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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自从二十二岁时当上按察官、进入元老院,努美利乌斯已经在法官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突然坐到了被告席,还真有些不习惯。
秉承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开庭三天前,新闻官就开始在马尔斯广场宣布此案的开庭审理日期和议程。平民状告贵族的案子不会天天有,更别说是平民父亲状告贵族儿子不履行赡养义务,更是值得嚼很久舌根子的大新闻。努美利乌斯坐在马尔斯广场中间为了开庭搭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前来旁听的民众挤成黑压压的一片,忍不住猜测庞培举行凯旋式的时候,看着围观群众,是不是和他现在一样的感觉。
或许更像是站在舞台上看观众席吧?努美利乌斯童年时曾经偷偷地向墨尔波墨涅和塔利亚(2)许愿,希望长大成人后,能成为罗马首屈一指的戏子。由于当时生活拮据,努美利乌斯只能割破手掌,在两位女神的神像前滴了几滴血作为献祭,想不到两位女神如此慷慨,时隔二十多年,还记着一个小孤儿小小的心愿,让他的梦想以这么滑稽的方式在人生的终点实现了。
当然,如果另外几个“演员”尤其是“主演”能够再配合一些就好了。努美利乌斯看向坐在原告席上的老无赖,无法想象自己从懂事起就在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的生父会是这么个货色。作为当事人,他就不能认真点吗?要知道克拉苏尽管年轻的时候经常替人免费辩护来积攒人望,如今他已经在执政官的位子上坐过了,却还愿意纡尊降贵免费替一个平民打官司,——虽然克拉苏真正的目标是努美利乌斯,并不是这个自称为努美利乌斯生父的老无赖,——实在是莫大的抬举。老无赖却一点都不懂配合,只会假惺惺地在一旁抹眼泪,还自以为在很好地扮演一个被不孝子虐待的慈父。
克拉苏倒是不愧为在演讲术上下过苦功夫的人,从十二铜表法明文规定被父母出卖过三次的孩子才可以脱离家长权,而努美利乌斯只被出卖过一次,说到努美利乌斯虽然被瓦尔洛元老收养,但是养姐弟结婚和亲姐弟一样属于乱伦,因此努美利乌斯和维比娅的婚姻关系成立,必须建立在他和瓦尔洛元老解除收养关系的前提下,得出努美利乌斯的家长权归属于生父的结论,从头到尾思路清晰,有理有据,而且十分完美地利用他熟练的演讲技术煽动旁听的群众。若不是原告的表演太不配合,努美利乌斯都快要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了。
克拉苏的演讲结束,努美利乌斯都忍不住为他的精彩表演鼓掌,反而是克拉苏十分有风度地示意旁听者稍安勿躁,带着猫玩耗子的表情请问大家“也给被告一个为他自辩护的机会”。
既然克拉苏打算演戏,努美利乌斯也就带着老政客的虚伪笑容奉陪到底:“克拉苏大人刚才说的话我都十分同意,没有任何反驳,只有一点小小的疑问——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卖为奴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而我的父母也应该有三十多年没有见过我了。这位马尼乌斯·弗鲁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我的生父?”
“我当然有证据。”老无赖显然料到了努美利乌斯会有此一问,露出成竹在胸的猥琐笑容,“来见见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看见一个长得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应声走上高台,努美利乌斯差点跳起来:“罗慕路斯?这不可能!你早就死了!”定睛一看,眼前的人虽然长得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粗鄙的神情和老无赖毫无二致,绝不是罗慕路斯死而复生。
“你的另一个孪生兄弟?他已经死了?”听见儿子的死,老无赖却是笑得像只夜枭,“你以为你和他是双胞胎?不,其实你们是三胞胎中的两个。我养不起三个儿子,就留下最强壮的一个给我养老,把另外两个卖了。我原本以为你们两个都活不到长大成人,想不到只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成了贵族。这下我发财啦……”
老无赖身边的小无赖也跟着他笑,努美利乌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还能露出如此令人作呕的表情。
不过如果能这么轻易就让两个无赖如愿以偿,努美利乌斯也妄为法官十几年了。努美利乌斯稍微定了定神,就开始发动进攻:“我的母亲呢?”
“死了。”老无赖毫无戒心地跳进了努美利乌斯的圈套,“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个臭娘们,我们养不起三个孩子,她还怎么都不肯卖掉你们。于是我打死了她,就像任何一个罗马男人应该对不听话的女人做的一样。”
老无赖的话引来旁听席上的男人们一片应和。女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努美利乌斯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有些上年纪的女人拿这事当反面教材教育女儿,少说话多做事就是女人的本分,否则就活该像努美利乌斯的母亲一样被打死。
不出所料,努美利乌斯已经看到猎物一步一步地往陷阱里钻了:“你和我母亲是共饼婚还是姘合?”
