忌全都没了,于是上台演滑稽戏,嘲笑李成仁的北方口音和苏老太太说话口齿不清。结果李成仁跑到直播现场,没动手,没叫警察军队,一个人,一张嘴,一口标准的吴语骂到他当场气得吐血身亡,用行动向周壹薄证明,在‘言论自由’的国家,口无遮拦确实不会受到法律制裁,也就是《李成仁骂死周壹薄》这出戏的来源。据说海派滑稽演员嘴皮子功夫的最高挑战,就是扮演《李成仁骂死周壹薄》里的李成仁。”杀鸡儆猴才是舞台总监选这个片段暖场的真正原因。

电话那头反而传来笑声。

舞台总监放弃了:“阿斐,替我谢谢格拉菲拉。”

“谢什么?”

“谢谢她狠狠地FUCK你。”

电话那头的男声用俄语说了几句,然后传来女人的笑声。

“格拉菲拉说‘不客气’。”

果然一个萝卜一个坑,什么锅配什么盖。“祝你精尽人亡。”舞台总监挂掉电话。

滑稽戏快演了一半了,女主演还没有出现。

舞台总监拨通女主演助理的电话:“你们到哪儿了?路上堵车吗?还要多久?”

“洛宓小姐不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怯生生的声音,还连摄像头都不敢开,“她……她说那种不成名的作家写出来的剧本让她去演,是对她的侮辱,她以后可是要去帝国大剧院唱首席女高音的人……”

“不来了,到现在才说?”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哼,“她是喝高了吧?我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她撒酒疯的声音。”

“不是……”

舞台总监挂了助理的电话,联系第一替角:“柳婉音,洛宓不来了,你上。”

“八千帝国元。”第一替角坐地起价。

“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出场费要八千帝国元。”

“你疯了!”舞台总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宓的出场费才五千。”

“可是她来不了了,不是吗?”第一替角发出得意的笑声,“看看观众席,都是水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场暖场的滑稽戏,你都肯给双倍的出场费,让我代替第一女高音上台,只要八千帝国元的出场费,多出一半的价钱,就能保住你‘奇迹总监’的招牌,不算贵吧?”

“你以为就你一个替角吗?”舞台总监拨通第二替角,“夏云意,你上。”

对讲机另一头却是传来第二替角的啜泣声。

“云意,怎么了?”舞台总监一下子懵了。

“她刚才下楼梯的时候跑得太急,扭伤了脚。”第一替角笑得更加猖狂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坐地起价?”

“我可以上台。”第二替角抽抽哒哒,“鬼冢姐,没关系的,只是轻微扭伤而已,我可以站在舞台上唱,不用走来走去就……啊!”

“得了吧,就你这脚,一站起来就疼,还想站着唱歌不跑调?”portal里传来第一替角的嗤笑声,“哎呀,这滑稽戏都快演完了,要是正式演出不能照旧,你这‘奇迹总监’的招牌可就要砸了呀——鬼冢奇迹。”

完了完了完了,舞台总监最听不得别人提她这个可笑的名字。布景师和音效师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假装自己不存在。

第一替角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絮絮叨叨:“听说以前丹露有个万能替角,不管男女老少,什么角色他都能演。但是很可惜,他去年就退休了。不知你有没有本事把他请出山?”

“你不说,我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笑,“知道那个万能替角叫什么吗?”

“什么?”

“他叫鬼冢博,是我爸。”舞台总监一个电话打回家。

电话铃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喂?”

“爸,救场。”

“就来。”

通话结束。

副舞台总监在旁边看得傻了眼,一直到舞台总监挂了电话,才想起来为她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解决没有女主演的问题而鼓掌。

“别在后台鼓掌,观众席会听到的!”舞台总监喝止住副舞台总监,“云意,坐着能唱吗?让海老名在后台给你弄个吊索,第一幕你只需要坐着唱就行了,第二幕开始替角演,你在后台唱。”

“假唱!”第一替角大叫。

“你觉得是我更怕让人发现我在迫不得已之下找人假唱呢?还是你会更害怕让人发现你乘人之危坐地起价呢?”舞台总监冷哼,“还是替角就耍大牌,要是成了正角还了得?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敢让这样的演员上台。或许情色酒吧不介意吧,毕竟脱衣舞女郎不嫌多。”

舞台上,扮演苏琅嬛的滑稽戏演员抄起拐杖,追打扮演李成仁的演员:“则西小居,又特了吾创穷污!(死小鬼,又给我闯祸!)”两个演员追打着下台,暖场滑稽戏结束。

舞台上所有的灯一下子全部关闭,黑暗中传出《蝴蝶夫人》的经典咏叹调《晴朗的一天》。歌声渐低,灯光渐起,像是新一天的日出,照亮舞台上贫民窟一样的琉球自治区。群演画着面黄肌瘦的舞台妆,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扮演两个世纪以前如同农奴一般的日裔华人,从各色破烂建筑中钻出来,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宣告演出正式开始。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1
III

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士官长就知道参谋长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货,但他没想到不过是回营地换个衣服的功夫,参谋长都要争分夺秒地去隔壁宪兵团打一炮再走。等士官长好不容易把参谋长从炮友身上扒拉下来,两个人匆匆忙忙赶回剧院,演出已经正式开始。

“不是我为难你们,是剧院有规定,没有票,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要让你们进去,我这饭碗就砸啦。”见两个当兵的拿不出门票还非要进,门卫都快给他们跪下了,“二位军爷,我这把年纪,能找个地方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算我求求您二位,高抬贵手,别为难我啦。”

“我们是要进去办事,不是去看戏。实在不行,我们补票行吗?”参谋长去掏钱包。

“票都卖完啦。”门卫的腰都快弯成虾米了,“你们二位是军爷,剧场里都是官老爷,上边还有个水州政府大老板。我一个小老百姓,哪边都得罪不起呀。算我求求你们二位,今日请回,下回赶早吧,别难为我了。”

“我们是真的有急事。”参谋长也跟着弯得就差和他“夫夫对拜”了,“我们进去办事,不是看戏,不需要座位。大爷你就行个方便?”

士官长看不下去了,一把拎起参谋长推到旁边:“你都干到中校了,还跟个门卫客气什么?”随即揪起门卫的衣领,几乎让他双脚离地,“老头,今天长官和我有机要军务,必须立刻进去。要是耽误了军国大事,军法处会审时候,还请‘您老’亲自出马,揽下全部问责。”

“这……”门卫想了想,“要不您给您的长官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我的‘长官’不就在这里吗?”士官长指着参谋长,“你自己问他。”

正因为没瞎没聋,所以没有看出来士官长对参谋长的态度有哪怕一丁点像是下级对“长官”。门卫暗自嘀咕。

“鲁道夫!”参谋长见士官长要动粗,连忙扑上去,“鲁道夫,住手!”

“别拦着我!”士官长还想甩开参谋长,“我看这老头就是欠揍,一把年纪全都活在了狗身上,这点事理都不懂,军人办公务都敢拦。送他去军事法庭好好地挨上一顿军棍,他就知道对现役军人该是什么态度了。”

“鲁道夫!”参谋长硬拉着士官长到一边,压低声音,“鲁道夫,你冷静点!团座和煞星娘娘都在里面,还有宪兵团的人和其他官员。要是动静闹大了,让他们随便哪一个知道我们在跟踪团座和煞星娘娘约会,还为了混进剧院假传军令,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大家都是文明人,千万别动手。门卫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用得着动手吗?”士官长甩开参谋长,“回去换个衣服的工夫,你都得趁机约一炮。”

“我约炮是为了谁?”参谋长拿出一个比戒指都大不到哪里去的东西,“宪兵最先进的窃听器,贴在团座的包厢,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听到。我让宪兵团那丑男打了一炮,他才肯给我。”

“那丑男本来就是你掰弯的。”士官长拽过窃听器塞进口袋,“现在我们连大门都进不去,光拿个窃听器有屁用?”

“别动手,我来处理。”参谋长拍了拍士官长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一个人走向门卫,“大爷,我们不为难你。我不进去了。”

门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参谋长走到了正常说话的距离,还在步步逼近。

士官长以为参谋长是怕他拳头太重,一个不小心把门卫打死,所以打算亲自动手,也就抄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

门卫不明白参谋长想干什么,只能跟着后退,一直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军……军爷?”

参谋长突然双手齐上,给门卫来了个双重壁咚:“我们两个在门卫室上床的时候,你没看见他进去,怎么样?”

门卫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这货还真是能用下半身解决的问题,就决不考虑用上半身。问题是参谋长来者不拒,士官长可丢不起这个脸,连忙拽回参谋长:“你丫的见了长腿的就上?那么喜欢长腿的,回头我给你找张桌子,随你怎么上。”

“我这是为了谁?”参谋长倒是为不用真的上了门卫老大爷而小小地松了口气,“鲁道夫,难道你有别的办法?那么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

士官长退后两步,打量了一下剧院的雕花大门,卷起袖子:“墙不算高。打晕那老货,然后我们翻墙过去。”

一辆车从士官长身后驶过,差点撞到他身上。

刺耳的刹车声后,士官长正想破口大骂,就听见门卫对着车里的人诚惶诚恐:“鬼冢先生,您怎么来了?”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一个有些上年纪的亚裔男性从车里钻出来。

车只是一般的经济型轿车,那人一身休闲西装也算不上高档,然而门卫对着他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先前为了一张门票,门卫连穿军装的都敢拦,见了参谋长的中校军衔都不买账,对这人却是只字不提要检票的事,二话不说就开门。

车不是好车,衣服也不是高档货,还连个司机都没有,但是看门卫的态度,这人莫非是什么高官,来玩微服私访?可“鬼冢先生”这个名字明显不是日本人就是日裔华人。帝国从什么时候开始,日裔华人也能做高官了?

从银河帝国的前身督政府时期起,日裔华人就一直不受待见。当年的第一代日裔华人在李成仁的有意迫害下流离失所,直到苏琅嬛听闻此事,抄起拐杖追着李成仁打到手中的拐杖折断,日裔华人总算得以在琉球自治区安身立命,过的却是与农奴无异的日子,不能当选公职,没有选举权,还有特别征税,直到苏琅嬛追着李成仁打断了第二根拐杖,日裔华人才获得从医从教的许可,然后有了如今的医官世家大田原家族。据说时至今日,日裔华人家里依然会在苏琅嬛的照片前供一根折断的拐杖,感谢她对先祖的收留之恩。

虽然东京大强奸已经是两个世纪以前的恩怨了,帝国北方一直有日本叛军的问题,在背后支持中南联和人革联。在北方,帝国人视日裔华人为二等公民来歧视,日本叛军视日裔华人为“日奸”来迫害,所以不论北方经济多发达,日裔华人都是躲得远远的。水州位于帝国西南,远离日本叛军的地盘,因此对日裔华人比较宽容,只是把他们当做移民二代,但是政界军界的玻璃天花板应该依然存在,断然不至于让个日裔华人做到高官。

士官长暗自纳闷的时候,鬼冢先生已经走到他面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士官长摇了摇头,还在纳闷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帅!刚才险些对着门卫献身的参谋长看到虽然有些上年纪,但是依然算得上相貌堂堂的鬼冢先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鬼冢先生上上下下大概扫了一眼士官长,确定他没什么大碍,随即看到参谋长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抬手就是一人一个爆栗:“都几点了?这时候才来。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前面还加了一场暖场表演,正式演出已经推迟半小时了,你们还拖拖拉拉到第一幕开始了才来。难怪这把年纪了,还在跑龙套。”

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参谋长怕士官长挨了爆栗以后又要动手,赶紧把他拦在后面:“鬼冢先生,他只是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年纪不大。”

“还有你!”鬼冢先生揪着参谋长的肩章,“中校?选戏服就知道挑星星多的,觉得好看?别以为跑龙套,就不用看剧本。男主角才中尉,你演他上司?你像是有个能出嫁的女儿的年纪吗?”

叫他拦着不让士官长揍人,这下自己挨揍了吧?士官长在一旁暗自好笑。

“你也是。”鬼冢先生指着士官长的头发,“看看你们两个的长相,演高丽军已经很别扭了,还留着一头黄不拉几的毛舍不得染?”

参谋长见士官长又开始撸袖子,赶紧拽住他。

“时间来不及了,你们两个赶紧上车。”鬼冢先生还没意识到自己闹了多大的误会,不由分说地把士官长和参谋长推进自己的车里,带他们进去,“回头问问小杨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假发。真是,这年头的群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直到鬼冢先生的车开出很远,门卫才回过神来:“我操你大爷的!俩龙套穿了身皮,就敢装军爷来你爷爷面前摆谱。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等等,演高丽军的,怎么穿的是帝国军的衣服?”

IV

一番争分夺秒的精心布置,总算没有耽误正式演出。舞台总监抱着胳膊,在控制室里欣赏自己灵光乍现的效果。

第一幕第一曲《美好的时代》是女主角和她父亲的二重唱。由男低音演绎的老父亲推着“屋台”在外面卖了一夜的廉价小吃,一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家,一边数着少得可怜的盈利,一边对女主角母亲的遗像憧憬他期望的美好生活——再也不用像他幼年时随母亲居无定所,妻子去世后终于一个人把女儿拉扯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每天省吃俭用小小的盈利可以给女儿置备一份小小的嫁妆,然后找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让她托付终生;女高音演绎的女儿也早早地开始料理家务,一边准备父亲晚上要出去卖的食材,一边却是憧憬着幼年时听祖母说起过她的祖上是日本的公卿,觉得《源氏物语》里面描绘的奢华生活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

不得不说,季晓斐那货虽然在剧情安排上想到一出是一出,还不负责任到连自己的处女作首演都缺席,填词作曲确实有一套。男低音一边数着可怜巴巴的零钱,一边问一张照片,街坊邻居里面哪个小伙子是适合女儿的良人;女高音一边列买菜的清单,一边对着《源氏物语》做白日梦,憧憬哪天能遇上自己的源氏公子。鲜明的对比格外具有戏剧性。第二替角的脚崴了,没法站在台上唱,舞台总监别出心裁,干脆让她提前用到房屋布景的二楼窗户。男低音站在门前的地上,女高音靠在二楼的窗边,两个角色一个活在地下胸无大志,一个活在云端不切实际的性格立刻体现出来。这个小创意可以在下次演出时保留,最好再弄个牵牛花道具点缀在二楼的窗户旁,用《源氏物语》里的“夕颜”暗示女主角的命运……舞台总监兴奋得直搓手。

可惜正式演出开场不到五分钟,舞台总监的portal就响了起来,一棍子把她打回现实。

舞台总监接起对讲机:“杨姨,怎么了?我爸爸到了吗?是不是服装不合身?”

“要是这么点小事,我也不来找你了。”对讲机另一头的服装师叹了口气,“你爸爸又把奇怪的东西带到后台来了,我劝不住,你来劝吧。”

就不能偶尔太太平平毫无波折地演完一出戏吗?舞台总监赶到后台,盘算着万能替角别又是在路上捡了什么猫猫狗狗带回来,一推开门,看见两个穿帝国军军装的站在里面,顿时头皮都炸了。

万能替角还没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他们两个连衣服都穿错了?我才退休一年,丹露剧院就已经沦落到连稍微敬业一点的群演都雇不起,净找这种货色来充场面?算了,废话不多说了。小杨,还有多的戏服没?赶紧拿来让他们换上。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要来不及上场了。”

服装师捂着脸,已经不想说话了。

“爸!”知父莫如女,舞台总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决定先把万能替角打发走,“群演多一个少一个没关系,你不来,我们就真的演不下去了。剧本都看过了?”

“看过。”万能替角有些兴奋,“没事,你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要我演什么?女主角的爸爸?还是男主角的上司?有一年多没上台了,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唱功有没有退步。”

“你演女主角。”舞台总监把他推进化妆室,“杨姨,小窦,赶紧给他换衣服化妆,等云意下来,就让他上场。”

“什么?”万能替角慌了,“奇迹,爸爸虽然还能走台步跳舞,可是这嗓子已经没法唱女声了,还是第一女主角。”

“不用你唱。”舞台总监把服装师和化妆师也推进化妆室,“云意在后台唱,你在前台演就行。”一个不小心说走嘴以后,突然想起来后台还有外人。

幸好,参谋长和士官长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参谋长看见后台还摆着先前演滑稽戏的道具,演苏琅嬛的演员还没有换下戏服,操着一口吴语和另外两个演员聊天,兴奋得两眼放光。士官长则是盯着后台的屏幕,眼神酸得十步以外都能闻到醋味。

后台有两个屏幕,分别对着舞台和观众席,方便工作人员根据舞台上的情况和观众的反应临机应变。士官长盯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头等包厢,简直咬牙切齿:“人家排一场戏容易吗?这混账倒好,花那么多钱买票,却把窗帘拉那么严实,你特么考虑过演员的感受吗?”

居然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舞台总监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那个包厢里是谁?”

“我们的小白兔团长!”士官长口无遮拦。

“小白兔”这种称呼只能私底下叫,让外面的人听见一个士兵管自己的团长叫“小白兔”像什么话?参谋长恋恋不舍地从扮演苏琅嬛的滑稽戏演员身上收回目光,正想提醒一句,看到舞台总监,发觉自己掉进另一个梦,醒不过来了。

舞台总监催促服装师和化妆室抓紧时间帮万能替角做上场前的准备,三言两语打发走暖场的滑稽戏演员,示意参谋长和士官长随她出去:“二位军爷,对不住。我爸爸有白内障,眼神不太好,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先前听到舞台总监和滑稽戏演员说话时,一口标准吴语说得不输给他们,参谋长的眼睛都成了爱心的形状。

“眼神不好,敲爆栗倒是挺准啊。”士官长对舞台总监的“借口”嗤之以鼻,“这蠢货连我们都不认识,早就该开了他。”

“他去年就退休了,今天是因为发生演出事故,才不得不让他临时来客串。”舞台总监苦笑,“一个会跑上台自我介绍‘我叫鬼冢八嘎’的人,脑子能有多好使?二位军爷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你爹叫‘鬼冢八嘎’?”士官长忍不住问,“这名字真贴切。”

“他叫鬼冢博,念做BAKU,但是他自己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念成BAGA。”舞台总监带着二人离开后台,从员工通道往剧院走。

“你呢?”参谋长更迫不及待地想结识舞台总监,“你叫什么名字?”

“ONIZUKA KISEKI。”舞台总监只肯报日语读音。

“能说汉语吗?”

“鬼冢……”舞台总监咬了咬后槽牙,“奇迹。我叫鬼冢奇迹。”

士官长一下子笑喷。

“很……别致的名字。”参谋长硬是压住爆笑的欲望,假装汉语水平十分捉急,没怎么听懂,顺便踹了士官长一脚,示意他别笑得那么伤人。

“不用装了,想笑就笑吧,我已经习惯了。”舞台总监都已经看到参谋长的嘴角在抽搐。

不过以参谋长丰富的搭讪经验,很快就想出办法扭转乾坤:“我相信这个别致的名字后面一定有典故。”

他们来丹露剧院,是为了跟踪上校,不是为了让参谋长约炮。士官长在背后悄悄拉了拉参谋长的衣服。

参谋长拍掉士官长的爪子,往前小跑几步,和舞台总监并肩而行,压根不理会士官长:“我相信这个别致的名字后面一定有一段美丽的故事。”

完了!参谋长的天赋,就在于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他总能准确无误地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士官长从孤儿院开始延续至今的噩梦又要重演了。

“我爸一直说我是他生命中的奇迹,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还忘了他自己姓鬼冢,于是把我的名字起得像恐怖片一样。”舞台总监两手一摊,“其实真正的奇迹是他把我养到这么大,都没意识到我不是他亲生的。”

“你妈给他戴绿帽了?”士官长心直口快。

参谋长回头狠狠地一脚踹在士官长的脚背上。

“我要是知道我妈是谁,倒好了。”舞台总监也跟着停下脚步等他们。

参谋长连忙拦到士官长前面,免得再让舞台总监看到他失态的模样:“我相信令尊和令堂一定有过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台上,你丫别把自己当男主角了行不行?要不是眼前有外人,他一个小兵不能对中校太无礼,士官长真是上前一脚踹飞参谋长的心都有了。

舞台上,女主角在楼上晾衣服,不慎掉落的衣架砸到了正巧从下面经过的男主角头上。女主角匆匆忙忙下楼,撞见男主角,两个人彼此一见倾心。但是女主角是日裔华人,男主角正是“侵日急先锋”高丽营的军官,碍于身份有别,女主角拿了衣架就跑回屋,然后男女主角隔着一堵墙开始“花痴二重唱”。

整个剧院都能听见两个主唱各自在唱什么,同在舞台上隔着一堵墙的男女主角却听不见对方。对于这类“高雅艺术”,士官长实在是欣赏不来,前面越凑越近的两个背影更是让他越看越来气。但是参谋长在旁边发花痴,士官长不能对舞台总监动粗,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祈祷舞台总监父母的“爱情故事”能在台上那两货叫完春以前说完。

舞台总监像是听见了士官长的心声,一句话就总结了父母的“罗曼史”:“没什么可歌可泣,我爸说我是他去酒吧约炮生出来的。”

真不愧是这么年轻就能做到舞台总监的人,说话言简意核,工作效率就是不一样。士官长在心里为舞台总监鼓掌。

“真巧,我的父母也是在酒吧约炮生了我。”参谋长还想继续搭讪,“不过你比我幸运,还能在生身父母身边长大。我出生后,我的父母谁都不想养我,就直接扔进孤儿院了。”

舞台总监毫不留情地给了参谋长当头一棒:“我爸会跑去酒吧买醉,是因为医生诊断他为无精症。”

叫你套近乎,打脸了吧?士官长在一旁幸灾乐祸。

“医生会误诊。”参谋长不死心,“这种事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嗯。”舞台总监点头,“他约完炮后只过了七个多月,就有人把我扔在他家门口,说是他的种。”

这一巴掌抽得真响。士官长不小心笑出了声。

“早产儿吗?”参谋长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在水州总院被田医生折腾时,有意无意偷师到的一丁点医学知识中的皮毛,“按照现代医学的发展水平,怀孕七个月的早产儿也可以活得很健康。”

“四公斤重的‘早产儿’?”

又是一巴掌。士官长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参谋长搜肠刮肚地找自己所知的为数不多的一点医学知识:“早产儿里……长得比较大的?”

“我爸在酒吧里哔的是个人妖,只不过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而已。”

原来日本人喜欢哔人妖的传言是真的啊。士官长想。

参谋长还不死心:“你怎么就确定他哔的是人妖?”

“因为被爆菊的是他!要是一个有无精症的男人去酒吧被个人妖爆菊后只过了半年,就能让人妖给他生下个四公斤重的孩子,那可真是像我的名字一样见了鬼了。”

一招绝杀!看他这下还怎么搭讪。士官长在参谋长背后无声地为舞台总监喝彩。

“但是也多亏他是个二货,让我不用在孤儿院长大,现在也只能他闯祸我兜着了。”说话间,舞台总监已经送他们回到剧场外面的走廊,“二位军爷的座位是哪个包厢?我待会儿让服务员送香槟和水果盘过来,算我的。”

参谋长笑得和蔼可亲:“没事没事,小误会而已,不用那么客气。”毕竟他和士官长压根没有买票,没有座位,舞台总监要是真的让服务员送东西来,他们就穿帮了。“如果实在想补偿的话……”

丫还没完了!士官长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要是他们再唧唧歪歪个没完,士官长不知道自己会先掐死参谋长,还是先踹飞舞台总监。

舞台总监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舞台总监接起对讲机,“勇基,怎么了?”

“女主演改成鬼冢前辈了?”对讲机另一头传来男主演的哀嚎,“这男主角的设定太恶心了,你说挑战唱功,我才勉强接受,你现在居然还要我对着个老头含情脉脉?”

舞台总监看了一眼参谋长和士官长。

参谋长示意她请便。

心想事成!士官长在心里欢呼,巴不得她赶紧走。

舞台总监最后比了个“抱歉”的口型:“小基基,考验你的演技的时候到了哟。……嗯,是啊,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加钱?可以啊。反正替角有的是,倒是你打算下半辈子和柳婉音一起去色情酒吧跳钢管舞糊口呢?还是打算让我爸在接下来的床戏中假戏真做呢?……”

参谋长目送舞台总监离去:“鲁道夫,我想我入错行了。”

“可不是吗?”士官长也是越想越气,“当初打完仗的时候,让我们选驻地,我们就不该听安德烈的来水州,应该把艾利奥特一起带到北方去。那里是前参谋总长的大本营,军服就是通行证,艾利奥特要是在那里开酒吧,赚钱也更多。哪像这鬼地方,说了是办事不是看霸王戏,门卫还死活不让进,到头来还是被个替补戏子当成跑龙套的,才混进来,还挨了一路数落。”

“我当初就不该去参军,舞台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参谋长说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得了吧,就你?”士官长毫不留情地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虽然团里不止一次有人开玩笑,说参谋长这张脸不去混演艺界,真是帝国娱乐圈的一大损失,其实人人都知道,以参谋长的性子,如果真的去当娱乐明星,能被娱记、狗仔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舞台总监安抚完男主演,走到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

参谋长连忙把portal屏幕拉到最大,用最醒目的字体打出“演出结束后有空吗?”

舞台总监点了点头,身影随即消失在转角处。

参谋长顿时乐不可支,像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小孩一样在原地蹦跳,一直到转过身,发现士官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才恢复常态:“鲁道夫,我想我坠入爱河了。”

“你开心就好。”士官长尽力往上扯着嘴角,直到参谋长转过身去,才敢抬起头,偷偷看一眼二楼的包厢。

由于是休会期间,水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带着家眷出席,包厢里一片云香鬓影,或是交头接耳地对舞台上的戏评头论足,或是忙于互相交际。最豪华舒适的头等包厢位于正对舞台最中间视线最好的位置,两座英武不凡的白色大理石女武神雕像侍卫一般撑起上面的华盖和下面的宝座,划分出与其他包厢的界线。但是包厢里的人显然并不珍惜这个最好的位置,把帘子拉得严丝合缝,似是不屑和水州的权贵们交际,又像是向所有人宣告上校和田医生的关系。

不愧是丹露的头等包厢,连帘子都是上等货,镶金黄色流苏的紫罗兰色天鹅绒帘子上用丝线绣着水州的徽章,在灯光下泛出水一样的光泽。士官长盯着看不出一丝动静的包厢窗帘,觉得自己距离在爱河里淹死不远了。

V

头等包厢大门紧闭,帘子拉得严丝合缝,士官长和参谋长在外面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进去装窃听器的机会,反而撞见了出来上厕所的马团长。为了避免士官长暴露,参谋长只能迎上前去,推脱自己没有买到票,只能靠军装混进来,然后被热情过头的马团长拖进自己的包厢一起看戏。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士官长自己。

包厢外面通往楼梯的走廊上有一个杂物间,位于从包厢出来的必经之路,由于只是用来放清洁用品,压根没上锁。为了避免再撞见熟人,士官长干脆躲进去守株待兔。令人欣慰的是从马团长的包厢可以看到头等包厢,于是参谋长一边和马团长包厢里的人应酬,一边偷偷地用portal上面的红外线望远镜拍下头等包厢的监事录像发给士官长。从红外线成像来看,上校和田医生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是头凑得很近,若不是前面拉着帘子,士官长会以为他们只是在讨论台上演的戏。

上校和田医生舒舒服服地坐在包厢里说悄悄话,参谋长舒舒服服地在马团长的包厢里看戏交际,只有可怜的士官长以极不舒服的瑜伽姿势和一大堆拖把、抹布、清洁剂和各色清扫机器人一同挤在不到半平米的狭小空间,一直熬到幕间休息,头等包厢的门终于开了。

听见脚步声,士官长小心翼翼地把杂物间的门打开一小条缝,看见上校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仪态,扶着田医生去鸡尾酒大厅。田医生倒是衣服和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媚眼含春,扶着上校走路都打飘,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煞星娘娘威风八面的模样。

等到宾客都去了鸡尾酒大厅,清扫机器人一下子打开杂物间的门蜂拥而出,士官长也随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还被蜂拥而出的机器人撞了好几下。一抬头,看见眼前是一双穿着很朴素的布鞋的脚。

清洁工做梦也没想到会从杂物间里面跌出个人,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刚叫出声,就被士官长捂住嘴。

“执行公务。你没看到过我。明白?”

清洁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比门卫知趣,连忙点头。

“乖,头等包厢不用打扫了。”士官长不和清洁工多纠缠,直奔目标。

丹露不愧是整个水州最烧钱的地方,剧院头等包厢俨然是个小房间。镀金雕花的阴角线围绕着天花板上巨大的八角星国徽,像是房间里面有一颗耀眼的启明星。三面墙壁以银灰色为底,绘满藤蔓花纹,奢华但不刺眼的颜色可以与客人的任何着装颜色相得益彰。脚下的地毯软到踩在上面会微微弹起,仅有的两张椅子的椅垫为水州州徽的蓝白图案,好像这个房间不是用来看戏的,而是给国王和王后接见朝臣的。

此地不宜久留,免得多生事端。士官长大概看了一圈,以最快的速度安装好窃听装置,大概试了试,就赶紧离开包厢。

幕间休息是躲不开的交际时间,士官长从鸡尾酒大厅的门缝往里面偷看,还没找到人,就听见上校可怜巴巴的声音:“这酒度数不高……”

士官长循声望去,看见田医生一手叉腰,对着上校气势汹汹:“就你那肝功能,度数不高也不行。”

上校举着香槟酒杯,完全是投降的姿势:“一杯都不行吗?”

“不行!”田医生的话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好吧,听医生的话。”上校乖乖地放下酒杯,接过田医生递给他的鲜榨果汁。

“冯·哈伦霍夫团长,应该是‘听女人的话’才对。”水州州牧拿着酒杯来搭讪,“对男人而言,惧内是一种美德,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田医生撇了撇嘴,似是不屑与他搭话。

“确实是极好的忠告,一定铭记于心。”上校挂着标准的社交笑容,拿果汁向州牧举杯,顺便悄悄地问田医生,“这人谁啊?”

“我怎么知道?”田医生没好气道。

州牧不愧是老官僚,面对如此反应,依然将官场上的八面玲珑发挥得淋漓尽致:“田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上星期才挂过你的门诊。”

“是吗?”田医生调出portal,查门诊预约记录,“原来是州牧大人。不好意思,第一次看到你穿着衣服,一下子没认出来。”

上校被嘴里的果汁呛到了。

“田医生真是医德高尚。”州牧依然陪着下贱的笑脸,“诚然正如田医生所说,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脱了衣服就没有区别。医生看病人,只看身体是不是健康,哪里会关心身体外面包的是什么样的皮?悬壶济世不因病人身份地位而区别对待,这才是真正医德高尚的医生。”

“我也是没想到,家暴犯一穿上衣服,也是人五人六的。”田医生拿了纸巾给上校擦嘴,免得她自己会忍不住蹲下身,捡地上的鸡皮疙瘩,“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沐猴而冠’了。”

“‘父母官自称人民的衣食父母?让子女在冰天雪地里一丝不挂活活饿死的家暴犯还好意思自称衣食父母?’出自《李枢相全集》。田医生真是学识渊博。”州牧混迹政坛这么些年,唾面自干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真好呀,多般配的一对。冯·哈伦霍夫团长,你看看你,才来了多久,就把我们水州的大美人追到手了。不过也唯有田医生这样美貌智慧与医德兼备的女子,才配得上冯·哈伦霍夫团长这样的青年才俊。”

是啊,多般配的一对。上校和田医生的打扮都可以直接去举行婚礼了,州牧站在他们面前,像是来给他们证婚一样。士官长抿了抿嘴。

鸡尾酒大厅的另一边,一群官僚围着马团长:“你们宪兵的架子可真大,这么隆重的场合,也不派仪仗队过来。”

“这不才收到请帖么,没时间准备。”马团长打着哈哈,心想他会让那帮歪瓜裂枣当仪仗队出来丢人现眼才怪。

“巴德中校,田医生旁边的是你们新来的冯·哈伦霍夫团长吧?”水州总务署长认出了和州牧在一起的二人,“马团长追了四年都没追到的人,冯·哈伦霍夫团长居然只来了一个多月就追到手了。”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

参谋长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他算个蛋!”马团长嗤之以鼻,“要知道小月亮会来水州,完全是为了我。现在我只是没出手而已。只要我一出马,小月亮早晚归我。”

总务署长自知失言,连忙打着哈哈掩饰过去:“是是是,那我等就提前恭祝马团长‘马’到成功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团长信誓旦旦,士官长可没有他的蜜汁自信,最后看了一眼金童玉女一般的上校和田医生,关上鸡尾酒大厅的门,黯然离去。

VI

半个小时的幕间休息时间结束,田医生迫不及待地拉着上校回包厢,等到演出开始,正兴冲冲地拽过他,包厢里突然传出士官长的声音。

“喂?喂喂?操!乌尔里希找的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点距离就听不见了。”

田医生和上校面面相觑,确定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一起循声找过去,从包厢角落的一座仕女雕像的耳朵里掏出来一个小物件,那里面还不断传出士官长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是什么?”田医生拈着那个小玩意儿问上校。

“好像是宪兵团最新型的窃听器。”上校不敢看田医生是什么表情,“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

“还真是窃听器,这里还有说明书。德语和英语对照,怎么不加上汉语?”田医生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估计为了装窃听器,他还特意叮嘱清洁工不要进来打扫。能想得这么‘周到’,真是难为他了。”

上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的窃听器已经小到做成贴片了呀,要不是他弄反了,还真不容易发现。”田医生一下子把说明书揉成一团,“那傻逼就算看不懂说明书,都把接收器塞进雕像的耳朵里了,怎么就想不到该是把这东西塞进他自己的耳朵里,而不是把贴片贴在他自己的脑门上?”

