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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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xxiinon 於 12-3-25 15:33 編輯

『序‧怒與破落之街』

那是沒有意義的事。
儘管知道那些事情都毫無意義,但是人們還是毫無猶豫地去忠實執行著。
像是被指使般、像是被操縱一樣。
不停地去做,不停地在那充滿惡意與愚昧的輪迴之圈內打滾。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這樣做?
這個問題,大概有著我想破頭也無法想透的答案存在。

如此愚昧。
如此讓人發噱。
這些傢伙就像拿著過去滅亡的人類所擁有的混沌歷史。
將其奉為聖典般朗讀著、重複著。
明明那就是引領自己走向滅亡的笛聲啊───

走在街上。
身體只是越漸寒冷。
胸口───有某種東西在鼓動著───
好像在響應著什麼───
……或許是在高興吧。
心中所隱藏著的那股破壞衝動,不停地躁動著。
似乎是在這裡發現了和自己相同的味道,那個記憶───
興奮、狂熱、忘我地大叫著───!

但和此刻內心的怪物不同。
我的理智卻越發悲傷。

這樣痛苦的事、這樣讓人感到悲傷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就一定要發生在人類身上呢?
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明知道這也是個沒有意義的發問。
但還是想要找出不同的答案。
找出從過去以來就一直不存在的答案───

是啊……
這個答案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只要有人類存在,這樣沒有意義的破壞與殺戮,就會一直如影隨形。
多麼可笑───
自己是一直早就知道答案的啊……!

夜漸深,我仍走在這條街道上。
但這條街───曾經該是有許多人們快樂居住著的街道上。
卻早已沒有了人影。
因為諸多原因。
這個地方,已經不能讓人居住了。
到處充滿著邪念與慾望,腐敗人們的氣味瀰漫著。
新建的街道,此刻卻有如被遺忘千年般的廢墟。

明月也變得虛黑───
此刻的我,就像是幽靈一般,孤獨地行走著───
───不停地、在這個輪迴圈裡無法逃脫───
             永遠地徘徊下去───
















 
denn endlich fühle...                                      【BLooD mooN.7】yam...




Schließe 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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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第一章



空氣中帶著潮濕和鐵銹的氣味,令人發冷。
我從沒經歷過這麼冷的夜晚。
這條位在住宅區裡的暗巷,比起過去記憶裡的任何黑夜都更加陰森,不管是街燈還是微濛的月色,站在暗巷裡的我幾乎感受不到。
四周沒有活著的實感。除了我和老爹以外,只有一片死寂。

如果想用簡單易懂的方法來解釋眼前這件案子,似乎不太可能。
也許只能拿其他的東西來比喻了:
讓我說不出話的那個東西,就像注定會在這種場景出場的腳色,正安靜地橫躺在路上,彷彿在沉默地進行屬於他的最後一場表演。
真要說起來,這傢伙跟其他的腳色比起來似乎更為特別。
真是的……
將這樣的殺人案件當作戲劇來解釋,看來我也真的有問題了。

「你怎麼看,老爹?」
「───啊?」
雖然是同單位的前輩,在我眼中其實只是個普通中年男子,只因為滿頭泛白的頭髮,以及皺起眉頭看上去就像個老人似地,於是我便叫他老爹。
此時他正站在角落抽菸,似乎是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跟我說話嗎?抱歉,我剛剛沒在聽。」老爹若無其事地回答。
「這個一看就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呢?或者該說,老爹你覺得該怎麼跟上級回報?」
「回報啊……這種事就給別人去煩惱吧。」
他一臉遇上麻煩的表情,走到我身邊看著地上這具屍體。
───事實上,我們真的是遇上麻煩事了,而且還是第二次。
老爹對著我說:「叫鑑識課過來吧,憑你是看不出什麼端倪的。」
「……這就是唯一的辦法啊。」
「檢查屍體不是我們的責任。」顧著抽菸的老爹淡然地說著:「更何況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先多叫點人手過來比較重要。」
不知該說什麼的我只好點點頭,拿出口袋裡的手機。

───地上的屍體莫約二十來歲,穿著不合我品味的花襯衫。
手臂上儘是些不具任何意義的刺青,身體面對柏油路橫躺著。
大致上屍體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唯一令人在意的就是頭部消失了。
不過如果是僅此而已那倒還好,頂多只是一起兇殺案。
可是地上沒有噴得亂七八糟的血跡,只有血液緩緩從頸部的斷裂處流出後,在地上漸漸匯集而成的一攤褐黑色水窪。而原本應該會掉落在附近的頭卻消失不見了。
我試著去找過,卻什麼也沒看見。
也許真的是跟老爹說的一樣,這件案子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
稀疏的燈光替這個詭異的場景增添一絲慘白,這條暗巷被構圖成了一種奇怪的畫面:兩個束手無策的活人,以及一個像是在等著看我們會怎麼處理的死人。他無言地躺在我的腳邊,雖然沒有了頭,卻仍像是在冷冷盯著我看似的。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唷,辛苦你了,圭一郎。」
有人叫住了站在混亂又吵雜的現場的我。
那個人有著一頭獨特的金色頭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發現這個傢伙。
他的名字叫做奧特,是警局裡的同事。
雖然都是警局裡的同事,但我們兩個隸屬的單位卻不一樣。
奧特是刑事課的人,而我則是調查課。
一般來說,這種殺人案件都是交由刑事課來處理,除非這件案子十分棘手,才會協同調查課一起偵辦。
「你也來了啊,奧特。」
「這當然,大家都還在忙啊,剛好排休的我就被叫來了。」
「說的也是,之前那兩個案子還沒結束呢。」
「是啊,真是有夠頭痛的。害我明明還在宿醉,卻不得不來支援。」
「昨天又玩得很晚嗎?」
「嗯,跟一些朋友喝了酒,不過現在還是得保持清醒才可以。」
奧特可以說是局裡最有女人緣的傢伙。
修長的身材,以及可以說是秀氣得過份的中性臉。
雖然我們男性有點不以為然,但眾多女性還是為了他的臉蛋著迷不已。
所以他說的朋友,有九成以上大概是女性。

奧特問道:「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一樣是斬首殺人的案件。」
「……什麼?」
我指著屍體的地方,然後陪他過去查看一下。
奧特把白布掀了起來,裡面是我昨晚發現的屍體。
雖然第一發現者是我,但慘白的屍體還是讓我感覺很差。
「特徵還真是一模一樣呢,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相同的人做的。」
他說的特徵,指的應該就是脖子的傷口吧?
「……算是同一個人吧。」
白布被蓋了回去,奧特開始東張西望。
「受害者的頭呢?」
「這個大概就是重點了,到現在都還沒發現。」
「……到現在都還沒發現?」
奧特若有所思地看著蓋上白布的屍體,左手下意識地著抓著嘴唇。
每當他在認真思考的時候,都會做出這種動作。
「看來這個兇手越來越變態了呢。」
「大概吧。」
我很平常地回答。

……大約是九天前。
案發的時間點不清楚,只是剛好那天有人發現了屍體。

───那是一刀兩斷的手法。
受害者的頭顱被俐落地砍下。
大部分的警員都不曾遇過這種情況。
但還是有局裡的前輩遇過類似的案件。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比起現在的受害者,那時候的死者模樣更加悽慘。
不過就眼前的情況來說,想要一刀砍下人的頭顱,就算在深夜偷襲也很難達成。
兇手的意圖不明,作案手法十分殘酷。
為此,刑事課一開始就要求調查課共同協助。
我和愛野負責夜間巡邏的任務,巡察的範圍是北側的郊區。
但是因為愛野身體不適,所以變成奧特跟我一起輪班。
持續好幾天的夜間加強巡邏,仍舊沒有結果。

接著,發生案件的第三天,又發生了斬首案。
現場的情況跟上一次的案件完全一樣,所以我們更確定是同一個兇手。
不過對方究竟是集團、還是單人做案?
目前還沒有任何頭緒。
刑事課與調查課已經追查一陣子了。
直到今天───

「真是頭痛啊,」奧特拍了拍我的頭:「我們可愛的川澄也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搜查的範圍可能會越來越大。」
「啊啊,這樣一來睡覺的時間也變少了。」
「如果是變少那也還好。」
我想到的卻是另一件頭痛的事情。
「不管怎樣,今天有得忙了。」奧特無奈地搖搖頭。

「喂!奧特麻煩來一下好嗎?」
一旁的刑事課人員大聲叫著。
「哎……說的真準。」
「你趕快去吧,我等等也要跟老爹回去了。」
「呵呵,是傳說中的破案老爹啊?那你真是辛苦了。」
我聳了聳肩。
奧特則是揮揮手說著:「拜啦」然後就走掉了。
屍體也被負責的鑑識組帶回去,四周的同事也開始準備撤收。
現場馬上又要變得冷清。
唯一能印證這裡曾經發生駭人兇案的,只剩下黃色警示線,和地上的人型圖案而已。

一旁的老爹看見了我,點著煙走了過來。
原本以為是來叫我回去的,結果卻和我一起站在原地。
並沒有特別去注意什麼東西,就只是單純地站著。
會待在現場直到所有人都離開為止,是老爹一直以來的習慣。
然而現在也變成了我的習慣。
老爹很平靜地問我:
「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點疑問。」
老爹抖抖菸灰:「疑問?是指嫌犯為什麼要殺人嗎?」
「我在想他們殺人當下的心態。」

殺人,也就等於間接傷害被害者身邊的人。
傷害了他們的生命,也奪走了屬於他們的幸福。
───為什麼呢?

