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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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散鬼形‧悼狂名】
天不佑我,那還能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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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宗岩 北方芒草原】
冷無痕隨著錢鬼欲出絕地,一路上為避追蹤,兩人走的是崎嶇山路,有時更要避入山林,更有幾次差點被鬼面眾發現,但是不知為何自從西方高空爆出了綠色火花,巡邏人數頓少了八成,兩人心知機會難逢,連忙趕路,終於讓他們來到錢鬼口中所言的出口,好巧不巧此處便是忘狂名大戰三高手的芒草原,其實這一切還要多虧忘狂名所賜,三大高手一戰後輩,自然不願落人口實,巡邏的兵員就撤了去,芒草原也就成為目前【鬼剎】最安全的地方了,命運的巧合便是如此。

錢鬼邊用手抹去一身污泥,一邊對著冷無痕說道:「喂,此處直行三十里轉入棧道,你便安全了。」

冷無痕連忙抱拳稱謝,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若有…」

錢鬼打斷道:「不需在意,這是生意買賣,銀貨兩訖,嗯…有人來了。」警覺忽生,錢鬼連忙示意冷無痕伏下,自己也隨後藏入草叢裡,耳力、眼力用至極限,氣機不露半分。

那人來得好快,沿途芒草驟飛有如狂風吹過,突然那人停在草原中央,四周巡視了一番,用口哨有快有慢得吹了幾聲,錢鬼聞之,哈哈一笑,立起身子,對冷無痕說道:「來者是自己人。」說話之間,來人見了錢鬼急忙躍了過來,隨後恭敬的跪下。

冷無痕站起之後,看清了來人面貌,這人髮紮沖天冠,臉刺丹頂鶴,唇染妖異青,不是丹鶴鳴那會是誰。丹鶴鳴十足恭敬,低頭道:「門主萬安,弟子已將附近剩餘的守衛借故調離,此處已無守兵。」

錢鬼雙手負後,顯現難得的宗師氣派,淡淡道:「很好,方才西方天空現了綠色信號,有敵人來襲了嗎?」

丹鶴鳴回答道:「門主有所不知,據聞鬼形忘狂名在西方要道上大鬧,就連銀、橙二鬼也敗下陣了,銀媚后一聲令下,要兵力總動員去找出鬼形下落,我便是以這理由調走此地守兵。」

「怎有可能?」錢鬼失聲叫道,因為這在他認知上,藏派擊敗真流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丹鶴鳴繼續說道:「不只銀、橙二鬼,據守兵所言,先前赤、黃、靛三鬼在此地迎戰鬼形,三鬼吩咐他們不得踏入此地,但是交戰之後,卻只見鬼形出,三鬼卻不知所蹤,現今鬼面眾可說人心惶惶。」

錢鬼沉吟了好一會兒,暗忖道:「真流大敗,我上位的機會不遠了。」見丹鶴鳴仍跪於地,錢鬼明白他還有事稟告,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另有一事,呃…」丹鶴鳴欲言又止,錢鬼知道是不能入外人耳之事,於是藉故支開冷無痕,道:「小子,快走吧,此地該是無可眷戀吧。」冷無痕也沒什麼興趣多留半刻,只能再度道謝,便轉身離去,但在轉身瞬間,他與丹鶴鳴眼神交會,突然感到了些許不妥。

冷無痕不動聲色,腳步快速奔前,耳邊傳來丹鶴鳴與錢鬼師徒如蚊般的細聲交談,心神不由得如逢大戰繃緊,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將要發生。

果不其然,一道來自氣機交感的警訊由後方傳來,「唰!」冷無痕掄刀轉身,丹鶴鳴竟已在身前。

「好小子,居然能以氣機作為感應。」丹鶴鳴邊讚邊動手,雙掌連環拍向冷無痕周身大穴,遠處的錢鬼則是別過頭去,似乎是想眼不見為淨。

冷無痕知道錢鬼是要放任徒弟行兇,自己則是袖手旁觀,將來就算被人拆穿也能推個一乾二淨,冷無痕內心氣憤,卻不得不壓下憤怒,因為不保持冷靜,如何活命,「【紅雀吞焱】!」冷無痕刀纏火蠱炎勁繞起一圈一圈的紅色套環務必逼得丹鶴鳴收回雙掌、棄戰而退。

掌是收了,人也退了,冷無痕的雙肩卻傳來刺痛,原來丹鶴鳴是掌收、人退、鬼針揚。

「抱歉了,鬼王邀你作客,你不得不留啊!」丹鶴鳴面帶微笑,輕鬆的道出箇中原由,指間又上【鬼骨針】,左手揚,右手再揚,無法分辨數量的【鬼骨針】沒入風中化作一道破空響。

冷無痕無暇拔出入肩之針,看不清風中來針,只能憑氣機作出感應,冷無痕腳步連退七步,為氣機張開感應網爭取必要的時間;丹鶴鳴要求全功,自然是咄咄逼人,眼神止不住的輕蔑,身法一運,躍上了高空,猶似向天祈雨的雙手一攤,【鬼骨針】從左右護腕源源不絕的噴灑而出,丹鶴鳴一方面身子開始打轉將【鬼骨針】扯入不足半丈的方圓之內,另一方面暗數著護腕所噴出【鬼骨針】的數目,當數至第一千一百一十二支的時候,下方傳來密如貫珠的連環爆響,冷無痕擋下第一波針襲。

「好!」丹鶴鳴目光一亮,大聲叫好,身子越旋越快,指觸針即發,以針再擊針,登時方圓十丈內有如清明時節雨紛紛;冷無痕不敢大意,舉刀指天,【天武五氣】所架構的感應網如把大傘張開,炎蠱火勁則是蓄集於握刀的雙手中,絲毫沒有流入刀身,「一丈、半丈、到了!」冷無痕暗數針襲與【幽焰】距離,等至近無可近,猛然催動炎蠱火勁,手上彎刃頓時有如紅月,蒸騰的水氣環繞周身,冷無痕表情突轉暴戾、咬牙切齒,【幽焰】亦在火勁的焚燒中嘶嘶作響,這時丹鶴鳴與冷無痕兩者氣機在虛空作出了連結,兩人之間天地再無其他聲響,唯一的聲音只餘冷無痕掌中蟄伏猛獸的低鳴。

丹鶴鳴怎料得到冷無痕有這一奇招,那低鳴的獸吼逐漸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在經脈之間產生了脈動,這脈動極端壓迫他的精氣神,讓他生出身在幻境的不真實感,五感再也無用,他彈向【鬼骨針】的手指竟因此落空了,這是他修練至今從未發生的情形。

「嗯?」遠處觀戰的錢鬼目睹此景內心登時起了疑惑。

一切都如早就安排好的套招,就在丹鶴鳴失手瞬間,冷無痕舉刀斬下,刀嘯如吼,受到炎流壓縮的大氣如顆巨大鐵球隨著揮刀的軌跡狠狠的壓了下來,刀風之重,千針落地,草木盡摧,丹鶴折翼。