“不过反正他听不到我们这边的声音。”上校揽过田医生,“别管他了,我们继续?”

话音刚落,接收器里面传出尿尿的声音,还格外响亮,接着是更加响亮的冲水声。

好死不死的,舞台上正唱到全剧最惹人恨的一首歌《女人是玩物》,高丽营官兵围着男主角,劝他抛弃怀孕的女主角,和上司的女儿结婚,毕竟女主角日裔华人的身份只会连累他的仕途,同为韩裔华人的上司千金才能帮他飞黄腾达。

田医生的视线慢慢向下移。

上校立刻捂住自己腰间的佩刀:“别乱来。”

“别担心,我不会用你的刀。”田医生推开上校,活动一下筋骨,一下子推开包厢的门,“我刚才看到休息厅的墙上有一把村正。”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1
VII

今天的演出也不知道犯了哪家的太岁,从一开场就事故不断,好不容易熬到快结束了,道具师居然说最后一场男主角的婚礼没法演,因为道具坏了。

“什么叫‘道具坏了’?”此时舞台总监已经是焦头烂额,晕头转向,弄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演出就是和她处处犯冲,“我们准备了整整半年的道具,就为了这一幕,首演就坏了?”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上校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田医生回来了,想不到进来的完全是个陌生人。来者一身打扮从鸭舌帽、廉价T恤衫、破洞牛仔裤到街舞鞋,无一不与奢华的丹露剧院和满座穿大礼服的观众格格不入,最外面套的橙黄色马甲上印着“丹露剧院”的字样,应该是后台工作人员。

舞台总监面前同时显示六个屏幕,联系舞台演出的方方面面。此时她光顾着看屏幕,还没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只知道演出不能中断,一抬头没看到舞台,直接拉开头等包厢的帘子,对着舞台打量了一番,很快就想出对策,连忙联系布景师。

对讲画面一接通,布景师看到舞台总监跑到了头等包厢里,后面还有个上校一脸错愕地看着她:“鬼冢姐……”

“你要说的事和表演有关吗?”

“和表演是没关系,不过……”

“和表演没关系,那就待会儿再说。”舞台总监霸道地下命令。

几个工作人员通过对讲视频面面相觑,最后服装师趁舞台总监不注意,在纸上写下“抱歉”二字,对着上校举起。

上校点了点头,思索着丹露确实够高档,买头等包厢不仅能看到戏,还能看幕后花絮。不过也幸好田医生不在,不然的话,舞台总监突然闯进来,那就尴尬了。

舞台总监用手指比出画框对着舞台布景:“阿杰,上次演《十里红妆》的布景还在吗?就是网上有人评价说像鬼新娘出嫁的。”

“这事能过了吗?”布景师已经被笑话了一年多了。

“是你洗刷耻辱的时候了。”舞台总监放下手,“既然像鬼新娘,那就干脆照着鬼新娘来演。最后一幕别用上下层舞台了,‘鬼新娘出嫁’背景,女主角台前独唱。”

“那段布景还有背景人声,是宁波方言,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处理。”音效师插进来,“而且背景音乐和压轴歌的风格差别太大,掐掉背景音乐的话,又营造不出‘鬼新娘出嫁’的气氛。”

“能别提‘鬼新娘’了吗?”布景师都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

舞台总监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直到咬出血来,联系万能替角:“爸,你现在还能跳舞吗?”

对讲机另一头传来万能替角的笑声:“老爸还没那么老。跳哪段?什么时候跳?”

“那就这样。”舞台总监知道该怎么做了,“抱歉,云意,最后一首歌不唱了,女主角用舞蹈来表现死亡。”

“这是歌剧,不是音乐剧!”舞美师出言提醒,“哪有歌剧让主演不唱歌光跳舞的?”

“和你赌一银毫,台下坐的这群傻逼就没一个分得清歌剧和音乐剧的。”舞台总监甚至怀疑他们有几个认认真真地朝台上看过。

有一个“傻逼”就坐在她身后啊。舞美师有些尴尬地看向上校。

上校在舞台总监身后拉大portal屏幕给舞美师看,上面写着“你刚赢了一银毫”。

舞美师哭笑不得。

舞台总监最后命令:“最后一幕,《十里红妆》布景,女主角在台前独舞,《雪舞》。”

各部门工作人员纷纷领命而去。

舞台上,男主角的自私最终战胜了他对女主角的爱情,抛弃她和她腹中的骨肉,与上司的女儿结婚。女主角的父亲不忍女儿被男主角始乱终弃,鼓足勇气去高丽营找男主角,想为女儿讨回公道。男主角为了向上司和新娘隐瞒自己与女主角的过往,昧着良心纵容下属活活打死女主角的父亲,然后将尸体扔回女主角家中,表明从此与女主角再无瓜葛。

最后一幕,全黑的布景上,皮影戏一样的红色人影抬着陪嫁,不断发出“嘿哟嘿哟”的吆喝声,密密麻麻地排了五层,伴随喇叭唢呐的热闹音乐,盛大热闹的婚礼像是出现在女主角的噩梦中。台前,纷纷雪花从天上掉落,一身白衣的女主角挺着临盆在即的肚子,抚着相依为命的老父的尸身,垂死之舞跳得令人心碎,完全看不出台上跳舞的根本不是什么妙龄女子,而是个已经有些上年纪的男人。

确定舞台上暂时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舞台总监才有心思继续对着道具师兴师问罪:“道具到底怎么坏了?”

“你自己看吧。”道具师调转摄像头。

上校看见舞台总监的portal屏幕上显示出后台,士官长在前面逃得狼狈不堪,田医生拿着刀在后面追砍他,一下子坐直身子。

舞台总监蹙着眉头稍加思索,手指在portal屏幕上飞舞,调出监控摄像,画面上出现一片空白的墙壁,墙上的刀架空空如也:“没关系,她拿的是休息室的‘村正’,只是个装饰品,不开刃的……”

话音刚落,视频里就传出不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吧?”舞台总监也不敢确定了。

一开始听到刀没开刃,上校重新坐下去,接着听到舞台总监也不敢确定刀是不是开刃,视频还传出士官长的痛呼,上校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看到了啊?道具损坏可不是我的锅。”道具师重新出现在画面中,“那男的一开始是你爸带进后台的,估计是被追杀的时候,以为女的不敢追到后台,就又逃进来,想不到那女的也追进来了。”

“不过你别说,这可是个镜心明智流高手啊。”舞台总监示意道具师别挡住画面,盯着田医生看得两眼发直,“穿着十二单,动作还能如此流畅优美。”

“别光顾着看了。”道具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戏痴,“演出快结束了,道具弄坏,大不了重新做。可是他们再这样到处乱闯,要是跑到舞台上去,这戏就没法圆了。”

“先想办法拖住他们,别让他们跑到舞台上去,能拖多久是多久。”舞台总监拨通歌剧原作者的电话:“阿斐,后台出了点状况。”

“我知道你能搞定。”电话另一头一如既往地做甩手掌柜。

“没错。”舞台总监危险地眯缝起眼睛,兴奋的诡异笑脸看得她面前屏幕里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个个寒毛倒竖,“阿杰,《地狱变》的火焰效果准备。窦姨,让演高丽军的群演先别急着走。最后再加一幕——女主角死后化身恶鬼,在男主角的婚礼上火烧高丽营!”

“你不会是想让后台那个被砍的货扮演被追杀的男主角吧?”灯光师插了句嘴,“他穿的是帝国军的军装,和高丽军差太多了。”

“没关系。”身材娇小的追光师说话还带着娃娃音,却比人高马大的灯光师还有魄力,“我可以锁定他的动作,通过追光修改他的衣服颜色,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得了吧,别吹牛了。”灯光师压根不信,“你有这本事?”

“没本事的是你不是我!”追光师不依不饶。

“姚瑶,别和大牛废话了。”舞台总监打断二人斗嘴,“你能做你就上,他再逼逼你就揍他。”

对讲机另一头传来追光师的娇喝,随即是灯光师的闷哼。

“呃……”舞台总监没想到追光师执行力那么强,“姚瑶,我只是说说,没让你真揍。”

“说晚了!”追光师踢开捂着裤裆蜷成一团的灯光师,捋起袖子,像个上足发条的娃娃,“没事,鬼冢姐,通过仪器,我也能干大牛的活。回头把他炒了,他的薪水归我,舞台灯光效果我能一个人搞定。”

一曲终了,女主角拔出太刀,深深地插进怀孕的肚子,倒在地上。红色的灯光如血色从女主角身下渐渐蔓延,布景燃起熊熊大火,烧尽皮影戏一样的送亲队伍。

舞台总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讲机里传出万能替角痛苦的声音:“奇迹,我刚才好像扭到腰了。”

都什么时候了,幺蛾子怎么还没出完?舞台总监都想哭了:“你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要紧,只是动不了而已。”别说舞台总监,万能替角自己都想哭,“奇迹,爸爸老了,想帮你都帮不上。接下去怎么演?”

舞台总监沉吟片刻:“姚瑶,只要能锁定动作,就能随意修改服装效果投射到舞台上吗?哪怕演的人不在舞台上。”

“可以!”追光师信心十足,“只要是纯色背景就行。”

“好,火烧完以后全台黑灯,把我投射到舞台上。”舞台总监看了看,拉起包厢帘子作为背景,大概理了理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反戴鸭舌帽全部压住,脱下马甲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我的服装改成白无垢,马甲改成襁褓,全部透明度五十,从女主角的身上升起来,慢慢投射到舞台二楼正中间的位置。云意,再加一曲。”

“唱什么?”第二替角连忙去翻谱子。

“别翻了,谱子上没有。最后一首唱《笼女》。”

“聋女?”第二替角没听明白,“耳聋的女人吗?”

“算了,谅你也不懂日语。我还是自己来吧。”舞台总监清了清嗓子,“小泽,等会儿把我的声音放上台,空灵音效。”

“小case。”音效师领命。

“老刘,黑灯的时候把我爸抬下去,一层改高丽营喜宴。”

“诶,好嘞。”场工领命。

“窦姨,等后台那两货上台以后,指挥群演撤。”

“知道了。”舞美师领命。

追光师也已经做好准备:“搞定!鬼冢姐,接下来看你的了。”

舞台总监学着万能替角躺在舞台上的样子躺在包厢的地板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老爸,帮个忙,帮我酝酿一下感情。”

“怎么帮?”

“想象一下如果我被帝国军的人绑了,你会怎么样?”

你身后就坐了个帝国军的军官啊!各部门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的惨不忍睹。

只有万能替角没有意识到舞台总监在指着和尚骂贼秃:“当然是去救你啊。放心吧,爸爸肯定比女主角的爸爸聪明,就算打不过他们,也会带着炸药去,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不怕他们给你搜身?”

“炸弹藏在肛门里,他们搜不出来。”万能替角得意洋洋,“老爸是不是很聪明?”

上校在一旁听得寒毛倒竖,从未如此庆幸十七团都是一群男同性恋,就算舞台总监的假设成真,万能替角也是去炸隔壁的宪十九团。

舞台总监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爸,能做你的女儿真好。”

“你在说什么啊?”对讲机另一头传来万能替角的笑声,“你可是爸爸生命中的奇迹。奇迹,你知道吗?当初爸爸被医生诊断……”

舞台总监连忙挂掉对讲机,免得他再说下去,会让自己笑场。

上校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到舞台总监悲伤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正犹豫是不是要出言安慰她几句,舞台总监慢慢地爬起身,将她笼罩其中的悲伤就变成仿佛有实质的黑暗,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上校发现自己竟然被她一身的阴暗气息镇得动弹不得。

舞台一下子暗了,一个抱孩子的白色人影从女主角身上飘起来,慢慢地上升,漂浮在半空中,巨大的帽子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血红的嘴唇。

“かごめ,かごめ……”舞台上传出空灵的女声,分明是小孩做游戏时唱的儿歌,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上校转过头,发现确实是舞台总监在唱,掐着嗓子的娃娃音和正常说话时中性化的声音像是长了两幅嗓子。

舞台总监已经完全入戏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森森鬼气:“かごの中の鸟は,いついつでやる,夜明けの晩に,鹤と亀が滑った,后ろの正面だあれ?”

儿歌声渐弱,舞台上的灯光渐渐亮起,照亮高丽营热闹的婚宴,音响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男人的惨叫。

半空中的白色人影消失的地方,士官长一下子冲上台,还没反应过来面前怎么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人,田医生已经抄着村正杀过来了。

舞台总监终于能有时间喘口气,重新穿好已经皱得像抹布的马甲,抓住包厢栏杆,一节一节地把自己撑起来,确定群演都安全撤离了,才有心思欣赏舞台上田医生追杀士官长:“这女的生面孔啊,不是圈子里的人,想不到舞台感还挺强。她是干什么的?”

“是个医生。”上校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诶,医生啊?”舞台总监还以为答话的是哪个新来的小工,“倒是比正式演员还会抢戏。”

“确实比一般人多才多艺一些,毕竟是大田原家的大家闺秀。”

剧院的工作人员叫舞台总监“鬼冢姐”,听起来应该也是日裔华人。上校以为舞台总监会对同为日裔华人的田医生偏袒一些,比如想想舞台上这一出该怎么收场,想不到她发出一声嗤笑:“原来是大田原家的。”

“她是日裔华人……”难道舞台总监不是?上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或许“鬼冢”是中国哪个少数民族的姓氏,不是日裔华人的。

“就大田原还还‘日裔华人’呢!”舞台总监嗤之以鼻,“除了没个勋位,大田原和那些上官/李世家有什么区别?还姓‘大田原’干什么?干脆像当年上官朝的‘日本志愿兵’一样改用汉名,不是更好?做‘日奸’或许还能比做我们这些‘二等公民’少受点歧视。”

上校还是第一次知道日裔华人之间还有那么多区别,顺便怀疑了一下马团长就是舞台总监口中的“日奸”。

“舞台上那货是大田原家的哪一个?”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上校照实回答。

想不到舞台总监发出“嗤”的一声,随即笑倒在包厢栏杆上:“哪个恶趣味的家伙给她起的名字?姓‘大田原’的居然起名叫‘鲁米那’,她该不会还是个神经科医生吧?”

“外科。”上校不明白田医生的名字有什么好笑,“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舞台总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在人类基因改造计划以前,有一种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癫痫病,称为‘大田原综合征’。”

“哦。”据上校所知,很多疾病都是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比如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等等,“大田原综合征”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鲁米那就是ruminal,也就是苯巴比妥,是古代的一种抗癫痫镇静剂。”舞台总监又开始笑得像抽风一样,“姓是癫痫病,名字是镇静药,却是这么个暴脾气。谁给她起的名字?太有才了。”

上校从来没有想到过田医生的名字还有这个讲究,更没想到一个戏子会懂这些:“你懂得挺多。”

“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知识面未必有多深,但是必须非常广,什么东西都得学,哪怕只学点皮毛。”舞台总监趴在包厢栏杆上,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不过我会知道‘大田原鲁米那’这个梗,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个人比较喜欢历史和医学,毕竟很多历史事件比小说还狗血,而医学这东西,可以是救人的技术,也可以是杀人的艺术。”

上校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给这位癫痫·镇静剂小姐起名字的人是不是还活着。”舞台总监越想越觉得好笑,“‘大田原,要不要来点鲁米那?’起名字的人简直是神来之笔。”

上校看了一眼舞台上田医生追着士官长追砍的架势,不由得怀疑当面嘲笑过田医生名字的人有几个能活命。

“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会笑话她的名字了。”舞台总监好不容易才恢复常态,撸下鸭舌帽,抓了抓汗津津的头发,“自从人类基因改造计划,很多疾病都成了历史,也不知道现在的医院里还用不用鲁米那,估计很多真正学医的人都未必知道这个梗。给别人起名字时皮了一下,到头来却没人发现,这该有多寂寞啊。”

上校决定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免得以后会忍不住当着田医生的面拿她的名字开玩笑,然后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刚才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是一首日本儿歌,像《丢手绢》一样,是小孩做游戏时唱的。歌词翻译成汉语,大致上就是‘笼女,笼女,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来,即将天亮的夜里,鹤与乌龟跌倒了,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做游戏时,一个孩子蒙着眼睛待在中间扮鬼,一群孩子手拉手围着中间的孩子唱歌,歌唱完的时候,中间的孩子要猜站在背后的孩子是谁,猜不中就要继续扮鬼,猜中了,就换被猜中的孩子扮鬼。”

“挺可爱。”上校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

“不觉得游戏规则很像找替死鬼吗?”

上校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笼女’是指孕妇,胎儿被关在母亲的肚子里蠢蠢欲动,就像笼子里的鸟想飞出来。天快亮了,孩子快出生了,象征长寿的乌龟和仙鹤却‘跌倒’了,意味着流产。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变成水子灵,一直依附在亲人背后,直到超度成佛。”舞台总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怎么样?是不是比《鹅妈妈童谣》恐怖多了?”

上校已经一身鸡皮疙瘩。

“我选择唱《笼女》,正是这个原因——人类进入父权社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女性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玩物,没有自由和尊严可言。这部戏里面的男主角也把女主角当玩物,女主角含恨而死,成为男主角背后挥之不去的怨灵,追杀迫害她的人直到地狱。”

“所以给她穿白衣服吗?”

“白无垢是日本新娘的结婚礼服。”

还真是鬼新娘。“所以白衣服是纯洁无瑕的意思?”上校倒是没想到日本的结婚风俗更接近遥远的欧洲,而不是近在比邻的中国。

“不,是寿衣,祝愿出嫁的女儿像往生的死人一样,永远不回来。”

“祝愿”出嫁的女儿像死了一样?这叫“祝愿”?“你说的是日本的风俗,还是厚朝?”上校记得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厚朝女人穿寿衣出嫁,嫁女儿当葬礼办,意味着女儿结婚以后,对娘家而言,就是已经入土为安的死人了。上流社会的婚礼还比较讲究,新娘的父亲会在结婚仪式上把揍女儿用棍子的交给新郎,意味着从今以后,殴打新娘成为新郎的权利和义务,下流社会就直接在婚礼上“下流”。苏琅嬛当年就是被这样的“婚俗”吓得流亡海外,一直到厚朝覆灭多年,还因为年轻时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曾和任何人亲近过,不论男性还是女性。不过厚朝的其他女性大多比苏琅嬛幸运——上官军一群光棍打过来,看不惯厚朝男人打女人,直接拔拳相助,于是新娘因为新郎暴揍自己的父亲兄弟而爱上新郎、上官军新郎和伴郎在婚礼上暴揍厚朝新娘娘家的男眷,成为当时的怪相之一。

“上官朝只把新娘当死人,日本风俗可是把新娘当成鬼怪。那个白帽子叫‘角隠し’,因为古代的日本人认为女性的长发附有灵体,害怕‘女子因嫉妒发狂,头上长角成鬼’,所以用帽子把新娘的头发遮起来。”舞台总监发出神经质的笑声,“古代日本女人穿着寿衣、被当成恶鬼出嫁,那就干脆让穿寿衣的新娘化身婚礼上索命的恶鬼。这个创意怎么样?”

她不说,上校还以为那个大得夸张的帽子只是为了遮住舞台总监一头男孩子一样的短发。

“不过能发觉我这些用意的,估计只有在舞台上砍人的那位大田原大小姐吧——如果她能多花一点心思在看戏而不是砍人上面。”舞台总监趴在包厢栏杆上,看田医生拿着刀追砍士官长,发出无力的干笑,“每次演出结束,我都会去剧院的网站上看每一条观众评论,不论褒贬,看到有新的评论,我都会比拿到门票提成还开心。可惜丹露说白了,就是官员的交际场而已,我辛辛苦苦指挥排练、处处花下心血圆场,到头来却是对着一群附庸风雅的牛弹琴。有时候我倒是宁愿有人逃票进来好好看戏,也不想遇到花大价钱买了头等厢,却全程拉着帘子的家伙。”舞台总监朝观众席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视角不对,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一点一点回过头,终于发现自己就在头等包厢,而且眼前还有个穿帝国军军装的坐在椅子里,肩膀上的星星不少,胸前有勋章,腰上还佩着军刀。

舞台总监愣了半天才找回舌头:“这……这里是头等厢?”

上校点头。

“我进来多久了?”

“不是很久。你进来的时候,女主角还不是鬼。”上校一手支颌,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你说得对,买了头等厢却不看戏,真的太傻了,幸好结尾部分还附赠幕后讲解和花絮,完全值回票价。”

舞台总监硬是挤出一点干笑:“军爷吃好玩好。”说完就想溜。

上校一伸手,拽住舞台总监的胳膊:“你待会儿会上台谢幕吗?”

“上台谢幕是导演和演员的事。”舞台总监只是苦笑,面对上校的无礼举动,甚至连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我是舞台总监,是幕后工作者。演出成功,观众为演员喝彩,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等我需要上台的时候,只会是演出事故无法挽回,不得不退票的时候。”

“是吗?真可惜,大家都看得那么开心。”发觉舞台总监对他的捉弄没反应,上校也没兴趣继续逗她了,乖乖放开手,“演出还没正式结束,就站起来这么兴奋地喝彩,是水州的风俗吗?我刚来不久,还不太了解。”帝国疆域广阔,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个地方一套节假日规定,大到全帝国,小到一个县,都有不同的法定假日。上校初来乍到,还真得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入乡随俗。

“什么?”舞台总监回过头,扫视了一圈观众席,发现一群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在座位上又跳又笑,简直像是进了精神病医院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舞台上,士官长正忙于逃命,背后突然传来田医生的厉喝:“跑什么?!这刀又没开刃!”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田医生持刀站在舞台正中央,刺眼的舞台灯照得她一身大红色十二单像是烈火在燃烧。

“该死的!”田医生打量了一番观众席,突然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掷,“自从你们这群死基佬来了以后,我就没有一天能太太平平地休息。”

不是说没开刃吗?士官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插在自己腿间晃动不已的村正,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上校还和舞台总监还在包厢里不明就里,直到田医生一个电话打过来:“立刻封锁整个剧院。恐怖袭击!”

VIII

一开始军需长会跟着士官长和参谋长去丹露餐厅胡闹,只是觉得卖个人情、重新做一会儿厨师长,不过是小事一桩,顺便还能和酒吧老板来个烛光晚餐,想不到丹露还有野餐房间这样的好地方。薄薄的帐篷布让人觉得不干点什么,未免太对不起设计师的独具匠心,可是在帐篷里面动静太大,又会被外面听见。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撩拨下欲拒还迎的模样可爱透顶,军需长好不容易哄得他宽衣解带,突然接到军医上尉的电话。

“安德烈,你怎么也去了?鲁道夫和乌尔里希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军医上尉突然意识到视频背景有点奇怪,而且军需长什么都没穿,视线慢慢往下移,“艾利奥特?你也在?对了,上次和你说的包皮手术,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做?你包茎挺严重,别因为你是受,就不重视……”

军需长连忙挂掉电话。

可惜酒吧老板已经没性趣了。

虽然在丹露餐厅那啥没能得逞,好歹在外面打发了一顿晚饭,不用回家洗碗了。一回到家,军需长赶紧放好洗澡水,然后和酒吧老板一起钻进浴缸,鸳鸳浴正洗到兴致盎然,厨师长打电话来。

军需长吸取教训,没有开视频,想不到一接通,就听见厨师长在电话另一头鬼哭狼嚎:“师父,你为什么偏偏要今天来丹露?我女朋友瞒着我来丹露,想给我个惊喜,结果吃了你做的饭,以为我说我是丹露的厨师长是骗她,要和我分手。师父,我恨你……”

酒吧老板从军需长的怀里爬出来:“这是怎么了?”

“师公?”听见酒吧老板的声音,厨师长嚎得更加来劲了,“师公,你要给我做主啊。你给我介绍的女朋友,让师父给撬了……”

军需长连忙挂掉电话。

酒吧老板和军需长拉开距离:“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你徒弟的女朋友给撬了?”

军需长摇头。

“我好不容易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你特意去给他撬了?”

军需长摇头摇头再摇头。

“对女人没兴趣,还特意撬了徒弟的女朋友,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酒吧老板推开军需长,从浴缸里爬出来,“今晚你给我睡沙发去,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回卧室睡。”

厨师长跟着军需长学到现在还没学出师,难道是军需长的错?再说军需长已经结婚了,还是个基佬,干嘛和自己徒弟的女朋友过不去?军需长慢慢沉到浴缸里,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更冤的是他都蒙受如此不白之冤了,水州的热月居然还不下雪。

酒吧老板说让军需长睡沙发,可是洗完澡后,他自己也一点都没有回卧室的意思,和军需长一起坐在长沙发的两头,捧着portal和厨师长发短信。

军需长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无比后悔自己摆什么阔,买了这么大一张沙发,结果落得被打发在沙发上过夜的下场,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沉。

酒吧老板坐着发短信累了,习惯性地靠在军需长的肩头,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拽过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臂怀里,继续摆弄他的portal。

原来“睡沙发”是两个人一起睡沙发的意思?军需长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连电视频道都不敢换,生怕酒吧老板回过神来,又躲到沙发的另一头去,或者干脆回卧室请他吃闭门羹。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电视的声音和portal的打字声,后来连打字声都渐渐地小下去。军需长听见酒吧老板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头顶,酒吧老板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看来“睡沙发”确实是两个人一起睡的意思。军需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胳膊,拉过毯子帮酒吧老板盖上,冷峻的脸上满是外人无缘得见的宠溺。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在我身后的呢,就是我们水州大——名——鼎——鼎——的丹露剧院。”电视里的娱乐记者还在聒噪,“今天是战后水州建州以来,第一届的民选州议会圆满闭会大型歌舞祭,也是新人歌剧作家季晓斐的处女作《银河帝国》的序幕《笼中女》首次公演。在之前的节目中,我们已经对此次演出的幕后准备工作做了详细的跟踪报道,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期待正式演出呢?接下来我们将对现场观众进行采访。”

军需长正想调低音量,免得吵到酒吧老板睡觉,电视画面镜头一转,上校出现在画面中。

军需长的嘴角抽了抽。

娱乐记者看到英俊的上校,顿时眼前一亮:“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在这里,就有一位拿到紫星勋章的战争英雄。有这样的英雄在水州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真是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啊。我们接下来将对他进行采访。”说完就一脸花痴地跑过去,“你好,我是水州娱乐电视台的记者,今天需要占用您宝贵的几分钟时间,对您进行采访。请问您对今天的水州歌舞祭表演有何感想,能不能对我们电视前的观众朋友们说几句?”

上校显然是漏听了“娱乐”二字:“在水州歌舞祭表演现场发生大型恐怖袭击事件,确实令人遗憾,所幸目前还未出现伤亡。虽然由于驻军人手严重不足,事件原因还在调查中,我们已经将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并对受害者进行全力抢救。接下来军方会尽快调派更多的驻军,全力搜捕潜逃的恐怖分子,争取早日还水州以太平……”

背景画面是田医生在指挥医护人员将水州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打包送上救护车,以及外科主任被当做恐怖袭击嫌疑人塞进警车。

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好戏。军需长的嘴角欢快地跳着桑巴。

纵然军需长万般不愿意,酒吧老板最后还是被电视里的警车和救护车警笛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团座上电视了?”

“没事。”军需长关掉电视,抱起酒吧老板回卧室睡。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2
IX

不得不说,恐怖分子挑了个好时候,在水州歌舞祭上下毒。水州的达官贵人在丹露剧院齐聚一堂,一旦让恐怖分子得逞,水州为了吸引游客而努力营造的繁荣假象将毁于一旦。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型恐怖袭击事件,救护车和警车不可谓不及时,然而受害者人数太多,其中还包括军警方面的高官和水州总院的高年资医护,而勉强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有对搜查、医药全都一窍不通的丹露剧院工作人员。就这样,上校和田医生的第一次约会,到头来是以两个人一个指挥警察搜捕恐怖分子、一个指挥医护人员抢救受害者告终。

等到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天了。上校尽管自己也疲惫不堪,依然坚持一贯的绅士风度,先送田医生回家。参谋长很幸运地没有中毒,在抢救时悄悄地带着舞台总监溜了,剩下士官长一个人拖着同样疲惫的身子继续跟踪他们,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事到如今,继续跟踪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田医生住在市中心一桩摩天大楼的最顶层,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大堂让士官长可以隔着玻璃门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却看不见躲在外面黑暗中的士官长。

十二单衣本来就分量不轻,田医生还逞强穿着十二单追砍士官长,接着就是大量的抢救病人急需她指挥处理。闹腾了一晚上,田医生走路已经是东倒西歪,全靠上校搀扶,才勉强能拖着一身累赘的十二单继续走,突然脚下一绊,像是木屐上的绳带断了。

士官长正暗自好笑她报应来得快,上校俯下身,和田医生说了些什么,随即一弯腰,把她整个人都打横抱起来。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田医生像是发现有人尾随,回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得意笑容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士官长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到底跟来干什么?士官长双手插着口袋,在外面仰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心想上校十有八九是直接留下过夜了,他难道就在外面守一个通宵不成?可是即使明知自己是在犯傻,士官长依然迈不开离去的步子,雕像一样任由越来越冷的晚风轻而易举就穿过单薄的衣物吹在身上,一点一点地吹走他的体温,一直凉到他的心里。

一辆车在士官长面前停了下来。

士官长光顾着看摩天大厦,没有理会。

车里的人摁了两下喇叭。

士官长终于低下头,发现车里是上校:“小白……团,团座?”

上校打开车门,示意士官长上车。

“这边的星星特别好看。”士官长一脸讪笑。

上校压根懒得理会他的蹩脚谎言,把车调到自动驾驶模式,和士官长一起回军营。

已经和上校一起坐在回去的车里,士官长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团座……不留下过夜?”

调整好驾驶路线,上校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有些事,还是有点耐心,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是啊,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士官长对上校也保持着同样的耐心。不过这纯情小白兔……“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士官长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问得太不礼貌了。

“不是。”上校只给了他两个字。

“不是?”士官长露出促狭的笑容,拱了拱上校,“睡过多少?”

上校终于睁开眼睛:“赫尔辛军士长,你不觉得这种问题,像是把女性当做战利品一样,很不尊重人吗?”

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男,撒了谎又怕圆不下去吧?士官长憋住笑,做了个偃旗息鼓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继续问了。

上校重新靠在座椅上假寐,车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地照亮他完美无瑕的侧脸。士官长盯着他看得出神。

上校像是感觉到了士官长过于炽热的目光,动了动。

士官长连忙扭过头,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半夜里,军需长的portal突然响了。

军需长怕吵醒酒吧老板,连忙接起来,里面立刻传出士官长兴高采烈的声音:“安德烈,营地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军需长看了一眼钟,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士官长好像也意识到时间不对:“都已经三点了。”

他居然意识得到现在不是打电话的时间,军需长真是欣慰。

可惜士官长的思维方向根本和军需长在一个频道:“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几乎没吃过东西,居然到现在才感觉到饿。安德烈,你现在在家里吗?我现在过来方不方便?”