我咬了咬下唇:「到底他們在想什麼呢?他感覺到了什麼呢?是害怕嗎?還是快樂?還是說殺人對他們而言,早已經不算什麼了?」
老爹聽完,彷彿嘆息般將煙霧吐了出來:
「太過詭異也好,太過殘酷也好,就算是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得想辦法解決。」老爹踩熄菸蒂,接著又點了一根菸。「不管那傢伙是為了什麼理由動手殺人,終究還是殺人,到頭來還是要接受制裁的。這正是我們要做的。」
老爹出乎意料地說出這句語重心長的話。

老爹說得沒錯,不管是誰,只要殺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只是,我內心深處卻為了某個疑問而動搖著。
在過去看過的例子中,許多殺人案件大多是起因於一時的情緒崩潰,讓人的理性暫時失去了最基本的抑制作用,才會動手殺人。但是,許多案件已經不能朝這個簡單的道理去設想了,任何的小事都可以成為殺人的動機。
殺人這件事的底線彷彿越來越容易跨過去。
雖然這些案子都還是能找得到殺人的動機───那些殺人者情緒失控,無意間遺留下來的線索。
但是───
……如果殺人的理由已經超脫於這些規則之外呢?
情緒崩潰和情緒高漲不一樣,若說常聽見的「一時被憤怒衝昏了頭」算作是情緒崩潰的一種,那麼情緒高漲反而更讓人無所適從。情緒崩潰只是會讓人們的心智變成一片空白,變成了依照下意識而行動的生物,沒有任何理性的限制。
因為當下的腦子裡只想殺了對方,所以就真的動手殺了人。
情緒高漲更像是因為想要做某件事情所以非常開心,而讓自己的情緒維持著相當高昂的狀態,他們不是因為情緒失去了控制所以殺人,反而該說成是因為想到可以殺人,所以興奮難耐。
───會感到快樂、會感到滿足所以動手殺人。
───這樣理性的兇手比起盲目的殺人犯更加可怕。
抱持著扭曲的信念而殺害他人,以殺人來達到自己內心的飽和與滿足,他們不留痕跡,對他們而言這就像是完成一件例行性的工作,混在人群中的他們跟平常人無異,只是忠實地完成自己殺人的工作,無關善惡。
想到世上可能存在著這樣可怕而單純的惡意,不禁使我背部發涼───

突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怎麼了?你的表情不太對勁?」老爹的手正搭在我的肩上。
「不,沒什麼……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
右側的太陽穴又開始痛了,我輕輕按摩著,卻覺得更痛。
「別想太多,等這裡結束之後就回去吧。接下來沒有我們出場的餘地了。」
「所以這事情就不關我們管了?」
老爹深深吸了一口菸,然後像是要對著天空吐出有形狀的煙霧而抬起了頭:「這個案子目前還是刑事課的管轄範圍,我們的支援目前都還只是次要的。畢竟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老爹說的是哪件事情,不過───
遇上了這個案子讓我的心情變得複雜。
「第三個人。」
老爹靜靜說著。
但究竟是說給誰聽呢?