一刀敗敵卻見冷無痕跪倒在地,雙膝、雙掌上四枚【鬼骨針】入肉盈寸,冷無痕惡狠狠的朝偷襲者望去,只見錢鬼施襲的右掌仍未閉合,掌心朝著自己而張。

【血宗岩】
急欲擒回冷無痕的龐厲與補武缺距離芒草原越來越近,遠遠便聽見響撤雲霄的刀中怒吼,緊跟在後的默紅迪聞聲大笑,領先的兩人互看一眼,心知目標已在前方,龐厲當下腳力再催,背負的補武缺似若無物,眨眼已是競風之速;後方的默紅迪不怕自己有跟丟之虞,只因刀之所在,他已瞭然於心。

【血宗岩 大門】
塵煙飄蕩過後,最完美的【閻羅金身】終焉出現,活閻羅一身金色罡氣不斷衝向天際,三千烏絲連帶被牽引指天,狀似天神的活閻羅雙手一翻,金身化作肉體的延伸,巨大人形同時掌翻向地,金身氣芒立即壓下八方鬧動的煙塵,再還天地一片清明。

活閻羅淡然道:「如何?教主可以死心了吧?」

活閻羅顯現一身驚世能為,再有此問,聽在拓拔宇恆耳裡,絕不是滋味,見人示威之後,還要俯首認輸,如此羞辱如何能忍?「哈、哈哈、哈哈哈!」拓拔宇恆放聲狂笑,笑聲之中毫無喜意令聞者膽寒,鼓漲的袖中氣勁洶湧非是真氣沛然而是更深、更冷的怒氣充塞,「只用【無赦天威】的【天斬孽】似是少看你了,那麼…【天降殺】!」話語未畢,拓拔宇恆騰身翻後如根釘子穩穩落在七丈之外,隨後雙掌合一,【應天逍遙氣】盡收其中。

再開掌,隱約可見一道聚焦的氣芒橫生隨著雙掌張開的距離越見成長,雙手各向左右而去,氣芒已成一支四呎氣矛飄浮胸前,「去!」拓拔宇恆抓起氣矛一步遠跨、奮力一擲,氣矛立即在略高拋物線所延展開的軌跡上飛馳,速度卻是緩而不快,落點方位也逐漸偏移,最後竟往活閻羅右後方十丈之處落下。

「哼,雕蟲…」話來不及出口,活閻羅身後的巨響打斷了思緒,隨之而來的爆風有如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大地;面對如此威力,活閻羅眉頭一皺,不禁也為之動容,就因為氣芒落在身後,所以活閻羅錯過了氣矛落地前的驚人景象,氣矛落下之時,將整片天空的雲氣也扯下化作了一支有形白槍以不同於飛射的極速痛擊大地,從地面所裂出的的深坑絕不難想像【天降殺】的威力之巨,更遑論落在人體之上;若說【天斬孽】為氣機聚焦的攻擊,那【天降殺】便是濃縮大氣的豪招。

「抱歉、抱歉,這【天降殺】實在是不好控制,沒落在金身之上,肯定讓你失望非常,但是這次絕對不會失手了,另外…你的表情現在變得很好看了,哈哈。」拓拔宇恆眼見閻君動容,頓時有種扳回一城的痛快,於是雙掌再合再蘊天殺之威,這一次定要破金身、取性命。

「哈!」一聲輕笑,活閻羅雙手抱胸,回復王者睥睨天下的姿態,語帶挑釁的說道:「來呀,將你的絕招用在我的身上,這次就看教主的天還佑不佑教主!」語畢,雙手齊張,空門大開。

「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天不佑我?」拓拔宇恆聞言,低聲自語,雙臂早已平舉而開,氣矛兀自在胸前自轉漂浮,四周氣流受到牽引不斷被吸入矛中,氣矛隨之壯大,盈耳風聲鶴唳有如來自地獄深層的鬼嚎,喃喃自語的拓拔宇恆右掌握上氣矛,指尖輕觸的剎那,不可計量的濃縮大氣化作烈火之勢繞臂而上,拓拔宇恆的右臂瞬間皮開肉綻,只是拓拔宇恆並未立刻投出氣矛,任由大氣反噬,有如失魂落魄一般,低頭口中細念「天不佑我」,身子顛簸前行,直至來至活閻羅三步之前,猛然抬頭喝道:「咱們就來看看天不佑我,那還能佑誰?」語畢竟是賭命之舉,氣矛隨手上拋,轉眼沒入雲端形成一道上凸的漩流,待它再落下,這次受招的究竟是閻王還是教主?這答案唯有天知。

【血宗岩 西行道】
佈下調虎離山計的忘狂名假意入了絕壁上的樹林,往北逃了段距離後,立即使出獨有的登空步法,並隔空往前方打出了道掌風,接著往一旁爛泥坑投去,為防泥水四濺,忘狂名只能任由身子慢慢下沉,當他甫沒頂之時,銀媚后有如銀鈴般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在附近響起,說道:「這死傢伙去了哪裡,足跡至此而絕,莫非他去而復返?」

范天機的聲音立刻回答道:「應該是不可能,此子入林的時間與我們追來的時間絕不超過半刻鍾的誤差,若是他回頭必會遇上你我。」

銀媚后聲音有點喪氣道:「范大師所言極是。」突然再道:「嗯?前方處處斷枝,似是遭外力所斷。」

范天機:「也許是此子倉皇而逃時所斷,但似乎又有說不出的怪異?」忘狂名聽范天機聲音大了少許,心知他越來越接近泥坑。

銀媚后:「敢問大師,疑點何在?」

范天機:「人們倉皇而逃,留下蹤跡在所難免,但以一名刺客而論,這斷枝似乎集中在一丈之內,一丈之外卻無斷枝也無足跡,這實在啟人疑竇。」此話聽完,忘狂名心裡自是七上八下,暗罵自己忙中有錯。

