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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二十七幕


第二十七幕

「從信中內容可知,白曼寧將她孩子的死怪罪在程芝婷母女身上,後來殺共犯邱欣欣滅口,都有足夠的殺人動機,但其他人呢?白曼寧和曾少風為何不放過他們?」賈斯文問道。

「這就是女人可怕的執念。」史莊緩緩說道:「白曼寧懷疑程芝婷當時交往的對象中,有人與這件命案有關!」

「所以她乾脆將所有和程芝婷有染的人一網打盡?這未免也太……」

「不能小看一個母親積壓了三年的懸念,那是會把人逼到崩潰邊緣的。白曼寧的母親患有重度憂鬱症,她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再加上對孩子的思念和罪惡感與日俱增,也許她的精神狀況已非常人所能了解。」鄭溫柔嚴肅地說。

「這些命案還是有太多未解之謎。」史莊分析道:「我們目前可以確定的是,白曼寧殺害了程芝婷和邱欣欣,分別是為了復仇和滅口;將楊容謙綁架分屍的則可能是曾少風,兩人又合力將朱素敏陷害致死……但到了第五件曾少游命案,我就想不通了。第一,曾少風為何忍心對親弟弟下毒手?第二,若他已決定犯案,為何要冒著被識破的危險,親自來找你們徵信社的人作見證?」

「基於曾少風的調查資料,曾少游涉案的可能性很大,他掙扎在復仇和寬恕的選擇之間,痛苦不已。至於他來找我的原因,若我猜的沒錯,曾少風可能是想讓人阻止他繼續犯案,畢竟這次的對象是他的雙胞胎兄弟啊。」鄭溫柔露出遺憾的神色:「他給過我無數次揭發他的機會,但我都沒能即時發現,導致漩渦館命案又繼續發生……」

「對了,既然凶手是白曼寧和曾少風,那白曼寧命案又是怎麼回事?」賈斯文又問。

「你認為呢?」鄭溫柔反問:「你覺得白曼寧是自殺還是他殺?」

「我?」突然被問的賈斯文連忙低頭翻閱筆記:「當時現場判斷不是他殺嗎?」


「讓我們回想一下當時的現場:白曼寧頸上疑似上吊自殺的勒痕、地上遺落的密語紙、消失的繩子和椅子擺放的位置、天窗上奇怪的擦痕……若以他殺角度來解釋,任何人皆能以史莊所說的方法(將長尺卡住天窗)侵入白曼寧的房間行凶,但殺人動機和密語紙的作用就顯得牽強了;如果朝自殺方向推想,所有的證據都能自然地指向一種可能性。」

「妳的意思是說……」史莊似乎有所領悟。

「白曼寧在天窗邊縫架了根鋁棒之類足以支撐重物的工具,在上頭繫了繩子上吊自殺,天窗上的擦痕就是當時留下的。再來探討那張密語紙的內容:『一個不剩,殺光他們!天使復仇,勿留活口!』其實不是凶手留給我們的訊息,而是白曼寧留給曾少風的口信!她察覺到曾少風內心的動搖,不惜一死脅迫他完成她的遺願。至於支撐重物的工具、繩子和椅子,必定也是被曾少風帶走或還原的,目的是製造他殺的假象。」

「再來看劉美甄命案,我們已知道漩渦館每個房間內藏有密道,她可能在無意間發現了密道的存在,因而被滅口……」

「劉美甄是怎麼知道房裡有密道的?曾少風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賈斯文提問。

「還記得她手上緊握的可可包嗎?我懷疑她不小心將可可粉傾倒在房內四方形玄關處,正好撞見可可粉隨著地面旋轉移動的景象,才惹來殺身之禍。這棟漩渦館設計巧妙,每個房間壁上所畫的漩渦眼,藏有好幾台針孔攝影機,連接著地下室的電腦,所以我們每個人在房裡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凶手的法眼!」

「那後來被毒殺的那二人,連同被困在漩渦館的許健豪和林育慈,都是被藏身在地下室的曾少風殺害的囉?」賈斯文推測道。

「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鄭溫柔接續道:「難道你不認為許健豪後來的行動頗為詭異?簡直就像和凶手串通好一樣。」

「妳就別賣關子了,曾少風的自白裡,應該有提到他暗中對許健豪下了指示,像許健豪這種自私魯莽的人,極有可能被凶手恐嚇而成為他手下的棋子,幫助他下迷藥,甚至牽制住林育慈、郭肇原等人的行動,只是沒想到最後遭到林育慈砸花瓶反擊,他最後也沒能逃出漩渦館。」史莊補充說明道。