老无赖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当然是……”
“当然是共饼婚!”克拉苏发觉了努美利乌斯的意图,立刻打断老无赖,“男人对姘合女人没有夫权,姘合女人的孩子也属于她自己而不是她的男人。如果是姘合,弗鲁打死他的姘合女人、卖掉姘合女人生的孩子,就构成杀人和盗窃两项罪名,要惩罚两倍于赃物的罚金,并因杀人罪处死。如果他真的犯了死罪,怎么敢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老无赖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祸,立刻把嘴闭得比蚌壳还要紧。
“共饼婚?穷得要靠卖儿子过日子的人有钱结成共饼婚?”努美利乌斯缓缓地勾起嘴角,“克拉苏大人,根据第八表第二十三条,作伪证的人可是要投于塔尔佩欧岩下摔死的。”
克拉苏发觉自己顾此失彼了,只能硬着头皮尽力自圆其说:“根据第四表第二条,家长有权出卖甚至杀死家属,父亲把儿子卖为奴隶,是罗马的法律赋予他的权利,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肯为弗鲁作保吗?”努美利乌斯笑得像只狐狸,“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平民百姓,用前执政官的信誉作保。”
“我的财富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做穷人的朋友。”克拉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暗暗祈祷努美利乌斯千万别要求他找出结成共饼婚必须在场的十个证婚人,不然他真的要因为作伪证被处死了,虽然克拉苏怎么也想不出努美利乌斯有什么理由不趁这个机会把他弄死,永绝后患。
然而努美利乌斯真的对证婚人只字不提:“既然如此,我相信克拉苏大人的信誉,他的话就足够顶得上十个证婚人。既然克拉苏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承认马尼乌斯·弗鲁是我的亲生父亲,作为儿子,我的一切财产都归他所有,除非他再出卖我两次,或者我和他之中有一个死亡。”
“哈哈,我们赢啦!”老无赖没想到官司会赢得那么顺利,忙不迭和他的无赖儿子额手相庆,“我们发财了!我们要住进大房子,过上等人的生活啦!”
努美利乌斯如此轻易地让克拉苏胜诉,克拉苏反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按照罗马共和国神圣的法律,我的一切财产都属于我的父亲,包括我的生命权。”努美利乌斯的笑容更甚,“可是我一个奴隶哪来的财产?甚至别说是财产,就连我这个人都不是我自己的,我拿什么来赡养你呢,我的父亲?”
“你怎么会没有财产?”老无赖一听到嘴的鸭子飞了,顿时急了眼,“你不是和个贵族结婚了吗?还有个儿子。你别想骗我!”
“结婚?还生孩子?”努美利乌斯笑得浑身发抖,“你忘了你是把我卖到什么地方了吗?我的父亲。来,告诉大家,你是把我卖到矿场还是农场了。”
“你别想拿这诓我。”老无赖以为努美利乌斯还想抵赖他们的父子关系,“矿场农场怎么可能收还没断奶的婴儿?我是把你卖进了一家叫‘红色维纳斯’的妓院,就是以前开在埃斯克维林区,紧挨着‘三头恶犬’酒馆的那家,酒馆老板可以作证。我付不出酒钱,还是他建议我可以把儿子卖了。老鸨子还嫌你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会夭折,只肯给我五个第纳尔——你们两个,加起来才值五个第纳尔!”
尊贵的元老是奴隶出身,已经够令人震惊了,居然还是个男妓。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才五个第纳尔?她可是把我一个人就卖了五千第纳尔。”努美利乌斯不由得感慨老鸨子真是会做生意——虽然五千第纳尔的代价是把整个妓院连同她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大家都听见了——我还是婴儿时就被卖进了妓院,在科尔内流斯法(3)颁布以前,就已经被阉割了,拿什么结婚生孩子?”
克拉苏料到努美利乌斯为了保护蒂图斯,肯定会坦白和他根本没有父子关系,蒂图斯的“候补父亲”们才能有机会到舞台上来施展一番。克拉苏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把努美利乌斯逼到这地步,想不到努美利乌斯一开口,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虽然如克拉苏所愿,承认蒂图斯不是他的孩子,他过于主动的坦白,反而让克拉苏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无赖还不甘心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就算你是奴隶,难道你的主人连一丁点特有产(4)都不给你?”