銀媚后問道:「那麼大師下一步打算如何?」

「哈哈!」范天機乾笑了數聲,說道:「當然是抽身而退。」

銀媚后失聲道:「范大師竟就這麼算了?」

范天機:「我們可各出了一招,且還敗不下他,再窮追猛打,只是自墮身分罷了。」

銀媚后為之氣結道:「這口氣叫人怎吞得下!喂!大師你真的走啦?」

兩人聲音越去越遠,正當忘狂名欲出泥坑之時,突然感覺有雙無形雙眼窺伺己身,連忙抱元守一,真氣全歸丹田,進入止水不波的禪定境界,頓時四肢百骸如成枯木死物。

良久,地面上再傳出銀媚后的聲音,道:「嗯…看來那小子還真的逃遠了。」聲音傳來,無形壓力頓時煙消雲散,忘狂名暗叫好險,差點就要露出馬腳。

范天機笑道:「哈,本來以為他是想調虎離山再入山,看來是范某人高估他了。」

銀媚后:「氣機感應的結果,此地除了你我並無其他活人,果然他是往北而去了嗎?」

范天機:「那就放出信號煙火,讓鬼面眾去忙吧,范某人無心追究,就此告辭。」一語罷了,地皮上傳來重踏聲,顯是范天機借力使力以輕功離去了。

范天機離去不久,地上傳來連番重響,連帶泥坑內的爛泥也被震得竄動不安,顯是四周林木成了她遷怒後的祭品,地上的銀媚后忿然的聲音再道:「唉,今日可謂失手成恨,此恨奴家來日必報,哼。」再入耳是煙火爆炸聲與踏步聲同時交並重疊,忘狂名有了前車之鑑,這次怎敢貿然出坑,現下也只能寄望自己那不熟練的氣機感應來搜敵,透過感應再三確認百呎內已無他人,忘狂名才放心的從湧泉穴釋出真氣助自己緩緩上浮,當他半張臉離開了泥坑,突聞身後樹上傳來輕響,這時忘狂名心叫不好,雙眼還來不及全開,充塞七孔的爛泥也還不及清除,但是已無餘地,要命只能硬拼,遂【劍棺】力甩上拋,同時【劍棺】的鎖鏈緊縛左手,借【劍棺】上升之力拔起全身,忘狂名聽音辨位鎖定目標位置,鼓足全身力量,在半空中完成扯鍊、旋身、開棺、取劍一連串的動作,正當他要凝聚邪劍劍身,眼前卻空無一人,紛飛眼前的只有散亂的鳥羽。

忘狂名這下可傻了眼,一個失神,連人帶棺摔落了地面,差點沒把棺中屍體也給跌了出來,「哈哈哈!」忘狂名躺成了大字形,望著天空,連連苦笑,居然差點為了幾隻鳥,用了這要命的【劍棺】。

片刻後,忘狂名已收拾心情,並大致清理了身上的爛泥,雖仍是一身狼狽,但他無暇在乎,遂揹起劍棺迅速往西邊廢塔而去。

人走了,風起了,吹起遍地落葉、殘花、斷枝、鳥羽,紛亂的多彩世界之中,驚見不可抹滅的黑翱翔其中。

【血宗岩 北方芒草原】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乃古人名言流傳至今,今又有一例子能印證名言,錢鬼偷襲得手,冷無痕命在旦夕。

「你…好卑鄙。」攤倒在地的冷無痕忿然道。

「卑鄙只是過程,結果只要是我站著、你躺著就夠的。」錢鬼警戒十分的緩步向前,不忘先踢開對手兵器【幽焰】,刺客積習表露無遺,丹鶴鳴此時也重新站起,一臉忿忿不平,自是為了方才失手而來。

「我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嘿嘿。」冷無痕突來詭笑,引得錢鬼、丹鶴鳴兩人心生猜疑,不由自主同退一步。

「哼哼,你還能做什麼?」丹鶴鳴仔細審視冷無痕的現狀,心中打定他只是裝神弄鬼,指縫扣緊四枚【鬼骨針】大步往前。

冷無痕嘴角勾勒出冷笑,道:「哈哈哈,我還能將你們一起拖下地獄!」淒涼狂笑有如寒冬的北風讓人身寒,心更寒,冷冽殺意一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犧牲靈魂所換來的熾熱燃燒,「以血為證,以體為憑…」短短兩句釋魂真言,雙魂之力已快速膨脹至肉體所能負荷的極限,人形黑影猶似狂燃的蠟燭,逐漸模糊不清,血氣逼出的赤霧之內,金色的月瞳閃爍著最懾人的光芒,同時也是最後的光芒。

靈魂之力乃是不可言傳的力量,錢鬼、丹鶴鳴兩人只感壓力不斷襲來,運使所有的真氣也壓制不住魂力的入侵,眼前只見血色之圓不斷擴張,冷無痕的肉身逐漸失了人形化作野火般張狂,無形魂能化作枷鎖緊鎖兩人雙足,這時候兩人腦中浮現了相同的念頭,那就是完了。

【血宗岩】
血氣染天乃現王魂自弒之威,王若自弒非是求上天垂憐,而是要令怒火焚天,追尋冷無痕的補武缺、龐厲、默紅迪三人已在芒草原之外,眼見如此景象,便知此乃妖族玉石俱焚的最終手段。

「【釋魂之儀】!是【釋魂之儀】啊!鬼王快阻止冷無痕啊!否則閻君的野心與我的夢想都將毀滅啊!」補武缺發出悲鳴,竟急得眼淚也流了下來。

「嗯,抓緊了。」龐厲心知冷無痕關係重大,出口提點被自己所背負著的補武缺之後,不惜再度耗費真元,「喝!」龐厲大喝一聲,隨之踏足、地陷,再者拔身、風湧,先是人如流星趕月竄上半空,再化銀河落九天之勢朝芒草原急墬而去。

緊追在後的默紅迪此時卻慢下了腳步,「真是會惹麻煩的小子。」默紅迪輕罵一句,雙眼一閉,席地而坐,彷彿老僧入定,世俗的一切再也與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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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宗岩 北方芒草原】
雙魂釋能終有盡,累積、壓縮的魂能終要爆發,死劫當前,兩人各懷心思。

丹鶴鳴暗忖道:「我絕不能死,我要活著看著主子稱霸天下,對,我要活下去。」

錢鬼同樣暗忖道:「我還沒殺了那個男人,滅門、滅派之仇尚未得報,我怎能死!我要活下去。」師徒雖是各有所思,但想得都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活下去。

人欲求生,必與天爭,面對世上最神秘的魂能之力,錢鬼再也無法有所保留,伸手扯下左右兩片衣袖,登時露出兩隻精壯的手臂,突然錢鬼渾身顫動,面具之下也傳出低響的痛苦之聲,異變就在此時發生,毛孔噴出黑色的懸浮磁粉纏繞於雙臂之上,登時成了兩片磁袖,方圓幾呎之內的所有鬼針、暗器全受吸引原地盤旋自升,一旁丹鶴鳴雙手上的機關護腕不自控的嘰喀作響,機關內所暗藏的【鬼骨針】受到磁力影響而蠢蠢欲動,更是呼之欲出。

「【捨天姿‧紛雨之勢】。」錢鬼輕吐招名,翻掌甩臂,兩片磁袖化整成零,有如兩團朦朧黑霧,一團成雲霧飄邈要掩那魂能沖天惡光,一團沿地漫流化作黑川長河要以柔水之姿蠶食張狂如火的魂魄熾炎。

但雨勢何來?每日練習此式百回的丹鶴鳴心中泛起層層疑問,此招精義便是飛身上天、捨針如雨,雨勢能有千變,時而小雨、時而驟雨,多變之針勢讓敵人應接不暇,護身真氣無所適從,輕功身法疲於奔命。

磁力在沒任何前兆的情形下劇增,丹鶴鳴左右機關護腕的【鬼骨針】全然傾巢而出,千百支針沒入黑霧而行有如夏季黑夜中的銀河閃閃動人,美景一瞬,殺意一瞬,銀河傾洩降下星辰之雨,針落而無隙,針擊而無不摧;針落黑河,漣漪似漩渦,激起磁波有如怒浪拍岸,魂能烈陽頓時也被這黑浪掩去豪芒。

「以汝之力,釋魂…」冷無痕心中覺悟已堅,續吐真言,豪光之中只見人形黑影逐漸散離,掙脫肉體禁錮的雙重魂能在飄渺天地間最禁忌的相會,熱能與熾光同時暴增數十倍化作舉火燎天之勢似要為這場天地不容的重逢揭開序幕,錢鬼所設下之禁錮逐漸封鎖不住魂能的暴漲,是否人力終有窮盡,人與天爭終究只是個幻想?