我沒有繼續想下去,只是靜靜地轉身離開。
身後,只剩下老爹用打火機點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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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慘白的街道上,只有我一個人獨自走著。
沒有半個行人。
也沒有任何的車輛。
這裡什麼也沒有。
悽慘的就像自己空洞的內心。
連顏色也不被允許存在,唯一剩下的是寂寞、單調與悲哀。
失去目的的我,不停走著。
也許這就是我自以為是的目的吧?
朝著覺得正確的方向前進,就算完全不清楚眼前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沒錯───
這就是,名為川澄圭一郎的男人,僅剩的價值。
就算不想承認,但這不停出現的相同夢境,就已經清楚闡述了這個事實。
自己也應該早就明白。
不然,就不會已經意識到自己正深陷夢中。
可悲的男人,可悲的自己依舊不停行走。
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身為人纇就該擁有的東西。
這樣說或許太過嚴苛,但這就是真相。
十年前,雄橋市出現了身分不明的連續殺人犯。
或許已經不能稱作殺人犯,只能以“殺人鬼”這個名詞來形容。
而我的母親,正是死在這個殺人鬼的手中。
面對毫無破綻的殺人案件,沒有人知道殺人鬼的真實身分。
案件一直沒有進展,最後只能以殺人鬼不再犯案的情形下草草結束。
死去的人們沒有辦法得到慰藉,也沒有等到遲來的正義。
這些人只能永遠活在殺人鬼所留下的陰霾中。
這當然也包括了我們一家人。
失去了母親的我們,永遠無法忘記這件事。
父親一個人辛苦扛下了我和弟弟的未來,每天辛勤的工作。
也許是過度的傷心和疲勞的緣故吧。
父親在案件後的兩年也相繼去世。
這樣一來,我和弟弟什麼也沒有了。
───自己失去了一切。
這樣想的我,帯著唯一的弟弟,住在沒有雙親的公寓中。
過了一年,弟弟也逐漸忽略我。
兩個失去雙親的小孩,內心早已空空如也,什麼也不剩。
應該要有的夢想、幸福……等等的東西,再也裝不進兩顆空洞的心。
無法回到過去的時光。
雖然兩個人一起活著,但彼此的心都逐漸腐敗。
弟弟和我漸行漸遠。
在他的眼中,除了替他做飯和忙家事之外,我的存在可有可無。
一起失去了同等重要的東西。
就算兩人彼此依賴,終究還是會被這份空虛凍死。
所以,我們選擇背對著,彼此單獨迎向自己的結局。
我究竟剩下什麼?
就連夢想也早就煙消雲散,這正是最殘酷的事實。
小時候曾對父母親說過:『希望能幫助他人。』
但這樣的夢想,卻無比諷刺。
每天都有人死去。
每天都有悲慘的事情發生。
這個世界有著無數和自己一樣的孩子。
沒有辦法改變。
不容許自己改變。
就像是早就注定好了。
因為世界是個公正的天平。
總要有人站在不幸的那方,才會讓他人能站在幸福的另一方。
至於我站在何方,想必答案早已很明顯了───
……救不了被殺害的母親,也救不了含恨而終的父親。
誰都救不了,甚至連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
內心空洞的川澄圭一郎,如同活屍一般讀到了高中。
可是───
『這樣的志向,很好喔。』
有人稱讚了我,對方是我的高中老師。
雖然已經記不得他的長相,但還是可以感覺到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看著不知從哪裡找到的、我的國中作文。
在那逐漸昏暗的傍晚,他親口問著我寫下這篇作文的理由。
我照實回答了:因為想要幫助他人。
為什麼要這樣回答呢?
川澄圭一郎,明明只剩下空殼而已了啊。
那個人卻不放棄,他始終抓著我的手。
『要加油喔───』
我第一次為了這樣的鼓勵掉下眼淚。
那段期間只有短短的一年。
儘管失去記憶,甚至連那個人的姓名和面貌都失去了。
……只有他的話,我永遠忘不了。
『要成為能夠幫助他人的存在喔,這是約定。』
那個人這樣說了。
不是虛假的言詞,而是很認真、很誠懇地對我說。
所以,我要遵守承諾───
對。
就是這個可笑的承諾。
讓川澄圭一郎就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不管這塊浮木本身是否早已腐敗不堪。
仍舊視其為唯一的退路而緊緊抓著。
就算最後帶給自己的是悲慘的結局,也絕不放開。
如果不繼續走下去,也許我就會瘋掉吧。
只能不回頭地繼續往前,不管遇上任何事都要往前。
也只能這樣子了。
不去想是否正確,就是一路往前走。
這絕對就是我的道路。
……可是。
有著什麼東西像在說著:『真的是這樣嗎?』
不停跟在身後。
─────────不敢回頭。
走在白色街道上的自己,不知為何,一直都不敢回頭。
對我來說,回頭就像是檢視自己的過去。
因為這樣,所以連回頭的想法都不敢有。
───但是,不能不回頭。
視野逐漸變黑。
一直跟在身後的黑影,慢慢圍了上來。
這是、我所不想看到的那些東西,在背後形成了黑色的牆,不停跟著我。
……不想知道。
……不想去發現那團黑影究竟是什麼。
黑色的牆像是有著生命,包了上來。
在那片黑暗之中,有聲音在呼喚著我。
不能去聽。
如果聽了那些聲音,自己就會停下腳步。
如果不繼續掙扎,就會被那些黑暗吞噬掉。
沒錯───
不能去聽,不能去想,不能去感受,不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黑影最後一樣包住了我,就像是過去不曾間斷的惡夢一樣。
在那之中,很多人的手伸了過來。
每隻手指的力道,就像是要握斷骨頭般地用力。
沒有疼痛,只有一種深刻的絕望感。
四肢瘋狂地掙扎,試圖離開那團黑霧。
但越是掙扎便陷的越深。
──────惡夢,應該就要結束了。
───就像過去一樣。
但在最後的這個時刻,這個惡夢變得跟以往都不同。
似乎有人在叫我。
『…………』
那是很熟悉的呼喚聲,只是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
就算不想去理會,但那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不要│││我一點都不想聽到。
如果聽見了,一定會從過去的黑暗裡勾起什麼東西。我不想知道。
但是那個聲音依舊不具有任何饒恕,直接叫住了我。
『…………川澄。』
十分清楚地、像是要狠狠刺進大腦般的尖銳。
終於,我忍不住放聲大叫。
像是要把體內的靈魂吐出,聲音大到連自己的耳膜都無法承受。
「不要───!」
……匡噹一聲,屬於我的惡夢就這樣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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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睜開眼睛,就聽見了驚惶的疑問聲。
「學長……?」
原本模糊的意識變得清楚。
睡倒在椅子上的我,發現愛野正端著盤子站在眼前。
剛剛的夢已經完全消失。
我的臉色一定十分蒼白。
以前就是這樣,只要做完惡夢,就一定會像貧血般發白。
但是我看著愛野───嗯…?
不只是我,就連愛野的臉色也相當蒼白。
「學長……你還好吧?」
「啊……沒事的,不好意思嚇到妳了。」
惡夢已經醒來,眼前又是屬於圭一郎的現實世界。
不禁鬆了口氣。
「抱歉,也許是因為最近太累了,所以才睡得這麼沉。」
「原來如此,想不到學長也會被嚇到呢。」
「是啊,連我自己也覺得很意外。」
其實不是這樣,過去被嚇醒的經驗多到沒有辦法記得。
因為這樣,所以才逐漸習慣這種惡夢。
但是剛剛的惡夢卻不一樣。
頭一次,是在自己的慘叫聲中落幕的。
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是……學長,你的臉色很差呢。」
「呃……是嗎。」我摸摸自己的臉。「放心好了,我一點事也沒有。」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呢?學長你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沒事的,從以前就這樣了,常常會有這種情況,不過我馬上就會恢復正常了,應該算是痼疾吧。」
「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學長你還是要保重身體喔───」
愛野露出安心的微笑。
剎那間,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停滯了。
那是個無可挑剔的笑容。
如果說奧特是局裡女性的人氣王,那麼男性眼中的人氣王則非愛野莫屬。
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著她的微笑,讓我不知所措。
如果被其他人看到現在這個情形,恐怕會招來許多敵意的眼光吧。
愛野的全名叫做愛野晴子,是雄橋市過去屬一屬二的名門子弟。
愛野家最為人所知的,就是其精湛的劍道造詣。
雖然愛野在高中時曾經得過全國劍道第二位,段數也非常高。
但她卻沒有被重視。
也許是因為身為分家的子女,又或者是女孩子的緣故。
聽說在國中搬離本家之後,就一直很少有往來。
愛野留著一頭黑色長髮,還有標準古典美人的瓜子臉。
不管做任何事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對待他人也很有禮貌。
這樣的名門大小姐,唯一讓人聯想到的,便是身著厚重的禮服行走在大庭園的畫面。配合著綠色的草皮和櫻紅色的花園,優雅的姿態讓人不禁嚮往。
但在愛野高三那年,因為出了意外而停學一年。
後來,愛野選擇就讀警校,變成了我和奧特的學妹。
完美的古典美人,最後卻走上了擔任警察的這條路。
在愛野身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這件事了。
在她畢業後,就直接成為調查課的一員,現在則是我的同事───
「學長,怎麼了嗎?」
「呃……沒事。」
想必我的臉應該紅掉了。
愛野很有禮貌地問我,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
「我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
「原來如此,是因為最近熬夜次數太頻繁了嗎?」
「沒這回事,而且我早就習慣熬夜了。」
這不是逞強,而是真的事實如此。
自從加入調查課之後,能夠好好休息的機會少之又少。
「學長你應該要好好休息,不然累壞身體就糟糕了。」
「……啊,沒這回事的……」
看著為我擔心的愛野,突然有點呆住了。
她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我現在不會真的滿臉通紅吧───
所以我趕緊把臉移開。
然後在我視線前方,老爹遠遠就用銳利的眼光瞪著我,可能是在說我還太嫩了吧?
過了一會,愛野拿著盤子朝我走來。
「學長你餓了嗎?這裡有我剛做好的鬆餅,吃一點吧。」
「……好的,謝謝你。」
我接下了放有鬆餅的盤子。
抗拒頭腦裡還存在著的睡意,我勉強清醒了過來。
桌上的咖啡杯裡被重新倒滿了咖啡,應該是愛野準備的。
我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完全驅散了睡意。
「好的,這是你的份,大友前輩。」
老爹從口袋拿出菸盒說著:「不了,我抽煙就好。」
愛野把鬆餅放到桌上,嘴裡喃喃說著:「抽煙對身體不好呢。」然後安靜地吃起了鬆餅。
「味道可以嗎,川澄學長?」
「嗯……,還可以,只是下次糖漿記得放少一點。」
「好的,我會注意的。」
上次教愛野做過一次之後,現在的手藝就已經不錯了,進步的速度幾乎比我想像要快。嘴裡咬著鬆餅,我心裡卻想著愛野的事。
她本來要和我一起去巡察,卻因為身體不適所以沒有辦法參加。
之前一直都沒有過問,或許現在正是個好機會。