军需长终于忍无可忍,摸出portal,把士官长的名字拉进黑名单,关机,继续睡觉。

X

田医生居住的豪华套房位于摩天大厦的顶层,占据了整整一层楼,各种用途的房间呈回字形分布,包围正中间的日式庭院。

打发走了上校,关上门,田医生立刻把脚上的木屐有多远踢多远:“大福,我回……”

与玄关相连的北欧性冷淡风起居室静得可怕,只有扫地机器人来来回回,发出轻微的吸尘声。

“……来了。”田医生吐出后面的两个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小薰,帮我放洗澡水。”

与川西RR赤备的车娘二位一体的家用高机“宅娘”也没有任何反应。

田医生像是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抓起披散的长发扎成高马尾,一边继续往屋里走,一边脱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色彩艳丽的唐衣、裳、表衣、打衣、五衣、单衣一件一件从欧美乡村风的餐厅扔到现代极简风的书房,一直脱到只剩最贴身的小袖和长袴,田医生打开眼前的最后一道门。

门后面是一个铺榻榻米的日式房间,除了一座半人高的搅姬春宫浮世绘屏风,仅有的陈设是墙边的一个神龛。分为两层的神龛上层供着天照大神的神体八咫镜,下层供着苏琅嬛的照片,前面还放了一把折断的拐杖。

原本在丹露玩得好好的,想不到先是士官长进来装窃听器捣乱,后是恐怖分子发动大规模袭击,好好的一个晚上全都泡汤了,田医生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已经闹腾了一晚上,田医生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赶紧睡觉,养精蓄税,毕竟明天还有几乎塞满水州总院的恐怖袭击受害者等着她去处理,想不到回到家还不太平。

不过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她就奉陪到底!田医生拿起神龛前的拐杖,一扭一转,从里面拔出一把太刀,背对着神龛摆出日本剑道的起手式:“给我出来!”

出乎田医生的意料,从暗处出来的不是贼军的刺客,也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宪兵团的五个准尉姑娘。

高级准尉听说田医生要和上校约会,原本以为她会出去一个通宵,甚至干脆去十七团过夜,于是带着四个准尉去她的家里搜查,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更没想到她一回家就发现了她们,尤其万万没想到她对不速之客训练有素到在家里放太刀,还很聪明地选择在没有障碍物的日式房间发难,将遭到偷袭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既然已经暴露,继续躲藏下去,只会闹得越发不可收拾。高级准尉从藏身处出来,示意四个准尉也别躲了。

“原来是你们。”看到准尉姑娘们,田医生一下子松懈下来,几乎直接瘫坐在地上,“来我家玩,怎么都不事先打个电话?我都没准备东西招待你们。”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话脱口而出,高级准尉才想起来她的搜查根本没有上头批准,说白了就是擅闯民宅,如果田医生问她要搜查令,她可拿不出来。

“是吗?”田医生一节一节地爬起身,收刀入鞘,放回架子上,十分善解人意地对搜查令提都不提。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高级准尉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为了掩饰自己来过,压根没敢翻任何东西,怎么都想不通田医生怎么一下子就发现有陌生人进来了,而且知道她们还没走。

“你们进来挺久了吧?”田医生看了一圈房间,“发现什么没?”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因为不敢翻箱倒柜,除了不少性玩具,她们什么都没发现。高级准尉搜肠刮肚地找托辞:“发现你用假身份证,大田原鲁米那‘前’医务少监。”高级准尉不怀好意地重咬“前”字。

“确切地说,是‘后备’医务少监。”面对她的挑衅,田医生没有表现出办分气恼,瞥了一眼就放在显眼处的“银河帝国青少年剑道大赛亚军”奖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大田原鲁米那”的名字,点了点头,“很大的发现。不过假身份证是帝国军方为我做的,因为我和姐姐救了上官黑鹰,遭到过贼军暗杀。”

“然后你就一口气捅了刺客三千多刀,还故意避开要害,不把他捅死?”

“三千多刀?”田医生笑弯了腰,“你们宪兵学过刑讯吧?你能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三千个可以避开要害的入刀处?反正我是没这本事。”

原来只是以讹传讹。高级准尉稍微放心了一些。

“我只捅了那货一千六百三十四刀,还是分五次捅的。”

高级准尉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那么你拍下前参谋总长裸照威胁他的事,你怎么解释?”

“那是他送给我的。”田医生打开portal,给高级准尉看裸照上面的留言。

“然后你把他的裸照公布到网上?”

“不,是我的portal被黑了。”田医生撒娇一样朝高级准尉递出装有portal的手腕,“帮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黑了我的portal陷害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对这种事一窍不通,你们可要帮我找出此事的幕后黑手,帮我洗刷冤屈啊。”

高级准尉扣住田医生的手腕:“你和前参谋总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高级准尉抓住田医生的手腕,满是威胁性地往回一拽:“仅仅是医患关系,他就送你裸照?”

“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有过非分之想。”田医生顺势贴到高级准尉身上,“毕竟面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实在是没法把他当男人看。”田医生抚上高级准尉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丽面孔,“结果上官黑鹰这混蛋每次发现我盯着他的脸,把他当成女人来YY,就开始在我面前脱衣服来恶心我。”

“你是个女同性恋?”

“你说呢?”田医生捧着高级准尉的脸,一直凑到和她呼吸相闻的地步,“我是不是女同性恋,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那你还和……”

田医生一下子吻上高级准尉的嘴,伸出丁香小舌,一直探入她口中。

高级准尉一时不留神,被田医生推倒在榻榻米上,好不容易才从她的热吻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听说你还在临床上不用麻醉剂开刀,故意折磨病人。”

“我是医官,是专门给军人治病的医生,也是一直拿军医的标准来教学生。”田医生的玉臂游蛇一般从高级准尉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摩挲她紧致的纤纤细腰,“平民需要的是能以最小的痛苦治好病的医生,卫生署需要的是能尽量压低医疗成本的医生,而军人需要的是无论在什么样的艰苦条件下,都能帮他们保住命的医生。”田医生的另一只手在头顶上扣住高级准尉的双腕,樱桃小口从她的下颌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啃咬,用嘴一颗一颗解开她的上衣纽扣,“想象一下,你在战场上受伤,是希望身边的军医是个没了吗啡、抗生素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还是哪怕手无寸铁地进入原始森林,都会想办法给你找来好吃的小果子充饥……”田医生解开高级准尉的内衣,把头埋在她胸前的雪丘,含住顶端的小果实舔弄,“就算没有麻药,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帮你处理好伤口……”田医生抽掉高级准尉的腰带,“还能用除了麻药以外的方法来减少你的痛苦,比如这样。”田医生的青葱玉指伸进高级准尉的裤子,直捣花心。

高级准尉在她熟稔的撩拨下浑身发软,仰起头发出满足的呻吟,睁开眼,看见四个准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沦为田医生手中的玩物,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亲爱的露娜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比方说你的衣服脱起来可比我方便多了。”高级准尉一把扯开田医生贴身的小袖,成熟女性雪白丰满的胴体顿时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田医生大大方方地把身上最后的一点衣服都扔到地上,敞开胸怀,尽情享受高级准尉的爱抚,看见另外四个准尉还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露出媚笑,朝她们也勾了勾手指。

XI

第二天,高级准尉是被外面有节奏的“笃,笃”的声音吵醒的。

晨曦透过纸糊的格子移门,朦朦胧胧地照亮榻榻米上扔了一地的帝国军军装、性爱玩具和四个一丝不挂地睡得横七竖八的准尉,像是一旁搅姬春宫浮世绘屏风里的画面来到了现实中。

高级准尉晃了晃脑袋,总算稍微清醒了一些,匆忙套上衣服,打开移门,发现外面是个日式小庭院。屋檐下挂了一串画金鱼图案的陶瓷风铃,“叮铃叮铃”的声音像是带着能驱散暑气的魔法。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扔了几个垫子,正对着充满古朴禅意的花园——白沙和假山组成微缩的山峦海洋,整齐的石板路旁点缀着石灯笼,苔藓代替草地给阴凉处的枯树抹上浓绿,潺潺清泉顺着竹管流入逐鹿,盛满以后敲在下面的石盘上,发出“笃”的一声,显得整个院子更加幽静。不难想象在盛夏时节捧着大麦茶坐在这样的廊下欣赏美景,是何等惬意。

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仿佛一夜之间穿越到蓝星上的日本王国,庭院布置虽然漂亮,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高级准尉趿着廊下的拖鞋来到庭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和谐之处是听不见鸟叫也听不见蝉鸣,一回头,看见日式房间的神龛里供着苏嫏嬛的照片,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田医生家中,这个看似公园的庭院其实位于摩天大厦的顶层,鸟都飞不上来,更别说蝉了。

脚下突然传来“咯嗒”一声,高级准尉正纳闷这房子里难道还有机关,几个全息影像出现在铺榻榻米的房间里。

影像中的田医生穿着画蜻蜓图案的青绿色汤帷子,跪坐在铺了榻榻米的地板上,一个穿金鱼图案汤帷子的小女孩趴在她膝头睡得正熟,往日里威风八面的煞星娘娘正拿着团扇,轻轻地为睡在膝头的孩子纳凉。另一个坐在廊下的女孩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穿蝴蝶图案的汤帷子,一双光脚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纸风车玩,对田医生口口声声地叫着“妈妈”。田医生一边以高级准尉从没见过的温柔回答大女孩时不时冒出的傻话,一边让她“声音轻一些,别吵醒妹妹”。

这两个孩子是田医生的女儿?田医生有孩子?她不是个女同性恋吗?户籍上也没有关于她的孩子的记录。可是全息影像中的田医生看两个小女孩的眼神,满是一个年轻母亲掩饰不住的幸福。高级准尉不由得纳闷。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笑声,应该是拍下这段影像的人在笑。

田医生膝头的小女孩还是被吵醒了,一骨碌坐起身,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很不满意地揉着眼睛。

“阿朗,你真是……”“田医生”露出嗔怒的表情,往大女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真理亚,去呵你爸爸的痒痒,叫他吵醒你妹妹。”说完继续哄睡在膝头的小女儿,“鲁米那,乖,别理你爸爸,我们再睡一会儿。”

小女孩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继续睡,大女孩笑着向高级准尉扑过来,眼看着快要扑到她身上,全息影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逐鹿再次落下,发出“笃”的一声,庭院里一片死寂。

原来全息影像上的和服女子是田医生的妈妈和泉京华,趴在她膝头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才是田医生,编花环的女孩是田医生的姐姐。拍下这一切的大田原俊朗虽然不在全息影像中,但是哪怕隔着影像,都能感觉得到他对女友和女儿浓浓的爱意。这个庭院应该是田医生特意按照小时候的住所让人修建的,然而如今父母都已经惨死在人革联的机枪之下,姐姐远在帝都忙于医务总监的工作,录像中的人如今只剩田医生一个人在水州,守着一个空荡荡的仿造庭院。

隔着录像,高级准尉都能感觉到田医生一个人住在这里有多寂寞,不忍心继续留在庭院里,生怕再次触发播放机关,重温一遍刚才物是人非的录像。

顺着回字形建筑走,现代极简风的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高级准尉推开门进去,看见平时一副女强人模样的田医生像个小主妇一样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身后站着上校的全息影像,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如果上校是往日里军装笔挺一本正经的模样,或许高级准尉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上校穿的是咖啡色条纹的纯棉睡衣,也是一副刚起床的样子。虽然长袖长裤的睡衣样式很保守,上校还只是个全息影像,也没对田医生表现出过分的亲热,此时看到他们两个人像新婚小夫妻一样一起站在灶头前,联想起刚才录像中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表现出的恩爱,高级准尉不由得妒火中烧。

上校隔着投视电话,根本没发觉高级准尉来了,还在和田医生闲聊:“昨晚玩得还开心吗?”

“挺好。烧成这样差不多了?”田医生突然跳起来,“大福!”

一个白影子从高级准尉脚边蹿过去。

看到高级准尉,田医生立刻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挂了上校的电话:“这么早就起来了?难得休息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高级准尉惊魂未定。

“你不是奇怪我怎么发现家里有陌生人的吗?他告诉我的。”田医生关了厨房的火,走出去,没过多久,就抱了一个抱枕一样的白色“团子”过来,“大福,和姐姐打个招呼。”说着从“团子”里面掏出一只粉红色的小爪子,朝高级准尉挥了挥,“‘你好’。”

凑近以后,高级准尉才发现田医生抱的是一只肥得像个球一样的猫。

见猫把脸埋在自己胸前,死活不肯抬头,田医生干脆抱着猫转过身,给高级准尉看:“长得像不像你们的马鹿大佐?”

那只猫是一只已经成年的白色加菲,长度足够覆盖田医生的整个上半身,全身上下只有耳朵处有一块黑色的毛,看起来像个露馅的芝麻大福团,扁得仿佛刚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过几十遍的脸和球形的身材赫然是猫版的马团长。

高级准尉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

猫却是受了惊,挣脱田医生的怀抱,一下子就蹿得没影了。

“这胆小鬼。”田医生掸了掸身上的猫毛,“大福非常怕生。我回家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蹿到我身边来,就说明家里有陌生人还没走。我就是这么发现你们的。”

原来如此。高级准尉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难道你们搜查我的房子时,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我的食品柜里有猫粮罐头,庭院里有猫砂盆,起居室里有猫爬架、猫爪板和各种猫玩具,沙发上有猫抓痕,地毯上有猫毛,却到处都看不到猫?”田医生捧起高级准尉的脸。

高级准尉以为她会吻上来,可田医生只是凑近她嗅了嗅:“亲爱的,你最好先去好好地洗一把脸。大福虽然胆小,但是也会欺生,看到陌生人睡着了,就跳到脸上踩。我姐姐住在我家时,就被他踩过,估计昨天一晚上,你们五个也没少挨他的爪子。”

高级准尉连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刚才是冯·哈伦霍夫团长?”

田医生想了一下,觉得糊弄不过去,最后决定坦白从宽:“是。他打电话来,问起昨天的情况。”

“你们在交往吗?”话问出口,高级准尉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口气像个对配偶捉奸在床的妒妇。

田医生却是忍不住笑:“交往?你听谁说的?我对男人可提不起兴趣。”

“你们昨天还约会。”

“他请我吃饭看戏,只不过是因为他弟弟快从医学院毕业了,想来水州总院跟着我实习,我就跟着做个顺水人情。他虽然不是你们的直属上司,毕竟你们的军营离得近,现在先卖个人情给他,以后万一你们有什么事,他也好照应一下。”不过会被人误会他们在交往,却是田医生故意的,毕竟如果不是她装得像和上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会有这五个漂亮的傻妹子自己送上门来给她睡?现在漂亮妹子们到手了,田医生也就没有和上校继续演戏的必要了。田医生回过头,调皮地把手指摁在形状姣好的菱唇上:“不过要是有人存心追究,在丹露吃一顿饭的开销可以算是‘行贿’了。这事可大可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你自己知道都行了,别出去乱说。”

上校都会穿着睡衣出现在田医生的厨房里了,还说没交往!虽然出现的只是个全息影像而已。高级准尉还是难以释怀:“既然没有在交往,那你们刚才还……”

“哎呀,哎呀,一大早放着好好的饭不吃,要先吃醋?”田医生勾上高级准尉的脖子,不顾她可能满脸的猫脚印,给了她一个深吻,“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平时习惯吃什么早餐,正好小白兔打电话来,就顺便问了问,仅此而已。”

“真的?”高级准尉还嘟着嘴。

“真——的——”田医生朝桌子歪了歪头,“看看,还算合口味吗?”

桌上放了至少三个品种的面包,另外还有黄油、果酱、蜂蜜、奶酪、香肠、酸奶、水果、麦片……六人份的早餐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咖啡应该已经好了。煎鸡蛋还要稍微等一会儿。”田医生放开高级准尉,继续在灶台旁忙碌,“你们平时习惯吃煎得嫩一些的还是老一些的鸡蛋?”

对着一桌子的丰盛早餐,高级准尉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她很少在早餐吃蛋,就算吃,也是吃煮鸡蛋,不会吃煎的或者炒的:“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大饼油条豆浆之类我们也吃,我也会用筷子。按照你自己平时习惯吃的来准备就好了。”

“我平时的早饭都是买个三明治随便打发的,不过既然你们想吃……”田医生想了想,“纳豆?味增汤?温泉蛋?烤鱼?这些也都吃得惯吗?看来明天我还得起得再早一些。”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准备一点就好……”

“那么是同意明天也留下吃早饭了?”

“诶?”高级准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见傻丫头的脑袋彻底死机,田医生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五个住到我家里来吧。”

“这样……好吗?”高级准尉有些犹豫。

“你们现在住在哪儿?你们那个破军营的帐篷里?”

那是人住的地方吗?想起宪十九团的军营,高级准尉一脸嫌弃:“我们住麦霍夫中校的游艇。”

“他们那船平日里对外营业吧?现在是水州的旅游旺季,你们住在船上,他们没法接待游客,想来损失不小。”

“确实……”高级准尉现在一个月的军饷,还比不上她和四个准尉在游艇上住一天给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造成的经济损失。

“所以啊,干脆住到我家里来。你看我住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多寂寞。”田医生搂过高级准尉的腰,“反正榻榻米上多少人都睡得下。你们一起搬过来住,游艇可以继续对外营业,我也有人陪了。这里离你们的军营不算远,我可以每天送你们过去。”

宪十九团的军营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住的。军需长不介意准尉们住在游艇上,但是她们也不能因此就把对他造成的财产损失视为理所当然,尤其是游艇登记在身为平民的酒吧老板名下。由于军人娇生惯养,造成平民的重大财产损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高级准尉很快就做出选择:“如果不会造成不便的话,我们都搬过来,按月交房租。”

“不用。”田医生在高级准尉的嘴上啄了一口,“我不缺你们这点钱,记得帮我打扫打扫庭院,有空的时候照顾一下大福就行。”

“必须要。”高级准尉点住田医生的嘴,“而且必须按照市场价,这是原则问题。当然,喂猫、打扫之类我们也会做。”

“随你。”有五个漂亮妹子每天帮她做家务、喂猫,陪她搅姬,还要付她钱……田医生决定回头就找人拆了浴室里的单人浴缸,改成公共澡堂一样的大浴池,以后每天洗鸯鸯浴。

“露娜姐。”高级准尉在空气中嗅了嗅,“蛋煎糊了。”

真是没想到,在手术台上威风八面的大田原医务少监、一把手术刀吓得从贼军到帝国军无不瑟瑟发抖的煞星娘娘到了灶台前,居然连个蛋都煎不好。高级准尉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靠在餐桌旁欣赏田医生手忙脚乱的可爱模样,气氛正好,她的portal偏偏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马团长打来的电话,高级准尉不敢不接,刚按下通话键,里面就传出马团长心急火燎的声音:“冯·斯莫豪森准尉,你现在在哪儿?”

就不能别提她的姓氏吗?高级准尉的眉毛抽了抽,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姓氏是亲爹亲妈被害后,仇家故意给她起的:“团座,有什么事吗?”

马团长还躺在医院里,说话语无伦次,旁边还不断插入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而且那人一口汉语夹杂着日语,更加难懂。

马团长和陌生男人说得越多,高级准尉反而听得越糊涂,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田医生,指望她听懂的比自己多一些。

田医生倒是基本上听明白了:“那个说日语的说他的女儿被绑架了。”

“小月亮!”马团长听见田医生的声音,一下子坐起身,就看见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我的小月亮!你是在苦练厨艺,为我们结婚以后做准备吗?我太感动了。”

随即电话另一头传来护士的惊叫:“他的血压又升高了。”“拿安定来。”“他体重太重,正常剂量不够!”“加大剂量打。”“打那么多,会不会出事?”……

听见电话那头的值班医生护士们手忙脚乱,田医生抓过高级准尉的手腕,让她的portal对着自己:“林芝!”

小护士拿起病例板,对着马团长的后颈狠狠地砸下去。

马团长立刻瘫倒在病床上不动弹了。

“真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田医生放开高级准尉的手腕。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画面转了转,出现在马团长那边屏幕上的成了一个有些上年纪的日裔华人。

万能替角抓着马团长的手腕,通过他的portal看了看田医生,没想到马团长联系的是个一身便服的女人:“军爷?”

“他找的是我。”高级准尉把portal的摄像头对着自己,“我是伊尔泽·冯·斯莫豪森准尉。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然高级准尉看起来还像个大孩子,不见得有多靠谱,马团长已经被护士打晕了,万能替角别无选择,只能向她求助:“我的女儿被绑架了,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不知道她会被怎么样。求求你们,去救救她!”

“你去警察局报案了吗?”高级准尉有些纳闷这类应该归警察管的事怎么会找到宪兵头上。

“我去找过了,警察让我来找你们,因为我女儿是被驻军带走的,警察管不了。”

“哪个驻军?”高级准尉有些不好的预感。

“穿的是和你们不太一样的军装,中校军衔。”

和宪兵不一样的军装,那就是十七团了,军需长还算安分守己,那么有嫌疑的只剩参谋长。保险起见,高级准尉还是调出参谋长和军需长以及宪兵团的两个中校的军部报名照给万能替角看:“哪个?”

“就是他!”万能替角一下子就指出参谋长,“就是这个人,花言巧语,把我的女儿拐走了。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了,我女儿还救得回来吗?”

她就知道这群死基佬屁股不干净!高级准尉咬碎一口银牙:“那个……怎么称呼?”

“鬼冢。”经过一旁的护士提醒,万能替角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之下,在把马团长的手腕当毛巾拧,连忙放开手,“我叫鬼冢博,我女儿叫鬼冢奇迹。”

听见“鬼冢奇迹”这个名字,田医生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高级准尉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放心,鬼冢先生,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救回你的女儿,绑架她的人也一定会严惩不贷!”

“女儿?他说是他的‘女儿’被绑架了,不是儿子?”田医生倒是发现了一点异样,“一个死基佬拐他女儿干什么?”

“当然是见她长得漂亮,见色起意。”万能替角声泪俱下,“我的小奇迹,我的命根子,她还是个孩子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身为军人,不但绑架平民,还是诱拐未成年人!高级准尉默默地在心里给参谋长罪加一等。“鬼冢先生,你手头有你女儿的照片吗?”

“有有有!”万能替角连忙打开自己的portal,调出照片给高级准尉看,“这是奇迹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拍的。”

看见照片上穿着背带裤,梳着童花头,怯生生地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小女孩,高级准尉立刻脑补出万能替角老来得子,好不容易生下的独生女惨遭拐骗的故事。于是参谋长的罪名顺利从“诱奸未成年人”升级为“强奸幼童”。

“这是进小学的时候……”万能替角一张一张地找出更多的照片,“这是小学毕业,这是上初中时参加戏剧社表演,这是……”

“你女儿几岁了?”田医生插了一句。看万能替角的年纪,他的女儿应该不会太小。

小孩年龄相差一两岁,体型可以差别很大。经过田医生提醒,高级准尉才发现自己居然光顾着问万能替角要照片,忘了问年龄。高级准尉暗暗感激田医生的细心。

“她……”万能替角掰了掰手指,“我的小奇迹居然都已经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岁的“孩子”?比高级准尉还大了十来岁的“孩子”?!高级准尉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奇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性格还像小孩一样,很单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坏人拐骗。”万能替角声泪俱下,“军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那么乖巧的孩子,明明早产那么多,还是先天不足,比正常人少了一个器官,却像是体谅我一个人又要赚钱养家,又要当爹当妈,从小就不怎么生病,还说体谅我工作辛苦,读完高中,就来丹露工作了……老天不长眼啊!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啊……啊……”高级准尉估计万能替角的女儿少长的器官是脑子,默默地在心里划掉“强奸幼童”的罪名,改为“强奸残疾人”,括弧标注“可能是遗传性智障”,“有你女儿的近照吗?最近五年以内的,越近越好。”

“我找找。”万能替角在portal上翻了好一会儿,“奇迹还小的时候,我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经济上不算太宽裕,也没太多的时间陪她,弄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扮,也不太爱拍照……工作证上的报名照可以吗?”

看见万能替角找出来的近照,高级准尉终于知道为什么参谋长会诱拐一个女孩:“这个……是‘女儿’?”

“是啊,是女孩啊。”万能替角自己也看了看照片,“虽然为了方便在演出时戴假发,奇迹的头发一直都剪得很短,这张漂亮的小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个可爱的小公主,怎么会看不出来是女孩呢?”

就这么张中性化的脸,还一副男孩子气的表情,会有人不误会她的性别,才是见了鬼了。高级准尉头痛欲裂。

田医生拍了拍高级准尉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参谋长虽然滥交,但是在性别问题上绝不含糊,是男的再老再丑他都能忍着恶心上,对女的哪怕国色天香都硬不起来,所以田医生才敢放任水州总院的女医生女护士们和参谋长接触,不用担心她们中的哪个会染上参谋长的病,影响她搅姬。田医生不由得开始期待参谋长以为舞台总监是个美少年,带着她去开房,结果发现自己搞错了性别,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小护士毕竟不是田医生,没敢对马团长下太重的手,马团长颈部的脂肪也极大地缓冲了小护士的力道。很快,电话那头又聒噪成一片。

“你别胡说!”马团长赶开万能替角,“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做主。你女儿自己主动跑去和军人上床,大家你情我愿,你瞎掺和什么?再说巴德中校是个男同性恋,就算真的图谋不轨,等到发现是女孩,也该送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奇迹没有回家?”心急如焚的万能替角顾不上眼前也是个“军爷”,揪着马团长的病号服衣领,几乎掐死他,“为什么奇迹没回家,你们的那个什么中校也不见人影?你们把我的小奇迹怎么了?要是奇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一定是误会……”马团长的脖子被病号服的衣领勒住,憋得脸通红,“冯·斯莫豪森准尉,快去……”另一头像是什么东西打翻了,画面一片天旋地转,电话挂断了。

高级准尉也收了portal屏幕:“抱歉,露娜姐,紧急任务。明天再陪你吃早饭吧。”说完就直奔日式房间,叫醒四个准尉,直奔军营拿装备解救人质。

像是老天爷都打定主意不让田医生的早饭吃得太平,五个准尉走后,她自己的portal也跟着响了起来。

看见是水州总院的院长,田医生翻了个白眼,接起电话:“院长辛苦,自己都遭到恐怖袭击躺在自家医院了,这才几点,就要开始工作。”

“还好,还好,不辛苦。”院长一脸讪笑,“总算,经过我们全力抢救,受害者都已经脱离危险,我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啊。”田医生的青葱玉指轮流在桌子上抬起又落下,发出烦躁的“哒哒”声,“院长,议会那群傻逼现在都在水州总院吧?给他们的治疗方案都怎么省钱怎么来就行了,治疗过程越痛苦越好,看到时候还有哪个傻逼敢把我遭到的暗杀当医闹,借口削减我们的预算。”

院长连连摆手:“这这这……这使不得。经费的事,就不劳田医生费心了,你安心治疗病人就好,医疗拨款我来想办法。”

那么他一大早打电话来干什么?田医生歪着头,颇没好气地打量另一边的院长。

“其实……是这样子的。”院长支支吾吾,“昨天的歌舞祭,黄主任也去了。”

“嗯哼。”田医生看到他了,虽然他一看到田医生,就赶紧躲得远远的。

“然后昨天不是发生恐怖袭击吗?警察把黄主任当恐怖分子嫌疑人给抓了。我看你好像和驻军关系挺好……”

“他被抓了?”一整个早上,可算是听到了一条好消息。田医生的嘴角立刻咧到耳根:“嗯,我会告诉认识的驻军,这货有重大嫌疑,务必多关几天,再去警署交保。”

院长急了:“田医生,黄主任不在的话,外科……”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田医生直接挂了院长的电话。

猫跳上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歪着头打量田医生。

“又是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吃早饭了呀。”田医生看了看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早上却没人陪她吃的丰盛早餐,拿过按照上校教她的方法做的煎蛋土司递给猫,“要来一口吗?”

猫伸过鼻子嗅了嗅,扭头就跑。

“那么嫌弃?”田医生把吐司放进自己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忙不迭吐出来,“这没味觉的家伙!”话说脑残也会通过性传播吗?她不过是昨天一晚上哔了五个傻妹子,今天早晨就自己也蠢到居然去向上校讨教该如何做饭。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2
XII

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怀里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想起来自己在和他闹别扭。为了避开军需长,酒吧老板千载难逢地在阳祇日去自己开的情趣酒店巡视,一打开门,就看见五个穿防弹衣戴防毒面具还手持激光枪的人在里面。

酒吧老板好歹是军属,认识这几个人用的是军队里的反恐装备,分明记得自己的情趣酒店里提供的cosplay服装应该不包括这些,五人中带头的开口了:“人质名叫鬼冢奇迹,女,三十二岁,日裔华人,已经受挟持超过九小时,但仍有生还的可能性……”

虽然隔着防毒面具,声音有些变,酒吧老板还是认出带头的是宪十九团的高级准尉,另外四个想来就是她手下的四个准尉了。“冯·斯莫豪森准尉,出了什么事?”

“巴德中校绑架了一个平民残疾人。”高级准尉示意酒吧老板往后退,继续对四个准尉下命令,“记住,待会儿的一切行动以保护人质的安全为首要,必要时可以开枪击毙劫匪。”

“绑架?击毙?!‘劫匪’?!!”酒吧老板听得寒毛倒竖,“乌尔里希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时间了,回头再跟你解释。”高级准尉带头跑上楼梯。

四个准尉把酒吧老板堵在楼梯外面,跟着高级准尉跑上楼。

什么叫“没时间解释”?她们可是在盘算把参谋长当劫匪击毙!酒吧老板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继续闹别扭的时候,拨通军需长的电话:“安德烈,赶紧过来,乌尔里希出事了。”

找到房间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像是有人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呜”声。高级准尉一脚踹开门,先扔了个闪光弹进去,强光过后,五个人依次冲进房间:“不许动!宪兵!”

本以为会遇到暴力抵抗,有一番恶斗。等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五个准尉却是彻底愣住了。

高级准尉摘下防毒面具,打开portal,拨通田医生的电话:“露娜姐,丹露剧院恐怖袭击事件的调查有什么眉目了吗?”

“有。恐怖分子在幕间休息时提供的香槟里面下了毒。你们找到那个舞台总监了吗?幸亏她严令禁止在工作时间喝酒嗑药,剧场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没事。”田医生也有些庆幸自己的工作让她几乎滴酒不沾,为了不让上校“肝功能受损”的假诊断被拆穿,也不允许他喝,所以观众中除了对着舞台总监发花痴的参谋长和对着上校害相思的士官长因为什么都没吃,侥幸逃过一劫以外,只有田医生和上校没有中招,也让她能这么快就锁定食物中毒的来源。

“下了什么毒?很严重吗?”

“不严重。”田医生有些哭笑不得,“恐怖分子把黑市上一种叫‘毒药’的兴奋剂当做真的毒药用来投毒了,没什么大碍。”

“毒药还不严重?”高级准尉听不明白了。

“那东西只是名字叫‘毒药’,主要成分不过是大麻提取物加咖啡因和尼古丁而已,毒性和成瘾性都非常低。因为东西太蹩脚,制造者拿‘性兴奋’做噱头,其实也就是加了一点药店里到处有卖的催情药,还为了节约成本,加得非常少,估计也就万分之一敏感体质的人会有反应。”

“你说的‘反应’是指这样?”高级准尉让portal的摄像头换了一面。

房间里,舞台总监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反而是参谋长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仿造古代刑具的木驴上,胸前两个手指头大小的透明真空火罐吸得两边红色的小果实像是随时会爆浆,从锁骨到下腹净是滴蜡的痕迹,再往下的部分已经是菊花残,满腚伤,偏偏吊在半空中的双手和挂在脚踝上的重物让他徒劳的挣扎只会弄得木驴上的假阳具在他红肿的菊花里继续进进出出。绑住男性象征根部和囊袋的麻绳让他射不出去,下身已经涨得发紫,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尿道塞带来的痛苦由此变本加厉。舞台总监手上拿着半环形的电动飞机杯,因为高级准尉扔的闪光弹,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参谋长身上招呼。

舞台总监还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虽然被闪光弹吓了一跳,看见五个准尉一身反恐装备,还以为是情趣酒店的余兴节目,热情地向她们招手:“来呀,一起玩呀……”

五个人面对一丝不挂的参谋长,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见终于有人来救他了,参谋长想大声呼喊,可是嘴里几乎让他下巴脱臼的口塞让他只能发出“呜呜”声。

“黙れ!(闭嘴)”舞台总监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参谋长伤痕累累的屁股上。

高级准尉听不懂她一口日语,问田医生:“她在说什么?”

“在假装日本叛军拷问俘虏。”电话另一头传来田医生的笑声,“原来是个腐女呀。拿一张假小子脸钓基佬玩SM,太有才了。”

“你确定是‘假装’吗?”参谋长被“拷问”的惨样让高级准尉在一旁看得都头皮发麻。

“你见过谁拷问俘虏的时候,会把俘虏的嘴堵上的?”田医生沉吟片刻,“对了,是这孩子。我想起来了。她是领养的,其实连日裔都未必是。”

“你的病人?”