“他还真是一丁点都没给。恰恰相反,我的主人老蒂图斯·台伦齐乌斯·瓦尔洛元老委托我在他的外孙小蒂图斯·台伦齐乌斯·瓦尔洛到适婚年龄以前,代为管理他的遗产,并且在遗嘱中列出了遗产清单,并明确说明如有减少,就对我按照盗窃罪论处。”努美利乌斯拿出瓦尔洛元老的遗嘱交给法官,“如今我已经‘盗窃’了瓦尔洛家一半的财产,按照第八表第十六条,应该处以两倍于赃物的罚金。和我一起还债吧,我亲爱的父亲和哥哥。别担心,罗马首富肯诶你们作保,或许他还会帮我还债呢。”
克拉苏终于知道努美利乌斯那么“坦诚”的原因了——十年前,努美利乌斯用瓦尔洛家一半的财产换回阿瑞斯的尸体,克拉苏还想笑话他做了赔本买卖,原来他一直惦记着想把这笔钱加倍地要回来。但是如果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克拉苏也不会成为罗马首富了。克拉苏发现老无赖居然真的用满是期许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指望和他素昧平生的克拉苏真的会为他还债,立刻撇得一干二净:“我只是觉得付不起诉讼费的弗鲁很可怜,答应帮他免费辩护罢了,别的什么都没有答应。”
“那就没办法了。”努美利乌斯对着老无赖父子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你们找得到别的担保人吗,我亲爱的父亲和哥哥?找不到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一起被卖到台伯河以外做奴隶,或者一起被债主处死,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了。”
“他不是我儿子!”老无赖见指望不上克拉苏,只能拼命抵赖,“我……那个……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我不告了还不行吗?”
“现在不承认我是你儿子了?也就是说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作伪证喽?那就要投于塔尔佩欧岩下摔死。”努美利乌斯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承认我是你们的儿子和兄弟,然后背上你们十辈子都还不起的债;或者不承认我是那你们的儿子和兄弟,然后因为作伪证投于塔尔佩欧岩下摔死。你们自己选吧。法官大人,觉得我的判决怎么样?”
法官此时压根没心情理会老无赖父子该怎么处理,随便挥挥手让人把他们关进监狱,容后再决定到底是把他们卖为奴隶还是处死:“瓦尔洛大人,您……是个获释奴?”
“谁说我是获释奴了?”
不是就好。法官定了定神:“放心,瓦尔洛大人,对于那两个诬陷您的无赖,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我说的是谁说我‘获释’了?我现在依然是个奴隶。”看见法官和克拉苏惊讶的表情,努美利乌斯笑得前仰后合,“我早就对斯巴达克斯说过,他是个十足十的傻子。何必为了自由,那么辛辛苦苦地去打仗,最后还把他自己的命都给送了。要知道在罗马共和国,自由人要年满三十岁才能成为按察官,贵族也要年满二十八岁,而我一个奴隶刚满二十二岁,就已经坐在按察官的位子上!”
“前面他说他的孪生兄弟叫‘罗慕路斯’,”台下有个女人叫起来,“难道他是……”
“闭嘴,女人!”她的丈夫立刻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不,她没听错。”努美利乌斯站起身,扫视台下一张张惊讶到扭曲的脸,像舞台上的名伶扫视一群为自己的表演而疯狂的观众,准备迎来最精彩的落幕,“对,你们没听错,我就是斯巴达克斯的军师雷姆斯!”
多好的一出戏,可惜他自己已经没命看到最后了。努美利乌斯看见台下的人愤怒地爬上台,反而笑着张开双手,迎接自己的人生落下帷幕。
V
蒂图斯对荷斯季里乌斯元老院并不陌生。
刚回到罗马的时候,蒂图斯生怕努美利乌斯会再一次抛弃他,不管他到哪里都跟着他不放,哪怕他要去元老院开会的时候。努美利乌斯万般无奈,只能在开会时把蒂图斯放在旁听的回廊上,保证他能看到自己,有时候等会议结束了,还会让蒂图斯爬到座椅上玩,告诉他,这就是他长大成人以后的位置。
如今蒂图斯自己登上了元老院的舞台,努美利乌斯却成了十字架上的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纵然在来以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乍一看到努美利乌斯的惨状,蒂图斯还是一阵阵地头晕目眩,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扫视眼前的对手——破格进入元老院的最年轻元老居然是个奴隶;斯巴达克斯的军师居然在斯巴达克斯伏诛以后,还安然无恙地以按察官的身份在元老院待了十年;甚至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这个奴隶还会继续坐在法官的位子上审判自由人;……这是对整个元老院乃至整个罗马共和国莫大的羞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谎称奴隶为养子的瓦尔洛元老早已不在人世,当初保举努美利乌斯接任瓦尔洛元老职位的人谁都担不起国家公敌的罪名,此时就连瓦尔洛家族自己的族亲都撇了一干二净,更别说是不姓瓦尔洛的元老们了,于是一群老不羞居然提出根据十二铜表法第十二表第二条“家属或奴隶因私犯而造成损害的,家长、家主应负赔偿责任”,把罪责全都推到努美利乌斯的主人蒂图斯头上,还假惺惺地在审判时允许平民旁听,以示公正。