「凶手本來就沒打算留他們活口,這一切都是為了完成白曼寧的復仇計劃。」鄭溫柔冷冷地說。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賈斯文停下翻閱筆記的動作,認真地問:「白曼寧的孩子,真的是被程芝婷害死的嗎?」

在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方孟容,此刻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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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二十八幕 完結篇

二十八、

「還記得這本手札嗎?」鄭溫柔掏出懷裡邊角已然破損的粉紅色筆記本,夾層裡露出了一點紙頭。

「這不是程芝婷的祕密手冊?怎麼破成這樣?」賈斯文驚訝地問。

「我覺得它的厚度有點奇怪,就撕了一角來看,才發現這張紙。」鄭溫柔邊解說邊小心翼翼抽出紙頭,紙面上畫有一尊同時具有兩種性徵的雕像。

「有點眼熟……啊!我知道了。」賈斯文興奮地說:「是程芝婷房裡的擺設,因為當時只有這座木雕不是粉紅色的,所以我印象深刻。」

「完全正確。輕輕旋開那尊木雕的底部,便找到了一張迷你CD,一起聽聽看吧。」鄭溫柔慎重地將光碟置入筆電內,程芝婷軟如絲綢的聲音緩緩流瀉了出來: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甚至不是一個好人,但有件事請妳務必要相信,我是真心愛著她的,我從未曾想過要傷害她。

還記得她幼嫩的肌膚,貼在我身上的溫暖觸感;她圓圓的臉龐和小巧可愛的五官,像天使般對著我微笑;我融化在她的甜蜜魅力下,悄悄替她訂做了一條項鍊,刻有我為她取的小名:P.D,我認為那是最適合她的名字了,妳不覺得嗎?

我一直在想,當時妳狠心拋棄她的原因是什麼?難道是因為她和我一樣,有著奇異的身體,錯置的靈魂?

是的,我承認,我之所以如此深愛她,就是因為這一點,而妳,總是嫌惡地逃離我們身旁,生怕沾染到什麼污穢的東西似的。

我永遠記得妳拒絕我的那句話:「別開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

當我情不自禁在妳臉上印上一吻後,妳居然慌張地逃開了,還用這句話在我心上重重一擊!

妳不該躲開我,我們當時是多麼契合,如果妳願意給我機會,我也無須在往後的日子裡,把時間浪費在那些錯的人身上。

所以,當妳將她交給我的那一刻,我深深感覺到,那是上天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我不會再錯過妳。

但,這次我又徹底搞砸了,我甚至不敢面對妳的眼光,妳的質問,雖然我是多麼想見妳一面。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害死她的,她是這麼地脆弱,當她失去氣息的那一瞬間,我感覺我身體裡的某一部份也跟著她死去了。

但願有一天,我能鼓起勇氣,告訴妳事實的真相。

對不起,我愛你。
BY P.D
聽完程芝婷的自白,在場四人都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是意外吧?現在再去追究是誰幫程芝婷棄屍,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史莊意有所指地望向方孟容,低聲說道。

「悲劇的源頭始終來自於愛情。」鄭溫柔若有所思地下了個結論:「還有為愛瘋狂的靈魂。」

方孟容將頭深深地埋進雙手間,像躲入殼中的蝸牛般,身子還微微顫抖著。

「你好像有事沒對我們坦白說喔,委託人。」鄭溫柔眼神朝方孟容冷冷一瞥。

「我……」方孟容茫然地回應道。

「協助程芝婷棄屍,使曾少風大開殺戒的,就是你吧?原來天底下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偏偏他心念一轉,只肯放過你一個人……」史莊又深深嘆了口氣說。

「不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鄭溫柔眼神凌厲。「你還是照實說吧,在發生了這麼多起命案後,你也該給我們一個交代了。」

方孟容聞言,原本沮喪的神情陡然一變,他佯裝鎮定地問道:

「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麼,事實不是很明朗了嗎?」

「那你要怎麼解釋,當聚會廳陷落之前,你為何能未卜先知,第一時間衝過來跟我們在一起?」

面對鄭溫柔火焰般的視線,方孟容終於放棄抵抗,態度變得極為從容。

「好吧,我認輸了,妳最早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其實你的演技十分高明,幾乎毫無破綻,我也是一直到了最後,才注意到你有點不對勁。」