驀地,冷無痕悲鳴大作,魂能惡火回納其身,漫天火花之中,只見兩道人影踏炎急來,一人為補武缺,另一人自然為龐厲。

「魄晶九瑩,止水明鏡,還諸我相,百無禁忌,分濁靈法,返證還憑,化血煉精,納魂止儀。」補武缺半空之中,嘔血朗聲誦咒,不顧一身病體強行施展【鍍魂術】之中能完全封鎖【釋魂之儀】的祕法,此法乃是以己身魂魄為媒介,強行介入並終止【釋魂之儀】的使用,相對的使用【釋魂之儀】的部分風險也將反噬至介入者之身,【釋魂之儀】對魂能的消耗何其龐大,就算是轉嫁到魂魄健全的妖族身上也未必承受的起,更遑論是補武缺那殘缺不全的魂魄。

「成功了,再來便看你的了,呃。」補武缺見【釋魂之儀】逐漸潰散,示意龐厲接手後,一時心安,再也無力支持傷病之體,猛然抬首仰天,一口黑血濺上天際,人已昏厥過去並直直往下落去。

「錢鬼救下補武缺之後,立即與你的手下退出芒草原!」龐厲以腳上頭下之姿綜觀全場,開口號令,聲勢如雷;錢鬼與丹鶴鳴接此速退令,心裡暗自謝恩,既無魂能之力縛足,兩人身法再見卓越,一個起落已救下補武缺,連袂逃命去了。

眼前【釋魂之儀】雖止,但魂能未散,冷無痕仍身處焚身危境之中,現下要保他周全,唯有驅魂能、散火海;「啪!」龐厲雙掌輕碰,猶似象徵著解開封印,一身沛然真氣再無顧忌,雙掌再分,衣袍鼓起,長髮指天,無可限量之大氣簇擁而至化作一片漫天橫流,龐厲引氣加身,隨即筆直下降,未發掌已聞颼颼風嘯響徹雲霄,「十成功力,【邪厲式】!」龐厲聲如洪鐘,一語驚天地,鬼王首見全力施為,一掌吸風、納雲、集雨、包羅萬象,人力極限併合天上之威化作雷霆霹靂擊下,兩股巨力交鋒,先掀方圓黃土彌天,後碎九丈地層堅岩,巨大衝擊過後,煙塵有如濃霧深鎖,若非風中仍有芒草飄飛,任誰也想像不到這片焦土曾是長滿芒草的廣闊草原。

再觀最接近衝突點的兩人,龐厲一身衣衫襤褸,嘴角留有一道抹不淨的嫣紅細流,雖是仍能站立,但從微顫的雙足看來,這站著絕不輕鬆,畢竟連日虛耗又逢連番劇戰,能站著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於冷無痕身體燒傷處處,若非仍有些微呼吸,任誰都會認為他是個死人了。

龐厲略作調息,彎下腰要將冷無痕帶走,忽感氣流驟變,無來由的殺氣與鬥氣卻有著莫名熟悉感,尚未弄清原因,一聲崩裂,煙塵之內、土石之中,【幽焰】驟然發難,不偏不倚砍往龐厲擒人的右掌,若是平日的龐厲只需一個念頭,運使真氣就足夠抵禦,但現在的龐厲卻是平陽之虎,心有餘而力不足,鬆手成了唯一的選擇。

龐厲之手甫離冷無痕,【幽焰】隨即化作千百刀招進擊,此刀是誰在遙使,龐厲心裡有數,當下股足餘力,遇實則卸、遇虛則拆,人與刀在分合之間各化無數交錯的煙線,「啪!」看準【幽焰】化虛為實的直刺一招,龐厲雙掌緊鎖刀身,惡狠狠的道:「元神出竅,意識操刀,今日龐某就讓閣下刀斷魂亡。」龐某蓄足餘力,欲挫斷刀中元神,雙耳卻猛然一痛,只聞刀鳴如泣引人悲愴,徘迴天地間無處可去的亡靈冤魂受此音感召紛紛聚於刀下,登時萬鬼競搶單刀,【幽焰】一時之間重如泰山,從龐厲的掌握中脫手而出、插地而入。

【幽焰】甫入地,清亮的「鏘」聲大作,敲響了最不可思議的奇襲,煙塵之中,傳來獸吼,一道勁風將左方的煙幕完全吹散,空間恢復清明的同時,森白骨刃隨之斬下。

獸鬼的獨門骨刃為何出現此地,龐厲不明所以,正要先避其鋒,右方破空聲大作,煙塵隨聲而散,突來纖細卻有力的一腿,一左一右有如演練過多次的夾擊,閃避的方位已然不存,龐厲逼不得已雙掌凝氣左右開弓硬是連擋兩擊。

「唰」、「碰」兩聲齊響,龐厲雙掌各爆出一道血花,衝擊餘勁更深入五內引發舊創,強如鬼王龐厲此時也不得不屈服於傷勢,頹然屈膝而跪。

雙方煙幕俱散,左右偷襲者身上同生因驚訝而出現的微震,左方乃是戴著赤色鬼面的獸鬼,牠一身衣物、雙肘骨刃遍佈劍痕,可略見前戰之激烈;右方則是臉上靛色鬼面碎了少許,一身滿是傷痕的千犽尋,她最為代表性的邪鞭卻是不知所蹤。

「臭酸儒與劍子仙跡呢?吼!」獸鬼放聲大吼,盡顯棋逢敵手卻莫名止戰的憤怒心情。

千犽尋攙扶起龐厲,問道:「鬼王之傷因何而來?」相對於獸鬼對於龐厲傷勢的不聞不問,千犽尋可顯得熱情許多。

「哈…」龐厲苦笑一聲,自己對兩人的出現才是有滿腹疑問,現在反而要先回答他們的問題了,「此傷無礙,你們…」龐厲一語未完,耳邊傳來驚簫響,雖知聲自前方來,六目仍未及尋跡,只見一道直透濃煙的劍氣寒光如細線穿針孔貫穿龐厲前胸由後背而出,「嘿,好劍法!」龐厲慘然讚道,猶似掙扎般掙脫了千犽尋攙扶之手,向後顛行了數步,怵目驚心的鮮血有如噴泉從劍創的小孔噴出,千犽尋與獸鬼第一時間連忙攙住龐厲,替他點穴止血。

最後的煙塵終於落定,前方出劍者的眼神從黃色鬼面的眼縫透出了絕對的訝色,掌握中的【無蹤飛刃】仍處於發勁後的顫動狀態,「怎會如此?」鬼音之奏者莫名回歸、莫名傷人,語帶委屈的出聲道。