蒂图斯不是努美利乌斯的孩子,那就是维比娅与不知什么人生的私生子,在眼前的这些人看来,既然不处分个什么人,就难以平民愤,举目无亲的蒂图斯无疑是个极好的替罪羊。很可惜,他们忘了,这只小羊羔是另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养大的。蒂图斯一开口就是先发制人:“是谁杀死了我的奴隶努美利乌斯·台伦齐乌斯·瓦尔洛?对于我蒙受的损失,我要求获得赔偿!”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瓦尔洛?”执政官卢修斯·李齐尼乌斯·穆列那提醒蒂图斯,他今天站在这里是作为被告,而不是原告,“我们今天请你来,是根据第十二表第二条,审判你纵容你的奴隶努美利乌斯·台伦齐乌斯·瓦尔洛参与斯巴达克斯叛乱。”
“努美利乌斯·台伦齐乌斯·瓦尔洛作为斯巴达克斯的帮凶,确实罪无可恕,不仅是他必须钉上十字架处死,纵容他向斯巴达克斯出卖整个罗马、在斯巴达克斯伏诛后依然在元老院冒充贵族的主人同样罪无可恕,唯有钉上十字架处死,才能向全罗马的公民谢罪。”蒂图斯说得比穆列那更加慷慨激愤。
“很高兴我们能在观点上达成一致。”替罪羊如此急于往祭坛上跳,穆列那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让他死得太悲惨了,“不过鉴于你的母亲也是贵族出身,而且仅仅是对奴隶管教不严的不作为,可以不用钉上十字架处死那么严重,体面地服毒自尽就行了。”
“按照第九表第五条,凡煽动敌人反对自己的国家,或把市民献给敌人的,处死刑。斯巴达克斯在整个罗马为祸三年,让整个罗马蒙受无与伦比的灾难和羞辱,向他投诚的叛徒无疑是存心想颠覆整个罗马共和国,不处以极刑,不足以平民怨。如果出身贵族,就能哪怕犯下叛国罪,也不用受钉十字架的羞辱,就体面地死去,那么罗马共和国的尊严何在?”蒂图斯说得好像要被处死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一样。
这一手欲擒故纵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克拉苏不安地摩挲着下巴。
“不仅是向斯巴达克斯出卖整个罗马、造成无数平民和军人惨死的贱奴必须钉上十字架处死,就连纵容他出卖国家的主人也应该一起钉上十字架,以儆效尤。我想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毫无疑义,否则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穆列那点了点头,示意蒂图斯继续说。
“可是这个‘主人’是谁呢?很显然,不会是斯巴达克斯叛乱时,还不足五岁的我。”蒂图斯开始亮出獠牙,“确实,这个贱奴是我的外祖父给我的遗产,但是在我到适婚年龄以前,他作为我的财产的一部分,理应由我的监护人替我打理。所以毫无疑问,斯巴达克斯叛乱的时候,他的主人应该是我的监护人才对。可是我的监护人好好地尽到监护的责任了吗?没有!恰恰相反,他纵容我的奴隶挥霍了我外公一半的遗产,害得我——一个贵族家庭出身的孩子——把一个卑贱的奴隶当做亲生父亲十几年,甚至在我的母亲被斯巴达克斯的乱党残忍杀害、我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还被当做人质交到斯巴达克斯手中的时候,我的监护人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蒂图斯终于明白为什么努美利乌斯要用那么伤人的方式说出真相了。如果他真的对努美利乌斯当做一个骗子一样恨之入骨,而不是当做真正的生父一样敬爱,这些话真的能更容易说出口。幸好蒂图斯现在扮演的是一个被恶奴欺瞒至深的可怜孤儿,就算形容悲切,不知情的人也只会以为他是感慨自己的不幸过往,而不是痛心不得不亲口如此侮辱自己的父亲。
要如此侮辱努美利乌斯,还要另外认贼作父,蒂图斯也心如刀绞。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别的男人了,为了奥拉,为了奥卢斯,蒂图斯必须咬牙坚持下去。蒂图斯的指甲几乎在自己的手指上掐出血来,深吸一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克拉苏,逼着自己用怒火压抑心痛:“甚至若不是克拉苏大人打败了斯巴达克斯,把我安然无恙地救回来,我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拐到色雷斯,衣不蔽体地给一群野蛮人放羊,而不是能站在这里。对此大恩大德,我铭感五内,克拉苏大人。”
克拉苏就知道,蒂图斯是努美利乌斯养大的,绝不会是个乖乖引颈就戮的小绵羊。听到蒂图斯点名,克拉苏反而一个激灵。
蒂图斯感觉到内心稍微冷静一点了,终于能说下去:“这个贱奴坐视我的母亲被残忍杀害,挥霍本该属于我的财产,把我当做人质交给斯巴达克斯,还骗我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十几年,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就算这个贱奴已经死了,我的监护人也难辞其咎,必须赔偿我的损失!根据第八表第二十条,侵吞受监护人财产的,处以双倍于该财产的罚金,我的监护人应该加倍地赔偿我的损失,然后为他的谋反行为被钉上十字架处死。在此,我要求高贵的罗马元老院和尊贵的罗马公民们,给我一个公道!”