「我洗耳恭聽。」方孟容居然露出一抹微笑,那神情與曾少風極為相似。

「曾少風殺了所有與程芝婷相關的知己好友,沒道理只放你一馬吧?」鄭溫柔娓娓道來:「我實在不能接受那是他一念之仁的想法,於是由此延伸出許多想像,發現案件中諸多不合理之處,只要補上你這塊拚圖,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在第一件命案裡,你雖然鉅細靡遺地做了筆記,卻沒有提供當晚的魔術秀影帶給我,這就是我懷疑你的起點。再來,接洽漩渦館比賽事宜,掌握參賽人數,將楊容謙的屍塊平均佈置在每個房間的天窗上,或在其他人的飲食中下迷藥等,能協助曾少風處理這些瑣事,並替他留心眾人行動,以免讓漩渦館祕密穿幫的,除了郭肇原,合適的人選就只剩下你了。然而,現在郭肇原已死,所以支持曾少風和白曼寧犯下這一連串駭人命案的共犯,就是你……推理研究社社長方孟容!」

方孟容乾笑二聲,他表情從容依舊。「很精彩的推理!但妳別忘了,是我委託妳調查這些命案的,如果我是犯人,我何必拿石頭砸我自己的腳呢?」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身為一位狂熱的推理迷,總是期待有一日能目睹真實的連環殺人事件,並參與其中,這是何等的光榮!當你發現曾少風和白曼寧能滿足你如此奢華的嚮往時,你豈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如果我猜得沒錯,殺人手法、工具和那些解密遊戲,在幕後津津有味策劃著的,一直都是你吧?曾少風和白曼寧,還有那些無辜的被害者,都是你這場推理遊戲裡的小小棋子,我說得對不對?」

「方先生,難道真的是你?」史莊顯得不可置信。

「我說過,妳的說法都只是推論,推論背後沒有證據支撐,是捉不到真正的犯人的。我說得對不對?名偵探小姐?」方孟容胸有成竹地說。

「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鄭溫柔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你們可以進來了,我們在小四的店等你們。」

「妳打電話給誰呀?」賈斯文低聲問道。

「你不會自己想啊?還能有誰?」鄭溫柔有些不耐地斥責道。

就是想不出來才問妳嘛!賈斯文心裡直犯嘀咕。

不久,小四高亢的嗓音迎了來客:

「哇,徐警官大人光臨,一定是來找鄭大學姊的吧?快請進!」

徐英明英姿颯颯地大步跨進店內,身後緊隨的是一名俊美的混血兒,漩渦館的生還者之一:「東」!

「一陣子不見,徐老大這次帶來什麼好消息?」鄭溫柔語調輕鬆地問。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徐英明眼神殺向方孟容:「好消息是,這案子終於落幕,壞消息是,我今天必須帶走你們其中一個人。」

方孟容好整以瑕地觀察著整個局勢,氣氛顯得十分微妙。

「你以為所有證據都被漩渦館吞進地底了嗎?不用等到現場開挖,東在必要時也可作證,證明你也是交辦他處理推理比賽事項的連絡人之一。這樣一來,你還能狡辯?」

「不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親身參與了這場盛大的推理饗宴,我此生可以沒有遺憾了。」方孟容表情宛如從容就義。

「是是是,你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混帳,我祝你在牢裡繼續回味你犯下的罪孽,好好享用吧。」

鄭溫柔毫不客氣地咒罵道。

方孟容被徐英明帶回警局後,賈斯文情緒依然奔騰,他腦海裡頓時浮現了白曼寧美麗的倩影,內心對這場悲劇的結尾欷噓不已。

「抱歉打斷你們聊天,」小四中途插了句話進來:「不過我還是得問一聲,這次誰買單呀?」

「你還敢問我要錢?」鄭溫柔一把提起了他的領子:「我和你舊帳還未清呢!」

賈斯文和史莊有默契地別開了臉,望向窗外那片小小的藍天。

「這個事件總算落幕了,就像看完魔術秀一樣,總覺得有點失落。」賈斯文喃喃自語道。

「放心吧,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新的事件總是層出不窮,」史莊向著窗外說道:

「但不論發生多麼可怕的事件,在廣闊天空的籠罩下,總能化為雲淡風輕。」

賈斯文將思緒拋向窗外,彷彿看見雲朵飛成一個漩渦狀,然後漸漸被風吹散,在天空的記憶裡,緩緩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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