「愛野,你身體有好一點嗎?」
像是被我的話嚇到了,愛野整個人坐直了身體看著我。
「是的,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學長。」
「……這樣啊。」
多問無益。
愛野的特點就是乖巧,也就是很不喜歡麻煩別人。如果她受傷的事會造成別人的困擾,大概也不會輕易承認。
但既然都說沒事了,那應該也就沒事了吧。
老爹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和愛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還是回歸正題吧。」
「啊?」我和愛野同時看著老爹。
「單從死者的身分抓出對我們有利的點。」
啊───我知道了。
雖然做了惡夢後馬上又吃了美味的鬆餅,但這不會改變我們正在辦案的現況。
只要有了案件,我們就全天候保持在辦公狀態。
就算是現在,也要能立即進入辦案的情緒。
重振起精神,我開始動腦思考。
這幾起斬首案雖然疑點很多,但死者的身分卻很快就能確定的。
老爹的意思,我大概知道一點。
因為這幾件案子的死者都是黑道份子。
光從這點來講,實在不能排除內鬥的可能性。
而且,我們調查課最近的重點正是越來越猖獗的黑道。
但是光這樣還不足以證明任何事情。
我的想法應該還遺漏了什麼。
「所以老爹你的意思是?」我開口問著看似好整以暇的老爹。
「也許這次的斬首案會是個契機。」
「你的意思是說,拿這次的案件當作藉口嗎?」
「可以這麼說,最近新崛起的黑道想破壞平衡,他們做了些無法不理的事。警本部也許會用這些理由來對付他們。」
「掃蕩嗎……?」
「黑道和警察本就有非衝突的默契,新出現的勢力試圖去破壞這個默契,因此被排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老爹點了不知是第幾根的菸。
就這句話來說,確實是不變的事實。太超過的黑道,自然是警察鎖定的目標。
尤其是最近,新崛起的黑道常無預警地殺害無辜民眾,甚至用了相當殘忍的手段,上級非常注重這個情形。
接著,黑道的事還沒有著落,又來了斬首殺人的案件。
雖然很有可能是黑道內鬥,但是只要殺了人,都必須面對法律的制裁。
從黑道的方向著手,一方面可以對付他們,又可以找到有關斬首案的線索。
簡單說,就是可以對黑道下手的名義變的更有份量了。
「斬首案的事件大體上還是由刑事課負責,我們只是剛好藉機調查那些黑道的底細。不過,這些方針是建立在兇手是黑道份子的假設上。」
也就是說,如果兇手確定不是黑道的人,那麼對於我們的辦案方向會造成困擾。
我走到貼有市區地圖的白板前面,用眼睛確認著兇殺案的地點。
身後有人靠了過來,那種熟悉的煙味,是老爹。
「這是第一次的兇殺案地點。」老爹指著商業區的東側:「然後……這是上一次的案發地點。」
那是地圖上被劃分為郊區的部分。
我們所居住的這個城市,雄橋市。是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的一個城市,兩側通往外縣市的路段都會經過河流,所以橋樑變成了向外的主要道路。南側是大型港口,北側則是山區。
也就是說,只要橋樑被阻斷,那麼這個城市就會被孤立。
市區裡被劃分成四個等分,靠近北側是尚在開發的郊區,再來則是半商業半住宅區,最中間是主要商業和行政區,最靠近港口的是工業區。
再加上這次的案發地點,我用麥克筆將三個地點都圈出來。
地點都集中在住宅區和郊區附近,那裡正好是這幾年大肆興建高樓的地方。
「這樣有什麼特殊涵義嗎?」
老爹聽完搖搖頭。
「這些地方還很難說有什麼共同點,或許還要花費一些時間去蒐集資料。」
「所以……犯人會將這一帶當作獵殺的地點嗎,老爹?」
「獵殺……」老爹看著地圖說:「對,也許兇手正是這樣想的吧。」
「獵物是黑道份子啊……難道不怕遭到報復嗎?」
以黑道的情報蒐集能力而言,要找到在深夜出沒的可疑人物並不難。
就這方面而言,他們很可能會比警察更早發現兇手也不一定。
「有可能,只是不清楚為什麼都在這附近,還是我們遺漏掉什麼地方?」
老爹將三個案發地點圈了起來,圓圈涵蓋了最近正在開發的工地。
光從這樣來看,沒有什麼明顯的可能性。
目前的線索到這邊就結束了。
「就這樣吧,刑事組那邊應該也在查。」
老爹沒有回頭,仍舊繼續看著地圖。
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行動方針吧。
我轉頭看著牆上的時鐘。
現在的時間接近凌晨,差不多是時候要去巡察了。
今天表排是要和愛野一同巡查,但是───
她臉色很差,看來是身體還沒康復。
本來想請她在幫我泡杯咖啡的,看來還是自己來好了。
「愛野,你還好嗎?」
我的聲音像是突然拉回了她的意識。
愛野呆了片刻才回答:
「……是的學長,我現在很好。」
看起來明明就很不好。
但是繼續追問下去也只會得到同樣的答案,所以我沒再多問。
看來今晚還是叫奧特陪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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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掛斷打給奧特的電話後,我很快就到了北側的郊區。
這裡一片空曠。
附近基本上都是散戶,至少都隔著一兩條街。
除此之外,剩下的都是尚在開發中的工地,或是還未售出的空屋。
街燈完全沒有辦法照亮所有的角落。
橘黃色的光線與其說是要驅散黑暗,不如說是被黑暗吞噬殆盡。
雖然是四月,但深夜的街道還是充滿著寒意。
過了十分鐘後,奧特才出現在街道的轉角處。
「唷,抱歉讓你久等了,圭一郎。」
奧特如往常般打著招呼,嘴裡還說著「其實你可以不用每次都提早來啊」的話。
「不好意思,早到正是我的特性。」
「呵,果然還是正牌的圭一郎啊,你這傢伙。」
準備好之後,我和奧特便開始進行今晚的巡察。
任務很簡單,只要在路上遇見可疑者,就將他攔下來。
如果情勢緊急,我和奧特都有開槍的權利。
搜查的範圍是所有北側的郊區。
北側郊區範圍不大,如果用走的話會需要兩到三個小時。
再往北方過去,就會到達往山上的道路,所以沒有必要巡視那裡。
入夜郊區基本上都沒有人,除了建立在正中心的新興商業區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很早便休息了。
商業區有專職的警衛,配有一般的手槍和監視系統,所以也不用過於擔心。
剩下該煩惱的,就是那些幾乎沒有行人的道路。
「……所以說,老爹要晴子繼續休息?」
「嗯,因為他覺得愛野的身體應該還沒復原。雖然愛野對此很有意見,但最後還是乖乖地留在局裡了。」
其實是我主動向老爹提出的。
因為愛野一定不答應,我也不好意思看著她說出拒絕的話。
所以就交給老爹去處理了。
應該沒有必要跟奧特說到這件事,所以就沒有多說。
「啊───那你不就失望了?」
「你在說什麼啊?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奧特露出惡作劇的表情,然後輕輕笑了起來。
「你這傢伙真是一點都不坦率,如果是我啊,我可是很樂意跟晴子一起巡察喔。」
「少來了,跟愛野一起巡察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再怎麼說,巡察都不是簡單的事。
在深夜的街道上,沒有人可以保證不會發生任何緊急情況。
一但真的發生了,很有可能會危及性命───
「不過啊,你還是一直叫她愛野呢。」
「以姓名稱呼對方比較有禮貌吧?」
「你這個死腦筋,大家都這麼熟了,這樣反而是件失禮的事吧?」
「……我已經被老爹念過了,不過想怎麼稱呼是我的自由。」
比起奧特,我在高中時就認識愛野了。
當時愛野以超新星的身分加入劍道社,所以很自然會跟她有所互動。
那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覺得她是個漂亮的學妹。
雖然都讀同一間高中,但我到警校後才認識奧特。
全部警校裡只有我們三個來自相同城市,自然也走的比較近。
被夾在奧特和愛野這兩個極端之間,我反而變得十分平常,大家也對我和他們倆人很熟感到不可思議。
我還記得,高中時就一直用姓來稱呼愛野。
等到上了警校之後,這個習慣一樣改不過來。
……不,或許是因為我不想改變吧?
總覺得以愛野稱呼她,她就還是熟悉的那個愛野晴子,而不是陌生的愛野。
或是想要表達,愛野對圭一郎說其實很特別吧。
接下來,奧特和我開始閒聊。
「……我只是這樣想,也許那傢伙會就此收手也不一定。」
「收手?這樣的機率很低吧?」
怎麼可能會收手?
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我卻隱約覺得兇手的犯案動機不簡單。
也許他根本是陶醉其中也不一定。
「凡事不過三,現在他等於同時被黑白兩道追殺,要犯案的話也會變得困難吧。」
「如果是精神異常的兇手,就不會這樣想了吧。」
奧特喃喃說著:「殺人手法一流的精神病患啊……」
精神病患,是當心理上出現了異於常人的障礙時,就會被他人這樣稱呼。
這樣說來,那對於殺人有著異常渴望的人算是嗎?
依照兇手的做案手法,他不但沒有智能上的缺陷,大腦的邏輯性甚至可能會比正常人還要優秀。
所以該怎麼去斷定這種聰明、卻又有著殺人渴望的人呢?
也許、也許那只是───一種單純的惡意。
……就像是被粹鍊只剩精華的邪念。
想到這個───
想到那種單純的惡意───
身體出現了反應,某種不適感在胃裡翻騰。
光想到就覺得噁心。
我的背脊傳來一股惡寒。
「……如果遇上這傢伙,應該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你指的是攜帶大型刀械嗎?」奧特問著,「對方會這麼明目張膽嗎?」
「如果就他殺人的手法來看應該是這樣……但還不只如此。」
「那你指的是什麼?」
「……大概是感覺吧。」
以前有聽前輩說過。
真正的殺人犯所流露出來的氣息和常人是不同的。
那就像是野生的獅子與在動物園裡從小被生肉塊養大的獅子不同。
殺人犯會讓周遭的人下意識地感覺到異樣。
大概就像技藝高超的劍客身上自然會流露出銳利的劍氣一般。
但他們所有的一定是更不凡的邪氣……之類的。
「感覺喔?這個答案太籠統了。」
「嗯……反正多注意一下,行為怪異的都很有可能是嫌犯。」
「先不提這個,倒是想想如果我們遇上對方的話該怎麼辦。」奧特用手做出量距離的動作,「對付這種人,大概要保持五公尺以上的距離才安全吧?」
嗯……他指的應該是如果對方持有刀械的話吧。
手槍的話沒什麼好考慮的,找掩蔽物才是重點。
大型刀械的話───
「不對,你還要考慮對方奔跑的速度以及我們反應的時間,至少也要十公尺以上才夠安全。如果是十公尺……我們兩個人輪流開槍,絕對能夠制服他。」
「───既然講到槍,就剛好提到重點了。」
奧特像是想到了什麼。
「什麼?」
我有點不懂奧特的意思。
他的臉色變得沉重。
「對現在的黑道來說,市面流通的黑槍非常容易取得,會隨身攜帶手槍也很正常。那三具屍體身上也有發現未擊發的手槍。」
「所以你的意思是……?」
「這只是推測,但可能性不低───那三個人,可能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殺了。」
「……是偷襲嗎?」
「不───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我隱約覺得他們死前都有發現兇手。」
「這樣一來……」
這個兇手,可不是能夠簡單對付的傢伙。
以刀械對上槍械,還能夠在對方反應之前一刀斃命。
多麼可怕的速度……!
如果是現在,我們遇上兇手的話……
恐怕也會毫無抵抗地被殺吧───
「不過啊,我覺得那傢伙不會出現。」
奧特說出他的想法。
「是嗎,希望如此……」
對方不出現,也就代表著案情會陷入膠著。
但是如果出現在我們眼前,只怕會有人傷亡。
這兩種情況卻實是很讓人感到困擾。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許抱持著這種心態……
────────────
──────突然,空氣凍結了。
喉嚨灌進大口的空氣。
我清楚聽見奧特也作了同樣的事。