鬼音之奏者急忙向前觀視,卻見龐厲面如白紙,身如軟繩,攤倒在千犽尋與獸鬼之間。「咳!」龐厲咳出幾口快要溢滿胸膛的鮮血,雙眼環伺四周,已不見【幽焰】之所在,所幸冷無痕仍是毫無氣息的倒在原處。

龐厲艱難的抬起手,指著冷無痕說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暫時不想知道,現在先將那邊的男子給擒回【鬼王窟】。」鬼音之奏者應了聲遵命,向著冷無痕走了過去,雙手正要觸及冷無痕,四周氣流再現暴亂之象,焦土產生波動之狀,突然虛無之中,絕對猝不及防的一掌直擊奏者胸口,鬼音之奏者忍住痛哼,卻忍不住喉頭急竄的苦血,嘔紅退後之時,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再現四鬼面前。

【血宗岩 西行道】
歷經幾番波折,忘狂名重回西行棧道之上,他沿著箭塔視線可見範圍的邊緣藉岩石藏身前進,雖知此處駐兵去之八九,但卻絲毫不敢有任何大意,只因他想要的結果是與月狐雪詠兩人同離而非兩人同葬。

「呼…」忘狂名終於看見最後的箭塔同時也是接近西方斷崖上的廢塔之最後防線,只要能越過去就能見到思念所繫之人,但是看看現在的自己,一身髒污與惡臭,忘狂名苦笑著放下【劍棺】,拍打掉爛泥因天上烈日而曬成的沙塊,拍打之間,忘狂名思考起【聖魔勁】與異種真氣的關連性以及將四氣從【聖魔勁】分離出來的可行性,這對他依賴異種真氣而生的種種武學而言,確實是一個迫切的問題。

忘狂名陷入沉思,從對武學境界的思考又延伸至自己與非心點燈靈魂上的感應,隨著腳下沙堆越積越厚,忘狂名意識越似被抽離現實,空門大開的姿態,一直隱而未見的殺機再也受不了如此誘惑,勁急一劍伴隨無數黑羽在忘狂名背後死穴現了蹤跡。

獵人到來,獵物猶然未知,突聞非心點燈一句清亮佛號,忘狂名登時驚醒,一回首倉促以雙掌接劍,卻仍被來劍的力道逼離【劍棺】之旁,「是你!鬼鴉十來方。」眼前人特殊的黑色鬼面與裝扮早是不陌生,就連掌奪之劍亦是最熟悉的【霜傲蒼狂】。

「嘿嘿嘿!當然是我,我早已說過,要你死在自己劍下了。」鬼鴉十來方陰險詭笑,轉腕帶動手中劍旋,忘狂名見狀連忙撤開空手奪白刃的雙手,否則以【霜傲蒼狂】之銳利,肉掌是絕對抵受不住的。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忘狂名退後之餘同時不忘發聲問道。

鬼鴉十來方一手指著天上,一手揮舞寶劍不斷進逼,回答道:「我的眼可是一直看著你啊!」

忘狂名抬頭望去,只見鬼鴉十來方所指高空有一微小的黑點不停盤旋,忘狂名立即領會那是何物,萬般計較卻仍是百密一疏,忘狂名忍不住懊悔道:「嘖,原來是隻臭鳥。」

忘狂名這一抬頭,露出了咽喉弱點,鬼鴉十來方正等著這一刻,於是橫立手上【霜傲蒼狂】直取上中之位;孰料忘狂名口中吐出一句比任何武功都還有殺傷力的聲音,說道:「惡鴉公子,我們也算久違了吧。」

非心點燈之音竟讓鬼鴉十來方放棄這絕佳的取命機會,更狼狽的連退數步,帶有恐懼的說道:「非心點燈?你不是已經死了?你竟敢借屍還魂!」一道聲音開啟一段鬼鴉十來方深藏心底的記憶。

十來方本為面容俊俏、風流倜儻,是為西武林一帶惡名昭彰的採花大盜,每當犯案必留一枝烏鴉羽毛,人稱惡鴉公子,橫行數村鎮,官府幾乎無人可制,最後求助於佛門,佛門派遣方融劍戒的非心點燈前去治惡,兩人隨之交戰;交戰之中,非心點燈體內【煉菩提】火勁爆發,十來方一張俊臉不慎遭到波及,當時戰意全失,隱遁而逃,之後數年,十來方探訪無數名醫仍無法治癒臉傷,後聞鬼剎能實現願望,遂加入鬼剎,希望能恢復原貌;如今雖然面貌已有好轉,卻仍未復原,所以十來方常以面具示人,但卻逐漸對自己的面貌產生了自卑感,更對火焰與非心點燈產生了異常的懼怕,只因聽聞兩者皆會讓他回憶起面貌全毀的疼痛與不堪。

冤家路窄,孽緣莫過於此,鬼鴉十來方重遇非心點燈,藏在面具的的面容傳來難忍的刺痛感迫使他要斬殺眼前人來止痛,「呀!」鬼鴉十來方怪叫一聲,化作一道黑影奔前,手中快劍映照日光有如萬華鏡擾人視線,非心點燈不為所動,借體行招,挺身迎去,見他氣凝劍指,只要揮指便中劍背。

過去的苦痛與當下的壓迫兩者逼得鬼鴉十來方苦惱至極,絕技先前屢遭此子破解,自己一直以為是運氣與巧合的雙重加持,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但怎能認輸嗎?我的劍還能更快,我的劍還能更狠,我的劍還能更準!「嘎!」鬼鴉十來方行氣換招,轉手繞劍將所有擾目劍光共聚一點。

「施主莫忘了,你的招路在多年前我已經研究透徹,若是施主【惡水連波】欲變招為【亂打梨花】,那麼露出的空隙足以讓吾之劍指直探施主氣門。」非心點燈雖是以指作劍,但是正宗佛家劍式仍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再加上對鬼鴉十來方的了解至深,此言一出,高下立判,指上的利劍已止住【霜傲蒼狂】,言語的利劍已制住鬼鴉十來方。

鬼鴉十來方空有一身絕藝,現在卻無法施展,當下的自己有如如來佛掌中的孫悟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法逃離對方的掌握,「可惡!【黑鴉葬棺】,嘎!」虎急傷人、狗急跳牆,鬼鴉十來方先以畢生功力震開忘狂名,接著朗聲怪叫,四面八方登時湧現鴉群,天空落下了無數黑羽如同場黑色的暴風雪漸漸隱藏了鬼鴉十來方的身形,但尚未來得及完全隱去,一道卍字聖華點燃滔滔赤焰喧賓奪主的延燒四方,頓時百鴉驚飛,十來方更是魂飛魄散。

「這招【黑鴉葬棺】實在太過危險,恕貧僧止招在前,施主多年來武藝未有顯著進步,是否光陰都虛耗於助紂為虐之上了?」非心點燈化出【煉菩提】抵住鬼鴉十來方的咽喉,淡淡說道。

