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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史論史,談真實的關羽
戰黃巾,斬程遠志
在《三國演義》中,關羽登上歷史舞台的第一齣大戲便是與黃巾的戰爭,然而,在小說中慘遭關羽斬殺的黃巾渠帥程遠志,卻不存在於歷史。在《三國志》中,我們甚至不知道在討伐黃巾時,關羽究竟有何表現。以下略引一段《三國志‧蜀書‧關羽傳》的內容:
先主於鄉里合徒眾,而羽與張飛為之禦侮。
對照敘事更為詳盡的《三國志‧蜀書‧先主傳》:
靈帝末,黃巾起,州郡各舉義兵,先主率其屬從校尉鄒靖討黃巾有功,除安喜尉。
從上兩篇引文,我們可以歸納得知,關羽初從劉備是在涿郡,而討黃巾時,劉備部是配屬於鄒靖,因此,關羽所立之戰功當是從屬鄒靖時所立下的。那麼鄒靖究竟與黃巾交戰的戰果如何?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鄒靖究竟立下何功,我們並無法就史料中得知,只是從《後漢書‧楊李翟應霍爰徐列傳》中知道,中平二年時,鄒靖已經升任北軍中侯,不過我們無法確知,鄒靖的升遷是否討伐黃巾有關。但考慮到劉備只不過任安喜縣的縣尉來看,其軍功可能並非十分耀眼。
汜水關,溫酒誅華雄
其實誅華雄的討論已經多如牛毛,我們也能從史料輕易的找到,華雄之死與關羽無關,斬華雄者,乃孫公臺也。此可證諸《三國志‧吳書‧孫堅傳》:「堅復相收兵,合戰於陽人,大破卓軍,梟其都督華雄等」。
當然,可能有人懷疑《三國志》的記事正誤,但我們必須想到,如果不相信成書於當代的《三國志》,而相信成書於明初的《三國演義》這豈不奇怪?且,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時,大量博引了現已失傳的史書(裴松之甚至引入了大量的異說),但獨對此不加注,是否能說明孫堅之斬華雄無誤?且,從《三國志‧蜀書‧先主傳》,我們也能得知,劉備並無參與此戰,那麼關羽還有可能隨劉備出陣汜水關嗎?當然就別論,汜水關與虎牢關其實為一關之異名了。所以,關羽有否斬華雄,自是不證自明的了。
斬顏良,誅文醜,白馬逞威風
最為關羽迷所樂道的幾個重要戰功中,斬顏良、誅文醜,就是其中的經典戰歷。不可否認的,關羽在官渡之戰的前哨戰役中,是有十分亮眼的表現,袁紹遣其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時,曹操便派出了關羽、張遼領兵迎擊,而關羽又在萬軍之中,斬得顏良首級,大破袁軍。這段軍功,陳壽也將之活靈活現地給記錄下來:
紹遣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红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圍。(《三國志‧蜀書‧關羽傳》)
另此戰功亦可見於《三國志‧魏書‧武帝紀》:
公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逆戰。使張遼﹑關羽前登,擊破,斬良。遂解白馬圍。
所以,顏良之見誅,確實是關羽所為。
然而,向與顏良並稱的文醜呢?《三國志‧蜀書‧關羽傳》卻不載此事,而《三國志》將此功記到了徐晃的帳下:
太祖授晃兵,使擊卷﹑卷音墟權反。原武賊,破之,拜裨將軍。從征呂布,別降布將趙庶﹑李鄒等。與史渙斬眭固於河內。從破劉備,又從破顏良,拔白馬,進至延津,破文醜,拜偏將軍。(《三國志‧魏書‧徐晃傳》)
因此就史書體例,與敘事的習慣來說,誅文醜者,並非出自關羽,而當是徐晃才是。更何況,《關羽傳》中也提到關羽離開曹操,是「及羽殺顏良」之後,如文醜也是死於關羽之手,此事自當並列,何以陳壽只言顏良,不及文醜。因此文醜之亡,非關羽之力,實則明矣。