“不,陆小妈的。”在水州待了这么多年,田医生唯一一次看到内科主任不厚道,就是她提起舞台总监父女两的时候,“她爹连女人和人妖都分不清,以为这孩子是他在酒吧哔人妖生出来的,还因为‘早产’,有先天缺陷,所以他自己和‘孩子妈’都有的器官这孩子没有,还抱着她去找陆小妈看过。陆小妈费尽口舌,才让他相信这点‘先天缺陷’不会影响健康。后来这孩子长大以后,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领养的,偷了她爹的唾液样本去做亲子鉴定,两个人确实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一起玩啊。”舞台总监十分慷慨地向高级准尉递出木驴的遥控器,“长得又帅,还是制服系,这么极品的货色可不是每天都能玩到的。”

“这个……”面对如此盛情邀请,高级准尉觉得却之不恭,可是参谋长毕竟级别比她高太多,对长官做这种事,好像违反军规。

田医生突然一声厉喝:“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

煞星娘娘居然也有大发慈悲的时候。参谋长投过来感激的一瞥。

想不到田医生后面的话是:“还不赶紧拍下来?这一个视频够讹他好几顿饭了。”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安好心!参谋长瞪得目眦欲裂。

“没关系,一边拍一边玩。别担心玩坏会惹上麻烦,他自愿的。”舞台总监从portal上调出一段录像给高级准尉看。

录像中是情趣酒吧前台,舞台总监对着价目表有些犹豫:“这么贵,还是按小时收费的。”

“没关系,你爱玩多久玩多久,我来付钱。”录像中的参谋长一脸淫笑,手上还拿着从丹露离开时,顺手拿的香槟。

他那时候愿意,不代表现在还愿意啊!可是参谋长被堵住了嘴,只发得出悲惨的“呜呜”声,一挣扎,木驴上的假阳具又开始在他饱受摧残的后庭进进出出,火辣辣的疼。

田医生那头传来马团长的惊叫:“巴德中校!冯·斯莫豪森准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他下来!还有那个!把他那样的那个!这是暴力袭警!立即逮捕她!这是命令!”

“命你个头令!”田医生抄起病例板,直接往马团长头上砸,“伊尔泽,别担心,我会开具医疗证明,说明马鹿大佐镇静剂打多了,现在没有判断能力,他的任何命令都不做数!”

现在参谋长是死是活,全都在高级准尉的一念之间了。参谋长可怜巴巴地看着高级准尉。

高级准尉看了一眼地上的空香槟瓶子:“团座,这是巴德中校自己愿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做主。他自己男女不分,主动跑去找腐女玩SM,大家你情我愿,我实在是不太好掺和。”

“你……”马团长一下子闷住。

电话另一头传来护士的惊叫:“田医生,马团长的血压又开始往上升了。”

“这——混——蛋——”田医生直接一拳打在马团长的肚子上,“再敢装死,信不信我给你也照样来一套!”

听见“团座”“准尉”,舞台总监酒醒了大半,终于意识到不对:“那个……你们也是军爷?”

“驻军第十九宪兵团伊尔泽·冯·斯莫豪森准尉。”高级准尉行了个军礼,“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你爸爸报个平安?他以为你被绑架了,一直闹到宪兵团来。”

“我父亲就是个十足十的八嘎。非常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舞台总监一躬到地,抬起头,看见参谋长,“军爷,话说这个……”

“这个就不用和你爸爸说了,我怕把他吓出心脏病来。”高级准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们自己留着玩玩就好。”说完兴致勃勃地掏出portal。

什么叫“自己留着玩玩”?参谋长是她的长官,不是玩具!参谋长一挣扎,木驴上的假阳具戳到敏感处,让他一下子直起身子,脚踝上的重物立刻把他重新拽下来,后庭里的假阳具再次准确无误地戳在G点上。

“真是个百年难遇的绝品M。”舞台总监见参谋长一个人都能在木驴上玩得不亦乐乎,很是遗憾了一下再也不会有玩他第二次的机会,稍微指点了一下高级准尉用portal拍摄的技巧,自己躲到一旁的角落里,找了个最正常的角度,稍微酝酿一下感情,就给万能替角打电话:“爸……我没事。……事情是这样。昨晚演出结束后,巴德中校说特别喜欢我们的表演,约我出去喝酒,喝高了以后,我们就找了个旅馆……我们没干什么,就一起喝了个酒而已。他把我一个人留在旅馆里过夜,就自己走了。……行了,爸,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帝国军又不是舞台上的高丽营,巴德中校还是个男同性恋,会把我怎么样?……诶?他没回军营吗?”舞台总监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参谋长,“那可真得让他们出去好好找找,别是喝高了以后,被哪个图谋不轨的给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拿着木驴的遥控器,又调高一档,对五个准尉比口型“怎么样?”

五个人一起朝她竖大拇指,只有参谋长一个人想去死。

准尉们拍得正起劲,舞台总监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普通平民进军营要安检吗?”

“当然要。”高级准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脱光所有衣服,连口腔和肛门里面都要检查的地步?”

“怎么可能?”

“可他们就是这么给我爸安检的。”舞台总监把portal屏幕翻了一面。

画面中,万能替角一丝不挂地趴在一张桌子上,军医上尉戴着手套在他身后掏挖,画面外还传出上校的声音:“里面都检查清楚了?真的没有炸弹吗?”

“这群狗改不了吃屎的死基佬!”高级准尉知道十七团的人有多没节操,但没想到上校才来了两个月,就被他们带得和这帮死基佬同流合污,还连万能替角这样年纪的老男人都不放过。高级准尉给舞台总监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姐们,交个朋友。回头把巴德中校的视频录像发给我,我这就去救你爸。”

参谋长听见外面传来军需长的脚步声,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得救了,结果五个准尉像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地冲出去,顺便把军需长也一起绑回军营,房间里重新只剩参谋长和舞台总监。

“那个金发帅哥原来是你们的团长呀。”舞台总监调整好房间里的光线和portal的拍摄角度,一脸坏笑,“真想把他也绑过来,一起玩。”

她要是真的敢绑,到时候被玩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参谋长对此深信不疑。

“又开始装硬骨头了?”舞台总监用遥控器挑起参谋长的下巴,“你们的团长知道你在我手上,还敢这样对我爸爸,想来对你的生还也不抱希望了。你觉悟吧!”一下子把木驴的振动频率调到最高档。

最后自己到底是怎么活着离开情趣酒店的,参谋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XIII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舞台总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被一旁报摊上《天下时局报》的新闻标题吸引住了目光,买了份报纸,顺便在旁边的小吃摊买了份关东煮,在街心花园找了个空着的长凳盘腿坐下,在膝盖上摊开报纸,直到看完第一版,才想起来自己的portal已经被禁止通讯一个星期了,一开机,就是上千条留言倾泻而入,除了少数广告,都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

舞台总监听了几条留言,就拨通那头的电话:“阿斐,别嚎了,我还没死呢。”

电话那头说话像机关枪:“你怎么被宪兵抓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抓我的是宪兵?”舞台总监看了一眼膝盖上的《天下时局报》。这只是水州当地的小报纸,消息应该不至于传到水州以外。

“你整整两天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怕你出了什么危险,就和格拉菲拉一起来水州找警察报案,他们说你是被宪兵拘留了,我们只能回去。”电话那头用俄语说了些什么,随即传来女人的欢呼声,“我们回家以后,格拉菲拉一直在向圣母祈祷,求她保佑你平安。”

爹不是亲爹,发现舞台总监失踪八小时,就跑到驻军军营里去闹。兄弟不是亲兄弟,发现她失联两天,就跨越半个帝国特意跑到水州来。所以平时他们再怎么闹腾,舞台总监都认了。“我没事。顺便替我谢谢格拉菲拉,她的圣母显灵了。”

“你怎么会被宪兵拘留?就因为一出戏?水州离京畿那么近,驻军竟然无法无天到搞言论管制?”

“拜托,怎么可能是因为言论管制?”舞台总监一边说,一边吃手里的关东煮,“这里是帝国,又不是中南联。”

“那是因为什么?”

舞台总监想了一下,拍下报纸上的报导发过去:“你自己看吧。”

《天下时局报》头版头条以特大号字体写着“特大号丑闻!——养兵千日,用兵何时?且看水州驻军应对恐怖分子,如何丑态百出”,内容则是夸大其词地描述丹露剧院遭到恐怖袭击,驻军的两个团长当时都在场,却连会把名叫“毒药”的兴奋剂当做真正的毒药用于下毒的白痴恐怖分子都抓不住,就抓了剧院里两个无辜的日裔华人工作人员,当做恐怖分子的同伙监禁拷问,妄想屈打成招。最后所幸天道昭昭,无辜者冤屈得雪后,还不计前嫌地帮助驻军击毙恐怖分子,水州才得以太平,不用继续生活在逃窜的恐怖分子的阴影之下,然后就是长篇大论地讨论这是否预示着一场针对日裔华人的种族迫害,以及驻军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电话另一头不断传来俄语的交谈声,应该是在翻译报纸上的报导,女人的声音不断发出惊呼:“两个日裔华人被抓了?剧院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日裔华人吗?”

“有啊。”舞台总监一边说,一边艰难地与切得太大块的萝卜“搏斗”:“管音效的小泽,管吊索的海老名,抢妆师加藤,服装师助理内海,电工山崎……”

“那么多?”电话那头有些意外。

“日裔华人本来就大多只能在社会底层找份够糊口的工作罢了,到处都有玻璃天花板,所以凭我爸的演技,还到退休都只是个替角。”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我们人人都是大田原?穿着十二单来剧院,买头等包厢的票却不看戏,还连好好地坐在座位上都不肯,拿着村正砍人,一直砍到舞台上。”

“不过也多亏她这么闹腾,你临机应变的结尾比我原本设想的还好。我们可以根据这个修改一下结尾部分……”

舞台总监发出不满的干咳。

“话说回来,其实玻璃天花板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明显,你自己不就做到舞台总监了吗?‘剧院里的女王’。”

“那是因为上一任舞台总监在演出刚开始的时候猝死,我用portal上的变声程序冒充他主持大局,一直到演出结束后,才有其他人发现他已经死了,所以老板让我接替他,成为新的舞台总监。要不是这事,我到现在还只是个跑腿的助理而已。”

电话另一头意识到扯远了,清了清嗓子:“那么被抓的两个日裔华人是你和哪一个?”

“我爸。”

电话另一头吓了一跳:“鬼冢叔叔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舞台总监抓起掉到眼睛前的刘海拢到脑后,“知道演出快结束的时候,发生恐怖袭击了吧?”

“嗯,我都看到了。你问鬼冢叔叔,如果你被驻军绑了,他会怎么样,鬼冢叔叔说会去炸军营……”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当时好像有个军官就坐在你身后。”

“对,那个是驻军装骑团的团长。”舞台总监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长得真帅,男版罗莎·贝拉那种帅……”

电话那头一阵无语:“我说kiseki,你就别发花痴了好吗?就因为你们用来为舞台剧演出酝酿情绪的一个假设,他都把你们关了一个星期,还拷打,你还觉得他帅?”

舞台总监妄图压下上扬的嘴角:“其实还真不能完全怪他,是我爸入戏太深,以为我像歌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被驻军绑了,于是真的跑去军营闹。”

“事实上呢?”

“事实上,我是和另一个军官去开房了。”舞台总监猥琐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虽然级别稍微低了点,是个中校,但是长得比那个帅哥团长还帅。”

“唔……”电话那头沉吟片刻,“你所谓的‘开房’,是又和他玩了一晚上的‘日本叛军拷问俘虏’吧?”

“不然呢?开房还能干别的什么吗?”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从来不曾如此庆幸自己是个直男。”

“得了吧,你个喜欢被格拉菲拉用亵具爆菊的伪直男。”

“唉唉唉!”电话那头表示抗议,“我喜欢用特定的方式和自己的女朋友完成‘生命大和谐’,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与男性发生关系。”

“对了,给你看看啊,就是这个帅哥。”舞台总监兴致勃勃地翻出一本画册,一张一张拍下来发过去,“看,帅不帅?”

电话那头被参谋长的惨样吓得寒毛倒竖:“你这样拍军人的裸照传播,真的好吗?还是个高级军官。”

“让我拍照的是宪兵团女军官,收集照片装订成册的是西南军总司令的女儿,做完以后不但送了我一个样本留念,还有稿酬,剩下的她们自己放在商店里卖钱。驻军那边也收到样本了,还有我们去玩的那家情趣酒店的老板——我刚知道原来那家情趣酒店还有隔壁的‘老板越凶越好吃’是军属开的。你和格拉菲拉来的时候,去玩过了吗?那里吃东西超赞,价钱也便宜……”

“你被关在宪兵团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还放得出来,你觉得我们在水州的时候,有心情去观光旅游吗?”

“好兄弟……下次你们来水州,我请你们去玩。”舞台总监拍胸脯,“西南军司令那两个女儿给的稿酬真不少,请你们在水州玩一圈绰绰有余。”

电话那头还有些担心:“你确定如果出了事,那个什么司令保得住你?我好像听当兵的熟人说过,西南军的司令在军中其实没什么威信。”

“司令也是将军吧?”舞台总监一拍膝盖,“你是没见过,那些个将军有多威风。我不是‘失踪’了一晚上吗?我爸以为我被绑架了,跑去军营。帅哥团长怕他真的带着炸弹去,让人给他全身安检。本来我爸说炸军营,就只是说说而已,安检也检查不出什么,可是宪兵团的死胖子团长硬说他有恐怖袭击嫌疑,还把我也抓了,还拿着我去蓝星的日本王国旅游的记录天天问我和日本叛军有什么关系。我看他其实就是嫉妒我玩那个帅哥中校不玩他,公报私仇罢了。”

“呃……”电话那头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后来呢?”

“我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也就平时喜欢钓几个死基佬玩玩SM而已,能查出什么黑幕?不过我爸……”舞台总监叹了口气,“我爸那德行,你也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在和他玩什么真人游戏,戏精附体,没的都说成有的,挨了打不说,还把个女将军都惊动了。”

“挨打?”电话那头吓了一跳,“鬼冢叔叔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有点受刺激,想来以后会乖很多。”关于这一点,舞台总监反而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扣押而已。虽然切断通讯,portal里面已经下载好的电子书和电视剧、电影都能看,不愁没东西消磨时间。我在扣押期间来姨妈,那几个女军官还给我弄了姨妈巾来。虽然不能出去,不过你也知道我的,给我个portal,我可以在房间里待一年。说是扣押,我倒是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星期。”

“然后呢?那个女将军来了?”

“嗯,女将军来了。那叫一个霸气侧漏,从飞机场一直漏到军营。”舞台总监说得眉飞色舞,“装骑团有个长得像小姑娘一样的军医护士,紫星人。我被关押的时候,他一直偷偷地告诉我爸爸的情况,所以虽然见不到我爸的面,我也没太担心。话说女将军来的那天,我们正说着,他突然脸色就变了,说了句‘我感觉今天有人要来这里’,就急急忙忙跑出去,没过多久,那个女将军就来了。喏,就是这个。”舞台总监拍下报纸上的照片,“黑紫色头发,深绿色眼睛的这个。威风凛凛的大高个,我站直了,还连她的胸口都不到,一对上她的眼睛,感觉像一丝不挂地被扔进冰窟窿一样。”舞台总监搜了搜报纸上的报导,“原来她叫‘奥尔加女大公’。军营里那群人男的管她叫‘军情局长阁下’,女的管她叫‘大姐大’——反正我不管他们性别男女,军衔高低,叫‘军爷’总没错。”

军情局长?那不是特务头子吗?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后来呢?”

“她一看到我,脸都绿了,揪着那两个团长的衣领,抡圆了胳膊,就是啪啪啪地大耳刮子招呼,就连大田原家的那个医官——对,就是穿着十二单跑到舞台上砍人的那个。那货在舞台上砍人砍得威风凛凛,到了女将军面前,变得跟瘟猫一样,说话都是一副大和抚子的口气,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敢吱一声。最后女将军教训够了他们,一声令下‘放人!’我和我爸就出来了。”舞台总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到底是将军,就是和下面那群废物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无辜的,我爸‘招供’的那一大堆只是在犯二而已。”

“唔,那个女将军好像有紫星人血统。我听说有些紫星人后代还保留着先祖的读心能力。”

“难怪……”舞台总监终于知道为什么奥尔加女大公看到她时,表情那么奇怪了。

“她看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呃……”舞台总监双手食指对顶,“这个……”

“你不会是在YY怎么把那个帅哥团长抓起来SM吧?”

“这个……想想又不犯法。”舞台总监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付诸行动,不然的话,她怕到时候骑到木驴上面的是她自己,“再说她一读心,也该知道我对帅哥中校做了什么,也没把我怎么样,反而说那个中校‘活该’……对哦,她应该是会读心术,所以一看我,就问我‘活捉了个恐怖分子’是什么意思,还是用日语问的。话说那个女将军的日语说得真好,要不是长相不对,我都要怀疑这年头日裔华人都能在帝国军当将军了。”

帝国军中的高级军官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的,十有八九来自北方驻地,学日语就是为了对付日本叛军。电话那头不由得感慨舞台总监还真是心大,身为日裔华人,听到不是日裔出身的帝国军人一口日语,还没有一丁点危机意识:“所以恐怖分子最后是你抓住的?”

舞台总监点头:“丹露原本是用作政府机关大楼的,里面有很多反恐设施。我从小就在剧院里长大,所有能用的不能用的反恐装备我都了如指掌。说句不怕让人以为我吹牛的,在剧院外面,我是个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但是在剧院里面,我要是不乐意,谁都别想活着从丹露剧院走出去。”

难怪她自称“剧院里的女王”。电话那头咽了口唾沫。“你怎么抓到恐怖分子的?”

“那货自己傻逼。我一看监控,发现有个生面孔在员工通道里鬼鬼祟祟,就知道下毒的肯定是这货没跑了。玩过《仓鼠迷宫》吧?就是控制路障,把仓鼠引到特定位置。那货比游戏里的仓鼠还蠢,我远程遥控防火门做路障,很容易就把他关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原本我打算和帅哥中校开开心心地玩一晚上,然后把这货当做临别礼物送给他,下次好约他继续玩。结果胖子团长把我和我爸当成恐怖分子的同伙,我也就忘了这茬了,一直到女将军问起,才想起来。可惜仓库里除了旧道具、旧戏服,别的什么都没有,我想起那家伙的时候,他已经活活饿死了。”舞台总监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活捉到了一个恐怖分子,结果驻军抓错人不说,还因为他们抓错人,原本可以活捉的恐怖分子都成了死的。女将军气得对着两个团长又是啪啪的两个大耳刮子。估计她是个姬佬,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打死胖子团子也就算了,反正那一脸肥肉本来就跟肿了一样,打肿了也看不出来,还敢对我爸用刑,打死他也是活该。可是帅哥团长会把我爸爸当成恐怖分子,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要是打破相了,多可惜,那么帅的一张脸……”

电话那头一阵无语:“‘死胖子团长’就是罪有应得,‘帅哥团长’就是情有可原,你敢不敢再以貌取人一点?”

“死胖子长得丑怪我,还是帅哥长得帅怪我?”舞台总监两头一摊,“如果实在要罚帅哥团长,直接把他绑了让我玩一天,不是更好?又罚了他,又赏了我,一举两得。”

电话那头无言以对。

“虽然因为我爸犯中二病,把他们吓得不轻,关也关了,打也打了,最后就把我们放了了事。除了五个女军官,一整个宪兵团连同他们的死胖子团长一起被女将军罚穿戴五十公斤重物做五千个俯卧撑,不做就军法伺候。结案!”舞台总监伸了个懒腰,“我说阿斐,第一次公演因为恐怖袭击,最后的结局也就不了了之了,既然你说要按照大田原去闹事那样演,我们来想想加上火烧高丽营以后,该怎么结尾。还有你后面的那几部该怎么演……”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其实,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后面几部还是别公演了,毕竟涉及到太多敏感话题,要是继续演下去,恐怕下次就是我陪你一起去宪兵团喝茶了。”

“不演了?!”舞台总监的胳膊僵在半空中,“那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排练的算什么?!”

“就当自娱自乐喽。我们可以继续排练。”

“不公演,我排你大爷!”舞台总监的嗓门惊起了一群鸽子。

“放心,到时候你就会接着排练的。”电话那头说得自信满满,“日裔华人在帝国的社会中渐渐翻身的故事。想想你的祖先当年受过的欺凌,不想在歌剧中为他们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我是领养的谢谢,日裔华人可未必是我祖宗。”舞台总监没好气道,“既然后面的内容不打算公演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我手头还有另外两部剧没排练完呢。”

“不着急,这个以后可以填。”

“得了吧,我本来就对你的剧本没什么兴趣,帮你搞定序幕,已经是看在你我交情的情分上了,别当本分。”

“让装骑团那个帅哥团长做主角呢?”电话那头抛出诱饵,“在剧里面,你可以尽情地YY如何SM他。”

舞台总监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电话那头传来笑声。

舞台总监想了想,把报纸大致团成人的样子,问一旁写生的人借了支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季晓斐”三个字,然后把关东煮吃剩下的竹签一根一根往上扎。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kiseki,你是不是‘又’在拿我扎小人了?”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舞台总监供认不讳,一边继续往纸人上扎竹签。

“唔……你继续。”

电话挂断。

不管怎么样,丹露剧院恐怖袭击事件算是告一断落,后面奥尔加女大公会怎么折腾驻军,就不关舞台总监的事了。不过宪兵团的几个女军官倒是人不错。要不是她们在给女将军的报告中有整整一章专门描述帅哥中校如何下贱透顶,舞台总监把一个高级军官玩到半残的事估计没那么容易过去。而且别人对着女将军,都是恭恭敬敬的“军情局长阁下”,她们五个却是“大姐大”“学姐”,看来关系非同一般,要是能有她们和她们背后的女将军做靠山,就不怕被驻军刁难了。或许回头应该去和她们搅个姬,结交一下……

话说这个异性恋也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直男癌/直女癌而去搞基/搅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操蛋设定!舞台总监狠狠地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街角的垃圾箱。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3
第二十章 报告团长:最后一根稻草

I

上官黑鹰的副官冯·霍亨索伦上校和他的男朋友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暗杀,水州还一直有恐怖分子活动的迹象。原本奥尔加女大公接到通报,说水州驻军活捉贼军余孽,本以为终于可以追查出害死上官黑鹰以及冯·霍亨索伦上校的主谋,特意亲自跑到水州来,结果却是发现度司令手下净是一群和他一样的废物,两个戏子就能把整整两个军团的职业军人耍得团团转,还因为他们搞的乌龙事件,原本可以活捉的恐怖分子都成了死的。

无奈人死不能复生。奥尔加女大公在水州的时候,只能狠狠地折腾当地驻军和官员出气,最后没待几天,就带着冯·霍亨索伦上校和他男朋友的遗体回去了,水州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

夜幕降临,“老板越凶越好吃”快餐店打烊,隔壁的临海酒吧开始顾客盈门,穿军装不穿军装的都有。

“那个该死的痞子,竟敢叫我‘闺女’!”高级准尉坐在吧台旁,恶狠狠地撕咬比她的脸还大的牛肉汉堡,“这死基佬就是菊花痒,欠爆!”

四个准尉在一旁大点其头。

士官长被人按在桌子上爆菊的样子……还真是挺难想象的。不过话说回来,士官长虽然嘴欠,那一声“闺女”可是害得他给这几个准尉买口红买到倾家荡产,她们还不解气?孔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酒吧老板在吧台后面低着头擦酒杯,瞥了一眼台球桌旁的士官长,默默地假装听不懂德语。

“痞子也就罢了,就连团座都问我‘你爹呢’?”高级准尉把汉堡当做马团长的大饼脸,狠狠地咬,“这货也欠操!”

四个准尉继续大点其头。

真不愧是奥尔加女大公带出来的“学妹”,对着自家直属上司都直接“操”。酒吧老板从来不曾如此庆幸她们五个是隔壁宪十九团的宪兵,没和军需长同属一个军团。

奥尔加女大公来水州,知道“活捉恐怖分子”只是一场误会,半分颜面都没留给两个团长,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就是大耳刮子直接往两个团长脸上招呼。奥尔加女大公本就身材高大健美,又是在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下手没一点轻重。上校的脸肿得整整一个星期没法见人,马团长的一脸肥肉虽然看不出肿不肿,却是趁机跑去水州总院对着田医生撒娇,结果田医生回头就把从奥尔加女大公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到他头上。马团长进医院的时候,只是脸有些肿,现在被折腾得彻底下不了床了。

不过要是五个准尉姑娘真的来十七团,估计也不会像讨厌马团长一样讨厌上校,毕竟相比马团长,上校实在是知趣得让酒吧老板都不好意思。都和他说了,十七团在临海酒吧喝酒免费,更不用说上校还替酒吧老板从度司令手里敲诈到了两千万帝国元,补偿十七团喝酒、住游艇的开销,上校也不知道是客气还是真的好静,除了刚来十七团报到没多久的时候应邀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来过,倒是给了十七团一个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地方。酒吧老板就在这两个月亲眼目睹十七团的舆论从“等老大把那小白脸的屁股操开花,就让他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变成“靳光头害死了半个十七团,都只挨了前参谋总长两巴掌,团座只是错抓了两个平民,凭什么军情局长扇了他四巴掌?”看起来士官长的“老大”位置危险了。

一个准尉掏出portal:“问问露娜姐,让团座在医院里再多住几个星期?”

“不。”高级准尉按住她的手,“联系鬼冢姐。”

听见“鬼冢姐”,酒吧老板手一滑,差点把酒杯摔了。

一开始听说参谋长被舞台总监虐得整天关在房间里怀疑人生,酒吧老板还不太相信,毕竟舞台总监在军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差把“我是守法良民”几个字写在额头上,就连士官长发现她是女的,犯贱逗她“别叫‘军爷’,叫‘哥’,哥给你买化妆品。”满心以为她一个假小子不会化妆,终于可以占点便宜,舞台总监也只是拿出丹露剧院后台吓得死人的化妆品开销吓退士官长了事,连一点趁机落井下石的意思都没有。

酒吧老板觉得舞台总监是个挺老实的孩子,工作上也算年轻有为,既然厨师长的上一个女朋友被军需长无意之间撬了,就考虑把舞台总监介绍给他,直到他收到两位度小姐送的参谋长画册样本,才知道“老实孩子”的真面目。经此一事,舞台总监倒是和两位度小姐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干脆给她们出点子搞新产品开发赚外快,顺便盘算如何把十七团的其他人也一个一个抓过来拍画册,吓得如今一群穿军装的见了她就绕道走。

“还有麦霍夫中校。”高级准尉继续恶狠狠地撕咬手里的汉堡,“不就是大姐大爱吃鹿排吗?竟敢把我们当勤务兵用!”

四个准尉一起点头,把军需长的名字也写到黑名单上。

喂喂喂,这群小白眼狼,忘了她们是在哪儿了?酒吧老板听不下去了。当初她们嫌军营简陋,是谁允许她们住在游艇上?奥尔加女大公在水州的时候,军需长每天埋头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是伺候谁的“大姐大”“学姐”?虽然军需长确实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她们五个当勤务兵用,奥尔加女大公吃的鹿排剩下的边角料都是进了谁的肚子?她现在在啃的汉堡还是军需长做的呢!酒吧老板回过头,从传菜窗口看见军需长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结婚戒指,依然不敢相信如今的幸福是真的。

军需长这副打扮真的和他挺不相称,除了围裙以外什么都不穿的模样才最适合他。自从结婚以来,酒吧老板的一大爱好,就是给军需长买各种画裸男图案的搞怪围裙,然后在他穿着围裙做饭的时候,对着围裙上印的“裸男”上下其手,直到军需长忍无可忍,先把他当开胃菜“吃”了。后来次数多了,军需长在家做饭的时候,干脆除了围裙什么都不穿,做饭前先把酒吧老板下面的嘴喂饱,再去准备菜喂上面的嘴。厨房里热气腾腾,汗水顺着军需长性感的背部肌肉往下淌……光是想想那副场景,酒吧老板都要欲火焚身了。

一只手按上酒吧老板的屁股,充满色情意味地抚摸。

“安德烈,别这样……”酒吧老板突然意识到军需长在厨房里,回过头,发现摸自己的是个陌生人,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扇上去。

“艾利奥特,你就这么和老朋友打招呼?”色狼显然把酒吧老板的巴掌当成了打情骂俏,依然嬉皮笑脸,“一阵子不见,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不过我喜欢。”

老朋友?酒吧老板一脸茫然。

“不记得我了?”色狼摸了摸挨了巴掌的脸,凑近酒吧老板,下流地舔着嘴唇,“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可从没忘记过你身上每一寸每一分的销魂滋味。”

原来是以前的嫖客。酒吧老板有些不自在地躲过色狼再次向他伸过来的咸猪手:“我已经不干这一行了。”

“你结婚了?”色狼注意到酒吧老板手上的婚戒,“你的配偶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酒吧老板看向传菜窗口,发觉军需长也正回过头朝他看,心中一阵甜蜜,“安德烈……我的配偶……他知道我最不堪的一切过去,还是愿意和我结婚。”

“找了个老实人啊……”色狼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酒吧老板恶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不过你干这一行,不是长久之计,早点找个老实人托付终生也挺好。”色狼似乎打退堂鼓了,递给酒吧老板一杯酒,“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再陪我喝一杯?喝完这杯我就走。”

“好。”酒吧老板毫无戒心地拿起杯子,刚要喝,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军需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安德烈?”酒吧老板吓了一跳,“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军需长就抓着他的手腕,把整杯酒都泼在色狼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烈酒溅进眼睛里,色狼顿时捂着脸大叫。

酒吧老板不懂为什么军需长反应那么大,还想拿毛巾给色狼擦脸,想不到军需长扣着他的手腕不放。“安德烈,他只是……”

“他给你的酒里面下了药。”高级准尉的portal里,舞台总监插了一句嘴,“还是开酒吧、情趣酒店的呢,不能喝陌生人给的饮料都不知道?”

色狼胡乱用衣袖擦干净了脸,红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一身便装还系着粉红色围裙的军需长:“没出息的男人,把个千人操万人跨的烂货都当宝贝,好像还有谁稀罕和你抢一样。你尝过的滋味人人都尝过,还是个念旧情的烂货,刚才还护着我呢。”

酒吧老板连忙把毛巾扔得远远的,生怕军需长误会:“安德烈,他胡说!我……”后面的话都被军需长的吻堵回去。

灵活的舌头伸进牙关,勾引着彼此的舌头在口腔中抵死缠绵,一直到过于深情的亲吻让两个人都难以呼吸,军需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酒吧老板:“我信你。”

虽然军需长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围裙的样子很可笑,看这身材,一旦动起手来,自己绝对讨不到半分便宜。色狼故意挑起误会,想趁机逃跑,一回头,发现自己被一群穿军装的包围了。

“这人该怎么办呢?长——官——”士官长抄着手,拦在色狼面前,最后两个字故意拉长调,“调戏军属者,可以当场击毙吧?‘长官’好像忘记带枪了。”

立刻几十把枪递到军需长面前。

“这不算!”色狼没想到酒吧老板的配偶会是个帝国高级军官,急得大叫,“他没穿军装,我怎么知道是军属?不知者无罪!”

军需长貌似同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收起枪,脱下围裙交给酒吧老板,开始卷袖子。

II

上校接到十七团军官在临海酒吧打人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色狼已经被军需长打得满脸是血,旁边一群穿军装的袖手旁观。

上校拦住还没打够的军需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人!”色狼指着军需长恶人先告状,“他殴打平民!”

“打你还算客气的。”士官长一脚把色狼踢翻在地,“这货纠缠艾利奥特,还给他的酒里下迷药。按照帝国军法,遇到调戏军属的,可以当场击毙。只让他挨了几下拳头,已经很轻了。”

“又没穿军装,我哪知道这是军人?”色狼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当兵的就能随便动拳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兵不就冲着能随便动拳头吗?”士官长也开始卷袖子了。

“赫尔辛军士长!”上校喝住士官长,“按照你们刚才说的话来判断,这的确不是调戏军属。”

色狼听见上校帮他说话,顿时点头如捣蒜:“听见没?听见没?听见你们的长官说的话没?”

“在酒里下迷药,这不是调戏,而是意图强奸未遂。”上校毫不留情地给了色狼当头一棒。

“既然未遂,那就是什么都没做。”色狼还不死心地强词夺理,“他们打我可是切切实实地打了!看看看,这些伤口可不是什么‘未遂’!你不能不处罚他们!”