「你…」鬼鴉十來方不敢妄動也不敢多言,只怕喘一個大氣,舊事又要重演。

非心點燈緩緩從鬼鴉十來方手上取下【霜傲蒼狂】並從其腰間拿回劍鞘,言道:「施主可知道為何一敗塗地?」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程咬金。」鬼鴉十來方心裡是這麼想,但嘴上卻不敢這麼說,只能道:「我之武藝遠遜於你,慘敗自然正常。」

「哈!」非心點燈搖頭低笑一聲,【煉菩提】緩緩消散回歸,鬼鴉十來方終於放鬆下來。

非心點燈將【霜傲蒼狂】還納回鞘並收於腰間,開口說道:「你是敗於此子與此劍,與貧僧無關,試問施主善用的兵器為何?如今所使兵器又為何呢?」

非心點燈一語驚醒夢中人,鬼鴉十來方有如被當頭棒喝,當下恍然大悟,原來當初忘狂名詐死留劍的用意為此,人性為愛慕虛榮,若有神兵與凡器可選,自是擇神兵為用,就算是不合用的也會在意識上合理的退讓,自己明明是使用鉤、刺一類的短兵器,用的更是挖心掏肺的埋身武技,如今在握的卻是【霜傲蒼狂】這把中等長度的劍類兵器,自己所修練的埋身武技反受兵器所箝制,再者當忘狂名出現眼前,自己自然會想以彼道還諸彼身,【霜傲蒼狂】也就成了首選。

「居然敢愚弄我!」鬼鴉十來方惱羞成怒,提身馳前,袖中再現雙刺要行撲殺之舉。

「就算你想通了,仍是無法贏得非心點燈,更何況加上了一個我。」聲音重回忘狂名,顯示身體主導權回歸主人,忘狂名跨行弓步,立身方圓,右手緊貼腰間【霜傲蒼狂】,左手則緊握劍柄,整體姿勢有如東瀛劍道之中的拔刀術,「若只是裝作失去理智的佯攻,可要小心項上人頭了。」忘狂名說話同時手臂與【霜傲蒼狂】劍身延展而出,劍身與劍鞘摩擦出的一瞬火花延伸出一抹銀白冷寒,冷熱交替的矛盾之中,斜劈鬼鴉十來方右側太陽穴。

鬼鴉十來方暗罵自己弄巧成拙,這種手段怎騙得過有如肚內蛔蟲的非心點燈,但一切都無所謂,因為當仰首避開這劈頭斬擊之時,他已順勢雙膝齊屈借衝力之助滑入自己最佳的狩獵距離。

只不過有一掌早已在前久候多時,那掌是放開劍鞘右掌,更是蓄滿【聖魔勁】的右掌;鬼鴉十來方自闖死門,猶然不知,直到一掌重擊腹部,不由自主的曲身成弓,隨著五內翻騰傳來的劇痛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慘虧,鬼鴉十來方被【聖魔勁】擊得雙足離地,身子有如砲彈的不停後送,身後石塊登時有如薄紙不停被之撞穿,直至撞陷了山壁才止住了身形,傷勢自是不在話下,最要命的是腹部腫脹欲破,只因【聖魔勁】的掌勁凝聚腹部絲毫未有擴散,更產生了一股氣旋將鬼鴉十來方的真氣從四肢百骸抽了過來,當肚皮負荷不了,腸穿肚破便是唯一下場。

正當鬼鴉十來方因為掌傷而不知所措之時,忘狂名朝他緩緩走來,淡然說道:「要保性命那就散功吧。」話雖如此,忘狂名自己全然料想不到【聖魔勁】的威力竟會強橫至此,更想不到還附加了如此效果,【聖魔勁】顯然再有不同的進化在醞釀。

「散功?好讓你能輕鬆殺了我?可笑!」鬼鴉十來方嘴上雖是不饒人,但身體卻是極希望能作出妥協,因為經脈的負荷已經到達臨界點。

「我現在沒有殺人的心情。」忘狂名立足原地,收劍於鞘,淡然說道。

鬼鴉十來方怒喝道:「你休想可憐我!呃。」一動怒引發身上傷勢,一口鮮血從面具縫隙湧了出來,「非心點燈,你這妖僧,快殺了我啊!」鬼鴉十來方聲音有如悲鳴,究竟讓他執著至此的原因是什麼?是自尊還是怨恨呢?

忘狂名轉身拿起【劍棺】便走,對於鬼鴉十來方的怒罵充耳不聞,心裡暗問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善良,該不會是體內那位大師的意識已經逐漸與自己融合甚至將自己同化了吧?那以後不就也要吃齋唸佛?也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不想用沾染血腥的雙手擁抱最重要的人吧,一念至此,忘狂名不願再多想,現在只想快點與月狐雪詠平安離開此地,至於什勞子的【聖魔勁】就以後再想吧。

「哈哈哈哈哈!」鬼鴉十來方突然放聲大笑,音調在喜怒哀樂之間不停互換,令聞者心驚,笑聲過後,鬼鴉十來方幽幽開口說道:「你既然到了此地,想必是要往廢塔而去且藉天險而逃,對了!聽說判官除了你之外,還收養了一名叫什麼來著的女人,是了!就是月狐雪詠,原來你還想攜美而逃啊!哈哈。」鬼鴉十來方一理通,萬理明,單憑地點與人物的聯想,立即拼湊出忘狂名欲為之事。

心事被一語道破,忘狂名停下腳步,回首冷冷望去,雙眼驀然一睜,只見鬼鴉十來方手中燃放著一枚球狀的信號彈,隨後向上拋去;此情此景,鬼鴉十來方欲為何事,已不需明言,「可惡!」忘狂名怒喝回身同時腳步快速奔馳,手拔【霜傲蒼狂】脫鞘而出,人心焚,劍鋒寒,不願一切在此付之一炬的信念催促雙足不停加速,眼中鎖定空中信號彈閃滅間的引信,「給我中!」忘狂名猛然揮出一擊,至薄至利的快速劍氣破風而追。

快慢終有別,眼看劍氣即將斬去禍端,卻突來數十黑鴉以命為護,阻了劍氣,這時引信即將燒盡,鬼鴉十來方喜不自勝,正欲舉臂歡呼,兩隻胳膊卻飛了出去,全身血液從兩臂傷口奪路而出,從雙臂翻飛的軌道中,信號彈竟墬了下來,「咦?」鬼鴉十來方不明白雙臂為何斷折,更不明白信號彈為何未爆。

鬼鴉十來方頹然而倒,從眼前指的自己的【霜傲蒼狂】,他找到了斷手的答案,但另一個答案,他已無力再尋,身子終究並非鐵打,傷勢戰勝了意志,鬼鴉十來方一口氣喘不過來,暈死了過去。