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
對於關羽迷來說,千里走單騎既是關羽忠義的表現,也是他英勇的表現。然而事實上卻讓人十分遺憾,在史書上對此僅寥寥數字:「關羽亡歸劉備」而已。
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從他逃亡的路線,推知此事究竟有無發生。根據《三國演義》,關羽所行路徑為:東嶺關、洛陽、汜水關、滎陽、黃河渡口。以關羽要奔至時已至汝南的劉備來看,關羽自許出發,實在無須先行向西繞行至洛陽,再東出滎陽,而後北渡黃河。以路線來看,這樣根本不可能到達在黃河南岸的汝南,所以就行軍路線來看,自不可能走出這樣詭異的路線。
或許有人說,這樣怪的路線是因為怕曹操追擊,但以這樣的路線全在敵境,如此迂迴豈不更增風險,關羽既要護送兄嫂,有可能如此輕易犯險嗎?(這裡暫且不論他是否真的有護送兄嫂,以及東嶺關在歷史上並不存在的事)。更何況,《關羽傳》也明言:「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更說明了曹操並無派兵追擊。所以,千里走單騎一事,是不存在的。
鎮荊州,威震華夏
赤壁戰後,劉備將發展重心移往益州的攻略,而將荊州委交關羽。起初,關羽也不忝使命,向北侵攻,進圍曹仁於樊城,又痛擊來援的于禁軍。將于禁所部七個軍擊破,生俘于禁、陣斬龐德,使江北諸地的地方領袖紛紛響應(史稱是梁、郟、陸渾群盜或遙受羽印號,為之支黨,羽威震華夏),迫使曹操一度想將首都自許遷出,以避關羽的兵鋒。但最後曹操在司馬懿、蔣濟的勸說下,才穩住陣腳,派出使者暗與孫權勾結,以襲關羽後路。
從這來看,無疑地,在戰術上關羽的北伐對曹操軍完全是壓倒性的勝利。但導致關羽由極盛走向身死的,卻也是勝利所伴隨的戰略失誤。
走麥城,身首異處
就戰略上的失誤來看,關羽走向滅亡的主因是在於違背了東和東吳的國策,然而不可否認的,東和東吳的國策本身在荊州的所有權上,是有矛盾的,因此在外交事務上,自然必須小心應付,而不能強硬以對。可是關羽對於外交措詞顯然是外行,在孫權試探性的為子求婚時,竟然以粗暴的言語回應了盟友,此舉自然讓本來不見得有意,或真心為子求婚的孫權感到不快,更讓孫權確知,要解決蜀吳荊州邊界問題,只有訴諸武力一途。
而就內部的統御來說,關羽對部屬的傲慢,顯然也是導致他身死的原因之一。在呂蒙襲取荊州時,荊州各地鎮將卻紛紛倒戈,特別是麋芳,以他的身份來說,本無降吳之理,但最終仍因無法忍受關羽對他的輕侮,與傅士仁相偕降吳,導致關羽後方基地江陵、公安拱手讓人,這也使關羽處於腹背受敵的窘境。
不過,或許是自視甚高,當後方生變之初,他並不急於回師確保,卻仍進圍樊城。於是隨著徐晃的援軍進抵,與後方吳軍進據江陵的消息傳至,關羽軍的軍心開始崩潰,最終關羽只好率領殘部退往後方,然而就在企圖與蜀漢本部靠攏的途中,即為吳軍追及,關羽雖然企圖反抗,最終仍在臨沮兵敗,而遭到斬首。
以上來看,關羽除在戰略上錯失與東吳合作的機會。縱然想拒婚,也無須以言語詬罵,如當時以委婉的措詞,或許能讓孫權認為荊州問題的解決,仍是有和平解決的機會,這也就不會讓孫權決定非以武力奪取不可。
其次,關羽在與同事的相處上,也是他走向敗亡的原因。其實從荊州戰役來看,如原本負責肩負後方補給與防務的麋芳與傅士仁能忠於職事,那麼前線的關羽是很有機會將曹仁、徐晃各個擊破的。然而,關羽長期輕慢麋芳、傅士仁,又揚言戰後要與麋、傅二人算總帳,這也就讓麋、傅二人揣揣不安,終於在東吳的拉攏下倒戈而去。於是便種下了關羽身首異處的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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