……我們兩個剛剛同時深吸了口氣。
有個人影站在前方的轉角處。
燈光只能照出他的輪廓,其他的完全看不清楚。
那傢伙……是兇手嗎?
胸口產生一陣緊繃感,四肢的末端都麻掉了。
全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好像連自己的意識都要結塊了。
如果要反擊的話───
……我的配槍!
就像是觸電一樣,我很快地拔出腰間的手槍。
在這個同時,奧特也將槍口對準了不明的人影。
「該死……不會這麼巧吧?」
身體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奧特忍不住出言抱怨。
「等等,要先確認對方的意圖……那傢伙似乎沒有帶著武器。」
沒錯,從這裡看過去,沒有發現他身上帯有大型刀械。
那麼說,他是普通人嗎?
不對───
在深夜裡出現在有著殺人狂出現的街道上,怎麼說都不正常。
只是,我們的立場就變成在保護他或拘捕他這兩方搖擺不定。
「要過去看看嗎?」
「慢慢地……別讓他有動作的機會,一起靠過去。」
我和奧特維持著瞄準的姿勢緩步朝人影移動。
當然,槍口維持在隨時都可以開槍擊中他的狀態。
我們一步步走向人影。
對方應該有發現我們兩個,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是發現我們有槍嗎?
「別動!我們是警察!」
奧特朝人影大喊。
那個人既沒有被嚇到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石像似地沉默著。
一步、接著一步。
越來越接近人影,我的緊張感也越來越重。
背後大概已經開始冒汗了。
「請配合我們的安檢,呆在原地,我們會過去───咦?」
那個瞬間,原本一動也不動的人影不見了。
──────那傢伙!
眼睛還沒了解狀況,大腦就已經先理解了。
那傢伙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以驚人的速度朝我和奧特衝了過來。
從有光線的地方衝進黑暗中,往我們兩個衝刺,所以眼睛才一時無法反應。
已經沒有必要警示了……!
奧特不愧是從以前就很有默契的搭擋,我們同時朝人影開槍。
什麼開槍前必須先行警告的事項也不管了,那傢伙攻擊意圖已經十分明顯。
但是連續開了兩槍,都沒有打中。
視野太差的關係嗎?兩槍都被對方閃過?
不可能的事……!
怎麼可能會閃過子彈?
「圭一郎,散開……!」
奧特和我各自朝兩側的方向移動。
那傢伙往我衝了過來。
「該死!」
我對著他的身體開了兩槍。
對方沒有閃掉,硬生生地用身體擋下兩顆子彈。
我聽見皮膚和肌肉爆裂的聲音。
但是───那傢伙卻沒有停下腳步!
怎麼可能……?
───會死。
以這種衝刺的速度,就算是拿普通的小刀也足以把我刺倒。
對方的氣勢完全壓倒我,簡直就像是在進行特攻。
就算身中兩槍也不退縮……完全把我視為最主要的目標……!
渾蛋───
我心裡大罵。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因為震撼,我一時停止了射擊。
───現在對方離我不到五公尺。
緊接著,耳邊傳來槍聲。
對方身體頓了一下,有點失去重心地往前傾斜。
我看見他的小腿噴出鮮血。
奧特開槍打中了這傢伙的腳。
失去奔跑的力量,無法控制住的身體跌在柏油路上。
「……成功了!」
奧特對著我大喊:「笨蛋,快點離開他啊!」
聽見警告的我趕緊後退,手中的槍繼續指著倒在地上的傢伙。
對方是個男子,身上沒有武器。
但他的手上握著一把算是匕首的刃器。
這傢伙,如果剛剛被他貼近身邊───
很可能會死……
被這樣長度的刃器刺進胸口,一下子就死了。
看目前的情況……這傢伙應該站不起來了。
──────沒這麼簡單。
就像是在警告自己,腦海裡突然浮現這句話。
還沒結束……!
男子翻身跳起來,把手中的匕首射向了我。
這個瞬間───感覺好像過了好幾秒,我看著朝胸口射來的匕首。
大腦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就要被射中了…!
───身體一晃。
我往右閃過匕首。
左手傳來一陣刺痛。
「呃……!」
好像被燒熱的鐵條打到一樣,左臂傳來燒燙的痛覺。
剛剛射過來的匕首,割傷了左手。
是反射動作的關係嗎?連大腦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身體自己閃過了。
不管怎麼說,能這樣閃過已經算幸運了。
我跌坐在地上,對方則是跪著,抬頭瞪視著我。
男子沒有繼續攻擊,但他的眼神卻讓我覺得這傢伙不是人類。
這傢伙……
難道是嗑了什麼藥嗎?
從來沒聽說過有能夠大幅提昇能力的毒品,甚至中槍之後還能夠繼續行動自如。
男子的左腹和右肩已經染滿鮮血,左腿也一樣。
這個人不但沒有倒在地上呻吟───相反地,他站了起來。
「怎麼可能…?」
這傢伙還能好端端地站著……對著我笑?
他的笑容讓我感到恐懼。
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我和他就在深夜的街道上對峙著。
一旁的奧特十分緊張地拿槍對著他。
奧特對著男子威嚇:「站住!再動我就要開槍了!」
可是……有效嗎?
「哈……哈……啊……」
男子開始大口喘氣。
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到───
剛剛在衝刺並且打算殺害我的過程中,這傢伙幾乎沒有激烈運動時應有的反應。
直到現在,才像是想到般開始喘氣。
沒錯。
一直到現在我才真的篤定───這傢伙根本不是人類。
他不過只是有著人類外表的東西……
可是這只是我心裡自己的想法,根本不能否決對方依舊有著人類外形的事實。
接著,男子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開始往後衝刺。
「逃走了?」
不過是一時之間的遲疑,男子就已經跑到我們無法追上的距離。
「到底是什麼東西啊……?中了三槍之後還能這樣奔跑?」
剛從死亡的緊張感脫離,奧特像是要紓解緊張感而說著。
我看著他,臉上和脖子都是和水,胸前的襯衫也溼了一大片。
那個男子,就算我們繼續追上去也討不到好處。
左手臂的傷口感到疼痛,因為在流血的關係嗎,傷口正在發燙。
「圭一郎,你還好吧?」
「還好……這點傷不成問題。」
「真糟糕啊,讓我看看你的傷口……這樣不行,傷口很深啊。」
「是嗎……」
我轉頭看著我的左手,確實,從破掉的衣服可以看見一道暗紅色的傷口。
鮮血不斷地從裡面流出,染滿了自己的衣袖。
可是感覺卻不怎麼痛……應該是已經麻木了吧。
雖然身體不斷傳出警告的訊息,但是我不打算放棄。
那個傢伙,不能就這樣讓他跑掉───
如果放過他,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圭一郎,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行。」
我斷然否決了奧特的提議。
「那個人很危險……不可以就這樣放過他……!」
可惡,左手的傷口好燙。
「不管怎樣,要抓那傢伙之前還是先請求支援比較好。」
「等到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
一定要抓住他。
身體變熱了,我沒有等奧特回答。
拔腿追了過去。
「等一下……!」
───不能等。
───一定要趕快抓住他!
我一個人朝著對方逃走的方向奔跑。
明明知道這樣做是有勇無謀。
但是,自己卻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走。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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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不停追著逃跑的傢伙,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只是單純地用直覺追著對方。
左手傷口的疼痛感慢慢減少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麻木感和發燒般的溫度。
───好熱。
───身體越來越熱。
不像是激烈運動會產生的體熱,而是另一種異常的熱度。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身體會有這樣的情形。
但現在最重要的絕對不是這件事。
而是要在那個傢伙逃掉之前追上他。
如果就這樣讓他逃掉了……
只要在夜裡,遇上了那傢伙。
不管是誰───都會被輕鬆地殺掉吧?
不斷奔跑著。
遇到了岔路沒有經過思考,身體就會自己選擇方向。
腦袋裡只有追上他的念頭。
其餘的只剩一片空白。
已經拋棄了凡事講求證據與線索的鐵則,而是盲目地追尋。
不顧身體受傷的事實拚命去追。
如果體力用盡的話,就讓自己的意志力繼續撐下去───
物質無法做到的,就讓精神來補足。
可是,忍不住想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
究竟是什麼原因,要讓已經受傷的身體去追趕對方?
明明就毫無對策。
追上了也許只有死路一條。
卻仍舊固執地不肯放過對方。
身為川澄圭一郎的自己,到底是抱持著什麼理念在行動啊?
「……真傻。」
每次都這樣。
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提醒。
圭一郎的毛病就是這點,隨時都對自己的行動感到疑惑。
但這些疑惑也不過是瞬間的念頭。
因為答案、早就非常明顯了。
「對啊……根本不需要想這些。」
沒錯,自己的行動自己早就明瞭了。
只是為了那種單純的理由。
───踏破馬路上平靜的水漥。
───拚命追趕的目標,就站在自己的前方。
沒有什麼偉大的志向。
也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
只是努力去做自己應該能夠做到的事。
絕對不會在還沒做之前輕言放棄。
如果能夠努力執行卻放棄掉,圭一郎絕對不會這樣放過自己。
沒有理念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空洞的心中,唯一不能放棄的就是這個理念。
雖然渺小的可笑,但這就是絕對。
猛搖自己的頭,必須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我重新看著前方的男子。
「雖然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追上……但不得不說自己還真厲害。」
這不是件多麼值得誇讚的事。
從身上的狀況就能夠知道,自己幾乎是耗盡所有的體力才追上的。
不斷激烈奔跑的身體早就被汗水浸溼,四肢也開始感到乏力。
但是至少已經找到了。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也很明確。
身體,已經接受即將準備廝殺的事實。
哪怕只是極短的時間,也要充分地把握拿來休息。
那個傢伙,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我正站在他的後面。
……沒有動靜。
他像是木頭一樣呆站在原地。
如果現在出聲叫住他的話,會直接朝我衝過來吧。
與其等他攻擊我,不如先下手為強。
被發現的機率還是很大,但現在也考慮不了這麼多了。
去吧!
直接攻擊他,把他打到站不起來!
接收到命令的身體馬上往前衝了過去。
和預期的一樣,那傢伙發現了我的存在,隨即轉身面對我。
「──────哈、哈……!」
像是發現了獵物,那傢伙發出興奮的喘氣聲。
可惡……對這樣的互相殘殺感到愉悅嗎?
這樣的話,為什麼剛才要逃走?
難不成───是故意引誘我落單嗎?
「可惡……」
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兩個人都朝著對方奔跑。