“确实。”上校看了一眼军需长,“麦霍夫中校……”

“人不是他一个人揍的。”士官长打断上校,“我也揍了,要罚一起罚。”

军需长感激地看了士官长一眼。

“就算要坐牢,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去受欺负。”士官长顺便给了酒吧老板一个宽慰的笑,“放心,艾利奥特,有我在,安德烈到哪儿都吃不了亏。”

“我原本只想罚麦霍夫中校禁闭一星期,”上校托了托眼镜,“既然如此,麦霍夫中校,赫尔辛军士长,你们一人禁闭三天半。”

“三天半?”色狼发出一声怪叫,“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才关三天半?”

“一个人打的,禁闭七天,两个人就各禁闭三天半,七个人就每个人禁闭一天,我算错了吗?”上校扫视了一圈酒吧里的其他人,“还有哪个一起动了手的?自己站出来。”

这下穿军装的都举手了。

“你们确实都动过手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动手了,这次色狼是被一群穿军装的按在地上重新揍到话都说不出。

“看起来确实都动过手了。”上校叫过参谋长,“十七团一共有多少人?”

“报告团长,一千九百八十七人。”

上校掏出portal上的计算机算了算:“每个人禁闭五分钟多一点。刚才的人数把我算进去了吗?”

“没有。”

“好吧。”上校也解开袖扣,“这次确实我们自己也存在过失,整个十七团每个人禁闭五分钟。如果对此有任何异议,第十九宪兵团的马团长就在水州总院,待会儿我们就会送你过去见他。”

色狼最后看到的是上校的拳头在他的视线中快速放大,随即人事不省。

III

十七团的新营地建了一个多月,已经初具规模,但是上校没有想到自己在办公室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会是酒吧老板,更没想到他会递给自己一份离婚申请。

“麦霍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上校没记错的话,他和酒吧老板不存在婚姻关系,他现在待的地方也不是公所的婚姻登记处。

“请帮我交给安德烈。”酒吧老板说得小心翼翼,好像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不欲生,“所有的内容我都填好了,只需要他签一个字就行。”

上校抄着手,一点都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麦霍夫中校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要提出离婚。他出轨?”

“没有。”

“家暴?”

“没有!”

“犯罪?”

“当然没有!”

“有什么不良嗜好?”

“抽烟不算的话,没有。”

“那是染上了什么严重的疾病?”

“都不是。”听上校越猜越离谱,酒吧老板不得不打断他,“是我不能继续连累他。”

“连累?”上校不解地歪过头。

“团座……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酒吧老板苦笑。

“不难猜。”上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麦霍夫中校知道吗?”

“知道。”酒吧老板捂住口鼻,竭力把眼泪憋回去,“他知道我最不堪的一切,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嗯哼?”上校玩弄着手腕上的portal。

“可是我不能再连累他了。”

“是为了上次在酒吧里的事?”上校终于明白过来了,“我只关了他五分钟禁闭。”反而是对酒吧老板图谋不轨的色狼送进水州总院后,遇上马团长,然后的下场就……希望他喜欢马团长家祖传的“黄埔十道菜”。

“我以前做过生意的人走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一次是五分钟禁闭,下一次会是什么?”酒吧老板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如趁早了断,别让我的过去再让他蒙羞。”

“麦霍夫先生,你名下的游轮其实是整个十七团一起凑份子买的吧?甚至你现在的酒吧、情趣酒店、快餐店都是靠麦霍夫中校的投资建起来的。”上校一手支颌,靠在椅背上,看酒吧老板的眼神像看撒谎的小孩,“虽然有些事完全合法,你们配偶间的私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插嘴,这样通过离婚过河拆桥,有点……”上校犹豫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比较委婉的措辞。

酒吧老板没想到上校会把他想得如此不堪:“离婚后,当然是我净身出户,决不会趁机侵吞应该属于安德烈和十七团兄弟的财产。”

“帝国军法严令禁止军人通过任何方式参与投资牟利。为了杜绝军人与经商的人假结婚,然后通过离婚后均分财产来分红,钻法律的空子,帝国军法明文规定军人一旦与非军籍配偶离婚,一律是军人净身出户,没有商量的余地。”上校给了酒吧老板当头一棒。

酒吧老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律规定:“离婚后,我会把名下的财产以馈赠的形式给安德烈,不会让他吃亏。”

“帝国军人收受价值一百帝国元以上的礼物,即视为受贿。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麦霍夫中校就不只是净身出户的问题,还可能因为受贿被判刑。”

如此说来,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酒吧老板苦笑:“帝国军法没有规定军人不能继承配偶遗产吧?”

“没有。不过如果我是检察官,可能会更倾向于相信‘麦霍夫中校长期冷暴力虐待配偶,导致配偶自杀,谋财害命’的故事。”上校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腕,“到时候麦霍夫中校就不是坐几年牢,而是无期徒刑不得保释了。”

酒吧老板连忙捂住自己手腕上曾经自杀的痕迹:“这不是安德烈逼的。”

“希望不是。”上校定定地看着酒吧老板,“既然怕‘连累’,或许让麦霍夫中校退伍,是个更好的选择。毕竟这里是军队,不是收容所,我们需要的是能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不!”酒吧老板急了,“安德烈从没做错过什么。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好到我永远都配不上。”酒吧老板抚摸着手上的结婚戒指,想起曾经与军需长的种种甜蜜,生怕继续回想下去,会提不起和他离婚的勇气,却听见自己的嘴像是不受大脑控制,自动吐出对军需长的无限眷恋,“当初安德烈刚从战场上回来,我把搞怪奶嘴放在戒指盒子里,对他开求婚的玩笑,就是想告诉他,我可以做他的情人,他的玩物,可是我们永远不可能结婚。可是谁想得到他会错了意,第二天就拿着真正的婚戒跪在我面前,兄弟们跟着一起哄,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不知不觉,都四年了,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幸福已经持续了四年……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

上校突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麦霍夫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父母还在世吗?”

“不在了。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们就死于火灾。”酒吧老板不明白上校为什么问这个。

“麦霍夫中校好像是婴儿时,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比起明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孤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的孩子会更没有安全感——小时候被素未谋面的父母抛弃,长大后被深爱的配偶抛弃。比起‘连累’,麦霍夫中校应该更害怕这个。”

“安德烈不会那么脆弱。我相信离开了我,他很快就会找到更好的。”酒吧老板苦笑,“我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值得拥有比我更好的人。”

“是吗?”上校抬起手腕,给酒吧老板看他的portal屏幕,上面显示他正在和军需长通话,“我已经听见麦霍夫中校的脚步声了。”

酒吧老板没有勇气面对军需长,刚转身,只见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撞开。

“我已经尽量帮你拖延时间了。”上校关闭portal上的通话键,“还有,麦霍夫中校,下次进来以前,记得先敲门。”

军需长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酒吧老板,还是先赶紧把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安德烈……”看到爱人即使在盛怒之下,都没忘记不在他面前抽烟的诺言,酒吧老板捂住口鼻,几乎要落下泪来。

军需长三步并两步上前,从上校的桌子上抓起离婚申请书,看着酒吧老板。

“只是少张结婚证而已,我们离婚以后,还可以继续同居。”酒吧老板不敢看他的眼睛,“安德烈,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我绝不会让你净身出户。”

军需长拿出打火机,直接点了离婚申请书。

自动灭火感应到火源,喷头立刻洒下水来。

上校在一旁淋成落汤鸡,由衷地怀疑新办公室的消防系统灵敏度是否太高了一些。

见酒吧老板还想去抢点着的离婚申请书,军需长直接把他摁在墙上:“我不要钱,我要你!”

灭火喷头像纷纷细雨,把两人的衣服都浇得湿透,窗外的风吹过,冷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酒吧老板不由自主地抱紧军需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闻到熟悉的烟味,最后的一丁点离婚的决心也终于溃不成堤:“安德烈,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

“别离开我。”军需长顺着酒吧老板的脖子往下吻,一手探进他已经湿透的衣服掀过头顶,用细密的亲吻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一丛一丛燃起欲火。

这是要开始现场GV了?上校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后面,纳闷自己的存在感难道就那么低。

IV

两个人都被淋得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却让欲火烧得更旺。在办公桌上好好地来了一炮,酒吧老板还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军需长身上依依不舍,留恋着激情过后的余韵。

“还离婚吗?”

“不离婚了。”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嘴上啄了一口,“想不到偶尔在办公桌上做,也挺……”等等,这里好像不是军需长的办公室。

酒吧老板一点一点地回过头,看见上校抄着手坐在办公桌后面,蓬松的卷发沾了水,全都可怜巴巴地耷拉在脑门上,眼镜上挂满水珠,军装从肩膀到前胸没有一块干的。

“能麻烦你们二位从‘我的’办公桌上下来了吗?”上校摘下眼镜,甩掉上面的水珠,弯下腰从抽屉里找擦眼镜的布。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简直无地自容,趁着上校擦眼镜的时间,赶紧整理好各自的衣服。总算,等上校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他们也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了。

“先别急着走,我正好有事找你们。”上校用纸巾大致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示意军需长和酒吧老板在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落座,“麦霍夫先生,我得先请你原谅,为了你以后的安全考虑,我擅自做了一件侵犯你的肖像权的事。”

上校在他们面前打开portal屏幕,上面是一张临海酒吧的海报广告,赫然印着酒吧老板的照片。

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面面相觑,不明白上校此举意义何在。

“通过马团长审讯,在酒吧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其实是中南联余孽,而且与先前丹露剧院的恐怖袭击事件也有关联,也就是说我们终于活捉到了一个恐怖分子。所以我找人做了这张海报,然后把发布时间修改成上个星期。”上校指了指海报上的日期,“这样一来,酒吧里的事就可以说成是麦霍夫先生配合十七团设下陷阱抓捕中南联余孽,军部的嘉奖应该会在最近发布。”

“谢谢。”不过以酒吧老板目前的收入,根本不稀罕军部嘉奖的那点钱,更看不上发勋章之类虚头吧脑的玩意儿。

上校看出来酒吧老板道谢只是客气:“麦霍夫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军部嘉奖并不是钱和荣誉的问题,而是变相地对外公布,临海酒吧是十七团的陷阱,心怀鬼胎的人要是不想自投罗网,最好绕着走。”

军需长目瞪口呆。

酒吧老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上校此举的用意:“可是这样轻而易举‘暴露’一个‘陷阱’,您不会有麻烦吗?”

“我可能会被上级训斥几句。但是如果你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麦霍夫中校就不会有心情好好工作,而以现在十七团有限的兵力,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你。就这些。”上校伸出手,示意送客。

酒吧老板想和上校握手言别,军需长抢先一步握住上校的手指,不是握手,而是弯腰向他行古代骑士向领主宣誓效忠的大礼。

“麦霍夫中校,我需要的是能干的下属,不是附庸。”上校放开军需长的手,顺便催促了一句,“麦霍夫中校的办公室桌子不比我的小,还有带沙发床的隔间。”

酒吧老板脸一红,与军需长十指相扣,看彼此的眼神甜得齁人:“那么……我们去参观一下?”一离开上校的办公室,又忍不住把军需长摁在墙上,狠狠地吻他。

“麦霍夫中校的办公室在左手边第五间。”上校又催促了一句。

酒吧老板总算想起自己和军需长刚才在上校的办公室里面做了什么,拉着军需长赶紧走:“天哪,我们刚才竟然……团座是不是视力很差?是不是没了眼镜就什么都看不到?他刚才该不会……”

军需长两手一摊。反正他是第一次见到上校不戴眼镜的样子。

“对了,你觉不觉得团座不戴眼镜、头发湿漉漉的样子有点奇怪?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一直习惯戴眼镜的人突然不戴,确实会像个陌生人一样,军需长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酒吧老板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其他人。军需长顶开办公室的门,打横抱起酒吧老板,直接扔到隔间的沙发床上。

等到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走了很久,上校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拽着办公桌的边缘站起身关上门,打开portal鼓捣了一阵,打印出一张纸来贴在门背后,上书“办公室所有者有权对发生在办公室内的一切进行录像”,想了想,拿过记号笔,在后面加上“并有权对录像做任何处理”,写到日期的时候顿了一下,最后决定写成昨天。

V

自此之后,酒吧老板貌似开始对办公室那啥有些上瘾,有事没事就跑到军需长的办公室去“办公”。办公室隔间里一张普普通通的折叠式简易沙发床哪里经得起两个大男人日以继夜的折腾,不出一个星期就彻底罢工,酒吧老板从上面摔下来时,还扭伤了腰。

秉承一贯的“模范老攻”作风,军需长立即向上校申请休假回家照顾配偶,顺便表示愿意对损坏的公物照价赔偿。

上校思考了一下,于是这份报告交到度司令手里时,成了要求给军需长的办公室隔间买新的床,以及给酒吧老板申请工伤补偿。

酒吧老板压根不是军队里的人,就算是真的“工伤”,也不归度司令管,更不用说是这种“工伤”。对于上校的无理要求,度司令自然是断然驳回。

之后不出三天,上校又把原来的申请一字不改地送了上来,一起送来的还有四个附件,第一个是度司令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隔间——装潢堪比情趣酒吧——哔人妖的视频,第二个是度司令的双胞胎女儿把这个视频的版权卖给上校的电子收据拷贝,第三个是度司令的女儿在出卖版权后依然擅自在网上发布这个视频的截图,第四个是上校控告度鸣凰和度瑞麟侵犯版权的起诉书草稿,并明确说明该视频将成为呈堂证供。

于是等军需长休完假,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隔间里面多了一张床——圆形会旋转还会放音乐,除了特意用压路机碾过、保证一定不会像上一张床一样睡两个人就塌了以外,完全和情趣酒店里的一模一样。酒吧老板一见军需长的办公室变得和自家开的情趣酒店一样,顿时没了在办公室和他那啥的兴趣。上校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军需长会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隔间不务正业了。

VI

酒吧老板突然对办公室里做爱失去了兴趣,军需长开始担心他又在考虑离婚的事,心理斗争了良久,终于咬咬牙,使出挽回配偶的绝杀招——让他反攻!

于是某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夜班,田医生接到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的急诊,并特意加大加粗字体强调“十万火急,千万别告诉戟和糖糖我们来过”。一开始听完小护士汇报,田医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到两个病人坐在她的诊室。

“反攻?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点经验都没有,什么准备工作都不会做,结果弄得一个痔疮破裂,一个龟头破皮?你们可真是本事。”田医生抄着胳膊,打量像在老师面前挨训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的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这么点小事,吗啡和平胸人妖都会处理,你们用得着特意跑到水州总院来挂急诊?”

酒吧老板看了一眼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下去的军需长:“安德烈不想让十七团的人知道他做了受,所以……”

“啊……配偶做受可以,自己做受就觉得丢脸,还真是‘模范老攻’呢。”田医生示意酒吧老板不用再解释了,打开portal拨通一个号码,“爱丽丝,六号诊室,有急诊。”说完就挂了电话,“你们运气挺好,正好有实习医生在。”

听见田医生称电话那头的人为“爱丽丝”,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还以为会是个女医生,结果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上校。

“这是新来的冯·哈伦霍夫医生,你们团长的弟弟。”田医生让开位置,“爱丽丝,这是你哥哥的下属和他的基佬配偶,一个痔疮破裂,需要缝两针,一个包皮擦破,需要做个环切术。都是小手术而已,你来。”

听到要缝两个“基佬”的私密处,还是哥哥的下属,上校弟弟的脸色顿时变了,正如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面对上校弟弟酷似上校的脸,怎么都脱不下裤子来。

“还愣着干什么?”田医生一巴掌呼在上校弟弟脑后,“治个病,还要对病人的性向挑三拣四?还有你们两个!”田医生一人一脚踢在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的屁股上,还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正踢在军需长的伤口上,“看个病,还要挑医生的长相?”

最后是上校弟弟先缓过神来,托了托眼镜掩饰尴尬,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戴上手套:“行了,脱吧。”

田医生一开始抄着手在旁边看,发觉气氛越来越诡异,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把尤克里里过来,优美的乐曲飘满整个诊室。

上校弟弟一愣:“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地球上流传的一首古代民谣,具体作者已经不可考了,歌词倒是完整地流传了下来。”田医生干脆边弹边唱,“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田医生的嗓音本身就很好听,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煞星娘娘会像个慈母哄小孩睡觉一样给学生唱歌舒缓压力,唱的还是一首有些伤感的情歌,更是别有风味。那边尴尬无比的医患三人原本随着她的歌声渐渐地放松下来,彼此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想不到田医生曲风一转:“菊花残,满腚伤,叫你事先不扩张。花落人断肠……”

上校弟弟一针扎错了地方。

军需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伤口重新裂开来,血喷了上校弟弟一脸。

“抱……抱歉……”上校弟弟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田老师,这歌真的是这么唱的吗?”

“真的啊。”田医生继续唱,“北风乱,夜未央,叫你做爱不灌肠……”

上校弟弟越弄越乱:“田老师,别唱了好吗?”

“这么点干扰都受不了,还想做医官?”田医生手上的琴声不断,“只是有人在你旁边唱歌而已,就连割包皮、痔疮的小手术都做不好了?当初紫星大地震医疗救援的时候,人革联的战斗机就在救护车外面扫射,真正的医官就算看到身边的人中枪牺牲,救助伤员的手都不会停。”

“是!”上校弟弟抹了一把眼镜上的血,“田老师,你继续,我能搞定。”

孺子可教。田医生露出欣慰的笑容:“爱丽丝,别紧张,尽管放心大胆地下刀子,不管你割坏什么,我都能帮他们缝回去。”田医生见酒吧老板吓得脸色煞白,也给了他一张大大的灿烂笑容,“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怎么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缝针。”

酒吧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若不是伉俪情深,扔不下军需长,只怕会当场夺门而逃。

“是!”上校弟弟还在一脸认真,“麦霍夫中校,能麻烦你别动来动去吗?我瞄不准……瞧,又缝错了,还得拆了重新缝。”

一整个晚上,水州总院急诊的诊室中充斥着毫无节操的歌声和两个大男人的惨叫。

田医生突然发现带教上校弟弟,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张酷肖上校的脸是个很好的护身符——看到有个穿白大褂的“上校”在门急诊转悠,十七团应该不会再敢动不动就往水州总院跑了。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4
第二十一章 报告团长:没文化真可怕

I

“已经两个月了,赫尔辛军士长。”上校把十七团士兵的体能测试报告扔在办公桌上,抄起手,打量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士官长,“从我到十七团至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我布置给你的唯一任务,就是加紧操练士兵。这就是你的训练成果?你最好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赫尔辛军士长。该有的经费我都已经弄来了,所以如果你想拿‘经费不足,不得不出去陪游客拍照赚钱,没时间训练’来搪塞我,我建议你不用浪费口舌了。”

不能拿经费不足当借口,士官长只能搜肠刮肚地找别的:“水州这地方太平得很,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会出什么大事’?”反光从上校的镜片上一晃而过,“军情局长都亲自莅临水州了,你还对我说‘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会来水州,也不知道是谁搞的乌龙。”士官长小声嘀咕。

“两个月,赫尔辛军士长!”上校用指节敲着办公桌,“撇开军情局长暂且不提,我来水州只过了两个月,就已经亲眼目睹了三次恐怖袭击!”

“有那么多吗?”士官长完全没有意识到。

“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星期,露娜就在水州总院险些遭到中南联贼军暗杀,当时十七团一个人都没赶到,恐怖分子完全是靠水州总院的平民医生护士们自己摆平。”

士官长发出“哈”的一声:“煞星娘娘那战斗力,还用支援?我们赶过去支援被她砍的恐怖分子吗?”自从在丹露剧院经历过被田医生追着砍,士官长甚至怀疑当初田医生遭到恐怖分子绑架,其实并不是只需要两个恐怖分子就制服得了田医生,而是恐怖分子顺利绑架她的时候,已经被她杀得只剩两个活口了。

“上个星期,丹露剧院遭到恐怖分子投毒,十七团做了什么?”上校的口气开始咄咄逼人,“最后恐怖分子还是靠鬼冢女士一个平民抓到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小日本娘们和她爹当恐怖分子抓起来,结果能活捉的恐怖分子都成了死的。”然而可悲的是士官长能感觉得出来上校在十七团渐渐树立起威信,一点一点地抢走自己对十七团的控制权,看到他被奥尔加女大公当众责罚,居然还心疼他被打破相胜过庆幸他颜面扫地。

“别对我说‘不知道’、‘赶不及’,恐怖分子跑到临海酒吧意图性侵军属的时候,可是整个十七团都在!”

“不是都把那混球揍到送医院了吗?”士官长满不在乎地抓了抓头发,“这次留了活口,能对上头交差了。”

“是啊,还留了活口。当年贼军反动口号‘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结果你们倒好,将近两千人,每人踏上五、六脚,他都还能活着送进医院。”眼镜上的反光让士官长看不见上校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嘴唇扯出嘲讽的弧度,“本事,真是本事……我都不知道该说是他的本事,还是你练兵的本事。一样的恐怖分子,水州总院几个医生护士就能摆平,丹露剧院一个戏子就能解决,轮到十七团,却要将近两千人一起上,还得靠麦霍夫先生一个平民鼎力相助,才活捉了一个。来水州两个月,我看到的是水州的恐怖分子猖獗到根本不把驻军放在眼中,而应付恐怖袭击,军营外面随便抓一个平民,都比军营里面的职业军人强!再这样下去,驻军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艾利奥特好歹也算是军属,而且最后不也是解决了吗?”虽然士官长窝火上校耍了点小手段,帮酒吧老板永绝后患,让军需长从此对他死心塌地,他还是更感激上校保护了酒吧老板。不然的话,万一酒吧老板出什么事,恐怕军需长会崩溃。

“现在有中南联余孽敢跑去军属开的酒吧猥亵军属,我还能勉强靠一点小聪明补救;以后万一有唯真教的人来绑架唐上士,你让我拿什么去救他?这些体能比教会女校的小姑娘都不如的士兵?!”上校把体能测试报告重重地扔在士官长面前。

唯真教,上校算是说到了士官长最担心的事。

唯真教全称“唯一真神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异端分支,坚信紫星就是《创世纪》中描绘的伊甸园,而紫星人是撒旦和莉莉丝的后代,只要杀光所有紫星人及其后裔,唯真教信徒就可以迎来最终审批,然后进入天堂。唯真教是银河帝国明确认定的邪教,但是紫星上的中南联和人革联刚被消灭,外太空和外星人的战争还在继续,帝国军实在是分身乏术,无力再抽调人手去对付帝国内的邪教。士官长当然也担心水州潜伏着唯真教信徒,会威胁到军医上士的人身安全,可是十七团荒废了那么久的训练岂是短短两个月就能追回来的?

“我在等你的解释,赫尔辛军士长。”上校催促了一句。

就算士官长工作不力,他也是十七团真正的领袖,轮不到上校这个有名无实的团长教训!士官长故作轻松地顾左右而言他:“这哪是‘小聪明’?这不是我们伟大英明的团长大人伟大的‘策略’吗?既然‘策略比武力更重要’,不满意我这小兵练出来的‘武力’,就用英明睿智的团长大人的‘策略’去补好了。”说完就想走。

“‘策略’不是万能的。”上校叫住士官长。

可算是听到了一句还算顺耳的话。士官长背对着上校缓缓勾起嘴角。

“‘策略’比‘武力’重要,并不意味着‘武力’不必要,虽然在有些情况下,没有武力的‘策略’已经绰绰有余,比如架空一个自以为是的‘幕后团长’。”上校的声音像一个字一个字锤在士官长心口,“老——大——”

士官长转过头,只看到上校的眼镜上一片反光:“你怎么发现的?”

“你的伪装太蹩脚了。”上校用中指托了托眼镜,反光褪去,锐利的目光让他勾起的嘴唇像刀子,“你难道以为我真的傻到会相信他们叫你‘老大’,仅仅是因为你的年龄?”

士官长握在门把手上的拳头青筋暴起。

“在十七团还没有真正的团长的时候,我很感激你‘义务’替我做了那么多工作,虽然大多是在帮倒忙。”上校惬意地向后靠在椅子上,以胜利者的姿态毫不留情地奚落失败的对手,“不过一个军团不需要两个团长,现在十七团已经有个货真价实的团长了,不需要再有一个冒牌货。如果你不能认清你该待的位置,做好士官长的本职工作,不如早点退伍,另外找份适合养老的地方,对你对十七团都好。”

“小白兔,我书读得不多,但是卸磨杀驴还是听得懂的。”士官长难得的没有立即暴跳如雷,而是按下门把手上的插销,吊儿郎当地踱到上校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但是想杀驴的时候别忘了,兔子急了都咬人,更别说驴子了。”

上校察觉出气氛不太对:“赫尔辛军士长,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吹嘘什么狗屁的‘谋略’比武力更重要吗?”士官长把拳头扳得咯咯响,一步一步向上校逼近,“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就看看我们谁更配留下来做团长,是有‘谋略’的你,还是有‘武力’的我。”

上校推开椅子想逃,士官长长臂一伸,就把他推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上校刚爬起身,士官长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腹部。腹部翻江倒海的疼痛让上校眼前一阵阵发黑,等他恢复视力,眼前就是士官长放大的脸。

“打起架来像教会女校的小姑娘?”士官长扯下军装上的绶带反绑住上校的双腕,单手就制得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粗糙的指腹滑过他线条优美的嘴唇,“你知道这几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多可笑吗?”

上校一扭头,赶开士官长的手:“放开我,士兵!你这是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他以为事到如今,士官长还会在乎这些?士官长捏住上校的下巴,逼他转过头看着自己。

上校明知和士官长动手不会有胜算,依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还指望长官的威严能让士官长松手,剧烈的呼吸却让他摆不出胜券在握的模样。上校微微张开嘴,想让呼吸更顺畅一些,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模样落在士官长眼中,有多诱人。

多漂亮的一张嘴,可是怎么就说不出漂亮的话?士官长盯着上校翕动的嘴唇,鬼使神差地越凑越近,直到自己的嘴唇碰到花瓣一样的触感,平日里苦苦压抑的欲望终于决堤。

唇齿厮磨间,上校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却是更加激发了士官长的兽欲。士官长一手捏住上校的脸颊,让他没法闭上嘴,舌头伸进他的口中,尝遍他口中的每一分甜蜜,退出来的时候,还衔住他菲薄的嘴唇依依不舍地啃咬吮吸,直到尝到血液的腥甜,才舍得放开,在两人的唇间拉出一根惹人遐想的银丝。

“你想干什么?”好不容易拉开距离,上校怒视士官长,被亲吻到红肿的嘴唇却让他的愤怒都像是在撒娇。

“‘想干什么’?”见小白兔事到如今还在虚张声势,士官长不由得好笑:“我想干你!”

“你疯了吗?”见士官长欺近身来,上校用膝盖顶住他的胸膛,徒然地想拉开双方的距离,“就算以后不再是幕后团长,你依然是十七团的大哥。你想让你在孤儿院里的弟弟们看到他们的大哥是这副模样?”

“弟弟?我还有‘弟弟’吗?”士官长揪着上校的衣领,拉到两个人几乎鼻子顶着鼻子,“你明知道我除了他们以外再也没有家人,还把他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抢走!你明知道我离开了军营根本没法活,还让我退伍!我只是个小兵,拦不住团长大人把我往死路上逼,但是你也可以试试你的‘策略’能不能拦住我拖着你一起死!”

上校终于意识到士官长已经失去理智,明知不敌,依然拼命挣扎:“放开我!”

“我知道那姓田的死姬佬住在哪儿。”

上校一下子顿住了。

“姓田的死姬佬,还有宪兵团那五个小丫头,我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士官长抓住上校的头发往后扯,逼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你不乐意?行啊。她们的滋味说不定比你更好。”

上校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士官长能感觉得到他没有犹豫很久,顶在自己胸前的膝盖就不那么坚决了。

眼前菲薄的嘴唇抿了抿,最后发出一声放弃抵抗的叹息:“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

想做什么就做?上校的放弃却像是往士官长的怒火上狠狠地浇了一桶油。士官长撸起上校额前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你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为了保护那姓田的死姬佬,你宁愿被个男人强奸?”

上校漂亮的嘴唇扯出一丝苦笑:“我愿意。”

“我愿意”,士官长多希望听见这三个甜蜜的字的时候,是自己向心爱的小白兔表白的时候,上校却是用这三个字把士官长的心撕得粉碎。

“你这蠢货!”士官长揪住上校的头发,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都是怎么长的,算计士官长时步步为营,怎么一遇见田医生,所有的精明就都不知所踪了。偏偏他自己更傻到不可救药,即使气得火冒三丈,即使被上校一步一步逼上绝路,即使满心郁闷只能靠动拳头发泄,都只舍得把他的头往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砸,生怕自己怒火攻心的时候下手没有轻重,真的把他弄伤。“姓田那死姬佬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隔壁那几个准尉丫头,接近你只是利用你,把她们勾到手,就一脚把你踹了。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我知道。”滑落的刘海重新遮住了上校的眼睛。

“知道你还护着她?”

“我不在乎。”上校抬起头,悲哀的眼神令人心碎,“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别伤害她们。”

这好孬不分的混球!士官长把上校的心当稀世珍宝,同床共枕那么久,还只舍得摸摸亲亲,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忍勉强他半分。上校却毫不怜惜地把士官长最稀罕的一片真心糟蹋在一个永远不会爱他的死姬佬身上!既然上校把他当流氓,那么士官长也没必要苦苦压抑着自己,继续在他面前装君子了。士官长啃上令他朝思暮想的脖子,一边狠狠地舔咬吸吮上校的耳垂,一边解开他的上装纽扣,能感觉到上校的呼吸随着他的亲吻渐渐粗重,突然一拽绑住他双腕的绶带。上校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敞开的上衣向两边滑落,年轻美好的肉体在敞开的衣物半遮半掩之下,反而比干脆脱光了更显淫靡诱人。

“真是漂亮的颜色,像奶油蛋糕上的小浆果一样。”士官长弹了一下上校胸前的小果实,“挺得这么高,是要我舔吗?”

上校连忙缩回身,想躲过士官长猥亵的手指,却被他趁机抽走了腰带,下半身的衣物霎时间被剥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风吹在无遮无掩的私处,羞耻感激起层层的鸡皮疙瘩。上校并拢双腿,妄图遮挡士官长的视线。士官长干脆抓住他的两边脚踝,一下子拉开到最大,干净漂亮的器官和密洞在士官长眼前暴露无遗。

上校洁白的皮肤已经被羞耻染成绯红色,破罐子破摔地扭过头,只想早点熬过这一场折磨。

士官长却是不慌不忙地架起他的一条腿,用嘴咬掉他的袜子,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舔。

感觉到士官长的嘴唇渐渐向私处接近,上校闭紧眼睛,咬紧牙关,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士官长却只是在他的大腿上反复摩擦亲吻,一点也没有继续的意思。粗糙的舌头和下巴上的胡渣刮搔在大腿内侧的嫩肉,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可怜巴巴的器官却被晾在一边无人问津。士官长似乎只喜欢玩腿,对上校的小蘑菇理都不理,还把上校的腿张开到最大,甚至都不允许他自己安抚。

感觉到贴着脸颊的小蘑菇渐渐抬起头,士官长忍不住笑出声:“小白兔,你硬了。”

上校咬紧牙关,扭过头不做声,男人的本能却让他根本克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看来你很喜欢被男人玩啊。”士官长剥开上校的包皮,让小蘑菇整个儿地露出来,用手指顶住顶端,拉出一长条银色的丝线,“在下面舔你的可不是你的露娜。被个男人玩,都那么兴奋吗?”一下子把他的小蘑菇整个儿地含进嘴里,

上校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最敏感的地方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粗糙的舌头从顶端的小眼舔到根部,带着薄茧的手指还抓着他的囊袋不住把玩。羞耻的快感像洪流一样袭来,双手反绑的姿势偏偏让他的每一下挣扎反而像是在迎合士官长的亵玩,上校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不……不要……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这样吗?”士官长突然狠狠地吮吸。

“不,啊……”上校整个人都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士官长像是要把上校榨到精尽人亡一样用力地吸吮,直到上校快到爆发的临界点,却坏心眼地吐出他的小蘑菇,用手指顶住上面的小孔,不让他得到释放,转而不断亲吻下面的柱身,用嘴唇抿住他的囊袋拉扯:“这么快就不行了?别着急,好戏还没开始呢。”

稍微做了点匆忙的准备,男性炽热的欲望就毫不留情地撑开根本不是为性交而生的甬道,士官长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上校的瞳孔瞬间扩散。

II

高级准尉听见军医上士跑过来大喊,可是根本听不明白他颠三倒四的到底在说什么,只见十七团那边一下子炸了锅。高级准尉叫上四个准尉,跟着人流跑过去,发现人群集中在上校的办公室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一群死基佬长得个顶个的高,高级准尉跳起来都看不见,五个小姑娘的力气也根本推不动一群大男人,更过分的是有人发现她们来了,反而把她们往外挤。

高级准尉正考虑是否需要朝天放两枪,人群中心的军医上士终于吼出了一句她能听清的话:“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糖糖,你冷静点,把裁纸刀放下。”回答他的是士官长的声音,“戟还说他是什么狗屁的蔷薇骑士呢,我哪想得到能加入蔷薇骑士团的会是这么个弱鸡?”

