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鐵幣
- 1070 元
- 文章
- 292 篇
- 聲望
- 3 枚
- 上次登入
- 21-1-20
- 精華
- 0
- 註冊時間
- 17-10-10
- UID
- 688354
|
第七十一章
对于十字架上的尸体,卡西杜斯没有看出什么蹊跷,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埃诺玛依要他送一具尸体回来。不过卡西杜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军师们要他做的事,总归有他们的道理,就像努美利乌斯要他混在难民中出城,结果起义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卡普亚。卡西杜斯不需要费脑子去想会出谋划策的聪明人下的命令有什么深意,只需要照做,然后等着看结果。
驴子本来就跑不快,如果城里的是罗马的伏兵,发现有人把尸体偷偷运出去,只需要从城墙上射上几箭,到时候不但卡西杜斯自己回不去,恐怕还会暴露起义军已经回来的消息。好在卡西杜斯虽然没有运筹帷幄的大智慧,至少还有点小聪明。城墙上的十字架都做得非常粗糙,而且做的人好像力气并不大,很容易就能拆开。卡西杜斯随便挑了一个,拆掉一半,把尸体做成像是人在骑马的样子,绑到驴子身上。估计等城里人发现驴子上面骑的不是“迷路的农夫”而是尸体时,驴子已经能走很远了。至于卡西杜斯自己,他很有自信在城里潜伏两三个月,都没人发现身边多了个陌生人。
卡西杜斯赶走驴子以后,就跑上墙头,目送驴子走出很远,城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尝试朝驴子射上一箭,灭了“农夫”的口,反而是见驴子走远了,城里传出窃窃私语:“那人走了?”“没被他发现什么吧?”“最好没有,我们已经没办法继续打了。”“妈妈,斯巴达克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全都是女人小孩的声音,是起义军的家眷。
原来城里人都没事!卡西杜斯大喜过望地跑出来,想不到城里人看见城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罗马男人,顿时大惊失色。
卡西杜斯知道眼前的女人小孩都是起义军的家眷,断然不会对他们动手,问题是城里人不知道卡西杜斯是自己人,对他下手毫不留情。于是等甘尼克斯赶到诺拉的时候,只见卡西杜斯被五花大绑。奥拉分明怕得浑身发抖,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拦在其他人前面,双手握住短刀,对着卡西杜斯的咽喉:“你你你……你是谁派来的?外……外面还有多少人?别……别以为我不……不敢刺下去!”
“我的小姑娘!”甘尼克斯三步并两步上前,劈手夺下奥拉手里的刀,“卡西杜斯,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手里的武器冷不防被夺走,奥拉吓了一大跳,见是甘尼克斯,一下子放松下来,随即瘫倒在地:“斯巴达克斯回来了?”
“对对对,你的情郎回来了。”甘尼克斯忙着给卡西杜斯松绑,“我说,卡西杜斯都救了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连他都认不出来?”最后看了看卡西杜斯一张平凡无奇的大众脸,甘尼克斯垮下肩膀,“算了,也怨不得你。”就连起义军中很多和卡西杜斯一起在巴齐亚图斯角斗士训练营待了十几年的人都经常认不出他,更别说是认识他没多久的奥拉了。
“你们回来了就好。”奥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从地上一跃而起,“甘尼克斯,斯巴达克斯他们和你一起回来了?快去拦住他们!”
甘尼克斯正纳闷,不远处传来克雷瑟斯的惊叫:“我操……”
诺拉城里比城外毁得更厉害,房子的墙壁上都乱七八糟地涂了泥浆,地上有的地方长出了杂草,有的地方堆满了杂物,让原本就如迷宫般狭窄崎岖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行。克雷瑟斯急着找蒂图斯,没那么好的耐心绕路,抬脚踢开挡路的坛坛罐罐,想不到不知牵动了什么机关,一大堆拳头大小的石头从旁边的屋顶上滚下来。要不是克雷瑟斯在角斗士训练营和竞技场练出的反应能力让他及时避开,非被砸得头破血流不可。
可惜为了躲开石头,克雷瑟斯跳得太远了些,一脚踩上路边的杂草,想不到随着一声脆响,脚下便空了,幸亏埃诺玛依及时抓住他,才没让他掉下去。克雷瑟斯看了一眼脚下,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脚下是个一人半深的洞,洞底是一臂长的尖锐木桩,有几个断了,上面还沾着血。
“非常聪明。”埃诺玛依抓小猫一样拎着克雷瑟斯,往洞里面看了一眼,接着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抹了泥巴的墙上剥了一块下来,“果然。看样子,他们是从我们离开开始,就准备好在城里和罗马军队打巷战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不及回来,还知道罗马军队会攻城?”斯巴达克斯不解。
“我不知道。”埃诺玛依叹出一口气,“我也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懂得这些。但如果这就是罗马人的智慧,我们会沦为罗马人的奴隶,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埃诺玛依的最后一句话让斯巴达克斯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说?”