───這樣不對。
光比肉搏戰的話不可能打的贏他。
現在才發覺一開始的決定完全錯誤。
雖然被逃掉的機率很大,但還是該選擇比較安全的遠處攻擊才對。
但是、身體停不下來。
距離在瞬間就變的十分接近,只要伸出手就能擊中對方。
不知何時,他手中已握著另一把小刀,朝我胸口刺進來。
這個瞬間,沒有辦法動作。
該開槍嗎?
不行,來不及……!
雖然刀子的路線能夠看的一清二楚,身體卻來不及反應。
有夠愚蠢,居然還沒確定對方的狀況就衝向前去。
如果就這樣死了,一定是史上最白癡的死法。
───要被、刺進去了。
金屬撞擊的聲音。
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發出,卻沒有半點實感。
握著槍的右手擋下了刀子。
不用手背擋下,而是以槍底擊開刀子。
迅速的手法連自己都忍不住訝異。
左手在最短的時間擊中對方的臉,男子的臉變的扭曲。
另一隻沒有持刀的手往我的脖子抓了過來。
只差一點……!
不過還是用左手擋下了。
刀子繼續刺向我的胸口,一樣被槍底擊開。
連續三次的攻擊都被化解,男子放聲大叫。
「呃啊啊啊啊──────」
沒用、沒用、沒用。
像是和身體分開似的,雖然眼睛不斷追著對方的攻擊,但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身體就已經先反擊回去。
雙手的速度超越自己平常能夠做到的程度。
只要對方發動攻擊,就絕對會比他更早一步防禦,甚至還確實給予了反擊。
這是超越常理的攻與防。
我的速度越來越快,對方不可能擋住的。
連續兩次的攻擊都集中在對方的右手,男子手中的刀被打掉。
最大的威脅已經沒有了。
比大腦更快明白這件事的身體,開始進行猛烈的反擊。
右手的槍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變成了單純打擊的鈍器。
繃、繃、繃……!
右臉、左腹、右側的脖子、左胸的肋骨、胸口的正中心。
不斷用槍底攻擊,緊握著的黑色手槍已經變成一把血紅色的凶器。
但是攻擊依舊不斷。
繃、繃、繃……!
在短短的幾秒內已經擊碎了骨頭、肌肉和神經。
從居於落勢的情況下痛擊對方,就連自己也完全沒有料到。
現在的我,大概就像是在看著名為“自己”的這具軀體不斷痛毆對方吧?
這個“自己”和我都知道,如果沒有抓緊攻擊的機會,自己很有可能會死。
所以───完全無視對方究竟還是不是人,像在捶打沙包一樣。
不對,這傢伙早就不是人了。
所以根本沒有留情的必要。
持續不斷用槍底攻擊對方的要害,這樣詭異的手法卻有想像以上的破壞力。
男子完全只有挨打的份。
他已經沒有還擊的能力。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擊了。
大腦和身體同時預知這場戰鬥即將結束。
右手朝上揮擊。
下巴碎掉的聲音在深夜的巷子裡格外明顯。
男子仰天倒下,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從嘴裡噴出的血水和碎肉,通通濺在了我的身上。
這種傷勢……照理來說應該早就死了。
但那個傢伙的胸口還在起伏著……不管怎麼說,他不可能還站的起來。
於是,短短數十秒的攻擊,就這樣結束了。
以宛若旁觀者的我取得最後勝利。
「哈……哈……」我痛苦地喘著氣。
可以了。
已經沒有威脅了,自己對自己說著。
停止動作的身體像是終於找到休息的機會,我狼狽地坐下。
全身都脫力了,手連抬都抬不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原本的痛楚和疲累才一起湧了上來。
「啊……痛死了……」
兩隻手掌染滿鮮血,激烈的攻擊讓皮膚裂開,血肉糢糊。
沾上的血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比起這些,躺在自己眼前的那傢伙嚴重多了。
尤其是臉……扭曲到幾乎快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如果是自己輸了,大概也會變成那樣子。
「哈…哈……哈啊……呃……?」
痛……!
全身上下都在疼痛。
超越自己的體力極限做出的攻擊,對身體造成了負擔。
如果那傢伙沒倒下,自己應該會體力耗盡而死吧。
努力大口喘氣,能吸進多少空氣就盡量吸。
讓身體趕快休息,剩下的就等奧特來吧。
頭腦變的不清不楚。
開始模糊的視線看見了地上的短刀。
還沾著些許我的血液,透白的刃部閃著詭異的光芒。
……我把短刀撿了起來。
這傢伙,居然只用這種短刀就能和兩個攜槍的警察對峙。
甚至差點幹掉其中一個,也就是我。
先不論被子彈擊中卻不受影響這件事。
光是這傢伙可怕的運動能力,就足夠以短刀和槍械對抗。
說實話,小型槍械的能力很有限。
一但面臨到近身戰,根本無法以賴槍械。
所以我們也會學習各樣防身術。
但回想起剛剛的戰鬥,實在是不可思議。
川澄圭一郎並沒有超人的體術,不過是有接受過近身格鬥的技巧,就算展開近身戰,也不見得能完全掌握對方的動作。
如果是遇上這種怪物,充其量也只能被無情地殺死。
但是───
剛剛的情況卻完全相反。
不但沒有受傷,還在極短的時間內擊倒對方。
幾乎是一面倒的勝利。
……完全沒有頭緒。
自己的身體應該自己最清楚,但現在的我卻一頭霧水。
「算了,不管了。」
真的想管也無能為力,現在連動都動不了。
好累。
累倒直接躺下來睡著也無所謂。
「……反正,已經不用擔心了。」
因為是個很漂亮的收尾。
那傢伙絕對起不來的。
只是剛這樣想───
從尾椎那裡,乎地冒出一股熟悉的惡寒。
呼吸停止了。
血液結凍了。
雙眼只能直直地盯著前方,看著慢慢站起來的那傢伙。
不可能沒事的男子,卻硬是站了起來。
像是刻意要無視剛剛受過的傷,要忽略掉剛剛的我的攻擊。
「───怎麼可能?」
除了這句話,我已經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兩手無力垂下。
身體一經移動,地上的鮮血就越流越多。
雖然站起來了,但大部分的肢體早已變成奇怪的形狀。
就連現在這個樣子究竟還能否算做人類都無法斷定。
這是當然的。
他被打斷肋骨、手骨、顴骨和下巴。
腹部、臉部、胸口、太陽穴,這些要害全都被金屬捶打的血肉糢糊。
雖然早就知道這傢伙異於常人,但眼前的狀況完全超出我所能理解的常識了。
「──────啊。」
似乎是想要發出吼叫,卻因為下巴碎掉的緣故所以只能發出嘶鳴聲。
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驚恐到說不出話。
「───啊───啊……!」
男子的身體不停晃動著,是因為受重傷的關係所以讓他無法站穩吧。
直到現在,才發覺他的眼睛正在看著我。
血紅的雙眼透露出強烈的慾望。
那是渴望殺人的眼神。
這傢伙,就算變成了這副模樣也還想要殺掉我。
……會被殺。
如果他還能繼續攻擊的話,接下來會發生的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會死。
就算得知這個事實,還是不認輸地瞪著男人。
不到最後一刻,自己絕對不放棄……!
但是。
沒有動靜。
好不容易站起來的男人沒有衝向我。
相反地,而是轉身離開。
意識到兩敗俱傷的事實,所以才離開嗎?
可是,對我而言,這可不是我要的結局───
好不容易才追到他,現在又要在眼前讓他逃走。
如果放走他,會有更多人遇害……!
身體在掙扎著,卻沒有辦法動彈。
連神經也麻痺了,身體沒有接收到大腦的命令。
就這樣親眼看著男人離開。
「哈啊……到底是為了什麼……?」
往後一躺,連最後的防備也卸下了。
根本就沒有意義,搞不懂自己這麼拚命都是為了什麼。
接著,聽見了急忙的腳步聲。
不用想就能知道,腳步聲的主人就是奧特沒錯。
今天大概就到此為止了。
身體也沒有辦法繼續去追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奧特吧。
在意識逐漸模糊之前,我看著毫無變化的黑色天空───
───好累。
這是完全落入昏睡前,最後的想法。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天氣很好。
但走在陽光底下的少女卻皺起眉頭。
帶著墨鏡的她,並非因為天氣的緣故感到焦躁,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走在人群之中。
對少女來說,太多人只會造成她的困擾。
人類這種東西,一但數量變多,就會產生群眾效應。
只要突然出了什麼事,人群馬上就會像是失去理智一樣,胡亂地四處逃命。雖然這只是身為人類必備的逃生本能,但就算是需要冷靜應對的情況,人類也會像發瘋似亂竄。因此,人群的暴動是最難處理的狀況。
雖然少女也不希望在大白天的市區裡動手,但如果真的遇上了,對方一定會動手吧。
不過要在白天遇上對方的機率很低。
更何況,自己也不是想要胡亂戰鬥才出來的。
而是要出來偵查───
「……是吧,這樣應該是出來偵查的吧?」
說成偵查,就完全偏離少女此行的意義了。
少女心裡很明白,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正視這個事實。
其實自己───只是出來採購的。
「什麼啊……」
少女對這個想法感到不滿。
但就算感到不滿也無濟於事,因為這是不爭的事實。
從手邊拿著滿滿的購物袋這個景象,就能知道所言不假。
不過還是有值得令人高興的事。
「婆婆要買的東西也沒多少,那麼剩下的貨幣都拿來買巧克力吧。」
因此,購物袋之所以被裝得滿滿的,就是因為數量驚人的巧克力。
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只要跟巧克力有關係的,少女一口氣全都收購下來。
……這算是獎勵嗎?
當然,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少女自己心裡這樣想。
雖然因為婆婆行動不方便,所以才請自己出來買東西。
但自己好不容易來到這個次元,卻被叫去買東西───
多少參雜著些抱怨,所以才一口氣買下這麼多巧克力。
婆婆說過剩下的貨幣都給自己,但對少女而言,這個次元的貨幣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是每個次元的貨幣都互相流通的。
對少女而言,與其留著這些廢紙般的東西,倒不如換成有實質意義的巧克力。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少女非常愛吃巧克力,而且是到了成癮的境界。
到了這個落後的次元,唯一慶幸的,大概就是每個次元都有巧克力吧。
「但就算是出來買東西,也不能夠掉以輕心……」
少女對自己說著。
擁有這點認知是正常的。
───因為自己並非這個次元的人。
會來到這裡,唯一要迎接的就是追蹤與戰鬥。
除了要注意人類以外,還有那些躲藏在人群之中的敵人。
光是這點,就使少女傷透腦筋。
不過,這個世界有危險的東西不只如此。
───人類,也是必須注意的對象。
人類不是完全的物種,對於鬥爭還是有著很深的依賴性。
如果遇上了懷有敵意、並且學有魔法知識的人類,事態恐怕會變得麻煩。
少女這樣想著,但她還是遺漏了一點。
那就是自己的外表。
如果少女現在拿下墨鏡,絕對會在街頭造成一陣不小的騷動。
不是因為有著可怕的外表,相反地,少女十分美麗。
烏黑色的短髮,以及如同陶瓷娃娃的精緻臉孔。
對人類而言,這樣已足夠讓人看到入迷。
就像人類傳說中的精靈一樣,有著普通人難以形容的美麗姿態。
雖然這個世界也有著相當美麗的女子,但比較起來就像是兩種不同領域的美麗。
少女的美麗似乎帶有某種魔力,足以讓人懷疑她究竟是不是人類。
除了這點,少女翠綠色的雙眼也同樣無法讓人忽視。
如果是普通人,在眼神相交的瞬間就會被吸走意識。
人類沒有辦法直視帶有魔力的物體。
而翠綠色的雙眼,也代表著少女本身就是屬於『神秘』的存在。
───為此。
少女特地被叮嚀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在白天取下墨鏡。
雖然覺得麻煩,但少女也了解不戴墨鏡的後果。
如果引起人類的注意,不管在什麼方面都會造成困擾。