忘狂名看著眼前鬼鴉十來方雙臂已失再也無法為惡,且信號彈也未有引爆,當下不願再與之計較,隨手化去鬼鴉十來方積存的【聖魔勁】並點了幾個止血穴道,總算讓他保住了性命,忘狂名撿起掉落在不遠處的信號彈,仔細端詳良久,發現信號彈並沒有受潮亦沒有故障,再觀引線上的平順切口,這真的是自己所為嗎?是否是鴉群使得劍氣潰散,餘勁恰巧削過引線所造成的呢?若非如此,又是何人援手,在這地方,自己可沒有太多類似朋友的人呀。

忘狂名直覺再思考下去,會讓自己腦智衰弱,也許是雪中送炭的太少,落井下石的太多,所以使自己疑神疑鬼,忘狂名隨手一劍剖開信號彈使其再無作用,舉步朝最後的目的地邁進。

忘狂名遠走之後,鬼鴉十來方所遍尋不著的另一個答案,從不遠的石堆旁現了身,這人不是別人,他正是有著冷無雙面貌的戰屍‧劍妖,從他立足點的深陷足跡看來,他停留此地已久,但是鬼鴉十來方與忘狂名卻未曾發覺,顯然戰屍‧劍妖若非藏匿的功夫登峰造極,那便是功力高出兩人許多。

戰屍‧劍妖面無表情的扛起離死不遠的鬼鴉十來方,緩緩朝忘狂名的去處望了一眼,這一眼裡包含了無數複雜的情緒,而這樣的情緒是早該被抹滅的,「唉。」無數的情緒化做一聲不該有的嘆息,這一切對戰屍‧劍妖而言有如短暫的失控,片刻之後,恢復殺人機器本色的戰屍‧劍妖帶著鬼鴉十來方朝著【寒屍居】飛快而去了。

【血宗岩 北方芒草原】
「仙華欲真!」千犽尋、獸鬼、鬼音之奏者不約而同的同聲喊名,只因來者有著一張三鬼都印象深刻的面容,三鬼更深後其害。

來者白髮飄逸、笑而不語,充滿算計的眼神掃過四周似是在打量現今情勢,當他看見散落土堆裡的【傳識金釘】,大約猜到了三鬼與自己提早回歸的原因,最後視線落在由他人所攙扶著的龐厲之時,那一抹嘴邊的淡笑增添了幾分冷冽寒意,眼角餘光則是望著在跟前躺平的冷無痕,內心思索著此人在這裡所扮演的角色為何。

龐厲挺直身子,暗運功力壓制內傷,硬是讓血色回到了蒼白的臉上,指著眼前人說道:「你是仙華欲真之化體旭日欲真吧,救得人質就想過河拆橋了嗎?」

「哈,是又如何?」旭日欲真一反謙恭常態,語帶挑釁,抬腿就往冷無痕頭顱踏下;此舉出乎四鬼意料之外,龐厲欲救乏力,其餘三鬼想要有任何應變亦是遲了半步。

「碰!」一聲重響,沒有腦漿橫飛,也沒有鮮血四逸,只因旭日欲真之足落在冷無痕頭顱毫厘之外,「哈。」旭日欲真淡然輕笑,一個踏足的動作就從四鬼的反應試出了此子的價值。

「區區化體不得囂狂!」獸鬼對眼前人滿是痛恨,率先張牙舞爪的向旭日欲真撲去。

旭日欲真笑道:「哈哈,區區化體嗎?」輕笑雙足移,紫氣六脈凝,抬手五指張,掌心生雷霆。

「吼,雕蟲小技!」旭日欲真倏現一招【掌心雷】,獸鬼本是毫不在乎以身直闖術力雷勁中心,但不到半息的時間就徹底的後悔了,只因術力雷勁全數流進身上不久之前被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聯手所留之無數劍痕,「混蛋啊!」獸鬼聲音不停顫抖,全身如遭雷擊,牠全然想不到那些皮毛之傷、淺得幾乎看不清的劍痕,居然成了當下受苦的關鍵。

「劍乃金屬之器,所留之傷必沾其氣,故此吾所施之金象之雷遭其吸引而聚而不散,再觀兩位前輩所落之劍皆於各大要穴之上,就算閣下擁有骨亞族快速復原的肉體,全身機能麻痺也是必然的。」旭日欲真輕聲對著獸鬼而言,雙掌則是早已準備好迎接接踵而來的千犽尋與鬼音之奏者,以及意圖奪人的龐厲。

「兩位可還記得此地仍有劣者設下的四道引氣陣法?」旭日欲真左足跺地,登時足下生出光華凝聚成點,光點聚線朝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卻只有東方地面現了金芒,旭日欲真當下便知四道陣法已失其三,究竟是怎樣的功法能使地表焦焚至此,甚至連深藏地底的地氣也深受影響?旭日欲真雖有疑問,但是他知道此刻絕非發問的時候。

借地氣而生的引氣陣法再度啟動,旭日欲真左右掌心由紫轉黑,正為道家【掌心雷】最上層之狀態,「【掌心雷‧十乘百雷】!」旭日欲真一喝踏前,雙掌朝天一推,人力為引,地氣為輔,十指燦出耀目雷光,術力雷勁由面化線、由粗而細,在空中不斷交集、擴散,最後如片刺網灑了下來,千犽尋與鬼音之奏者首當其衝,雖是有縫可鑽的攻勢,但早前劇戰多時的身體此時紛紛以疲憊提出了無言的抗議,動作已經趕不上閃躲的意識,一度掛彩,後續有來,鬼音之奏者不願佳人受創,一個翻身緊抱千犽尋,以己身為盾盡擋滿天雷絲。

「你…你做什麼!」千犽尋怒道,欲掙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但耳邊傳來雷絲入彼身後的嗤嗤作響加上逐漸流向自己的溫熱血液,千犽尋鬆開了抵抗的雙手,別過頭去,低聲怨道:「真是無可救藥的傻子。」

「嘿!」鬼音之奏者見得佳人無損,會心一笑,身體雖是受創連連,但是他卻趁機將心上人抱個夠本,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痛苦的享受;雙鬼受阻,鬼王親身闖關,無視於雷絲沾身,足下一個長躍就撲向旭日欲真,但是地面卻突然失衡產生崩落,龐厲應變不及,陷入其中。

旭日欲真心知此乃自己過度使用地氣而產生的地層失衡,只是沒想過會在此時發生,但也造就了他脫身的最佳時機,旭日欲真信手在袖中取出兩張金符,一張緊握於手,一張則置於冷無痕身上,開口朗聲道:「御天地之行,駕九州之氣,金日走千山,銀月奔萬水,金符敕令,急急如律令。」道法神通藏符中,因喚咒言今朝動,轉地乾坤吐納間,身化飛絮乘風走。

「崩!」土石紛飛,聽聞【縮地移身之術】咒語,龐厲奮不顧身釋放剩餘真氣,吹散纏身土石,大喊道:「留人!」留人二字仍迴蕩於野,但入目已不見旭日欲真與冷無痕;龐厲一身狼狽不堪,此時此刻他竟感一絲懊悔縈繞於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對仙華欲真痛下殺手而衍生出今日之禍。

