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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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囉,我是哆啦蔣,這篇小說是向綾行人「殺人鬼」系列致敬的作品,有看過殺人鬼的應該知道尺度吧,還蠻血腥的,要小心觀看……
  好啦,廢話不多說,上菜啦。
  

  第一道


五男一女圍坐在中式圓桌旁,他們的眼睛都被緊緊纏上黑布,只能藉由其餘未受限制的感官,去感受空氣中瀰漫著的濃濃氣味—混合了奇異的肉香,以及他們體內本能散出的飢渴和興奮分子。
「歡迎各位嘉賓來到『呢喃山莊』參加一年一度的頂極名菜禮讚之旅,我是山莊的總管老胡,您所在之處是擁有百年歷史的名店『百里香』餐館,為了增加各位用餐的興致,我們特別設計了一連串簡易的美食謎題,要來考驗諸位美食家的實力。」
滿頭白髮,身著緞面素色長袍的胡總管談吐優雅,笑容可掬地接續道:
「現在就要請各位在矇眼的狀態之下,猜猜我們等會兒端上的是什麼菜名?另外,為求公平起見,煩請各位在過程中儘量保持緘默。」
登時,一個覆滿金色圖紋浮雕的餐盤被伙計小心翼翼地從後堂托出,放置在一名方面大耳的高大男子面前。
「閣下想必是赫赫有名的品雞達人劉安基先生?相信這道菜的口味絕對能讓您滿意。」
胡總管恭敬地說道,並指示身旁著藏青勁裝的伙計掀開餐盤上的圓蓋。
「啊!」劉安基不禁出聲讚嘆,雖然看不見這道菜的樣貌,但光聞它源源不絕散放的鮮美熱氣,就已令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了。
這是一盤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雞肉,雞皮被烤至深褐色,看來十分酥脆,而雞肉的部份則是白皙柔軟,滿溢著誘人的醇厚雞香。
伙計細心地將雞肉切成容易入口的大小,夾起一塊帶皮的肉送至劉安基嘴邊供其品嚐。
「啊!這甘香韌爽,油而不膩的口感,難道是……」
劉安基忍不住又要求伙計再來一塊,只覺得這肉香滑有勁,愈嚼愈香,讓人嚼得捨不得停下來。
「不知劉先生現在是否方便答題了呢?」胡總管的催促溫和有禮,卻帶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
「我知道了。」劉安基放下象牙製成的玉箸,不疾不徐地答道:
「這是『風乾雞』,原本是道藏菜,廚師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光活雞的羽毛,取出其內臟,並填調料入雞腹,再以精巧的技術縫合,懸掛於通風處……」劉安基說到此頓了頓,露出嚴肅神情繼續道:「雞肉能維持如此新鮮彈牙的狀態,原因在於當時雞尚未放血殺死,仍是活的!它是活生生被吊在空中受盡折磨而死的,臨死前還不停發出淒厲的啼叫……雖然作法甚為殘忍,但以風吹降溫,能吊乾水份,迫走脂肪,雞味更濃,倒是當今廚界難得一見的好技法!」
「呵呵……」胡總管露出滿意的笑容,同時稱許道:
「一開口就能指出這道菜色的精妙之處,不愧為品雞達人,這道題,無庸置疑地您是答對了!」
胡總管向伙計們示意後,劉安基的眼罩被解了開來,同時全體人員更齊聲鼓掌叫好,現場氣氛被炒熱了不少。
「接下來,就輪到珍奇料理比賽的萬年評審—蔡文雄先生,請上菜!」
伙計聞言適時端上盛有銀製精美湯爐的餐盤,奇怪的是,那只是一盅放有調料的冷湯,從外觀暫且看不出裡頭的玄機。
名喚蔡文雄的禿髮男子抹了抹鼻上的油光,一臉疑惑,直到伙計點上湯爐上的火,聽見那爐內逐漸加溫吐泡的聲響,他才安心地頷首,似乎已知道了答案。
隨著爐火愈來愈熱,這鍋冷湯才漸漸現出它的真面目—原來是一隻生甲魚(俗稱「鱉」)!甲魚不由自主地一口一口喝下含有調料的湯,身體卻不停掙扎翻滾著,任憑它有再強烈的求生意志,也抵擋不了食客們貪饞的嘴。
「鱉肉都快熟了,我先開動啦。」
等不及伙計們的伺候,蔡文雄心急地扯下眼罩,率先舀起一碗熱騰騰的甲魚湯,舉起碗底大口灌入喉內,他一點也不將那熱湯的燒燙當成一回事。
「嗯,湯頭甘甜,肉味鹹鮮,真正是天下第一頂極湯品,胡總管,這道『鐵板甲魚』真是名不虛傳。」
「正確答案。我就知道瞞不過您蔡先生的好見識,真是太精彩了。」
胡總管話一說完,現場伙計們又再次爆出熱烈的掌聲,然而蔡文雄並不搭理他們,只自顧自地將眼前的甲魚肉啃食個精光。
「再來這一位……欸,這不是臺灣最具公信力的權威美食雜誌編輯—江正榭先生?久仰您的大名,這一趟回去還冀望您能在報導裡為我們美言幾句!」
「這是當然。只不過,您不覺得這幾道菜都太過殘忍,而且也沒什麼原創性?」
說話的是一名滿臉鬍渣,一頭蓬髮的結實黝黑男子。
「呵,我承認上幾道菜作法都有些許中國十大禁菜的影子,但還是有決定性的不同。比如說,風乾雞和甲魚的飼料,是用我們精心調製的獨家祕方製成,肉質自然不是普通牲畜比得上的,不知劉先生和蔡先生感覺如何?」
胡總管話鋒一轉,將目光甩向劉安基和蔡文雄兩人,只見他倆臉孔在飲食之間漸泛紅潮,劉安基不自禁喃喃說道:「嗯,真奇怪,體內有股燥熱的感覺……」
「這是正常現象,不用擔心,過一會兒就好了。」胡總管淡淡安撫道。
「那麼,準備好上下一道菜了嗎?」胡總管向江正榭徵詢他的意見。
「失禮了,請您繼續。」江正榭嘴裡客套道。
「接下來這道菜比較費工夫,來人,將材料拖進來。」
後堂傳來含糊的一陣「哞」叫,伙計死命拖拉著進廳堂來的竟是一條渾身淌血的公牛!