蒂图斯的话顺利地煽动起了旁听席,不时地有人跟着喊“给这孩子一个公道!”其他人也议论纷纷,显然都觉得让一个当时不到五岁的孩子为震惊整个罗马共和国的斯巴达克斯叛乱负责,未免太荒唐了,恰恰相反,蒂图斯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必须获得补偿。
旁听席上几乎一边倒地支持蒂图斯,要求执政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穆列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么你的监护人是谁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蒂图斯两手一摊,“我的外祖父在我出生以前就去世了,我的母亲也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就已经惨遭杀害。甚至如果不是我在无意中找到我外祖父的遗嘱,还有这几位好心的罗马公民找上门来告诉我,他们曾经与我的母亲私通,我很可能还以为这个卑贱的阉奴才是我的生父。”蒂图斯一个一个地指出小克拉苏的狐朋狗友,“幸运的是这几位高贵的公民虽然没有与我的母亲结婚,但是都表示愿意通过收养来与我父子相认,所以我的监护人理应是他们。谁是我的生父,谁就应该双倍赔偿我的损失,然后因为谋反罪被钉上十字架处死。”
小克拉苏的狐朋狗友想让蒂图斯“认祖归宗”,当然是为了把他剩下的财产也收入囊中,不是为了倒贴双倍的赔偿进去,然后像个谋反的奴隶一样死去。一听到要付出巨额赔偿,还要被钉上十字架处死,小克拉苏的狐朋狗友们忙不迭互相推卸,没过多久,故事就成了维比娅在婚礼当天去朱诺神庙祈祷,因为车辕坏了而来不及赶回来举行婚礼,于是小克拉苏去接她。由于怕错过吉时,二人赶不及回到婚礼现场,于是小克拉苏在一众好友的见证下,在路边与维比娅完成了共饼婚的仪式并圆房,原本打算找神官另外占卜吉时,补办婚礼,没想到小克拉苏当天就被谋杀的,但是幸运的是他在维比娅的肚子里留下了蒂图斯这个遗腹子。至于为什么维比娅明明和小克拉苏结成了共饼婚,生了合法的子嗣,却不带着蒂图斯去夫家找尚在人世的公公克拉苏认祖归宗,而是找了个奴隶冒充蒂图斯的父亲,那就只能去问已经死无对证的维比娅了。
他就知道披羊皮的狼教不出小绵羊。难怪努美利乌斯压根不屑抓住克拉苏作伪证的把柄,原来是想让他死得比投于塔尔佩欧岩还不堪,还要在死之前承认蒂图斯对他有继承权,乖乖地自己把钱袋子交给蒂图斯。克拉苏捂着脸,听着小克拉苏的狐朋狗友们赌咒发誓地信口雌黄,后悔自己年轻时把孩子完全扔给妻子照顾,教出来的长子认人不清,结交的净是这些个货色。
不过长子被杀以后,克拉苏倒是吸取了经验教训,把次子带在身边南征北战。可是克拉苏的过度栽培导致次子夫妇聚少离多,和随军妓女、女奴隶生的私生子不少,和妻子生的孩子一个都没有,——按照罗马的法律,在役军人不得结婚,哪怕已经结了婚,服役期间婚姻也无效,也就是说就算克拉苏的小儿媳和丈夫生了孩子,也会被认为是姘合,没有合法的继承权,——克拉苏合法的孙辈只有事实上根本血统不明的蒂图斯。
“所以我是小马尔库斯·李锡尼·克拉苏与瓦尔洛家的维比娅的婚生子?”蒂图斯不怀好意地看向克拉苏,“那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好在我还有祖父可以做我的监护人。”
眼看着自己沦为千夫所指,克拉苏没法继续沉默了:“就算是我没有对我的孙子尽到监护的责任,斯巴达克斯叛乱是我亲自镇压的,总该算是‘将功折罪’了吧?”