“团座是蔷薇骑士从中南联救回来的,我发给你的新闻你没看吗?”军医上士的怒吼中带了哭腔,“二十五年前,中南联黑进了帝国军的网络,拿到军属福利发放名单,然后照着名单绑架、屠杀。新闻标题就是‘帝国最大家族惨遭灭门’!团座的一整个家族被杀得只剩他和他弟弟两个了!如果当时戟的爸爸也认下了他,如果他的妈妈没有把他送进孤儿院……”光是想到上校的遭遇可能会发生在军医上尉身上,军医上士就忍不住颤抖,“戟,我做不了医生,我没法保密……”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

“就算没看糖糖给你的新闻,你自己插进去的时候,就没有一丁点感觉吗?”听声音,军医上尉也是气得不行,“幼年时遭到成年人性侵,造成肛裂,事后根本没有好好处理过,肠壁结缔组织增生造成直肠狭窄。我给他做肛门指检的时候,插跟手指进去都费力。你下面长的是绣花针吗?插进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后面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为了听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级准尉使劲踮起脚,还是只能听见其他旁观者议论纷纷的嗡嗡声,勉强还能听见有谁在打电话的拨号音。电话接通后,军医上尉说了些什么,高级准尉正纳闷他在打电话给谁,电话另一头已经传来田医生的怒吼:“你们这群死基佬就不能偶尔让我太太平平地休息哪怕一天?”

没有等太久,外面就传来川西RR赤备的轰鸣,随着木屐踏在地板上气势汹汹的脚步声,田医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想死的留下……”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原本围得铜墙铁壁一样的十七团已经自动贴墙,在正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宝贝们,你们也在呀。”看见五个准尉姑娘,田医生抱着她们一个一个亲过来,总算走到军医上尉面前的时候,表情已经不那么吓人了。

“老田……”军医上尉以为没事了,刚开口,就被田医生一脚踹在胯下。

见军医上尉捂着裤裆,一脸的痛不欲生,准尉们一开始还对他的装腔作势嗤之以鼻。想不到他指了指门以后,田医生下一脚就是直接把上校办公室的门踹开,进去以后,立刻“砰”地一下把其他人都关在门外。

虽然没长那个器官,被这样的力道踢中胯下,还能保持清醒,做出指路的动作……准尉们顿时对军医上尉肃然起敬,直到看见他从裤子里摸出一块变了形的护裆垫。

田医生过去以后,十七团的死基佬们重新汇集成把准尉们挡在外面的铜墙铁壁,只能听见军医上士喋喋不休地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给军医上尉脆弱的裤裆加了保护措施,否则就要禁欲三四天了云云。

过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开了,田医生直接拽着上校的手腕把他带走。

上校身上的军装一如既往地扣得严丝合缝,却皱得不像话,高级准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人群自觉自动地给田医生和上校让路,高级准尉终于找到机会往办公室的方向瞅一眼,看到士官长就一丝不挂地站在门口,——总算还记得把军装外套围在腰间,勉强遮住不雅处,没让高级准尉辣瞎眼,——连忙一手一个拽过十七团的两个尉官挡在自己面前,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眼贱,非要过去看。

“小白兔……”士官长像是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失魂落魄地想跟在田医生和上校后面,被军需长和参谋长一起拦住,还痴痴地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的转角,直到窗外响起川西RR赤备的轰鸣。

惹眼的大红色跑车扬起一蓬尘土,载着上校扬长而去。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5
III

军医上士向高级准尉起诉士官长性侵上校,高级准尉立即予以立案,原本打算顺便教教准尉们该怎么做笔录,结果……

“伊尔泽!”田医生在房间外面敲门,“伊尔泽,出来吧,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高级准尉的声音隔着门板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田医生叹了口气:“行了,伊尔泽,不就是几份笔录没写好吗?实习医生写的病程录也经常让我想把她们连人带病史一起从窗户扔出去,到头来还不是大家一起搅个姬,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你和女学生能搅姬,男学生呢?”

“所以我不收男学生。”否则的话,田医生也没法保证自己有耐心看完不管教了多少遍,依然写得乱七八糟的病史,还克制得住把实习医生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

“你答应收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弟弟做学生,你也和他搅姬吗?”

那还不是为了把这五个准尉妹子骗到手吗?“行了,伊尔泽,打开门,出来好好吃饭,今天晚上我们五个伺候你一个,乖。”

“你们吃吧,我真的没胃口。”高级准尉最后喊了一句。

房间里面,高级准尉拿着准尉们写的笔录,面前可视电话的屏幕上是舞台总监。

“伊尔泽,至于吗?”舞台总监呲溜呲溜地吸着面前碗里的冷荞麦面,“大田原做饭有那么难吃?

“不难吃,而且刀工极好,只是我真的没胃口。”

“出什么事了?”

“冯·哈伦霍夫上校被性侵了。”

“诶?”面条从舞台总监的嘴里掉了出来,“被谁?”

“你‘哥’。”

“你‘粑粑’啊。”舞台总监对答如流。

“你‘粑粑’!你全家的‘粑粑’!”

“不不不,”舞台总监朝高级准尉晃了晃手指,“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脑残粑粑,我家已经有一个,再多一个就超标了,所以你的‘粑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高级准尉想了一下:“Eta,Burakumin。”

“喂!”舞台总监一下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这两个词谁教你的?”

“露娜姐。”高级准尉完全没想到舞台总监反应会这么大。

“大田原这帮日奸!”舞台总监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想来想去,凭自己那点分量,对田医生惹不起躲得起,最后还是悻悻然放下拳头,“算她狠。”

“这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用来骂日本叛军的,别对日裔华人说这种话。”舞台总监给自己灌了杯冰水顺气,“言归正传,你们隔壁的帅哥团长被性侵,至于让你义愤填膺到吃不下饭?你们宪兵不是军人中的警察吗?应该经常遇到这种糟心事才对。”

“让我觉得糟心的不是冯·哈伦霍夫上校被性侵,是她们写的笔录。”高级准尉把笔录发给舞台总监,“你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笔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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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宪兵司令部 暨 西南军司令部丨第 九〇六 近卫宪兵旅丨第 十九 宪兵团丨调查组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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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编号:第22170919-1471号丨审讯语言:汉、独丨本档:汉
日期:帝国历256年果月19日
时间:帝都标准时区:09:01至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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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人:伊尔泽·冯·斯莫豪森 高级准尉丨第 十九 宪兵团 调查组 刑事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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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审讯人:唐淳 上士丨本案证人丨
证件号码:2192-11-28-0166-101丨陆军 第 十七 装甲骑兵团 上士
国籍:银河帝国丨母语:汉语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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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护律师:无丨翻译:无
证件号码:N/A丨证件号码:N/A丨
国籍:N/A丨母语:N/A丨国籍:N/A丨母语:N/A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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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为口供:
帝国历256年果月18日下午,我与靳戟上尉前往托马斯·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办公室公干,发现办公室的门从内部上锁,里面发出异响。我与靳上尉担心冯·哈伦霍夫上校出意外,数次撞门没有成功,于是靳上尉留在原地,我去找人帮忙。后来办公室的门在安德烈·麦霍夫中校和靳上尉合力下撞开,我们看到冯·哈伦霍夫上校被鲁道夫·赫尔辛军士长摁在沙发上。当时冯·哈伦霍夫上校上半身的衣物全部敞开,下半身没有任何衣物,赫尔辛军士长全身赤裸。虽然看到门打开以后,赫尔辛军士长立刻拿过扔在一旁的衣服遮挡二人下身,从现场痕迹来推断,打开门的时候,二人应该是在性交。
冯·哈伦霍夫上校刚到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的时候,靳上尉对他进行入职体检,发现他身上有幼年时曾遭到成年人性侵的痕迹,调取相关医疗记录,发现他六岁时被绑架到中南联,直到十五岁时,才被蔷薇骑士团救回帝国。赫尔辛军士长曾经要求靳上尉借体检拍摄冯·哈伦霍夫上校的不雅照卖给他,被靳上尉婉拒。我也曾将冯·哈伦霍夫上校幼年时遭到中南联绑架的新闻给赫尔辛军士长看,他依然时常表露想与冯·哈伦霍夫上校发生性关系的意图,并多次对冯·哈伦霍夫上校作出猥亵举动,因此我认为赫尔辛军士长的行为构成性侵,特来报案。
以上为口供内容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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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人:伊尔泽·冯·斯莫豪森 高级准尉                  被审讯人:唐淳 上士
签字                                                   签字

“呃……”舞台总监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这种涉及刑事案件的东西给我这平民看没关系吗?”

经舞台总监提醒,高级准尉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发牢骚,给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只能打哈哈:“这个……还没有正式立案,所以目前不算是正规档案,给你看也没关系,你别传出去就行。等到案件查实,才算是官方档案,那时候无关人员就不能看了。”

“哦。”舞台总监将信将疑,“这个唐淳上士是谁啊?看起来正义感还挺强的。”

“就是你整天带着去丹露餐厅后厨偷东西吃的糖糖,十七团那个紫星人军医护士。你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

因为恐怖袭击的误会,舞台总监父女在宪兵团分别拘留的时候,军医上士出于好心,一直偷偷地告诉舞台总监她父亲的情况。舞台总监无以为报,就教了他很多魔术手法,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成了极好的朋友。后来澄清了“恐怖分子”的误会,军医上士还是经常会跑去丹露剧院找舞台总监玩,凭借紫星人无与伦比的艺术品味,在舞台布景、演员服装设计方面出了不少好主意。帝国军法规定军人不得有除了军饷以外的收入,舞台总监不好意思让军医上士整天来丹露剧院“做义工”,又不能给他工钱,就三天两头带着他去隔壁的丹露餐厅后厨偷东西吃,气得厨师长直跳脚。于是酒吧老板提出把舞台总监介绍给厨师长做女朋友,厨师长第一反应就是“师公,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麻烦你直接说好吗?”然后挨了军需长一顿削。

“你们都叫他‘糖糖’,我一开始叫他‘军爷’,他让我也叫他‘糖糖’,我就跟着叫了,哪里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舞台总监抓乱一头短发,“紫星人不会说谎,糖糖的证词可信度应该还是很高的。想不到你们军队里那么乱七八糟,士兵都敢爆团长的菊……”舞台总监突然脸色一凛,“伊尔泽,你对我说实话,我爸在宪兵团被拘留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爆过菊?”

“你把宪兵团当成什么了?十七团那群死基佬吗?”高级准尉对她的杞人忧天嗤之以鼻,“就算把他送进十七团,鬼冢叔叔不是以为他能靠菊花让人妖怀孕,才有了你吗?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是什么新鲜嫩菊,赫尔辛军士长向来号称‘非嫩菊不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爸?冯·哈伦霍夫上校那种一看就是雏的才对他的胃口——不过他现在知道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嫩菊’其实早就被中南联糟蹋过了,估计也郁闷得够呛。”

舞台总监依然眉头紧锁。

“我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半年后又有人把婴儿扔在我家门口。”舞台总监吹起落到眼睛前面的刘海,“到时候我那二货爹以为他又靠菊花把个男人搞怀孕了,打死不肯送孤儿院,然后你觉得给我那弟弟或者妹妹洗澡喂奶换尿布的会是谁?”

高级准尉想象了一下舞台总监对着个婴儿麻爪的美妙画面:“嗯,是要保护好鬼冢叔叔的菊花,免得被你带大的婴儿会分不清男女。”

“被我爹带大的也一样。上幼儿园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我没有妈妈,结果他每天穿着女装来幼儿园接我,弄得我被人叫‘人妖的孩子’叫到初中毕业。”舞台总监小时候没少为这种事哭鼻子,现在想起来,倒是由衷地庆幸自己能在这么个憨子身边长大,“话说回来,伊尔泽,我觉得这份笔录写得还挺好的啊。不过糖糖说话会那么有条理?”

“这份笔录是我写了给她们作为样本的,写得当然好。”高级准尉撇嘴,“糖糖怎么可能那么冷静?他以前做神官的时候,也被祝女轮奸过,这次目睹冯·哈伦霍夫上校被性侵,好像勾起了他的心理阴影,来报案时一边哭一边说,比真的受害者还激动。你看到的是我整理了半天的结果,所以这几句话就录了一个半小时。然后你看看她们,照葫芦画瓢都能画成这副鬼德行。”高级准尉另外拿了一份笔录,只摘录口供部分给舞台总监看,“这是迪特琳德审讯靳上尉的笔录。你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笔录二
问:帝国历256年果月18日下午,你是否在托马斯·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办公室外听见里面有异响?
答:是。当时我和糖糖在一起。听见办公室里面声音不对,我们怕团座出危险,打不开门,敲门也没人应答,就由我守着,糖糖去叫人来帮忙。
问:在唐淳上士离开去叫人,到安德烈·麦霍夫中校等人过来帮忙期间,你一直都没有走开过吗?
答:没有。
问:这段时间里,你是否遇到过什么情况?
答:没有。糖糖走后,我一个人又试了几次,依然打不开门,只能听见里面的声音没断过。后来就是安德烈来了,我们一起撞开门,看见的就是上面糖糖说的场景。
问:能描述一下你当时在门外听见的声音吗?
答:大致上就是“嗯……啊……哦……”

舞台总监看不下去了:“话说证人笔录需要这么一问一答地写?”

“当然不用,又不是法庭上的供词。”高级准尉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教错了什么,会让准尉们写出这种四不像来。

“不过写得……真是原汁原味,”舞台总监摸着下巴,“我隔着纸都能听出来他模仿的叫声里面饱含的基情。”

她还没真的现场听见呢。高级准尉捂住眼睛,打死都不愿意想起来自己为了批改四个准尉写的笔录,在她们审讯时录了音,批这一份的时候,不得不反反复复地听一个死基佬模仿叫床的录音听了一下午,导致她现在提不起一丁点吃晚饭的胃口:“继续看下去。”

继续笔录二
问:嗯,咳咳,够了够了,别叫了。赫尔辛军士长是否曾经向你提出过购买冯·哈伦霍夫上校的私处照片?
答:有。
问:你以前是否有过借医生的身份之便,偷拍病人私密处照片出售的前科?
答: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问:在赫尔辛军士长的portal中发现有多张色情照片,你否认这些都是从你手中购买的吗?
答:这里是帝国,不是中南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购买成年人的色情照片、AV完全合法。至于鲁道夫是从什么途径得到他存在portal里的那些照片的,那是你们宪兵该去查的事。

舞台总监放下笔录:“这个‘靳上尉’到底是谁啊?看起来是个挺难缠的人。”

“你见过,十七团的军医,你们家‘糖糖’的男朋友。”

“就是他?这货还有趁体检之便拍照片的癖好?”舞台总监大惊失色,“我爸去十七团的时候,好像就是他给检查的肛门,他手头会不会还有我爸的菊花照?”

“这个……”高级准尉考虑了很久,“鬼冢姐,你要对鬼冢叔叔的菊花有信心。他那么老的菊花,就算是十七团那群饥不择食的死基佬,应该也是不稀罕的。”

“别安慰我了。”舞台总监撇了撇嘴,“乌尔里希连钟大爷都睡得下去,我爸可比他帅多了。”

“谁是‘钟大爷’?”高级准尉没听懂。

“丹露剧院的门卫,负责检票的那个。恐怖袭击那天,乌尔里希为了逃票进剧院,提出要和钟大爷睡觉,把他给吓得……”

“你更重口好吗?”高级准尉看不出舞台总监有什么立场说别人重口,“巴德中校都被你玩得开始怀疑自己是异性恋了。”

“真的?”舞台总监的嘴角顿时咧到耳根,“看来为了我爸的菊花安全着想,我得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乌尔里希掰直。对了,最近又新出场了一批情趣玩具,什么时候能把乌尔里希再抓过来给我们试用?”

虽然参谋长确实下贱,舞台总监玩他的那些花样……高级准尉捂着脸挥了挥手,示意舞台总监别再追问了,继续看笔录。

继续笔录二
问:对于赫尔辛军士长要求拍摄冯·哈伦霍夫上校私处照片的要求,你是怎么回应的?
答:我拍下了自己的照片卖给他——这可是合法行为!
问:这可以视为商业欺诈。
答: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乖乖拍下团座的照片卖给他?
问:这属于猥亵。
答: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问:正面拒绝。
答:然后被他性侵的很可能就会变成我。你想说团座不该被性侵,我就活该被性侵吗?
问:我当然不是这意思。

“迪特琳德不行啊。”舞台总监咂舌,“完全是在被牵着鼻子走嘛。”

“是啊。”所以后面改成高级准尉审讯了。

继续笔录二
问:你狸猫换太子,赫尔辛军士长没有发现蹊跷吗?
答:没有。关于这一点,我也很纳闷。
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去调查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履历,从而得知他曾经被中南联绑架过?
答:我给他体检的时候,发现他直肠狭窄,结缔组织增生,应该是幼年时遭到成年人性侵造成肛裂的结果。
问:你问过他是什么造成直肠狭窄的吗?
答:问过,他推脱是幼年时接受痔疮手术造成的。但是别说是九岁的孩子不可能痔疮严重到需要手术治疗,凭帝国的医疗水平,术后断然不至于处理成这样。而且团座完全听不懂吴语,不知道‘大宝’‘二宝’是什么,甚至连盘子里的东西是不是食物都分不清,显然不是在帝国长大的,而且童年时的生活环境应该相当恶劣。后来调查团座的履历,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
问:你调查过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履历后,是否曾将调查结果告知赫尔辛军士长?
答:没有。作为医生,我有替病人保密的义务。团座对我撒谎说他的直肠狭窄是痔疮手术造成的,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中南联长大,既然如此,我也无权向任何人泄露他的隐私。
问:那么你是否对赫尔辛军士长有过什么暗示?
答:有。我曾经明确地告诉老大,让他别打团座的主意。
问:所以可以定性为赫尔辛军士长在知道冯·哈伦霍夫上校是个异性恋,且曾经被性侵、有心理创伤的前提下,依然性侵了他?
答:我可没那么说。
问:那么你对你看到的事件如何定性?
答:虽然我和安德烈撞开房门时,房间里的场面确实容易让人认为是老大在强奸团座,但是老大向来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从我在孤儿院里认识他至今,没有一次例外。当时老大和团座是在性交,这一点基本上没有疑问,但是否构成性侵,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比如事后对当事人双方的检查,这个你该问你的露娜姐要。
问:当时距离他们最近的医生是你,为何不是由你来检查冯·哈伦霍夫上校?
答:团座当时可能刚被一个男同性恋性侵过,我以医生的经验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要求他把私密处暴露在另一个男同性恋面前,可能会造成心理上的二次伤害,还是找女医生比较妥当。所以,接下来接受审讯,就该是你们露娜姐的事了。

舞台总监看完了军医上尉的审讯笔录:“好家伙,答得滴水不漏。想不到糖糖那么单纯,他男朋友还有些城府啊。”

高级准尉支着额头,一脸头痛欲裂痛不欲生的模样。

“伊尔泽,别这样。迪特琳德虽然有一段被靳上尉牵着鼻子走了,总体而言问得还不坏。”

“是啊,确实还不坏。”高级准尉拿出第三份笔录,“这是扎比内审讯麦霍夫中校的。”

“哪个?”

“成天叼着烟的大个子。”

“哦!就是‘老板越凶越好吃’那家老板的基佬配偶!”舞台总监一拍大腿,“无口忠犬攻,我的最爱。”

“你看完再爱吧。”高级准尉把第三份笔录处理过后发过去。

笔录三
问: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来在法庭作为控告你的证据。你有权在受审时请律师在一旁咨询,或者由法庭为你指派律师。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
答:……
问:现在,实事求是地讲述你所看到的鲁道夫·赫尔辛军士长性侵托马斯·冯·哈伦霍夫上校的经过。
答:……
问:当时是你和靳戟上尉一起撞开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办公室的门吗?
答:……
问:门打开以后,你看到了什么?
答:……
问:那么这么问吧。上面靳戟上尉和唐淳上士的描述属实吗?
答:……
问:你就不能回答一句话吗?
答:……

光是看笔录,舞台总监都替问的人觉得尴尬:“所以扎比内就对着他唱独角戏唱到审讯结束?”

“对,而且麦霍夫中校完全有权利保持沉默,毕竟扎比内的开场就是帝国刑事诉讼程序法第136条。”高级准尉已经趴到了桌子上,“然后她就把这份独角戏剧本给我,就算是交差了。”

“真会偷懒。”

“嗯,所以我告诉莫妮卡,别想像扎比内一样偷懒,于是……你会喜欢她审巴德中校的。”

笔录四
问: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来在法庭作为控告你的证据。你有权在受审时请律师在一旁咨询,或者由法庭为你指派律师。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
答:……
问:你打算和麦霍夫中校一样全程保持沉默吗?
答:对。而且你已经说了,我有权保持沉默,所以你不能强迫我说任何话。

“莫妮卡不行啊。”舞台总监直摇头,“怎么可以只靠说的呢?要让乌尔里希说实话,蜡烛、皮鞭、肛塞、尿道仪、鳄鱼夹、催情剂、灌肠液……一样都不能少的。”

“她也意识到了。”高级准尉示意舞台总监继续往下看。

继续笔录四
问: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来在法庭作为控告你的证据。如果你保持沉默,那么我会把你打包送给鬼冢姐,由她来负责让你不沉默。现在,你有权继续保持沉默,而我们通过其他途径得到的证据都将成为你包庇罪犯的呈堂证供。
答:你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啊。刑事诉讼程序法第55条规定‘作为证人被询问时,有权不回答对自己不利或对亲友不利的问题。’鲁道夫是和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兄弟,我有权不回答对他不利的问题。
问:言下之意,就是你也认为赫尔辛军士长构成对冯·哈伦霍夫上校的性侵罪,只不过你不想作证而已?巴德中校,唐淳上士说赫尔辛军士长通过在冯·哈伦霍夫上校面前假装直男来让他放松警惕、接近他,是听从了你的建议。也就是说在此次的性侵事件中,你可以说是教唆犯。所以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证人,而是同谋。
答:得了吧,还性侵、教唆呢,还同谋呢。你们连案都立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舞台总监听见门铃声:“稍等一下,我去开个门。”

画面外面传来运输机器人的智能人声:“鬼冢女士的快递,请签收。”

一阵拆纸箱的悉索声以后,舞台总监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

万能替角的身影从画面一角晃过:“奇迹,什么东西来了?”随即倒抽一口冷气,“军爷?!奇迹,你干什么了?快把他松开!”

“爸,放松放松,这是鸣凰、瑞麟送给我的巴德中校的等身人偶,不是真人。”

“哪个鸣凰瑞麟?”

“度鸣凰和度瑞麟,西南军度司令家的双胞胎女儿。看,做得像不像?”

“真的,皮肤还是热的,好像还在呼吸,完全和真人一样。”

“可不是吗?这年头人偶里装的高机越来越考究了,连呼吸和体温都能模仿,触感也像真人皮肤一样。”

“可这人偶怎么不穿衣服?”

“人偶的衣服当然是主人配的,哪有商家送的?”

“可是还绑着。”

“大概是怕运送过程中不小心碰到高机开关吧。你看,还在动呢。”

真不愧是水州第一的戏子,编故事信手拈来。高级准尉想。

万能替角没有怀疑舞台总监的话,但还是有些担心:“奇迹,别嫌爸爸多嘴。买个人偶是没什么,可是买个高级军官的人偶放在家里玩,真的没事吗?”

“司令的女儿送的人偶,他一个中校敢说什么?”

“我说奇迹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给自己找个伴吧,别整天一个人关在家里和娃娃玩。你看,你认识了那么多好朋友,出去多和她们搅搅姬,说不定就能嫁出去了。爸爸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啊。”

“行了,爸,你才几岁?人生还长着呢,急什么?”舞台总监重新回到画面中。

“东西收到了?”

舞台总监的嘴角立刻咧到耳根:“伊尔泽,替我谢谢莫妮卡,我爱死她了。”

“你觉得凭伊尔泽一个人,能把巴德中校塞进快递箱?”

“所以我爱死你们每一个人了。”舞台总监隔着屏幕给了高级准尉一个飞吻。

“那就听鬼冢叔叔的话,来和我们搅姬,争取早日嫁出去。”

“得了吧。”舞台总监翻脸像翻书,“搅姬就能嫁出去?我爸被人妖搞完了,不是照样打光棍?要不是我的生身父母把我扔在他家门前,估计现在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抱着娃娃玩的就是他了。”

“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聊天?不去玩巴德中校?”

“不急,等我爸睡了再说。”舞台总监摩拳擦掌,“对了,然后呢?”

“十七团其他人的审讯结果也都大同小异,基本上赫尔辛军士长性侵冯·哈伦霍夫上校的罪名可以确定了,只不过十七团明面上的团长是冯·哈伦霍夫上校,暗地里的首领是赫尔辛军士长,所以证人大多含糊其辞,除了唐上士以外,都不肯做出明确指证。”

“这种事不管有多少旁证,当事人的指控才是最重要的吧?”

“这正是让我头疼的地方。”

“怎么说?”

“冯·哈伦霍夫上校坚持说他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以一个成年人的判断力自愿和赫尔辛军士长发生性关系,没有受到任何强迫,也不存在用药物迷奸的情况。”

“哈?”舞台总监皱起眉头,“从前面几份笔录来看,这事肯定是强奸,他为什么要替强奸他的人掩饰?这都什么年代了?男人被强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了,听说中南联那帮太监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帅哥在那里长大,会不会因此也不敢信任帝国的法律?”

“我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不敢轻易撤销唐上士的控诉,但是没有切实证据,也没法立案。”

“不过物证比人证重要吧?你找到什么物证没?”

“赫尔辛军士长的portal里面存放了大量的色情照片。”高级准尉刚想拿出来给舞台总监看,见她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还是赶紧收回去,免得她看得热血沸腾,待会儿照式照样往参谋长身上招呼,参谋长就真的有去无回了,“不过拍的都是局部,没有露脸,无法判断照片上到底是谁,而他坚持说这些照片都是通过合法途径买来的,根本构不成证据。”

“那么关于强奸案呢?他怎么辩解?”

“审讯赫尔辛军士长的是希尔德。”高级准尉捂住脸。

“干嘛这个表情?希尔德的笔录也写得不好吗?”

“不是写得不好,是压根没写。”

“干嘛不写?你的命令她都敢不听?”

“不是不听,是她审讯赫尔辛军士长的时候,赫尔辛军士长一听说冯·哈伦霍夫上校声称是自愿和他发生性关系,开心得强吻了希尔德。”

“然后呢?”

“就希尔德那脾气,‘然后’还用说吗?别说是写笔录了,连录音都没顾上,直接抄椅子把赫尔辛军士长打到住进水州总院。”

“呃……”舞台总监灵光乍现,“对了,还有大田原嘛!帅哥那啥以后,不是大田原给他做过检查了吗?检查结果也能作为呈堂证供啊。”

“露娜姐说检查结果只发现冯·哈伦霍夫上校的手腕上有被绶带捆绑留下的擦伤,以及有性交的痕迹,但是无法定性为自愿性行为还是性侵。”

“靠!”舞台总监义愤填膺,“大田原这日奸是收了多少贿赂?这么明显的借口你都信?都捆绑了,还不构成强奸?”

“如果光凭捆绑和性交痕迹就能定罪为性侵,你已经因为‘性侵’巴德中校被捕了。”

舞台总监乖乖地缩了回去:“除此以外,大田原就没发现别的吗?”

“来不及问。”高级准尉叹了口气,“露娜姐说冯·哈伦霍夫上校身上的性交痕迹无法直接定性为性侵,希尔德为了帮我尽快立案,就说出了她被赫尔辛军士长强吻的事,问这是否表明赫尔辛军士长经常强迫他人,做出猥亵举动,然后……”

门外传来田医生气势汹汹的声音:“老操,实习医生护士拿他练完手没?……没事,大不了给他也弄个培养皿放在重症监护室,把他和那玩意儿面对面。……这死基佬不乖乖搞基,还胆大包天,碰我的人,我只让实习医生护士拿他练手,没把他也像中南联那几个货一样削成人棍,已经很客气了。……嗯,好,麻烦了,回头请你吃饭。”田医生推门进来,看见高级准尉面前的屏幕上是舞台总监,顿时变了脸色,“你放着晚饭不吃,就为了和这秽多聊天?”

“喂!”舞台总监就算是再好脾气,也忍无可忍了,更不用说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我说你教给伊尔泽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个日本人吗?”

“你才日本人。”田医生鼻子尖朝天,“姐姐我姓田,不可不戒大师田伯光后人,正牌炎黄子孙,岂是尔等倭寇配相提并论的身份?”

眼看着她们两个隔着电话都能吵起来,高级准尉赶紧出来打圆场:“鬼冢姐,我得吃饭去了,回头再聊。露娜姐,走走走,我们吃饭去,吃完饭一起洗澡,晚上搅姬。”

田伯光?原来不是大田原改汉姓为田,而是姓田的改日姓为大田原,是一个叫田伯光的中国人移民日本以后留下的后代?那是个什么名人吗?好像名字有点熟。高级准尉挂了电话以后,舞台总监百思不得其解,上网搜了一下田伯光其人:“大田原这混蛋,就欺负我读书少!”

不过幸好,准尉们还给她送了一份十分称心如意的礼物。想到卧室里还有个一丝不挂的参谋长等着她,舞台总监的心顿时飞了起来。

卧室里传出悉索声,舞台总监生怕参谋长跑了,心想准尉们用胶带把他五花大绑还扒光了衣服,他一时半会儿应该跑不远,打开门一看,发现参谋长趁着舞台总监和高级准尉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顺利挣开了捆他的胶带,还从舞台总监的衣柜里找了一身他能穿的衣服,结果看到舞台总监的床上放着一个大宝二宝同款布偶,于是和布偶玩得一直到看见舞台总监抄着手靠在门框边,才想起来逃跑的事。

见参谋长死到临头了,还抱着布偶舍不得放下,舞台总监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讲真的,乌尔里希,有时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当上参谋长的。”

参谋长看到舞台总监手上拿着dildo,咽了口唾沫,更好奇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5
IV

上校被田医生带去水州总院检查,军医上尉没想到他一时没注意,军医上士就跑去宪兵团向准尉们报案。等到审讯结束,军医上尉直奔上校的办公室,生怕他会想不开,撞门进去以后,却是看到上校冷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哥,有人来了吗?”上校面前的屏幕里传出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嗓音。

“亚历克斯,这是靳上尉,十七团的军医。”上校让portal屏幕翻了一面,对着军医上尉,屏幕上的人若不是还带着几分稚气,简直就是一个白大褂版的上校,“靳上尉,这是我弟弟亚历克斯。”

“你好。”军医上尉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上校弟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哥,你这团长当得也太没威信了吧?下属进你的办公室,连门都不敲。”

上校苦笑:“亚历克斯,最近还好吗?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就算课业重,没时间做饭,也别整天吃快餐,对身体不好。偶尔和同学出去玩也可以,别经常熬夜。你是医生,首先得自己身体健康,才能照顾病人。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上校弟弟打断他,“你比妈还烦。”

“你又没见过妈妈。”

“妈妈要是还在,估计也就你这样。”上校弟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哥,怎么了?今天特别唠叨。”

“今天突然特别想你。”

上校弟弟故意夸张地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哥,人家靳上尉大概找你有事,我先挂了。”

不等上校反应,对方已经挂断。

上校也收起portal:“靳上尉,如果你是想问接受审讯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冯·斯莫豪森准尉,我和赫尔辛军士长发生性关系,完全出于我自愿,他没有强迫我。”

上校这么说,反而让军医上尉想安慰他都无从下手:“团座,您不用因为这事,就怀疑自己的性向。男性在挑逗下会勃起,只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和性向无关……”上校的眼神让军医上尉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再也说不下去。

“我刚从中南联回来的时候,已经接受过很多次心理治疗,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上校苦涩地勾起嘴角,“不过小时候被人摁在桌子上,还能说是年幼无知、无法反抗。到了现在的年纪还遇到这种事,就只能说是自己傻了,怨不得别人。”

“团座……”

“不用担心,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控告赫尔辛军士长。亚历克斯正忙着毕业论文答辩,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分心。”上校垂下眼睑,“况且,你们一开始也没想让我做你们的团长,不是吗?一个美丽性感、会从度司令手里敲竹杠、会和露娜恋爱、还不管你们的女团长,这才是你们想要的。所以从我来的第一天,你们就在想尽办法把我赶走,对吗?”