埃诺玛依指给斯巴达克斯看墙上剥落泥巴的地方:“你看,墙上全都抹了泥巴的都是木头房子,避免敌人纵火。砖房上有几个地方也涂了泥,为了避免让人看出来这些泥都是故意涂上去的——不过就算有人发现,这些泥也能保证即使有人纵火,火势也不会蔓延开来。”
“埃诺玛依,你他妈提着老子不沉吗?”多亏埃诺玛依眼明手快,克雷瑟斯侥幸没掉进陷阱里,可是被埃诺玛依提着后脖子,他都快窒息了。
埃诺玛依刚想起来自己还提着个人,在周围的地上踩了踩,确信克雷瑟斯不会再一个不小心掉进什么没被发现的陷阱,才放下他:“刚进城的地方路障下面都是机关——滚石、陷阱、沸水、热油……或许杀伤力有限,但是守城的人连脸都没露,就能接二连三地杀死进攻的人,哪怕只是两三个小兵,也足以让罗马军队不敢再轻易毁坏路障,于是就会跟着路障指示的方向走。”
埃诺玛依率先沿着路障围出来的路线走,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直到走到一块空地,地面都被烧黑了,周围的建筑上都有烟火的痕迹。
“前面猜错了,他们往砖房上也抹泥巴,是因为并不想让罗马军队发现墙上的泥都是故意涂上去的。”埃诺玛依蹲下身,抓了一把脚下黑色的烟灰捻开,“这应该是城里唯一一座没有涂泥的木头房子。只要不碰路障,就不会有危险,于是攻城的人掉以轻心了,被引到这幢房子。等他们都进去,就发现门都锁了,然后外面的人在房子上面浇上油,点上火……”
地上有焦黑的足迹,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最可怕的不是最强壮的,而是明知自己必死的,所以一定要在致命一击以后,给敌人留一条貌似能逃命的活路,避免他们拼死抵抗。”埃诺玛依拍掉手上的灰,站起身,望着脚印逃离的方向,“很可惜,所谓的活路只是一个更大的陷阱。”向脚印所指的方向远眺,正是大水渠毁坏的位置。
前来攻打诺拉城的罗马军的下场不难想象——从进城开始,就一步一步被引入陷阱,侥幸从着火的房子里逃出来的人恐怕大多都被水渠里的水冲进了大海,就算有少数几个侥幸没死,也被候在最后方的亚马逊女战士一个一个灭口。诺拉一城的老弱妇孺就这样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前来攻城的罗马军全军覆没。剩下的工作就是从城里收集能找到的尸体,钉上十字架立在城头,假装城里的起义军家眷都已经被处死来拖延时间,总算顺利等到斯巴达克斯一行回来。
“斯巴达克斯回来了!”
斯巴达克斯回过头,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藏身的围墙、地沟、下水道钻出来,喊的是斯巴达克斯的名字,却是争先恐后地扑向他身边自己的家人。久别重逢的欢笑和喜极而泣的哭声在斯巴达克斯身边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间的斯巴达克斯像是被遗弃在孤岛。
奥拉也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像是也在找人。起义军出征的日子,她在诺拉守护者他们的家眷,一定也过得格外辛苦。斯巴达克斯看到她的衣服上全都是污浊,已经不知多少天没换过,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脑后,有些已经结块,脸上沾了烟灰,神色憔悴不堪,可是在斯巴达克斯眼中,她却因此变得越发光彩夺目。
奥拉也看见了斯巴达克斯,四目相对之下,瞬间绽开笑颜,提起裙子就向他飞扑而来。
虽然不太明白奥拉怎么会一下子和自己这么亲近,斯巴达克斯发现自己突然格外怀念从战场上归来时,有妻儿迎接的日子,张开双手准备接住她。
结果奥拉目不斜视地从斯巴达克斯身边跑过,扑向他身后的阿瑞斯:“阿瑞斯,你回来了!努美利乌斯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难道是……”奥拉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捂住了脸。
“不,他很好,他在卡普亚。”阿瑞斯心虚地挠了挠鼻子,“他……病了。”
“病了?”奥拉立刻紧张地抓住阿瑞斯的胳膊,“是受伤了吗?严重吗?”