“能够和真正的家人团圆,真是太好了。原来救了我的是我亲爱的亲祖父,这冥冥之中的巧合一定是神明的安排。”蒂图斯立刻上前拥抱克拉苏,在他的脸颊两边各亲了一下,“既然本来就是一家人,那就没什么赔偿不赔偿了,反正祖父的遗产本来就有一半是应该属于我的。”
克拉苏想挣脱蒂图斯的怀抱,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竟然用尽力气都挣不脱蒂图斯的钳制。
“这是我小时候干的?”蒂图斯看到克拉苏脖子上的伤疤,还特意在上面亲了一下,“听我的奴隶说,十年前你借了我们家一大笔钱来竞选执政官,你不会以为我只打算双倍讨还吧?”
“别太得意了,年轻人。你要想对我的财产有继承权,就得先承认我对你有家长权,我可以把你卖为奴隶,甚至杀了你!”克拉苏提醒蒂图斯,别得意忘形得太早。
“我这么好的一枚联姻的棋子,你舍得直接扔掉?”蒂图斯却是在克拉苏的耳边轻笑,“罗马最年轻的元老居然是个奴隶,还是斯巴达克斯的同党,这么丢脸的事偏偏因为你的家事,弄得尽人皆知。好好看看在座的众人,看看有多少人想弄死你。反正闹了这么一出,瓦尔洛家的人是绝对不会认我了。”
克拉苏扫了一眼众元老的席位,确实看到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是不是克拉苏心虚产生的错觉,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把奴隶当贵族救回来”“医疗奴隶难道没发现他身上的奴隶烙印”之类的话。如果有人质疑克拉苏有意帮努美利乌斯隐瞒奴隶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庞培和凯撒也对元老院不满已久,和他们结盟、共同对抗元老院,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听说凯撒要娶庞培的女儿庞培娅,庞培也要娶凯撒的女儿尤利娅,你拿什么和他们结盟呢?恰恰相反,你一个人独揽镇压斯巴达克斯的功劳,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如果有人去庞培面前嚼舌根,他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很不高兴。就算凯撒和祖母有些私情,他的情人遍布整个元老院,也不见得会因为这点私情,就对你有多青睐有加吧?”感觉到克拉苏的心跳加快,蒂图斯知道自己抓到他的软肋了,“不过话说回来,凯撒想当执政官的话,光靠庞培一个人支持,恐怕还不够。”
蒂图斯说的确实是克拉苏担心的,但是克拉苏不相信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蒂图斯就能有什么办法:“就算能靠你来联姻,凯撒也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嫁。”
“可是他有个外甥女不是吗?美丽的阿缇雅,嫁给了马其顿总督图里努斯,在生了两个女儿以后,今年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
图里努斯总督的长女大屋大维娅和蒂图斯年龄相仿,确实是个联姻的好棋子——好到绝不会浪费在血统不明的蒂图斯身上。“就算是甥孙女,也是联姻的重要棋子,凯撒肯定宁愿把大小屋大维娅一起扔进台伯河,也不会嫁给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
克拉苏发现蒂图斯缓缓勾起嘴角的表情和努美利乌斯如出一辙。
VI
瓦尔洛府邸的庭院百花盛开,一片生机盎然,成对的鸟儿依然在枝头啁啾,根本没发觉家里少了一个人,而花园里的坟墓上又多了个名字。
努美利乌斯是个奴隶,奥拉与他的婚姻无效,于是努美利乌斯尸骨未寒,奥拉就收到哥哥来信,说是给她找好了新的夫家,命令她立刻再婚。奥拉捏着哥哥的信,坐在坟墓前摩挲着胳膊上的奴隶烙印,不敢想象等待自己和奥卢斯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你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屋子里传来奥卢斯的哭声。
“奥卢斯,你听我解释……”跟在后面的照例是蒂图斯。