军医上尉想否认,可是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刚来的时候,你们给我吃的那些东西就是在故意整我吧?”

“是放了点奇怪的调料……”想起那段往事,军医上尉简直无地自容。

“帝国真是天堂,存心整我,给我吃的还是食物。”上校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在中南联的时候,他们都是直接把狗屎包在肠衣里给我们吃,而且不是作为惩罚。”

狗屎当香肠……军医上尉一阵恶心。

“别担心我事后会反悔,控告赫尔辛军士长。我有自知之明。赫尔辛军士长是你们的兄弟,我不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连你们的团长都不是了。”上校示意军医上尉可以出去了。


作者: tesukaami    時間: 18-8-25 17:46
V

上校说他不是处男,士官长以为他是怕丢脸,嘴硬而已,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是幼年时遭到过性侵。

可是士官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他确实半是胁迫地睡了上校,但他真的没让上校受一丁点委屈。

上校对高级准尉说他是自愿和士官长上床,士官长喜出望外,结果得意忘形,吻了一个准尉姑娘,被她抄起椅子劈头盖脸地一顿打;高级准尉和另外三个准尉原本是来拉架的,得知士官长居然强吻了她们的姬友,一起把他打到住院;田医生得知士官长竟敢占她的姬友便宜,直接把他折腾进重症监护室;等到操医生都看不下去田医生折腾士官长,悄悄送士官长出院,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等士官长回到十七团,上校已经像当初突然空降时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十七团盖了一半的军营证明他曾经来过。

别人说上校已经辞去十七团团长一职,离开十七团,再也不会回来,士官长打死都不肯信。在宿舍、团长办公室、游艇船长室上都没看到上校,士官长几乎把整个十七团的营地找了个底朝天,找到军医诊室,果然听见里面传出上校的声音。

“小白兔!”士官长喜出望外,推门进去,却看见里面只有军医上尉一个人。

听见开门声,军医上尉回过头。

士官长看见上校出现在军医上尉面前的portal屏幕上,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个陌生人:“难怪你进我哥哥的办公室,连门都不敲。做下属的目无上级,原来是你们军团的传统。”

“有什么事吗,士兵?”军医上尉也像是不认识士官长了一样,“没事的话,就给我出去。”

十七团的人会对士官长摆官威,说明有外人在。可是看到军医上尉的portal屏幕上酷肖上校的脸,哪怕知道那不是上校,士官长依然迈不开步子,好像只要他一离开房间,就会再也看不到他心爱的小白兔的模样。

“长官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士兵?”士官长背后传来军医上士的怒吼。

论军衔,军医上尉是士官长的上司,可士官长的级别还比军医上士高一些。士官长有些好笑军医上士小糊涂虫,一低头,却见他难得的怒容满面。军医上尉也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朝士官长使了个眼色,在背后挥了挥手,示意士官长出去。

“是,长官。”士官长乖乖地随军医上士出去,一关上门,立刻贴在上面偷听。

这次军医上士倒是没有阻止他,反而拦住被士官长闹腾得一起跟过来的军需长和参谋长。

参谋长也贴到门上听了听:“戟在和团座打电话?”

“是团座的弟弟。”军医上士抿了抿嘴,有些庆幸不得不面对上校弟弟质问的不是自己,又忍不住心疼军医上尉该如何面对上校弟弟的指责。

像是故意给外面的人听,军医上尉把portal的声音调得很大,门外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上校弟弟冰冷的声音:“想知道我哥哥怎么会直肠狭窄吗?我三岁的时候,问哥哥‘生日蛋糕’是什么。于是为了弄到半块发霉的蛋糕给我过生日,他和孤儿院的另一个孩子比谁能在规定的时间里‘伺候’更多的人,在一个小时内被整整一个排的士兵翻来覆去地折磨到昏死过去,下身的血流得差点送命——当时他自己还不到十岁!”

军医上尉倒抽一口冷气:“他赢了?”

“不,他输了。”隔着门板,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上校弟弟冷笑,“赢的那个当场被操弄到断气,吃到蛋糕的全都死于食物中毒。孤儿院一下子少了十几个人,于是我们这些侥幸没吃到蛋糕的‘输家’每个人都能多分到一点掺木屑、揉沙子的稀粥,还有不知道是用死猫死狗还是死人做的香肠,直到又有新来的孩子重新把孤儿院塞满。”

他的小白兔!他心爱的小白兔!他就算恨得牙痒痒,都狠不下心真的往死里折腾的小白兔,以前在中南联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中南联那帮畜生……”所以上校盯着士官长操练士兵。他其实是害怕水州潜伏的中南联余孽会让他回到小时候的噩梦中吗?可士官长居然迟钝到完全没有发现!士官长在门外一下一下地用头撞着门板,握成拳头的手颤抖不已,恨不得把让上校受过苦的人一个一个撕碎,满腔怒火却不知能向谁发。

“强暴团座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军医上士冷冷道。

士官长和中南联那群禽兽不一样,他没有……士官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趴在门上继续偷听。

房间里的军医上尉显然也是被上校弟弟逼得喘不过气来,搜肠刮肚地想找话缓解一下气氛:“不过你们好歹被蔷薇骑士救回来了,不是吗?大名鼎鼎的马斯哈多夫,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们却有机会跟着他学马斯哈多夫铁拳……”

“马斯哈多夫?那个一顿饭要喝半桶啤酒的胖大叔?”上校弟弟的语气却是又尖锐了几分,“你以为他是怎么‘救’我们出来的?像个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单枪匹马杀进中南联的腹地,一路杀到我们待的孤儿院,然后变戏法一样,就把我们带回了帝国?”

“呃……”军医上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那你们是怎么得救的?”

“救了我们的其实是中南联的政府。”上校弟弟讽刺的笑声像是一刀一刀扎在每一个人心口,“中南联的政府从来不拨款维修孤儿院的任何设施。哥哥十五岁、我九岁的时候,我们待的孤儿院因为电路老化着火,整个孤儿院的员工、孤儿死得只剩我们两兄弟。于是我们趁机逃跑了,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你的偶像马斯哈多夫,才总算跟着他回到‘天堂一样’的帝国。”

军医上尉没有回答,不过门外的人隔着门板都不难猜到他在上校弟弟的步步紧逼之下,该有多狼狈。

“现在,靳上尉,”上校弟弟给出致命一击,“摸着你的良心,好好回想一下希波克拉底誓言,然后对着苏老太太的照片起誓,说你真的不知道我哥哥到底为什么辞去十七团团长的职务。”

军医上尉终于还是没有招架住:“他被性侵了。”

“被谁?”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上校弟弟的反应平静得瘆人,“到了这地步还要护着他,看起来性侵我哥哥的人在你心里地位不低啊。”

“我是真的不知道,宪兵们还在调查……”

“不想说也没关系。”上校弟弟打断军医上尉的狡辩,“我已经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很快就要到水州总院实习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慢慢地向十七团一个一个讨教。好自为之吧,靳上尉。”

“冯·哈伦霍夫……”

回答他的是一片电话挂断以后的“嘟……嘟……”声。

过了很长时间,军医上尉才打开门。

“戟!”见军医上尉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军医上士连忙上前扶住他。

军医上尉有气无力地靠着门,看到士官长一脸像是在等待死刑判决的表情,才扯出一丝苦笑:“满意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要包庇你。”

“小白兔去哪儿了?”这是士官长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

“西南军司令部。”参谋长调出上校写给度司令的辞呈,上面写着要求给十七团换个团长,还特意强调新团长必须性别女、容貌美、身材辣、性向姬,“换来的团长是不是姬佬还是小事,团座为了给我们弄到重建军营的钱,写了份‘水州报告’越级上报陆军部,狠狠地参了老度一本。你看看他写的。‘卑职诚惶诚恐,请求陆总部下戒严令,治安出动,给予我团满编建制之人手,以报效国恩……’全都是照着《李成仁全集》把话往重了说。就是不知道老度得知团座向上级告他的状,措辞还如此激烈,会把团座调到什么穷乡僻壤去。”

“我管他照着什么写的,十七团的团长必须是他,其他哪里都不许去!”士官长揪住参谋长的衣领,“不就是西南军司令部吗?安德烈,去给隔壁的宪兵团的死宅送几张优惠券,让他帮忙定位小白兔的portal,我去找小白兔回来!只要他肯回来,就算他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操我,我也认了!”

“凭你的军衔,根本进不了西南军司令部。”参谋长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而且黑高级军官的portal是重罪,要是被人发现,你送的那点优惠券还抵不上他被扣的军饷。”

“靠!”士官长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就没一点办法吗?”

参谋长千载难逢地没有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掉链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团座的弟弟都找上戟了,不可能不去见他哥哥。他一个平民进不了西南军司令部的中心,只能团座出来到周围的军属区见他,而黑一个高级军官的portal是重罪,黑一个平民的portal只是小菜一碟。让死宅定位团座弟弟的portal,你跟着他就能见到团座。”

军需长向士官长晃了晃快餐店的终生黄金VIP会员卡。

“我去找小白兔回来。”士官长从军需长指间抽走会员卡,直奔宪兵团的营地,“如果小白兔不肯回来……大概我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5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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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sukaami 按照你的要求我把剩余的部分发出来了,你跟我说没法发的部分我做成rar格式发在39楼了。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6:48
第二十二章 报告团长:你们猜我一直以来报告的是哪个团长?

I

火车上的人并不多,士官长很远就看见了上校弟弟,坐到正好能看见他的座位,用在火车站候车厅随手拿的报纸打掩护,全神贯注地盯梢。

上校弟弟显然也是心烦意乱,面前摆着医学论文杂志,但是从士官长上车,就一页都没有翻过。

听见portal的铃声,士官长和上校弟弟都是一惊。听见上校弟弟接起电话喊“哥”,士官长顿时把耳朵竖得像雷达一样。

为了不被发现,士官长整个人都藏在报纸后面,只能听见上校弟弟说话的声音:

“什么叫‘你就给我烂死在十七团’,出了这种事,那个姓度的混球司令还让你回十七团去?!”

小白兔的辞呈被驳回了!他还得回十七团!士官长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发现上校弟弟异样的眼光看过来,连忙指了指报纸上的体育新闻:“野熊队赢了。”

上校弟弟收回眼光:“没什么,旁边有个白痴在看上个星期的报纸,还兴奋得像看到新闻一样。”

这是上个星期的报纸?士官长连忙看日期,明明是上个月的报纸,再抬头,发现上校弟弟正冷冷地看着他,连忙重新躲到报纸后面,假装自己还没被发现。

“什么?”上校弟弟突然被电话那头吓了一跳,“不,哥,我不准!别说是黄星,就算是蓝星都不行!”

上校为了不用回十七团,不惜去蓝星甚至黄星?他心爱的小白兔就那么恨他吗?士官长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蓝星还是开发区,虽然大小堪比太阳系的天王星,陆地面积却是比地球还少得可怜,过多的汪洋大海让粮食生产自给自足都成问题;黄星是另一个极端,除了石头和沙子什么都没有,说好听点,就是有四个地球大小的撒哈拉大沙漠,是流放重刑犯的地方,受到自然条件限制,狱卒的生活条件自然也不见得比囚犯好得到哪里去。上校宁愿去蓝星开荒、去黄星“坐牢”,都不想和士官长待在同一个星球吗?士官长由衷地庆幸手中的报纸足以挡住他的整张脸,不会让人发现他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们家只剩我们兄弟两个了,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紫星上?不,你就给我乖乖地留在紫星,哪里都不许去!”上校弟弟无意中给士官长吃了颗定心丸。

士官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上校弟弟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当头一闷棍:“哥,既然帝国的军队和中南联的孤儿院没什么两样,干脆退伍吧。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不需要军属福利。奶奶和外公留下的遗产光是吃利息,就足够你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或者拿来做点生意、买下几份产业,我们一样能过得很好。”

对,听你弟弟的,留在紫星。士官长宁愿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上校的面,也舍不得他去蓝星、黄星受苦。

上校弟弟最后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哥,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反正我很快就要去水州总院实习了。到时候我会让十七团为他们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不论是对你犯下罪行的禽兽,还是对你见死不救的混蛋。”

士官长闻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做医生的能怎么往死里折腾人,十七团实在是从田医生手上领教得太多了。水州总院有一个有意无意折腾他们的煞星娘娘,就已经让十七团苦不堪言,要是再来一个存心想弄死他们的上校弟弟,到时候不仅是士官长倒霉,整个十七团都得给他陪葬!

挂掉电话以后,上校弟弟继续瞥两眼桌上的医学杂志,看两眼窗外的风景,像是根本没发现士官长跟踪他。士官长也就继续躲在报纸后面,暗暗祈祷能见到上校,至少还有希望搏得一线生机——不仅是为他自己,也是为整个十七团。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6:48
II

上校弟弟不是傻子,在火车上时,应该就已经发现士官长在跟踪他,但是他更清楚凭他的本事,不可能甩掉士官长。于是从火车站到位于乌龙山的西南军司令部,上校弟弟没有一点甩开士官长的意思,可是一进入司令部周围的军属区,就直奔最繁华的商业街,拼命往人堆里钻。

时值周末,军属区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人,穿军装不穿军装的都有。若不是宪兵死宅有先见之明,给士官长的portal安装了跟踪程序,说不定士官长就真的跟丢了。士官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开portal,看到上校弟弟净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钻,兜了好几个圈子,确信士官长没有跟上来,才慢慢放下脚步,最后进了一家酒吧。

上校弟弟接着一直待在酒吧里没动,这应该就是和上校约定见面的地方了。士官长照着追踪程序找过去,深吸一口气,推开酒吧的门,对满座的闲杂人等视而不见,只看到令他魂牵梦萦的人靠在吧台旁:“小白兔……”

上校闻声回过头,看见士官长,扭头就走。

“不,小白兔,等等……”

见士官长扑上前,上校弟弟毅然拦住他:“就是你吗?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

“我有话要和你哥哥说,你给我让开!”士官长想推开上校弟弟。

眼前毕竟是小白兔的弟弟,还长了一张和小白兔一样的脸,士官长一开始没忍心下狠手,以为吓唬两句,他就会乖乖让开。可上校弟弟像是吃定了士官长不会真的对他动粗,不依不饶地堵在前面,就是不让士官长见上校。眼看着上校的身影消失在酒吧的后门,士官长忍不住怒火攻心:“我叫你让开!别以为你是他弟弟,我就不敢揍你!”刚提起拳头,就觉得手肘撞进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面。

“呀!”背后传来一声娇呼。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眼前是老熟人——上校的“卡恰妹妹”卡特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扎琴科中尉。

看肩章,小丫头已经从陆军大学毕业,升为少校军衔了,此时大概是到酒吧来庆祝,正双手拿着两大杯啤酒,向上校兄弟走过来。士官长的胳膊肘不偏不倚,正陷在她的一对豪乳里面。

“呀!!!!!”扎琴科少校发出一声惊叫,随即手上的两杯啤酒都劈头盖脸地砸向士官长。

啤酒糊了士官长一脸,还有不少溅到了眼睛里,只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女声:“他骚扰你吗,长官?”

士官长抹了一把脸,看见扎琴科少校抱着一对豪乳,一脸惊恐地躲在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军官身后看着他。

女军官只有裤子是军服,看不出军衔,对女性而言结实得有些过分的肌肉撑满上身的迷彩色马甲,尽显前凸后翘的性感曲线。她一头浅灰色的头发剪成板寸,鬓角处还剃出一道闪电的形状,偏偏一双媚入骨髓的冰蓝色眼睛让她男性化的打扮更衬托出女人味——如果她不是正在用这双美丽的眼睛极不友好地打量士官长的话。

“哪来的死老百姓?连军官都敢猥亵。”板寸头女军官在手心敲着台球棒,“姑娘们,看来有人需要上上课。”

士官长这才发现酒吧里还有一群女军官,军衔不是上尉就是少校,看来应该都是扎琴科少校在陆军大学里的同学好友,而此时她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士官长身上。如果是个异性恋制服控,大概会挺享受被一群漂亮的女军官围观的感觉,士官长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是‘死老百姓’哟。”士官长身后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亚裔上尉,溜圆的眼睛和微翘的上唇看起来像只卡通猫。

站在卡通猫上尉身边的德裔少校一头金光灿烂的长发在头顶扎成马尾辫,形状优美的湖蓝色眼睛平静无波,和士官长大同小异的帝国军装笔挺地勾勒出健美匀称的身材曲线,像是时下流行的中世纪背景小说中的女骑士来到现实中。士官长都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已经被她不动声色地堵住退路。虽然她现在一脸神在在得靠在吧台旁,像是没什么动手的意思,士官长能感觉得出来,眼前是一头打盹的狮子,一旦动手,自己在她面前决讨不到便宜。

“唉,也是军人呀。”卡通猫上尉伸手在士官长眼前晃了晃,吸引回他的注意,手里拿的赫然是士官长的军人证。

士官长都没发现自己的证件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上,好在骑士少校堵住士官长的时候,也堵住了卡通猫上尉的退路。士官长本以为凭自己的身手,从一个小姑娘手里拿回东西,应该不算难,想不到卡通猫上尉的动作比真的猫还灵活,一边仗着娇小的身材在有限的空间内腾挪躲闪,一边还有心思读军人证上的内容:

“我们来看看这是谁。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鲁道夫·赫尔辛……”卡通猫上尉突然发出“噗嗤”一声,“军士长?”

“考不上军校,于是只能熬资历,都到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小兵,见了比自己小十几二十来岁的陆军大学新生,都得立正敬礼喊‘长官’,真是想想都叫人觉得悲哀呢。”坐在酒吧角落里的少校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黑色的军装配上稚气未脱的脸,活脱脱一个哥特萝莉。

“废物。”她身边的冰山美人少校冷冷道,说话时眼睛都不离开手中的portal片刻。

“这么说不太好吧?”和她们坐在一桌的另一个少校明明穿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衣服,与哥特萝莉少校截然相反的温柔气质却像是魔鬼身边的天使,甚至给人以冲错觉,好像她随时会从背后伸出一对洁白的翅膀飞上天,“就算没本事当军官,好歹靠资历成了兵王,也不容易。”然而天使少校话语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在雪上加霜。

“在军队里多待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这次说话的是个皮肤微黑的上尉。她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又长又密,五官只是中上,甚至站在这一群美女军官中,显得十分相貌平平,身材却是辣得冒烟。

“新兵营里面没教过该怎么对长官说话吗?”黑皮肤上尉见士官长不答话,把指关节扳得咯咯响,显然是习惯了能动手的时候,就不浪费力气动脑子,“区区一个小兵,竟敢目无上级到猥亵少校。”

“猥亵什么?”士官长大叫,“我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扎琴科少校抱着胸部,又往板寸头军官身后躲了躲,明显不相信士官长的说辞。

“你躲什么?”士官长急了,“老子是同性恋,谁稀罕你那两团烂肉?”

扎琴科少校闻言瘪了瘪嘴,眼眶周围开始泛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你强奸完了我的哥哥不说,还跑来这里猥亵我的姐姐,以为拿‘同性恋’做借口推脱,就能没事了吗?”上校弟弟重新把士官长顶上杠头。

强奸犯!女军官们看士官长的眼神顿时异样起来。

“鬼才稀罕你姐姐!老子是同性恋,还是个屁股里不塞东西就硬不起来的受!不信你问你哥去!”士官长终于装不下去了,“对,老子是睡了你哥!可屁股开花的是老子,你哥委屈个屁!”

整个酒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哥哥嘴上说不要,在老子屁股里的时候,可是享受得很。”士官长终于掌握了主动权,“怎么?你哥操爽了,就拔屌不认人?还反咬一口,说老子强奸他?”

上校弟弟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哥哥不是这种人……”

“既然不是,就让他像个爷们一样负起责任来。”士官长一把揪住上校弟弟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叫‘嫂子’,小叔叔。”

上校弟弟的脑子彻底死机了。

“还有你!”见上校弟弟没反应,士官长终于高抬贵手放开他,一步一步逼近扎琴科少校,“猥亵你?你长了那个能让老子想猥亵的东西吗?”

扎琴科少校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整个人都躲到了板寸头女军官后面。

“诬告猥亵是什么罪?小丫头,老子区区一个军士长,大不了退伍就是了,你好不容易混到少校,因为诬告,在军队里混不下去,可不值得。现在,给我让开,不然的话,别怪我拿着监控录像逼得你也在军队里混不下去。”士官长指向酒吧的监控摄像头。

话音刚落,摄像头发出一声脆响,一个飞镖扎在里面,不时爆出短路的电火花。

“哎呀,摄像头坏了呢。”一个长相妖冶,就差把“红颜祸水”四个字写在额头上的红发上尉拿着酒吧里的游戏飞镖,给了士官长一个飞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还废什么话?揍他!”黑皮肤上尉抄起吧台凳,狠狠地砸在士官长的背上。

有了第一个动手的,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别说是一群女军官围殴士官长一个。士官长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蜷在地上,尽力护住要害,痛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看见上校去而复返,随即被不知哪一个女军官一脚狠狠地踢在肚子上。

小白兔这是舍不得他吗?就算被她们活活打死也值了。这是士官长失去知觉以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6:49
III

他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士官长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医院里单人病房的天花板,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上校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小白兔……”士官长向上校伸出手。

上校看了士官长一眼,没有躲开:“幸好,都只是些皮外伤,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是个受?”

“如果你想让其他人知道,还轮得到我来说吗?”

“小白兔,回来好吗?”士官长的手落在上校的膝盖上,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摸,“上我的感觉其实很好,对不对?虽然你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其实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以前你没有发现。回来吧。以后十七团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我会好好练兵,就算水州有中南联余孽,我也能保护你,就算你被他们抓走,我也会拼了命去救你——不,我绝不会再让他们动你一指头。我可以做你的人,以后只陪你一个人睡,只要你肯回来。”

上校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还是无法接受吗?士官长咬咬牙:“要是你接受不了和男人上床,我可以乖乖闭嘴。闭上眼睛关上灯,我就是你的田露娜,或者你想象中的任何女人。”

“你怎么可能是我想象中的女人?”上校突然扣住士官长的双腕,凑到他面前,“哪个女人的滋味比得上你?”

上校吻上来的时候,士官长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已经到了天堂。

IV

水州总院员工食堂的落地玻璃窗毫不吝惜地接纳水州盛夏正午热烈的阳光,透过特殊玻璃过滤,温暖明亮但不刺眼,保证水州总院的医护人员们可以享受短暂而惬意的午休,好好地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下午的工作。

“要是团座真的能和老大成一对,也算皆大欢喜了。”军医上尉捧着装在纸杯里的速溶咖啡,坐在田医生对面感慨。

“这就是你跑来浪费我的休息时间的原因?”田医生抄着手,极不友好地打量军医上尉。

“我说你这人……”军医上尉直起身子,“团座好歹也算是你前男友。就算你是为了那几个宪兵准尉利用他,没对他动过真心,就不希望他被你利用完了,也能有个好归宿?”

田医生发出一声冷哼:“垃圾学校还真是……”

军医上尉伸手,示意田医生打住:“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老是拿我的学校说事。”

“吗啡,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现在信息科技这么发达了,医生这个职业还没消失。”

“机器应变性不够,应付不了手术中的突发状况?”

“照你这么说,内科医生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话虽如此,田医生看到内科主任端着餐盘从旁边经过,立刻送上一张乖巧的笑脸,“陆小妈,这个点了才来吃饭?病房里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什么大事,在儿科病房遇到一对一惊一乍的父母。”内科主任回以同样温柔却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做父母的没经验,喂奶后忘了拍嗝,孩子吐奶,就以为是食道反流,非要抱过来给我看过才放心。上次他们还拿着孩子拉完的尿布满医院地找我,就因为孩子的大便是绿色的,还是糊状,他们以为是出了什么毛病。”内科主任摇了摇头,“今天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我几乎都在给他们做育儿科普,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陆小妈你就是太好心了,才总会有这种人缠上你。”

军医上尉没继续听她们在聊什么,看了一眼内科主任端的饭,上面是泰式绿咖喱,由衷地佩服她刚处理完婴儿的稀糊状绿便,看到绿咖喱,还会有食欲。

送走了内科主任,军医上尉认真地想了想:“因为病人从机器身上感觉不到关爱吗?和人打交道的行业必须由人来做,没法用机器代替。”

“和人打交道的必须人来做?”田医生转向军医上尉,立刻又是一脸的嘲讽,“你知道‘电话接线员’这个‘和人打交道’的职业消失多久了吗?”

军医上尉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的职业:“那你说为什么?”

“如果仅仅是通过病人描述的症状,再加上仪器检测报告来推断病情,任何一架机器都能做得比人更好。你说的‘职业的温度’更是无稽之谈。两个世纪以前,高机还没发明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比起去医院面对活生生的医生,更喜欢按照自己的病情上网搜索,给自己下诊断,闹出很多误诊,还有傻子拿着网上搜索的结果反驳医生的诊断,结果延误病情,耽误治疗,甚至出人命。”

“可是现在的高机比以前的电脑靠谱了不知多少倍。”

“可是现在的病人并没有变得比以前更靠谱,比如纠缠了陆小妈一上午的那两个。”田医生指了指正在抓紧时间吃饭的内科主任——她吃饭的速度与其说是在吃饭,不如说是在直接往肚子里倒饭更为贴切,“病人和家属会撒谎,会夸大其词,会忽略自己的某些症状,而这些都是机器无法辨别的,所以需要医生有侦探一样的观察力。”田医生抄起手,靠在椅背上,“当然,与其找你这样的睁眼瞎医生,还不如找台医疗机器,知识面比你更广,反应速度还比你快得多。”

“我哪里‘睁眼瞎’了?”军医上尉自认就算不是优秀的医生,至少还算合格。

“不是睁眼瞎,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发现你们的小白兔团长本来就是个死基佬,还在自以为是地‘声张正义’?”

“什么?”军医上尉差点把纸杯里的咖啡撒了,“他不是异性恋吗?还想和你结婚来着。”

“和一个见面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人结婚?”田医生冷笑,“你以为我们生活在童话故事里吗?王子公主一起跳个舞,就‘一见钟情’结婚了?”

“既然不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说和你结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真的,吗啡,”田医生一脸贼笑地凑近军医上尉,“小白兔说要和我结婚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第一反应当然是一旦他们真的结了婚,绝对是十七团的世界末日。军医上尉看了一眼田医生,不敢说。

“完了,世界末日了,对不对?”不用他说出口,田医生也知道军医上尉在想什么,“你们一整个军团都是同一个孤儿院出身,情同手足的铁板一块,只有小白兔一个人是空降来的长官,完全是个外人。如果他主动融入你们,不但融不进去,反而会让你们更加排斥他,还掉了他自己的身价。但是他一提和我结婚,还和我约会,你们心里警铃大作,开始主动接近他,然后他才能在你们面前施展他的手段,一个一个地拉拢你们的心,彻底架空poule,成为十七团货真价实的团长。”

“你明知他不是真的想和你结婚,还和他调情?”

“调情?”田医生没听明白。

“‘身体比嘴诚实’,这不是调情是什么?”

“身体告诉我,他是个死基佬,嘴上却还在装异性恋,要求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比起会撒谎的嘴,我当然更相信不会撒谎的身体反应,比如他看到我的白大褂里只穿了内衣,连心跳都没变快。”田医生发出一声嗤笑,“做法医的好处,就是可以只检查不会撒谎的身体,不用浪费时间听会撒谎的嘴。可惜你们的小白兔团长是个会撒谎的活人,不是一具诚实的尸体。他一开始显然把我也当成了和你一样的庸医,还想花言巧语连我都一起骗了,估计要是我真的上当,最后肯定是被他利用完了一脚踹开。他应该庆幸我不傻,但是还没聪明到觉得耍他像玩一样,所以一开始就向他坦白,让他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做戏,又是在肛温表的结婚纪念日上故意拽断我的比基尼带子吸引我的注意,又是提出要和我交往。我一给他体检,他的性向就像他戴平光镜装出来的近视一样原形毕露了。”

其实上校一开始提出来要和田医生结婚,军医上尉也觉得蹊跷,只是没想那么多:“不过你说他使手段?使了什么手段?”

田医生想了想:“不得不说,小白兔的手段确实高明。我知道他做了什么,猜得出他还做了什么,但是拿不出证据。”

“说来听听。”

“好吧,从他刚来水州的时候开始说。”田医生叫过侍者机器人,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咖啡,“小白兔来体检的时候,死活不肯脱衣服。我没那么多心思和他耗,就直接拿实验室的化纤分解剂把他的衣服分解了。体检完以后,他非要把我支走,然后才肯穿衣服。”

“那不正说明他是个异性恋吗?还会在你面前害羞。”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害羞,直到当天晚上,林芝来清理医疗废物,发现有一个针头弯得厉害,问我是怎么弄的。我当时也纳闷打针时得用多大的力气,才会让针头弯成这样,就多长了一个心眼,清点了一下数目,发现针筒的数量比针头少了一个。”

“那又怎样呢?”

“当时我只是奇怪谁会偷用过的一次性针筒,还把针头弄成这样,甚至都没怀疑到消失的针筒是小白兔拿的,直到我的portal被黑,上官黑鹰送给我的照片流传出去,然后你们的军营着火。”

“这和针筒有什么关系?”军医上尉越听越糊涂。

“当时你带着小白兔回去,是先去了你自己的帐篷吧?”田医生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为了给他做第二次肛门指检。”

军医上尉默默地喝他的速溶咖啡,假装没听见。

“你们的帐篷布材质和军装差不多吧?都是化纤的。”

“差不多。”

“所以能分解军装的东西也能分解帐篷布。”田医生脸上的讥讽之色更甚,“如果我没记错,平胸人妖的那些‘收藏品’的主要成分应该是甘油和植物精油,你的帐篷里还有碘酒、医用酒精、医用纱布……都是些易燃易爆的东西。夏季的海边本来就风大,你们的帐篷又挤得那么紧,只要从地上吸一针管的化纤分解剂,让你的帐篷上破个洞,风吹得随便哪个架子倒下来,哗啦……嘭!”田医生做了个爆炸燃烧的手势。

军医上尉想起来了,当时军事上士还拉着上校去看他的收藏品:“不过不可能!糖糖一直……”说到后面,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平胸人妖一直盯着小白兔?”田医生发出“嗤”的一声,“就平胸人妖那让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天真,背着他给你的帐篷动点手脚,很难吗?”

军医上尉无言以对。

“整个营地都烧了,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受伤,这么蹊跷的事,你们都没有一丁点怀疑吗?”田医生看了看落地玻璃窗外军营的方向,“这一场大火烧得好啊。不破不立,不重建军营也不行了。顺便趁着火灾,他还给了你们几个不少好处吧?”

确实。比正常盈利高出一倍的游艇租金,一整套的初版《苏琅嬛全传》,对军需长和参谋长而言,都是拒绝不了的“贿赂”。至于军医上尉,听消防员说起火点是自己的帐篷,事后上校没有对他追责,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估计一开始只是意识到我在水州用的身份是假的,想查我的底细,所以找人黑了我的portal,想不到找出上官黑鹰的照片,于是想出这条计谋。”田医生也是难得吃瘪,“黑了军队里的系统,把上官黑鹰送给我的照片公开出去;黑了贱人的望远镜,把你们都引到贱人家里,好方便他放火不伤人;他最后还没忘记把你们都送来水州总院‘体检’,让我不能及时澄清。于是老度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能借我的手杀人,给你们弄到钱盖军营。”田医生搅了搅已经变冷的咖啡,“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我没有任何证据——毕竟你们整个营地都被烧了,就算他当时留下痕迹,也早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这么折腾,到底图什么?就图我们这么个一穷二白的架子团?”