【血宗岩 西方廢塔】
歷經一路風波,忘狂名終於抵達最後的目的地廢塔,眼前盡是一片毫無人煙的荒涼之景,昨日荒骨、巨岩,今日徒留一地風沙。尚存有如品字座落的三座圓形高塔聳立在通往魔界的連續斷層之上,雖是雄偉卻是搖搖欲墬;忘狂名身披風沙,盡斂一身修為,一步接著一步朝圓塔前進,過去的記憶此時越發鮮明,曾經為了躲避判官處罰的藏身處,今天卻成保命庇護所,這是判官以命換來的一線生機,自己絕不能錯失。

忘狂名來到,圓塔上的月狐雪詠好似有了反應,急忙從角落彈身來到石窗旁探頭尋人,但礙於風沙擾目,她什麼也看不到,她的聲聲呼喚也被風聲所掩蓋,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是把心一橫,緊緊抓起判官交代自己一定要轉交給忘狂名的包袱,就準備要下塔尋人。

誰知道當她開了門,擋在面前的卻是滅祭藏關,身後則站著雙手抱胸的法能士。為首的滅祭藏關笑容堆滿童稚的面容,笑道:「看姊姊行色匆匆,便知道鬼形哥哥來了,但是外面風沙這麼大,不如我替姊姊請他上來好嗎?」不等月狐雪詠有任何表示,滅祭藏關一蹦一跳的哼著兒歌快速的下樓跑去,身後法能士輕然將月狐雪詠推回房內,重新關了上門,完全不理會另一頭月狐雪詠的捶門吶喊。

忘狂名來到三塔之下,正要往左塔而去,卻見該是月狐雪詠的藏身之處走下不該出現的滅祭藏關。滅祭藏關笑道:「忘狂名,咱們久違了。」

一見來者,直覺大事不妙,忘狂名不由分說,【霜傲蒼狂】出鞘,一劍直剖滅祭藏關眉心;滅祭藏關人質在握,自然無動於衷,輕鬆說道:「我若少了一根汗毛,月狐雪詠可要少了顆頭喔。」果然忘狂名手中寒劍急停,面無表情的望著滅祭藏關。

「隨我來吧,她是在右塔之上,為了感謝你幫我完成了最完美的造物,我就把她還給你又何妨呢?」滅祭藏關說話同時領先而去,忘狂名雖然不知道自己何時幫滅祭藏關完成過什勞子的完美造物,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隨後而去。

跟著滅祭藏關繞著一圈一圈的階梯慢慢的來到了最上層的房間,打開腐朽的木門卻不見任何人影,「哼!」忘狂名未入鞘的【霜傲蒼狂】隨聲架上了滅祭藏關的頸上。

滅祭藏關毫不在乎的指著窗外的左塔,說道:「這裡的景色不錯,對吧?」忘狂名隨指望去,竟剛好看見左塔窗內的月狐雪詠無助的來回走動。

「雪詠!」忘狂名放聲大喊,月狐雪詠聞聲來至窗前,朝思暮想的人映入眼簾,淚怎還忍得住。

忘狂名正準備躍離右塔,後方的滅祭藏關拉住其手臂,說道:「我準備了這麼感人的會面場景,你也該給我一點獎勵吧。」

忘狂名壓下一劍劈死這纏人小鬼的想法,回頭問道:「你想要什麼?」

滅祭藏關抱住【劍棺】,開心道:「把這個留給我,我就坐視你們離開,絕不出手阻撓。」

「你的話能信嗎?一劍劈死你是比較簡單一點。」忘狂名指著滅祭藏關提出質疑道。

滅祭藏關雙手往腰一插,反駁道:「我可是早就發現月狐雪詠的所在地,而且隱瞞他人已久,這誠意應該是天地動容了吧。」

「拿去吧!」忘狂名隨手一拋,【劍棺】硬生生就壓在滅祭藏關身上,失去了神兵利器,忘狂名毫不在乎,只因為擁抱了愛人的雙手,已沒有多餘的空間再執刀劍,只見他一躍而出,冰翼箕張而出,人緩緩的往左塔滑翔而去。

「狂哥!」喜極而泣的月狐雪詠半身挺出窗外,一手舉著包袱,一手奮力的揮手,對她來說,惡夢終於結束,迎接她的未來不再會是孤獨寂寞了。

久別重逢的兩人,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風沙卻隨之越趨猛烈,忘狂名不以為意,當他接過包袱,正要將月狐雪詠拉出塔中,指尖輕觸剎那,一股強烈至極的殺氣由塔頂直指自己而來,來不及作出任何示警,忘狂名只能先用柔勁將月狐雪詠推回塔內,月狐雪詠一臉錯愕同時已被送離窗邊。

忘狂名未能抬首見得來人,天靈已受絕頂重擊;法能士有如自殺般的由塔頂跳下,一招邪門至絕的【淬魂手】按住忘狂名腦門,促不及防的忘狂名七孔流血,腦中一片混沌,但感受不到痛覺的他,仍可依照本能還擊。

威力萬均的一掌直打法能士面門,法能士中掌卻報以冷笑幾聲,只因他也擁有著不傷不疲之身,法能士借掌威脫身近塔,十指運勁如鐵釘般插入塔壁,就這麼施出了壁虎功登回塔頂去了;但是忘狂名的真正殺機才正要來臨。

中塔塔頂之上,作書生裝扮的顧修民緊閉雙眼在風沙中轉扇起舞,口中念念有詞,足下所踏之處逐漸以點化線再成面,一幅圓形的黑白無常圖案油然而生,顧修民雙眼一睜,繼續唸道:「人有壽為限,惡業隨身見,今奉閻王命,擒魂落陰間!」奇舞忽止,顧修民紙扇猛然碎裂,其右手橫臂而出,大拇指與小拇指同伸作弓,左手彎後作捻弦狀。

「睜魂眼為弓,納因果為箭,今滅其魂於當下,負罪魂名…」顧修民口誦密法,左手以似張滿無形弓弦,「冷飄狂!」一個名字乃代表一段真相,一支無形【緝魂箭】乃狩一人魂。

【緝魂箭】過境,風沙不散反聚,忘狂名勉力支撐冰翼要入塔內迎回月狐雪詠,孰料風沙纏翼、一箭入身,忘狂名肉體雖未受任何傷害,卻感覺體內魂能快速枯竭,意識被捲入名為虛無的漩渦之中,短短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忘狂名五感全失,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正奮力要抵抗漩渦的吞噬,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伊人就在眼前,想喚她名卻口不能言,難道輕碰指尖就是能力極限,久違的一面已成最後訣別,思念隨身影急速下墬,未來已隨冰翼徹底粉碎。

就在忘狂名折翼落入有如無底深淵的斷層夾縫之時,月狐雪詠搶出窗外,著急的在猛烈至無法視物的風沙中找尋他的身影與吶喊著他的姓名,過了良久,她喊啞了聲音,哭乾了淚水,她才真正體認到她與滅祭藏關的賭注完全的輸了。

因為他真的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

我的世界也在這一刻完全崩毀了。





第六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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