“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他们就不能偶尔太平一小会儿吗?奥拉站起身走过去,正看到奥卢斯狠狠地关上房门,把蒂图斯关在门外,里面传出闷在被子里的哭声。
“奥卢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奥卢斯!”蒂图斯在外面拍了半天门,里面都没反应,只能乖乖地在外面吃闭门羹。
“这是怎么了?”奥拉见惯了蒂图斯和奥卢斯小打小闹,可从没见过奥卢斯对蒂图斯发那么大脾气。
“我只是告诉他,我要结婚了,想不到他发那么大火。”蒂图斯也没想到奥卢斯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以至于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克拉苏要你结婚吗?”罗马的法律规定家长可以处死家属,自从听说蒂图斯成了克拉苏的孙子,奥拉就寝食难安,生怕克拉苏遭了努美利乌斯的算计,会把怒火全都发泄在蒂图斯头上。所幸克拉苏的孙子只有蒂图斯一个,如果只是听从克拉苏的命令结婚,就能让蒂图斯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蒂图斯结婚后,奥拉也要带着奥卢斯乖乖地离开,嫁给她的哥哥给他挑的如意郎君了。奥拉已经年近四十,早已过了适宜生育的年龄,还曾经被斯巴达克斯掳走过,和斯巴达克斯的军师做了十年的假夫妻,身边还带着个来历不明的拖油瓶,甚至身上还有她自己打下的奴隶烙印,可以说是声名狼藉。奥拉不敢想象图里努斯为了维护家族的体面把她嫁出去,会给她找个多么不堪的丈夫,甚至不敢奢望以后的丈夫能不对她动拳头,只求他别虐待奥卢斯。
“对,克拉苏已经替我向图里努斯大人提亲了。”蒂图斯抓了抓头发,“我记得图里努斯大人的夫人是凯撒的外甥女吧?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告诉凯撒,他能帮我继承到克拉苏几成的财产,我就免除他几成的债务。有他去向图里努斯大人做说客,图里努斯大人应该不会拒绝我,不出意外的话,婚礼应该就在最近几年了。”
“图里努斯家的姑娘?”奥拉想到了哥哥家两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小屋大维娅才七岁,大屋大维娅倒是与蒂图斯年龄相仿。虽然蒂图斯喜欢男人,在房事上难免冷落妻子,对一个不幸出生在罗马贵族家庭的女子而言,能找到一个不会对她们动拳头的丈夫,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大屋大维娅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对了,你也接到图里努斯大人的来信了吧?”
“是。”想到婚礼在即,奥拉忍不住悲从中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蒂图斯,我死了以后,你会替我抚养奥卢斯成人吗?”
“别这么说。”蒂图斯连忙掏手绢给奥拉擦眼泪,“如果是个有名无实的假丈夫,你愿意吗?就像以前你和爸爸一样。你的丈夫不会和你圆房,但是他会保护你、照顾你。他会收养奥卢斯,承认他的继承权,和你一起抚养他长大,。”
“如果真能这样,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了。”这是婉言拒绝吗?不过奥拉的要求确实过分了。蒂图斯结婚后,会有自己的小家庭,他的妻子会怎么看待和丈夫非亲非故却赖在蒂图斯家中的奥卢斯?
“你的丈夫一定会的。”
“借你吉言了。”奥拉苦笑。
“我可以保证,你的丈夫一定会好好对你,因为要和你结婚的是我,奥拉。”
奥拉像当头挨了一闷棍:“这……你……你去向我哥哥提亲……是要……”
“是要娶你。等我们结婚以后,我收养奥卢斯为儿子,我们一家人还是能在一起。”看到奥拉还是一副吃了霹雳一样的表情,蒂图斯忍不住笑出声,“是爸爸在临终前提醒我,既然罗马的法律不允许我们以母子、兄弟的身份做家人,那么我们就以夫妇、父子的身份做家人。放心,虽然不会有夫妻之实,毕竟……咳咳……不过我能活很久,一定能保护你直到寿终。而且奥卢斯作为我的养子,对我的财产有继承权。再过四年,他也到适婚年龄,可以担任监护人了。就算我有什么意外……”
门开了一条缝,奥卢斯探出头来,眼睛还有些红:“你是要和我妈妈结婚?”
“对。”
“那你就是我爸爸了?”
“对。”蒂图斯竭力摆出大家长的威严,“我像个爸爸吗?”