因為這樣,少女對這個世界感到厭惡。
什麼都要限制、什麼都要注意,這些事情搞得少女無時無刻都很煩悶。
和美麗外表相反,個性完全不文靜。
相反地,任何事都要做了再說,行動派的個性流露無遺。
這點已經被大大糾正過了。
但乍聽之下還是讓少女感到不滿。
「……真是個討人厭的世界。」
喃喃自語的少女走進沒有半個客人的咖啡廳裡。
少女打算在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前,盡量多吸收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
畢竟其他世界的常識在這裡是沒有用的。
如果想要有效地實行偵查,就更應該大量擷取情報。
沒錯───就這麼做吧。
在點了一客豪華巧克力聖代之後,少女無視一旁服務員驚訝的眼光,開始翻閱堆積如山的雜誌和報紙。
沒有用的男性和財經雜誌一下子就被放回原位。
現在少女有興趣的只剩下時裝雜誌、報紙,還有專門報導小道消息的週刊。
原本都是以很新鮮的心情在翻閱著,但少女一拿起報紙就皺起眉頭。
『再度發生凶殘殺人案件!』
報紙的頭版標榜著聳動的字眼。
少女收起輕鬆的態度,很謹慎地閱讀接下來的報導───
大致上都是針對這兩個星期發生的連續斬首殺人案。
被害者共有三人,每個都是被疑似大型刀械的凶器斬斷頭顱致死。
第三個的情形比較特殊,被切斷的頭顱下落不明,似乎是被兇手帶走了。
這個情形已然造成市民的騷動,但警方聲稱已經掌握了全局,要市民放心交給警察處理,如果遇上了可疑人物務必要通報警方。
「警察……是執法者之類的人嗎?」
每個世界都有執法者,但在少女的認知中,這些人都只是礙事的傢伙。
「如果真的遇上了也只有死路一條啊。」
大致上的報導內容都差不多,少女快速翻完報紙,接著翻開週刊。
週刊的內容大致上也都是斬首殺人案,不過裡面卻有著其他的消息。
『黑道內鬥?警方隱瞞真相!』
撰寫報導的人用偏激的語氣譴責警方隱藏事實,指出殺人案其實是黑道間的內鬥,很有可能爆發更大的衝突,甚至會危害到居民,但警方卻隻語不提。
黑道應該就是人類社會中的惡勢力吧?少女心裡想著。
不過,警察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少女完全不懂這篇報導的意義何在。
就算是黑道內鬥又如何?
讓普通人知道了也是多餘,他們根本就不會去在意這件事情。
人類就是這樣的種族,視野總是侷限在身邊的事物,要他們去了解大環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人類本來就只是適合生存在自我空間的生物。
簡單來講,就是只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會害怕的、會恐懼的,只要自己看不見,那都會是別人的事情。
這便是人類的心態。
但奇怪的是,似乎不管哪裡的人類都是一般的想法。
這樣一想,少女反而覺得警察這樣做是正確的。
不管真的只是單純的黑道內鬥也好,還是另有內情。
將部份的真相隱瞞起來才是最好的做法。
「如果他們真的遇上了縫隙……」
恐怕會永遠無法解決這些案子吧。
不管怎樣,還是要去多蒐集一點有關斬首案的情報。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不能保證沒有關係。
少女這樣想著。
這時,有個男子走進咖啡廳裡。
男子穿著整套的寶藍色西裝,只有鮮紅色的領帶格外顯眼。
沒有特色的外表,還有像是快要閉上的雙眼。
少女不經意地抬頭看見了她。
是討厭的寶藍色。
第一眼的印象就極差,少女馬上低頭繼續看著週刊。
男子看見咖啡廳裡只有少女一個人,不禁皺起眉頭說著:「在室內還戴墨鏡啊……」
雖然男子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少女聽見了。
少女硬是忍住了想要回嘴的衝動。
在點了一杯黑咖啡之後,男子坐到少女背後的座位。
「喂?我是李葉。」
男子開始講著電話,少女對他的反感更重了。
偏偏是坐在自己後面,在這個距離之下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聲音。
但少女一點都不想知道男子究竟在聊些什麼,多餘的雜音只會干擾自己的注意力。
「是的。是的,我人正在外面。好的,有什麼事請說,現在剛好在休息……啊,不會的,現在可以講電話。好的,你說什麼?前天有人遇見兇手?」
少女坐回原位。
十分不耐煩的少女原本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但在聽見『兇手』兩個字之後又馬上坐下。
少女懷疑對方講的會不會就是斬首案的兇手。
如果是真的,那麼男子的對話內容就有偷聽的必要。
少女開始假裝在閱讀雜誌。
「好的,你說是川澄前輩嗎?那他有什麼事嗎?這樣啊,只有左手受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嗯……奧特前輩也沒事吧?啊……是的,我知道大小姐……不,愛野前輩有請人代班……是的,兩人都沒事那真是太好了。」
「所以說兇手有受傷嗎……是嗎,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兇手啊……那麼只能先將對方以襲警的名義列為通緝犯了。是的,所以說還是很有可能是兇手?……對方的武器是刀啊……什麼…?身中數槍卻能行動自如……?」
聽到這裡,少女突然覺得自己留下來是有價值的。
不會使用魔法的人類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唯一令人在意的就是他們手中被稱為槍的東西。這種武器殺傷力十分強大,如果沒有閃過的話就算自己也會受傷,更不用說是普通的人類了。
身中三槍還不死……這樣聽起來確實不尋常。
「……這樣實在是太可怕了,但對方應該有打什麼興奮劑之類的東西吧?不過這種東西能夠讓人變得這麼可怕嗎……聽起來就算是我們也很難對付呢……所以說晚上也要出動?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麼我等會就回去,啊,不用擔心,我現在離局裡不遠,好的,我知道了。」
男子掛斷電話,喝著已經端過來的黑咖啡。
「真是累人啊,居然會有這種可怕的傢伙在……」
接著,男子開始翻閱著自己帶著的筆記本。
而少女對他的注意力,也至此中斷。
少女已經取得最重要的情報,這樣一來就有去調查的必要了。
───那個傢伙絕對不是普通人,所以必須趕在其他人之前追到那傢伙。
蓋上雜誌,在認定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少女起身離開咖啡廳。
店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在那之後,男子恰巧回頭看了一眼。
少女沒有注意到。
她提著購物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路上小心。」
溫和的道別還沒說完,大門就被用力地關上。
不是因為討厭跟自己告別的人,只是單純不習慣而已。
不想聽見這些話,越聽就越讓自己感到生氣。
明明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根本不用這麼仔細的詢問和關心。
少女整整花了半個小時才出門,就是這個原因。
「說了這麼多,要是被跑掉了該怎麼辦?」
拉直衣領,黑色的運動外套將少女的身軀整個包住。
不只上半身,就連褲子和鞋子也是深沉的黑色。
和白天外出買東西的穿著一樣,不過臉上的墨鏡已經被取下。
翠綠色的瞳孔投射出冷酷的目光。
沒有多餘的考量,單純地以能夠隱匿自己的行蹤為主。
少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能夠讓任何人看見。
若有必要───
就算殺掉目擊者也在所不惜。
有些事情是需要永遠埋藏在黑暗之中的。
做好心理準備,少女沒有回頭直直往前離去。
剛完工的大樓沒有半點燈光。
附近都一樣。
以新開發住宅區為目的,北側的郊區滿是這種高級住宅大樓。
但實際上───沒有任何人居住。
規劃完整的街道和馬路上沒有生氣。
座落在山腳下的這個郊區,宛若死城。
離開自家後過了兩個小時,少女走進更北側的深夜之中。
今晚的行動不是毫無目的的搜索,要找的對象十分明確。
就是前天襲警的那個人。
按照穿著寶藍色西裝的男人所說的,對方在身中三槍之後逃逸。
所以只要循著混雜銷煙與血腥味去找,能夠遇上那個人的機會很大。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光憑氣味就找的到。
要不是少女也了解一些基本的魔法,想要找到對方幾乎等於是在海底撈針。
但這種情形根本就無需擔心───
「……好,開始吧。」
如果沒有偵查的方法,少女也不會在深夜來到此處。
唯一的手段,就是魔法。
「───Sniffers“仿我之五類感官”」
站在沒有車輛和行人的道路上,少女閉上雙眼說著異國語言的單詞。
此時,少女的身體起了細微的變化。
「separate“分裂四散”」
從接收到命令的此刻開始,凝聚身體裡的小源魔力“瑪那”。
清澈而精細的力量,從胸口擴散至四肢。
原本是沒有實體的魔力,卻從四肢末端不斷溢出。
從身體源源不絕流出,在接觸到空氣後便化為銀白色的細絲。
「……start“開始”」
少女下達最後一道指令。
銀色絲線宛如擁有自我意識,在聽到少女的命令後,便以少女為圓心向外直線擴散。
感知與絲線做了連結,無論經過何處,少女都能感覺到。
影像、氣味或聲音都一清二楚,就像在眼前發生一樣。
普通人的大腦無法直接承受這樣大量的資訊。
但對於擁有優異分向思考能力的少女來說,這只算是最基本的魔法。
沒有優異的魔力量,唯一能夠加強的便是控制魔力的技巧。
───魔力,又被稱作為瑪那。
無論任何東西,舉凡生物、礦物之類任何的物體,都有著屬於自身的根源。
瑪那,就是萬物根源與世界連結的管道。
這是意圖成為魔法師之人必先了解的奧秘。
對普通人類來說,要知道瑪那的存在並不難。
最困難的是如何控制瑪那。
但對少女而言,這根本就不成問題。
無數的絲線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延展。
絲線穿透建築,以平面的方式搜索目標。
第一條街、第二條街、第三條街……
只要沒有異狀就迅速朝下個方向繼續搜索。
今晚的目的就是要確實搜查整個北側的郊區。
連續三個兇案都在附近發生,所以一定能夠在這附近找到線索。
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直接抓到對方。
少女不做他想,專注將意識投入在所有的絲線中。
連續穿越了六條街,卻沒有任何異狀。
距離繼續擴大,但就算是少女也有範圍的極限。
最多只能涵蓋半個郊區,再來就無法繼續控制接收的精準度。
眼看就要到達自己的極限。
「……看來是沒有呢。」少女輕歎了口氣。
沒有任何收穫,繼續維持這個魔法也只會讓自己更疲累。
「……結束吧。」
少女決定終止今晚的搜索。
向外展開的絲線停止動作,開始沿著原本的軌跡回到少女身邊。
回來的速度遠比剛剛還快。
絲線在瞬間便穿過了好幾條街。
───但是,就在其中一個方向。
「…………?」
有異狀。
就在左前方的位置,初步判斷的距離大概只有幾百公尺。
地點是個陰暗且噁心的角落。
從絲線傳回來的影像中,那個角落被堆滿了廢棄的物品和家具。
不受重視,也沒有人負責管理這個角落,於是所有的東西都擠成一團,如果沒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陰影裡究竟有著什麼東西。
聽見了、很微弱的喘息聲。
還有聞到刺鼻的氣味。
少女收回所有魔力,解除了魔法。
「over“偵測結束”」
少女厭惡地搓著鼻子,雖然知道剛剛的臭味不是由鼻子聞到的,但還是忍不住做了這個動作。因為剛剛的味道實在太過難聞。
「是在那裡嗎?」
剛剛的氣味不是單單某種東西的味道,而是許多讓人不快的氣味組成的。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硝煙,還有血腥味。