“他……半夜里着凉。”阿瑞斯尴尬地移开视线。
“怎么会着凉……”奥拉突然明白了,哑然失笑,“那你呢?没受什么伤吧?”
“我?”阿瑞斯有些受宠若惊。
“努美利乌斯对我而言,就像亲兄弟一样。你是他的恋人,也就是我的兄弟。”奥拉说得极其认真,“你呢?你还好吗?”
“你这两个‘兄弟’有多大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出什么事?”斯巴达克斯无动于衷,甘尼克斯可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奥拉提溜到斯巴达克斯面前,“先关心关心你男人行不行?我隔着半个城市都能听见他的心碎成渣了。”
斯巴达克斯刚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准备接住奥拉的姿势,连忙放下手。
“大老爷们害什么羞?别骗我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两个要是没睡过,她会这么帮我们?”甘尼克斯直接把奥拉往斯巴达克斯怀里一扔,“你们要是想找个角落先好好亲热亲热就赶紧去,我们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真是,还人模人样假正经,好像还有谁不知道你们上过床了一样。”
斯巴达克斯扶奥拉站稳,就连忙松开手:“谢谢你。”
“没什么。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更知道一旦让罗马人的军队攻入城里,会是什么结果。”奥拉扯了扯嘴角,“对了,伊古文诺斯是哪一个?”
“应该是埃诺玛依手下的日耳曼战士。”斯巴达克斯想了想,带着奥拉去找埃诺玛依,“埃诺玛依,伊古文诺斯在哪儿?”
“死了。”埃诺玛依正忙着想把小猫一样挂在他身上撒娇的艾琳妮拽下来,“我记得他的妻子正怀着孩子,怎么不见他们?”
“不!”奥拉顿时捂住了脸。
“怎么了?”埃诺玛依不解地看向斯巴达克斯。
斯巴达克斯同样猜不到奥拉会和一个日耳曼战士有什么深交。
“他的妻子……”奥拉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她在爬楼梯时摔了一跤,流产了,大的小的一个都没保住。”
斯巴达克斯想了好一会儿:“所以……就死了这两个?你靠五千个老弱妇孺守城,几乎全歼罗马人的军队,全城的人就死了这两个?流产死的?奥拉,你真是太棒了……”
斯巴达克斯一时情难自已,抱起奥拉抛起再接住。
奥拉一开始被他吓了一跳,重新在地上站稳后,给斯巴达克斯的回答却是掴在他脸上的一巴掌。
“她死了!”奥拉忍不住冲着斯巴达克斯吼,“血流得止都止不住,一边哭喊着‘救救我的孩子’,一边痛得浑身发抖地死去,我却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根本救不了她!还有她的孩子,连是男是女都还看不出来的孩子,也死了!”
斯巴达克斯一下子有些懵了。
“是啊,你懂什么?男人只要播个种,就能等着做父亲了,不用在怀孕时吃什么吐什么,还得为了孩子,逼着自己吃;不用从发现自己怀孕,就开始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点什么闪失;不用到哪里都捧着个硕大的肚子,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不用被胎儿压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半夜里又被胎儿踢醒;不用经历生产的撕心裂肺,就能轻轻松松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孩子流产、夭折,做父亲的只需要重新播个种,然后就能轻轻松松地等着下一个孩子出世,不用知道做母亲的看见自己为了养育一个孩子付出的辛劳付诸东流,会心痛到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所以你觉得死一两个人而已,根本无所谓吧?”见斯巴达克斯没反应,奥拉摇了摇头,把披散的头发抓到脑后,提着裙子走开,“真不敢相信,我想尽办法把罗马人的军队拦在外面,居然是为了你这种人。”
斯巴达克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奥拉!奥拉,我不是那意思!……”
埃诺玛依看着斯巴达克斯和奥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