“那我就不能……”奥卢斯眼睛飘来飘去,说话支支吾吾。
“当然不能。”蒂图斯装得一本正经,“我可是你爸爸。”
“这样……”奥卢斯信以为真,神情霎时间黯淡下来,就想缩回房里去。
蒂图斯一把顶住房门。
“你干什么?”奥卢斯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现在还小,当然不能。”蒂图斯抓着门板,弯下腰,把剩下的话吹进奥卢斯的耳朵里,“再过四年,就能了。”
公元前60年,克拉苏与凯撒、庞培结成秘密政治同盟,共同对抗元老院,史称“前三头同盟”。为了巩固这一联盟,凯撒将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女儿嫁给已经年届半百的庞培,并“慷慨”地同意了蒂图斯与奥拉的婚事,在庞培与克拉苏的支持下当选为公元前59年的执政官。
公元前58年,凯撒赴任山南高卢总督,经三年苦战,占领了大部分高卢的领土。凯撒的声望和势力都因此大增,引起了庞培的嫉妒和克拉苏的戒心。
公元前53年,急于得到军功的克拉苏刚就任叙利亚行省总督,就匆忙携次子率军远征帕提亚,因为战略问题和士兵的骚动从而全军覆没。克拉苏的次子战死,克拉苏本人被安息人用融化的黄金灌喉处死,终年六十二岁。罗马首富营营役役一辈子的巨大财产就此悉数落入蒂图斯手中。
公元前48年,庞培与凯撒争夺东方行省战败,坐船逃亡埃及,遭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二世的侍从砍杀,终年五十八岁。
公元前44年,凯撒建立独裁统治,在元老院被以布鲁图斯为首的众元老乱刀捅死,终年五十六岁。凯撒在遗嘱中明确过继外甥女阿缇雅的儿子屋大维为儿子,并继承其财产。奥拉纵然与娘家关系并不好,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侄子去送死,闻讯立刻赶回娘家,劝屋大维放弃这一切。但屋大维一意孤行,毅然接受了凯撒的过继,反复强调自己是凯撒的儿子,并改名为“盖乌斯·优利乌斯·凯撒·屋大维亚努斯”,以获取凯撒派的支持。奥拉劝不住屋大维,只能求蒂图斯想办法保侄子一命。蒂图斯经不起奥拉苦苦哀求,只得一面暗中资助屋大维逃离罗马、集结凯撒旧部组成新的军队,一边明面上继续与凯撒的敌人交好,在元老院尽量不引人注目,免得自己受屋大维牵连。
公元前43年,屋大维正式登上政治舞台,与安东尼、雷必达结成“后三头同盟”,七年后剥夺雷必达军权,打败安东尼,消灭古埃及托勒密王朝,被确认为“终身保民官”,随后获得“大元帅”称号。
公元前40年,奥拉在家中病故,终年五十八岁。蒂图斯终生未续弦,在屋大维踏上政治舞台后明智地选择远离朝堂,与奥卢斯相依相伴,度过了极尽荣华富贵的一生,直到二人分别以八十七岁和九十三岁高龄先后逝世。
公元前26年,元老院授予屋大维“奥古斯都”的称号,罗马就此步入帝国时代。
注释:
(1)米特拉达梯战争(公元前89~前65年),古代本都王国(位于小亚细亚)与罗马间的三次战争。因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而得名。公元前66~前65年,庞培征服本都,结束米特拉达梯战争,继而吞并叙利亚和犹太人居住地区。公元前62年,庞培满载着东方的战利品返回罗马。由于元老院不满意他在东方私自将行省包税权给予骑士,更担心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实行独裁,因此迟至公元前61年8月,元老院才为其举行凯旋式。庞培请求元老院批准他在东方实行的各项措施,并分给他的老兵土地,遭到元老院断然拒绝。庞培极为不满,开始同元老院对抗。
(2)九位缪斯女神中的两位,墨尔波墨涅掌管悲剧与哀歌,塔利亚掌管喜剧与牧歌。
(3)科尔内流斯法规定不得阉割奴隶。
(4)奴隶特有产是奴隶为自己利用和经营而持有、管理的财产集合体,包括主人从自己的财产中分离为他设立的财产、经主人许可他人对奴隶的赠予、经主人同意奴隶保留的通过劳动获得的物、还包括主人为奴隶的生活留给他自行经营的物。奴隶对特有产的处分能力,有依简单方式或附加了准许的、称为自由经管的方式两种。在前者,奴隶可使用和处分特有产,可进行借贷、租赁、寄存,但不得让与、抵押;进一步的处分权只存在于后者,若主人未干预,仅排除奴隶生前赠予和死因处分之权。此外,我们听说有的奴隶还同自己的主人做生意,就像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人一样。本钱何来?自然源于特有产。特有产的所有权归主人,而它事实上的处分权依法属于奴隶:后者不是作为其客体而是作为其主体。这种处分能力表征了奴隶在财产方面的主体资格,并延伸至责任上的主体资格。裁判官创立了关于奴隶的特有产的诉权授予债权人以对抗主人,要求后者在未从奴隶的交易获利时,在特有产的范围内承担责任。在特有产和主人利得之诉中,尽管奴隶未得主人同意缔结交易,只要主人从中获利,即以获利为限承担责任;若未获利,仅就特有产全额承担责任。以上片段实际上说主人承担有限责任,对该现象的合理解释是,奴隶特有产与主人的财产实际上的分离。
作者有话说:
古罗马帝国晚期的法律条文众说纷纭,我向做律师的朋友咨询过,也查了不少资料,发现有很多彼此矛盾的学说,后来意识到这不过是一部小说而已,不是法律史论文,于是所有的相关法律设定我就按照有利剧情的来写了,考据派请轻拍。
全文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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