就少女所知,這個開發中的郊區幾乎沒有居民,大多都集中在南邊。
雖然無法保證,但就是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絕對沒錯。少女十分篤定。
就算自己的感應能力很弱,但對方絕對是“獵物”。
接著,沒有半點猶豫。
少女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剛剛發現異狀的地方。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眼前的場景十分混亂。
許多廢棄的家具和施工材料都被丟棄在這,泥塊和廢水讓這裡變的泥濘不堪。
放置過久的廢棄物發出陣陣惡臭。
明明就不是垃圾場,卻堆滿了這個城市的廢物。
如果說這個眾多氣派豪華的大樓是這個城市的外表,那麼眼前的角落,一定是這城市最不為人知、惡臭與醜陋的一面。
不對,無論哪個城市都差不多。
應該說,對少女而言,人類就是這樣的種族,同時擁有極善與極惡的一面。
有為了大善而自我犧牲的人,也有為了愚蠢的小利益就動手殺害同胞的人。
披著偽善外衣做出邪惡的事的傢伙,比比皆是。
擁有這種特質的人類,親手建造的城市也一樣醜陋。
繁亂的呼吸聲,從黑暗之中傳了出來。
少女站在黃色燈光下,冷冷盯著惡臭的角落。
「找到了。」
呼吸雜亂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因為生命力不斷流失所以才這樣。
在那裡面,浮現著某種不協調感。
像是空氣被扭曲,又或是四周的空間被壓縮成團狀。
光是站在外面就能夠感受到,角落裡有某種不該存在於此的東西。
「……因為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產生了幾乎被修正的誤差嗎?」
雖然很久之前就曾經聽說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
少女往角落又靠近了一步。
「…………」
裡面的人似乎已經發現少女,角落傳出物體摩擦的聲音。
在黑暗之中,少女可以看見一個男人的形影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推開身邊的雜物,原本倒下的男子緩緩走出黑暗的角落。
「──────」
少女驚訝地說不出任何話。
並不是因為潛藏在男子身體裡的某個東西而感到驚訝。
而是看見了男子身上的傷。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啊?」
眼前的男子有著令人感到害怕的傷勢。
全身粘著紫黑色的血塊,臉部和頭部被打到凹陷,四肢也因為嚴重外傷無法正常活動,某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頭的部分。
少女雖然明白附身者只要不被斬下頭顱,或是破壞心臟,基本上很不容易死去。
但是要將附身者打成這樣……根本就不可能。
男子的雙眼無力地看著少女。
雖然在那道視線之下仍有著極為強烈的破壞衝動,但這具身軀已經無法動彈了,就連起身行走都十分困難。
每動一步,大腿的槍傷便不停流出鮮血。
如果再做出激烈的動作,恐怕頭部和腹部都會裂開。
所以只能離開,繼續留在原地什麼用也沒有。
於是男子拖著垂死的身軀,緩慢地往少女的反方向離去。
看見這情形的少女顯得十分不悅。
「根本就不把我當一回事啊……這也太過分了。」
男子沒有理會,繼續維持蹣跚的步伐離開現場。
「你這傢伙……!」
少女忍不住怒吼。
這種感覺,就像一隻準備好的貓遇上了受傷的老鼠。
結果這隻老鼠卻無視貓的存在,逕自走掉了。
───不能原諒。
───越想就越感到生氣。
雖然知道附身者不會了解自己來到這邊的目的。
雖然知道身受重傷的男子第一時間選擇離開是正常的事。
雖然知道自己繼續生氣一點用都沒有……
但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的怒氣。
少女的雙手緊緊握著,清楚地聽見自己咬牙的聲音。
「別太過分了你這傢伙!」
憤怒的視線緊緊瞪著緩慢走向街道外的男子。
「……算了,跟你計較也沒有用,反正這次的目的能夠達成就好。」
似乎發現朝自己走來的少女有攻擊的意圖,男子想撿起路邊的木棍。
「沒用。」
少女一把踢掉木棍。
重心不穩的男子倒在地上。
「哼,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想攻擊我嗎?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少女抬起右腳把男子踩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男子只有任憑宰割的份。
白皙的手伸向男子的胸口。
只要從胸口取出那樣東西就可以了,少女心想。
但就在快要碰到的時候。
「別動!」
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聲喝止。
「離開那個人,退到後面!」
完全沒有料想到,這裡居然會有人出現。
不對,是根本不可能會有人來到這裡。
少女一臉錯愕的看著對方。
非常面熟的傢伙,帶有一種令人討厭的感覺。
思考了一秒,少女終於知道曾經在哪裡看過對方了。
昨天的咖啡廳……
叫做李葉的男子將槍對準了少女。
「後退!快點後退!」
少女只能緩緩後退了幾步。
李葉慢慢靠近倒在地上的男子。
「喂……你沒事吧?」
稍微檢視了男子傷口,李葉皺起眉頭。
「居然會被打成這樣,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你最好不要靠近他。」
「什麼?」
李葉看著阻止他的少女。
「我說,不要靠近他。如果可以的話,就當做這裡什麼也沒發生過,趕快離開吧。」
「你在說什麼啊,把這個人打成這樣的人就是你吧……小姐,你被捕了。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反抗,有什麼話就等回到警局再說吧。」
少女早就猜到這傢伙也是警察。
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被遇上,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結束了。
卻被這個人類警察破壞了好事。
這正是最差的情況。
少女並不打算牽扯任何人進來這次的事件。
若是被人發現,甚至也做好了殺人滅口的心理準備。
但現在少女卻遲疑了。
少女忍不住唾棄自己的軟弱。
出發前明明就已做好這種打算了,卻又在關鍵時刻下不了手。
李葉慢慢朝少女走了過去,少女也不斷往後退。
這時候,倒在地上的男子居然慢慢站了起來。
李葉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男子。
「可惡……居然還想跑……!」
少女將右手伸到背後,準備抽出自己的武器。
抱持著無論如何不能讓男子跑掉的決心,就算必須在這裡削掉兩人的頭顱也無妨。
李葉似乎發現了男子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少女壓低身體,右手的指間夾著三把銀白色的刀刃。
大約三十公分長的刀刃沒有刀柄,乍看之下就像從少女的手直接穿透出來一樣。
───就是現在。
準備好要在李葉發現之前出手攻擊。
雖然李葉手中的槍還指著少女,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在男子身上。
少女的步伐往前踏了出去。
「砰」的一聲!李葉手中的槍噴出火花。
在千鈞一髮之際,少女朝右滾開躲過了子彈。
瞬間閃避的身體無法保持平衡,少女的背部撞上一旁的廢棄箱子。
雖然痛得忍不住呻吟,但少女還是直瞪著李葉。
「為什麼……?」
這個人類警察居然對我開槍?
少女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
李葉一邊發出「哎呀哎呀」的聲音,轉頭回來看著狼狽的少女。
絕對不是擦槍走火,少女可以解讀對方臉上的笑意。
「居然沒有打到,這真是太可惜了。」
「……卑鄙的傢伙,你想殺我嗎?」
「說卑鄙這個字眼不太對吧?你不也想對我動手嗎?」
李葉拿槍指著少女手中的刀刃。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想對那傢伙做什麼,但那傢伙是我要帯回去交差的,可不能讓你壞事。」
李葉的眼神暴露出強烈的殺意。
「不好意思,只能請你死在這裡了。」
「──────!」
在扣下板機的瞬間,少女往後跳開。
「真是會躲呢。」
李葉笑著,槍口不斷朝著少女的背影擊發。
「可惡……!」
少女發出怒吼,不斷往前尋找可以掩蔽的地方。
在人類的槍械面前,少女處於絕對的劣勢之中。
但是只要超出李葉的射擊範圍,少女自信絕對能夠解決這個傢伙。
「請不要再跑了,手邊不是有武器嗎?可以試著用那東西來攻擊我啊。」
少女朝後方瞄了一眼,李葉沒有打算追上來的樣子,而是在原地不斷地開槍射擊。
掌握了這個情勢後,少女往更深處跑了進去。
當少女的身影融入黑暗,槍膛裡的子彈剛好也沒了。
「真麻煩,你到底是什麼人啊……居然會讓我用到第二個彈匣。」
李葉按下卡榫,空彈匣掉在地上發出「喀鏘」的聲音。
裝滿著死亡的新彈匣被裝上,但是少女卻早已不見蹤影。
眼前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躲進死巷了嗎?」
李葉朝少女躲著的地方開槍,每一發子彈都伴隨著物體被擊中爆開的聲音。
少女在黑暗中屏息等待著。
對方並非漫無目標地隨便開槍,而是想逐步逼出少女藏身的所在。
瞄準的方向離自己越來越近。
三把刀刃被緊緊握著。
距離自己不到三公分的地面被子彈擦出了火花。
少女想著───接下來的這發會射中自己。
下個瞬間,李葉直直對著少女的所在處扣下板機。
少女舉起右手的刀刃擋住子彈。
刀刃和子彈發生撞擊。
子彈強大的貫穿力擊歪了其中一把刀,偏離彈道的子彈擦過少女的肩膀,畫出一道血痕。身體因為作用力向後倒下。
「呃……!」
死巷裡傳出少女的叫聲以及倒下的聲音。
「都結束了,再逃也沒用。」
李葉不帶任何感情地說著,按住板機的手指加重力道。
「沒錯,這場鬧劇確實要結束了。」
少女的話音一斷───
三道銀白色的物體閃過,讓人不禁覺得那只不過是反光。
銀色軌跡穿越李葉上方,毫不理會物理法則的定律,瞬間從直線轉折成銳利的角度。
李葉臉上的笑容凍結。
維持著舉槍的姿勢,李葉的身體緩緩倒下。
直到最後一刻都沒發現,有另外三把刀刃朝自己的後背刺了過來。
心臟和肺臟都被刺破,李葉的生命就此停止。
「呼……」
少女緩緩走了出來,看著倒在地上的李葉。
刀刃的前端染上了鮮血,後面的部分則是連著幾乎無法以肉眼辨識的絲線。
而絲線的主體,連結在少女的左手指間。
「不用這招的話,根本就沒有勝算……」
想要用肉搏戰擊倒持槍的對象,少女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不過少女原本就不擅長近戰,運用魔力所組成的絲線來操縱手中奇異的刀刃,才是少女真正的武器。
但對於一般人類而言,根本就不會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攻擊方式。
於是李葉就這樣死去。
少女的胸口充滿鬱悶。
───不過只是殺人。
上一次也是這樣,用這招砍下了對方的頭顱。
沒有疑惑,也沒有半點罪惡感。
只是對於自己居然無法解釋心中的沉重感,少女緊咬下唇。
也不想去追剛剛的男子了,對方應該早就趁這段時間逃得遠遠了吧。
少女拔出插在李葉胸口的刀刃,甩掉黏膩的鮮血。
「今天又是徒勞無功。」
街道的溫度越來越低。
發燙的身體也逐漸降溫。
「……回去吧。」
冷冷說完這句話的少女,抬頭看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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