田医生沉吟片刻:“如果我说他图的是poule,你信吗?”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7:02
本文章最後由 neshershahor 於 18-8-27 07:20 編輯

第二十二章第V, VI第VII, VIII段不方便文字直接发表,所以想看的读者请下载附件里的rar文件后自行解压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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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7:07
IX

此时此刻,照片上的姑娘们在士官长的病床前一字排开,正是刚才在酒吧里围殴他的女军官们。

“‘小叔’你已经认识了,现在来介绍一下你的‘小姑’们。”上校干脆坐到了士官长的病床上,满是占有意味地搂着他的肩膀:“卡恰你应该已经认识了。”

“嫂子应该还记得我吧?”扎琴科少校双手食指对顶,胸部曲线也随之变得更加夸张,“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上次我去水州,嫂子可是跟了我们一路。”

士官长当然记得和高级准尉一起跟踪扎琴科少校一行,但是没想到自己那么早就被发现了:“你怎么知道我跟踪?”

“黑进portal定位啊,就像你跟踪亚历克斯一样。”扎琴科少校歪过头,笑得一派天真烂漫,“对了,嫂子,为什么你的portal里面有一张黄种人的屁股照片,文件名却是‘小白兔的屁股’?靳上尉也是你的‘小白兔’吗?花心可不好哦。”

“什么?”为什么军医上尉给士官长的“上校的屁股”是他自己的屁股?不,更重要的是扎琴科少校黑了士官长的portal,那他偷拍的那些上校的裸照……士官长一下子窘得无地自容。

“以后可以直接看本人了,那些照片就都删了吧。”上校转过头,干咳两声,继续介绍,“这是尼基。”

“哟。”板寸头女军官打了个招呼。她先前叫扎琴科少校“长官”,明显只是为了拿她的军衔压士官长,她自己的军衔也是少校。

“特蕾莎。”

天使少校笑得都能看见背后的翅膀。

“尤利娅。”

冰美人少校终于从portal上抬了抬眼睛。

“弗洛拉。”

女骑士少校行了个军礼。

“索尼娅。”

黑美人上尉露出一口刺眼的白牙。

上校每天说梦话念的那些名字就是她们?士官长替他念下去:“安内特。”

“嫂子!”一个脸上长雀斑、洋娃娃一样的上尉使劲向他挥手,生怕士官长注意不到她一样。

“芃芃。”

“喵呜。”偷士官长军人证的卡通猫上尉做了个招财猫的动作。

“琳德。”

哥特萝莉少校用手指做了个朝士官长开枪的动作。

“温妮。”

用飞镖射穿监控摄像头的妖冶红发少尉给了士官长一个飞吻。

“莉莉。”

应答的是一个长得牲畜无害的上尉,可是士官长记得,在酒吧里下手最狠最刁钻的就是她。

这次轮到上校吃惊了:“你怎么知道她们的名字?”

“你每天说梦话,都在念叨!”

“哥哥还记得呀。”天使少校温柔的笑脸让整个房间都亮起来,“每次出完任务,哥哥都要点名,保证把我们都带回来了。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哥哥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没发现重点。”哥特萝莉少校捅了捅天使少校,“他们都睡一起了,睡一起了。”

女军官们精彩纷呈的暧昧表情让士官长无地自容。士官长干脆学鸵鸟,把自己埋进被子,就当被子外面的世界不存在了。

“其他人以后再介绍给‘嫂子’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上校把人都赶出去。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门关上了。

上校却还没满意:“卡恰,摄像头……还有录音也关了……”

士官长正纳闷上校怎么知道扎琴科少校还有没有黑进监视系统偷看,床的另一边沉了下去,随即背后伸出一双胳膊,把士官长抱了个满怀。

“心跳得真快。”上校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士官长的耳朵上,“是生气我骗你,还陷害你被十七团赶出来。还是开心我爱你爱到为了得到你,可以不择手段?”

他当然生气,但是生气的不是上校欺骗他还陷害他,而是自己被上校欺骗陷害,居然还没出息地为他对自己的感情深到不择手段而开心。士官长把头埋进被子,不由得气自己居然可以没出息到如此地步。

“真的生气了吗?”上校整个人都从背后贴到士官长身上,“我不是你以为的小白兔,你就不喜欢我了吗?还是说你只喜欢追在我身后的过程,到手了,就对我没兴趣了?”

“你丫不就把老子当个飞机杯吗?你管我乐不乐意?”士官长的声音闷声闷气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反正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管乐不乐意,都得乖乖地挨你操!”

“飞机杯吗?”上校在士官长身后轻轻叹息,“飞机杯会随着我的喜怒哀乐开心难过?飞机杯会追在我后面,让我觉得无比幸福?飞机杯会心疼我的遭遇,发誓要保护我?还是你觉得我如此大动干戈,会只是为了个飞机杯?”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士官长从刚才就想问。

“我也不知道。”上校死死地抱住士官长,压到了他的伤口,“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你说起你的‘弟弟’们时,眉飞色舞的样子让我羡慕,恨不得我也是被你宠爱的‘弟弟’之一。”

“你那群妹妹也不是吃素的。”尽管如此,士官长却能从伤口的痛楚中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上校是真的害怕失去他。

“她们不一样。”上校把头埋在士官长的颈窝,“你也是‘大哥’,应该知道我的难处。我从出生起就是长子,父母死后,我只能一个人照顾亚历克斯。后来在孤儿院认识了这群妹妹,我更是她们唯一能依靠的大哥。中南联的孤儿院是什么样,你也知道。如果我在弟弟妹妹面前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软弱,他们就会完全崩溃。为了保护他们、把他们活着带离中南联,我已经快崩溃了,想不到回到帝国以后,她们也全都跟着我去考军校,为了找地方安顿她们,我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一次次逞强。鲁鲁,我真的过得很累。”

士官长知道。他在帝国的孤儿院也是同样的身份,只是童年过得比上校幸福得多。“所以你看中了十七团?团长大人的谋略不是天下第一吗?中南联都摆得平,还愁摆不平我这只有武力的莽夫?”

“对,谋略比武力更重要,我的谋略对付你那点小蛮力绰绰有余,可是你的真心让我的谋略都溃不成军。”上校在士官长背后蹭,“我想要你爱我,像我渴望你一样的渴望我——不是你以为的小白兔团长,是真正的我。在十七团的时候,看到你追在我后面,是我一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幸福,哪怕明知道你看上的是我装出来的单纯小白兔,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可是我骗得了你一时,骗不了你一世,一想到你的一颦一笑都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我就忍不住心痛。”

士官长感觉到上校像是害怕会失去他一样,抱得更紧了。

“母亲在我七岁时就惨死,我见过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后的日子就是在中南联,不但得照顾自己,还有亚历克斯和这群妹妹指望着靠我生活。中南联没有吃,没有穿,只有辱骂、毒打、强奸……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去爱,怎么去给予,怎么去付出。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一切都得不择手段地去争去抢,可唯独你的真心我争不到,抢不来,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上校轻轻地吻着士官长的后颈,“鲁鲁,如果我们能在一起,该多好。你需要有人帮你对付上峰、给你的弟弟们更好的生活,我也需要一个地方安顿我的妹妹。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以后不用再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可我不是你心里以为的小白兔,还配得到你的爱情吗?”

士官长一个一个地掰开上校的手指。

机关算尽,却还是满盘皆输吗?上校感觉到士官长脱离自己的怀抱,心直往下沉。

然而士官长转过身,却是嘴角快要咧到天上了:“其实我最恶心你装出来的那副假斯文样。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比较好……”后面的话都被上校的热吻堵回去。

“不戴眼镜就够了?除了眼镜以外的东西也去掉更好看吧?”上校掀起士官长的病号服,对着他上下其手,一下子摸到绷带,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的妹妹们干的好事。”士官长还是第一次看到上校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觉得很好玩,“这段时间忍着点,不然把我操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上校泄气地躺在士官长旁边:“其实我觉得你的提议挺不错。”

“什么提议?”

“古代婚礼那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士官长可不记得自己提议过这种事,“你还有‘高堂’可以拜吗?反正我是没了。”

“我说的是古代的西式婚礼?”

“在教堂神庙说‘我愿意’,然后交换戒指?”上校不会是打算求婚吧?士官长可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那个是婚礼开始,我说的是结尾的部分。”

“办宴会,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

“再往后。”

“还有‘往后’?”士官长在电视剧里没看过再接下来的程序了,“还有什么?入洞房吗?”

“对,入洞房。”上校趴在床上,一手托腮,笑得让士官长很没安全感,“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圆过房了,婚礼才算正式结束。”

士官长的脸一下子绿了:“你该不会……”

“离开水州后,还一直在通过监控摄像头监视你们?当然会。”上校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你的亲朋好友都在十七团,我的亲朋好友也马上都要去水州了,我觉得你提议要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上你的主意就像正式宣告我们在一起的仪式一样,非常不错,我很喜欢。”

士官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被子,开始十分认真严肃地考虑用被子闷死自己的可行性。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7:08
结局 报告团长:皆大欢喜
临海酒吧的地下室由战时的防空洞改造而成,是一个足以容纳两千人的巨大空间,对外宣称是储藏室,其实是十七团的秘密基地所在。自从酒吧老板和军需长结婚以来,士官长对这里比对军营还熟,然而此时仰躺在桌子上,他才第一次发现地下室的灯光如此刺眼。

眼前一下子暗了下来,雀斑脸上尉出现在士官长的视线中:“嫂子!”

士官长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

眼前一亮一暗,换成了天使少校:“嫂子,今天穿得特别漂亮呢。”

漂亮什么?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好吗?可惜嘴里塞的东西让他只能发出悲惨的“呜呜”声。

“厉害呀,嫂子。”哥特萝莉少校出现在士官长的视线中,还坏心眼地推了他一把,“真不愧是哥哥看上的人,这把年纪了,身体的柔韧度还非常不错呀。”

不错你大爷!士官长挣扎了一下,可是铐住他的双手还将他的双腿牢牢扣在胸前的束具纹丝不动,只是让他失去平衡,差点从桌子上载下去。

“小心啊,嫂子。”板寸头少校扶了他一把,让他重新恢复五花大绑屁股向上的姿势,“这样还舒服吗?大喜的日子,别摔伤了,不吉利。”

舒服你祖宗,有种换你来桌子上保持这姿势试试!士官长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这东西质量真不错呢。”卡通猫上尉拉了一把士官长身上的束具,差点让他重新一头载下来,“听说是鬼冢姐姐设计的,以后可以经常去她那里玩玩呢。”

士官长决定等松了绑,就去宰了舞台总监。

“嫂子,大喜的日子呀,这表情可不对。”红颜祸水上尉挤开卡通猫上尉,满是威胁意味地拧出唇膏,“化点妆吧,这可是Bella的今年新款。多用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你会给我买新的,对不对?”

光是隔壁宪兵团五个准尉的口红都足够要他老命了,要是上校的这二十三个妹妹的化妆品也都要他买,把士官长拆零件卖了都不够啊!士官长连忙摇头摇头再摇头。他知道错了,他应该和舞台总监搞好关系,然后让上校的妹妹们去蹭丹露剧院演员的化妆品用。

总算,下一个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的是酒吧老板。

“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姑娘。”酒吧老板蹲下身,“老大,开心一点,你不是喜欢团座吗?‘一奸钟情’是十七团的传统,你们以后也会像我和安德烈一样幸福的。”

士官长可从来不记得十七团有过这种“传统”,再说他完全是被上校陷害的好吗?

看到酒吧老板的位置换成了军需长,士官长正感慨不说话的也好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想不到军需长捏开他的嘴,把他的口塞取了出来。士官长正感动,想不到军需长直接把他的下巴捏脱臼,然后放了个更大的口塞进去,这下士官长连“呜呜”声都发不出了。

“老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参谋长貌似安慰地拍了拍士官长的肩膀,“不过《苏琅嬛全传·第五卷》第十八章第九段说得好,‘不愿做受的攻不是好攻’,恭喜你正式加入‘好攻’的行列。”

士官长觉得把参谋长打包送给舞台总监,换她让上校的妹妹们随便用丹露剧院的化妆品,是个不错的主意。

“老大!”军医上士蹦进士官长的视线中,“老大,没事的。偷偷地告诉你哦,其实做受比做攻幸福。你看,我还为你们准备了助兴的东西。”军医上士在士官长面前晃了晃一瓶诡异的液体,“我特意为你们调的哦。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像是新娘捧花的东西,只不过手柄的部分做成亵具,“团座见了,一定会非常高兴,对今天的大喜之日铭记终生。”

虽然确实很好看,士官长对这些东西的用途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然而五花大绑的姿势容不得他抗拒,他很快就觉得后庭有什么凉凉的凝胶状的东西挤进来,扩张用的按摩棒紧随其后。

“老大……”军医上尉看着军医上士兴致勃勃地点缀士官长的菊花,说话吞吞吐吐,“其实,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保密。”

士官长怎么觉得自己是多了一个把柄落在军医上尉手上?

军医上士的催情剂绝非徒有其表,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按摩棒根本解决不了他的饥渴,士官长被体内的情欲折磨到双眼通红,终于看到了最想见的人。

上校看了看做成捧花状的按摩棒,确实十分高兴:“鲁鲁,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准备好了吗?”在士官长面前蹲下身,直接吻到他灵魂出窍。

等士官长的魂飞回来,整个地下室都安静得异常,只能听见上校的声音发出回声。

“这,是精神注入的一巴掌。”

狠狠的一巴掌落在士官长雪白的臀部,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军魂注入的一巴掌。”

又是“啪”的一下,士官长的另一边臀部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羞耻、屈辱和欲望一起灼烤着士官长的灵魂,直到后庭一空,随即被心上人狠狠地填满。欲求不满的嘴像是即将渴死的沙漠旅人突然遇到了一汪清泉,拼命吮吸,很快就让上校一泻千里。

军医上士拿着摄像机,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及摆好拍摄角度,就已经结束了:“这么……”

军以上尉连忙堵住他的嘴。

“团座,”参谋长搜肠刮肚地找借口,“没关系的。老大毕竟是第一次,比较紧,这个……很正常的。”

“没关系。”上校轻轻地抚摸士官长光溜溜的大腿,“真的非常没关系。”

士官长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又开始变得坚硬滚烫。

做医生就意味着没有节假日。哥哥大喜的日子,做弟弟的却因为值班不能参加,上校弟弟对此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接到的第一个急诊会是自家嫂子。

“背部擦伤,腰椎错位,肛裂,还下巴脱臼?”上校弟弟放下检查报告,“嫂子,你怎么搞的?”

士官长趴在病床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问——你——哥——”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7:08
尾声 报告团长:团座威武!

I

风吹过茂密的草地,母羊带着小羊悠闲地吃着草,由空闲仓库改建而成的简易礼拜堂的金漆屋顶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咩咩”声伴着教堂的钟声,一派静谧的田园风光,谁都没有注意到十七团正穿着迷彩服潜伏在草丛中。

“全体注意。”上校通过对讲机下命令,“等我命令就行动,不论成败,在教堂的钟敲响十一点以前,必须全部撤离。”

“撤那么快干嘛?”士官长不以为意。

“赫尔辛军士长,下次不想下床的话,可以直接向我打申请。”上校说得一本正经。

“咦……”对讲机里传出参谋长嫌弃的声音,“我隔着这么远,都闻到恋爱的臭味了。”

“你丫闻到的那是羊屎味,不信你尝一口。”士官长没好气道。

“嘘!”上校喝止住他们拿对讲机聊天,静静地潜伏在草丛中,一直到八点整,教堂的第八下钟声完全消散,“行动!”

II

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十七团和顿河哥萨克第一师换了防区,结果十七团死了靳团长一个,顿河哥萨克第一师死了一半的老兵,双方就此结下梁子。上校借口水州恐怖袭击频繁发生,要求扩充十七团,可是上峰不知道是真的理解能力有限,还是存心找茬,偏偏派了顿河哥萨克第一师驻扎到水州维持治安。

哥萨克将军的儿子哥萨克上校和十七团是同学,在学校时,就没少吃他们苦头,参军以后,又在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冤家路窄,新仇旧恨一大笔,想不到以后还得每天在水州和老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听到要和十七团驻扎在同一个地方,顿河哥萨克第一师打死都不愿意,看在水州好山好水好风光,上峰还给两个哥萨克旅拨了一大片牧区,才勉强答应驻扎到水州恢复治安为止。

这是哥萨克师来到水州的第一个耶稣升天瞻礼,哥萨克人带着家眷参加完弥撒,结束后怀着纯洁虔诚的心打开教堂的门,发现牧场上顿河羊的羊毛大半都跟着耶稣一起升天了,就连蜂巢里的蜂蜜都被偷了个干干净净:“婊子养的十七团!”

III

十七团居然趁着哥萨克人参加弥撒的时候偷他们的羊毛,虽然手下劝他“不就是点羊毛吗?意思意思行啦……说不定老头还会同意咋们早点走人呢,想开点。”从学生时代就吃够了十七团苦头的哥萨克上校知道,这时候让步,以后十七团只会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哥萨克上校去宪十九团找马团长讨说法,就看见扎琴科少校已经在马团长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卡恰乖,不哭不哭。”马团长盯着她颤颤巍巍的胸脯目不转睛,“冯·哈伦霍夫上校敢欺负你?唯独不给你做军大衣?”

“羊毛少嘛。”扎琴科少校擤了一把鼻涕,“我是哥哥的副官,当然要先把别人的安顿好,才轮到我自己的,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服我?水州的冬天那么冷,没有羊毛大衣怎么办?人家会小肚肚痛的嘛……”

马团长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乖乖乖,咱不哭。不就是点羊毛吗?马哥哥去给你弄。”

哥萨克上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校,十七团偷了我们的羊毛,人赃俱获,你不但不作处理,还要……”

“那么大声干嘛?你吓到卡恰了。”马团长打断哥萨克上校,“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要点羊毛而已,还没锯了你们的羊角做酒杯呢,这点东西都舍不得?女孩子不能着凉的,着凉了会小肚肚痛的。”

他知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学着扎琴科少校说“小肚肚”的样子有多恶心?更不用说在哥萨克上校眼中,值得他“怜香惜玉”的女人只有他自己的配偶,最多再加上亲妈和闺女,就连姐妹都得往后排,更别说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其他女人。

“你不管?行,我自己去!”哥萨克上校赶开手下,拔出军刀:“我要砍死这群娘娘腔,不然爸爸一定会砍死我!你们谁都别拦!”走出帐篷的时候,差点和田医生撞了个满怀。

“叶菲莫夫上校,你果然在这儿。”田医生虽然被他吓了一跳,还是很快恢复镇静,“你们团的顿河羊出现不规则掉毛,怀疑是寄生虫所致,为了避免人畜交叉感染,必须立刻送到医院做排查。”

“那不是什么狗屁的‘不规则掉毛’,是十七团那群婊子养的小偷连羊毛都不会剪,所以才剪成那鬼样!”哥萨克上校推开田医生,“让开!我这就去砍了他们!”

“没有做过相关检查,凭你一句话,就说不是寄生虫?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田医生不依不饶地拦在他面前,“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叶菲莫夫上校,送所有的羊去水州总院做检查,现在!”

哥萨克上校也火了,魁梧的身材投下的阴影把田医生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我最后说一次——让开,女人!否则我连你一起砍。”话音刚落,就当胸挨了一枪麻醉。

按照平日里田医生对付恐怖分子的经验,一枪麻醉就应该足够放倒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了。想不到哥萨克上校挨了一枪麻醉,反而更加暴怒,提起军刀就向田医生砍来,挨到第二枪,才稍微晃了晃,等到第三枪,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IV

哥萨克上校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身上什么都没穿,尤其让他尴尬的是脖子以下的毛都被剃了个精光,——顺带一提,水州总院的护士们备皮的技术可比十七团剃羊毛高明多了,——可是用来禁锢精神病人和恐怖分子的皮带让他动弹不得。

哥萨克上校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是田医生干的好事:“放开我,臭娘们!”

果不其然,田医生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起出现的还有穿白大褂的上校。

“冯·哈伦霍夫上校?”哥萨克上校早该料到田医生和十七团是一伙的,“放开我,你这婊子养的杂碎!”

“你认错人了,这是冯·哈伦霍夫上校的弟弟冯·哈伦霍夫医生。”田医生拿过医用纱布包起一包棉花,直接堵住哥萨克上校的嘴,“爱丽丝,你过来看,这就叫‘包茎’。包皮环切术是泌尿科手术中的基础,就像剥香蕉一样,很简单的。这个手术你来做。”

他以前做过手术吗?见上校弟弟对着手术器械手忙脚乱,哥萨克上校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对,就像剥香蕉一样,我能给猴子做手术,给人也是一样。”上校弟弟说着貌似是安慰自己的话,却是让哥萨克上校越来越胆战心惊,“田老师,麻药应该打多少?”

“读书的时候没学过吗?”田医生一点都没打算给他放水,“这次手术成绩纳入泌尿科出科考。”

他已经够紧张,你别再刺激他了!哥萨克上校被绑在病床上任人鱼肉,还被堵住了嘴,只能在心里哀嚎。

就像哥萨克上校预料的一样,上校弟弟更紧张了:“到底打多少麻药?”

“他好像对麻药特别不敏感,得按照正常人的三倍剂量打。”

“那么多?”上校弟弟吓了一大跳,“万一打多了怎么办?”

“打多了他就死了呗。”田医生轻描淡写。

哥萨克上校的后背直冒冷汗。

“局部麻醉而已,不至于会死吧?”上校弟弟问。

哥萨克上校总算能松口气。

田医生想了想:“基本上不会。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出现一点神经毒性,比如勃起障碍。”

如果是这种后果,哥萨克上校宁愿死了算了。

上校弟弟咽了口唾沫:“那么打少了呢?”

“那就没什么麻醉效果呗。”田医生两手一摊,“长包皮的是你不是我,不打麻药割包皮是什么感觉,你应该比我清楚。”

别说是上校弟弟,哥萨克上校的头皮都炸了。

上校弟弟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咨询病人的意见:“丹尼斯·丹尼洛维奇·叶菲莫夫上校,一辈子不举和可能持续几天的剧痛你选哪一个?”

哥萨克上校十分爽快地选择了自己把头往病床架上撞,把自己撞晕。

V

田姐姐查到田医生突然把市中心的房子和川西RR赤备都卖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打电话来,却是看到妹妹在花园别墅的游泳池边喝着饮料晒太阳。

“没什么,就是觉得原来的房子车子太小,不够用,就卖了重新买新的。”田医生让portal拉了个远镜头,“姐,我的新房子怎么样?”

田姐姐看到别墅不远处就是十七团的军营:“露露,你也找个伴吧。就算找不到女朋友,男朋友也行啊。我觉得冯·哈伦霍夫上校挺不错的。”

“那货是个死基佬。”田医生毫不留情地给了姐姐当头一棒。

“所以……他先前追求你是在玩弄你?”田姐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太过分了!”

“确实过分。”田医生把portal屏幕转向游泳池,“所以我把他的二十三个妹妹全都拐了。”

看到一泳池的比基尼美女,田姐姐一阵无力:“所以……你现在有了二十三个女朋友?”

“当然不是。”田医生给了游泳池里的宪兵准尉们一个飞吻,“我有二十八个。”

水州总院院长突然打电话过来。

“姐,院长找我,挂了。”田医生挂掉姐姐的电话,接通院长,“今天我休息。”

“是是是……”院长连忙陪笑,“不是紧急情况,我也不会来打扰你。”

“嗯哼?”田医生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其实,事情是……”院长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吧。”

画面一转,成了水州总院的门急诊大厅,一个保加利亚女人正在那里大吵大闹。

“哪来的疯婆子?”田医生皱起眉头,“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医闹。驻军呢?叫他们来处理。”

“她就是驻军军属。”院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卡佳·基里洛娃·叶菲莫夫,叶菲莫夫上校的配偶。”

“哦。”田医生不以为意,“不就是割个包皮住两天医院吗?又不是把他阉了。用得着那么激动?”甚至如果不是哥萨克上校自己把自己撞出了轻微脑震荡,他都不需要住院,手术当天就能回去了。

“她说她丈夫被你阉了。”其实哥萨克上校夫人的原话是“被你们的院长阉了”,可是院长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给谁做过阉割手术,而且听哥萨克上校夫人的描述,她说的“院长”明显是田医生。

“大概是嫂子他们干的。”扎琴科少校趴到泳池边,“听说他们和叶菲莫夫上校是同学,嫂子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毛毛’,一直合起伙来捉弄他。”

“‘毛毛’?”田医生没听懂。

“‘毛子毛了’,简称‘毛毛’。”

“田医生,能麻烦你过来处理一下吗?门诊都没法正常工作了。”院长低头躲过飞过来的什么东西,“我知道,按照节假日加班算,三倍工资。”

田医生挑了挑眉毛,看向扎琴科少校。

“她叫‘卡佳’?听起来和我的名字很像呢。”扎琴科少校想了想,“去帮帮他们吧。不然的话,病人怎么办?”扎琴科少校爬出游泳池,附到田医生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

看到田医生脸上浮起坏笑,院长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打电话给她,是不是明智之举。

VI

哥萨克将军接到田医生的电话,说他的儿媳在水州总院门诊闹事,匆匆忙忙赶过去,就见儿媳坐在地上,哭得如丧考妣,身边是穿白大褂的田医生,还有以手扶腰,腆着刚显怀的肚子的扎琴科少校。

“将军!”看到哥萨克将军,扎琴科少校一手行礼,一手还扶着腰。

“这是怎么回事?”哥萨克将军厉声问道。

“报告将军,叶菲莫夫上校来十七团找卑职,想要回‘属于他的东西’,卑职不想给,所以起了点争执,就到了水州总院。叶菲莫夫女士听说以后,来水州总院找我们,然后就成了这样。”扎琴科少校语焉不详。

看到扎琴科少校腆着明显是怀孕的肚子,说话拐弯抹角,哥萨克上校夫人坐在地上大哭,哥萨克将军理所当然地以为“属于他的东西”是哥萨克上校和扎琴科少校搞出来的私生子:“你应该为此感到羞耻!”

“是的,将军!”扎琴科少校立正行礼,“接下来该怎么办?将军,请示下。”

哥萨克将军叹了口气,扶起哥萨克上校夫人:“卡佳·基里洛夫娜,什么都别说了,回家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做主,一定为你讨回公道。至于你。”哥萨克将军看向扎琴科少校,“我也一定会对你做出相应处理。”

哥萨克上校夫人以为哥萨克将军说的是一定会为丈夫报阉割之仇,总算哭哭啼啼地跟着公公走了。

等他们走远后,扎琴科少校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假肚子:“做得太逼真了,连胎心和胎动都有。”

“这是孕妇课堂上用来给准爸爸体验怀孕的感觉,当然逼真。”田医生把假肚子还给产科护士,“幸好他没趴上来听,否则看你以后怎么圆?”

扎琴科少校吐了吐舌头:“我们接下来就看好戏吧。”

一旁的院长咽了口唾沫,向他知道的所有神灵祈求“好戏”不会是以哥萨克军团来砸医院收场。

VII

哥萨克上校知道等他出院,田医生带走去“检查”的羊估计也不会有毛了,总算检查结果是“羊非常健康”,已经剪光了毛的羊也一只不少地全都还了回来——这一次十七团剪羊毛的手法老练多了。哥萨克上校以为最多不过是损失点羊毛而已,这事该算是完了,想不到等他出院,成了“已经被阉割,还有个私生子”,一回到军营,迎接他的就是哥萨克将军的“军法处置”。

按照哥萨克将军的严厉家风,对配偶不忠还搞出私生子这种“让叶菲莫夫家族蒙羞”的事,必须以强奸罪论处,罚二十鞭,还是脱得精光打屁股。不论是哥萨克上校辩解,还是其他人求情,都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最后哥萨克上校为证清白,只能乖乖认罚,临刑前对着配偶高呼:“卡佳,我爱你!”

哥萨克上校本来就辩解得嗓子都哑了,有些口齿不清,哥萨克将军更是在盛怒之下,把“卡佳”听成了“卡恰”,以为哥萨克上校死到临头,还对婚外情人念念不忘,赶开行刑官,亲手把儿子抽到皮开肉绽,重新送回水州总院,最后还给了哥萨克上校最致命的一击——他把哥萨克上校的坐骑赔给了十七团,作为他让扎琴科少校怀上私生子的补偿,并且明确告诉哥萨克上校,如果继续“狡辩”,他就把哥萨克上校军团里的所有顿河马统统送给十七团。

哥萨克上校躺在医院里,终于有机会打电话给上校,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哥萨克上校的质问,上校一脸无辜:“扎琴科少校背着我带人偷拿了你们的羊毛,确实是我管教不严的过错,可是羊毛已经拿去做衣服了,没法还。既然是扎琴科少校自己闯的祸,所以我让她自己去找你商量能不能直接付钱赔偿。当时你在水州总院住院,禁止探望;你的配偶叶菲莫夫女士也好像对包皮手术有些误会,情绪非常激动,无法沟通;所以扎琴科少校就去找叶菲莫夫将军,商量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碰巧那天扎琴科少校午饭吃多了,肚子有点圆,可能引起叶菲莫夫将军对我们要还的‘东西’产生了一点误会,要我们‘自己留着’,还送了一匹顿河马给我们,并且以长官的身份命令我必须收下。虽然受之有愧,毕竟是长官的命令,我也只能乖乖服从。”

“那个‘扎琴科少校’全名叫什么?”

“卡特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扎琴科,不过我们平时都是叫她‘卡恰’。”

卡恰,卡佳,读音本来就容易搞混。什么误会?十七团完全是故意让一个名字读音像哥萨克上校夫人的女人装孕妇去陷害他!哥萨克上校暴跳如雷:“等老子出院,就砍死你们!你给我等着,这事没……”话没说完,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根针管,随即倒在床上不再动弹了。

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成了仰视站在床边的田医生的角度。

“都几点了,还吵吵嚷嚷。你不想睡觉,其他病人还需要休息。五倍剂量的麻醉,我看你还醒不醒得过来。”田医生把针管交给护士,“爱丽丝,老度绑好了没?”

上校看见弟弟出现在屏幕上:“亚历克斯,今天值夜班?度司令又来水州了?”

“是啊。”上校弟弟扶正屏幕,“他把我当成了你,就一路自己跟着我来水州总院了,现在正绑在床上呢,你看。”

画面一转,成了被五花大绑的度司令。

“别和你哥聊天了,干正事去。”田医生赶开上校弟弟,“放心大胆地下刀,别怕。记住,不管你切成什么样,我都能缝回去。不过就老度那玩意儿,要是在五十刀以内片完,以后管贱人叫‘老师’去,我没这么差的学生。”

“是,田老师!”

“削完老度以后,顺便把这毛子也削了,看他和他婆娘还敢不敢来医院闹事。”

“露露,干得好。”上校微笑。

“少给我套近乎,我可不是在帮你们。”田医生嗤之以鼻,“要不是看在卡恰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家的鲁鲁。”

田医生看上校低头的角度,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你真恶心。”直接挂了电话。

上校也收起portal屏幕,低头看埋首在他胯间的士官长:“今天又去和哥萨克兵打架了?”

“唔们因了(我们赢了)!”士官长含含糊糊地答道。

“这就对了。”上校摸了摸士官长的头顶,“顿河马骑起来感觉怎么样?”

士官长回了他一脸憨笑,突然狠狠地吸。

“喜欢就好。”上校浑身一抖,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装骑团’要是连匹马都没有,像什么话?这匹先玩着,回头再多弄几匹过来。”

士官长一下子被呛到了,还不忘帮上校舔得干干净净,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那么好的马,你不留着自己骑?”

“我有一匹更好的‘马’。”上校拽起士官长,让他趴到桌子上,扒下他的裤子,却不急着进去,而是抓着他的两边屁股揉捏玩弄,“露娜叫你‘poule’还真没叫错,捏了这两下就不行了?”

士官长在桌子上扭动着身子:“小白兔,你会一直留在十七团吗?”

“为什么不?”上校在士官长的臀部落下一吻,“你把我迷得哪里都不想去。”

“为了我,你都不想要前途了吗?”虽然士官长很想让上校一直留在身边,以上校的能力,如果一辈子只是在十七团做个小小的团长,未免太屈才。

“高升?”背后传来上校的笑声,“上校再往上升,就是将军了。”

“你不想当将军?”

“你想?”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自从参军以来,士官长受的都是这种教育。

“瞧,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谋略比武力更重要?”度梦河那种傻逼都能当一级上将,哥萨克将军那种随便耍着玩的二货都能当将军,士官长相信论谋略,上校在军中继续一路高升根本不是问题。

“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码事。”上校把士官长的屁股拍得啪啪响,“《苏琅嬛全传·第五卷》第五章有云,‘所谓万受吾将,就是只有受才会想当将军。’”上校一下子掰开士官长的屁股,没根而入,“我可是总攻。”

作者: neshershahor    時間: 18-8-27 07:11
本文章最後由 neshershahor 於 18-8-27 07: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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