那頭牛似乎早先被人用棍棒教訓過,失去伙計們用繩子捆紮的支撐力,牠「鈍」的一聲四肢便癱瘓在地,露出大半個側腹,嘴裡持續著低沉的悲鳴。
「牠……牠是活的!你牽了條活牛要現場宰殺?」江正榭額頭冒出斗大汗珠,不可思議地驚叫道。
「身為名雜誌社的美食編輯,說出這種話不覺得不夠專業?難道您想放棄?」胡總管瞇著眼嘲諷道。
「不……」江正榭勉強穩住心緒,言不由衷地答道:「我會撐到最後的。」
「很好。」胡總管一反方才陰沉的臉色,繼續招呼伙計們工作,只見他們又合力端出一大鍋滾燙的老湯,湯裡冒出的熱氣將眾人的面頰都給薰得紅通通的,好像隨時都會醉臥桌前似的。
「接著才是重頭戲。江先生,您想先從哪個部位開始?」胡總管眼神熱烈地盯視著那頭垂死的牛,語帶興奮地問道。
「隨便。」江正榭隨口答了一聲,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噩夢。
「那好,就讓在下為您挑一塊上好的牛腩肉吧。」
胡總管指示廚子用刀子直接將那部位的牛皮切剝下來,露出紅艷艷的鮮肉,每當刀子切進一吋,那牛體便抽動一分,連哀嚎的氣力都失去了。
「好了,現在開始料理食材,請諸位盡情享受吧!」
胡總管話聲稍歇,廚子便迫不及待將燒沸的老湯往裸肉上澆了下去,原本昏死的牛此時接受到新的凌虐刺激,不幸地甦醒過來,可是等著牠的卻是一杓又一杓酷刑的煉獄!言語難以形容的慘叫聲從牛喉裡不斷湧出,叫得人驚心動魄,心膽俱裂!
「讓您久等了,上等的牛腩一份!」胡總管親自將肉盛在盤裡,往江正榭面前重重一擺—混著血水的湯汁順勢濺到他臉上,一股濃濃的腥味衝進他鼻內,江正榭連忙解下眼罩,用桌巾擦拭臉部,失聲叫道:「幹什麼!」
「啊,在下真是老糊塗了,這麼不小心。」胡總管一面指示伙計們將桌面清理乾淨,一面陪笑道:
「這道題早被您猜中是以活牛為材料,所以就算您答對了。」
江正榭不滿地哼了一聲,忿忿說道:「這道菜剽竊中國『活叫驢』的作法,只不過換了條牛虐待罷了,我很失望『百里香』竟也使用這麼野蠻的料理方式。」
「江先生,您這話說得太快,舉凡市場裡將活雞丟入滾筒脫毛絞死,將活魚分段烹調,把生蝦在油鍋裡活活燙死的景象,你們還不是習以為常?搞不好還在旁喊著味道好香咧!有誰敢批評這些小販、廚師、主婦們野蠻?不單是你們編輯不敢得罪那群吃葷的讀者,諒總統也得讓那成千上萬吃葷的選民三分吶。」
胡總管這番話說得江正榭啞口無言,的確,身為美食雜誌編輯的自己,不也是操刀用刑者的幫凶之一?現在才良心發現只顯得過於矯情了,不就是將隱居幕後的屠宰場挪到食客面前上演罷了,竟能讓人如此震撼!
江正榭夾起盤中肉試圖要吃,卻硬是進不了口乾舌燥的嘴裡。
「看來,江先生還是不肯品嚐這道佳肴的美味,殊為可惜。」
胡總管差人將半死不活的牛拖進後堂,又將牛腩肉全倒進了廚餘桶,這時在座一名姿容艷麗的豐滿女子卻出聲惋惜道:「啊!我也覺得可惜,真想嚐嚐那條牛其他部份,新鮮的肉能讓女人永保青春呢。」
「您就是玫瑰月子餐的創辦人之女—黎桂芳小姐嗎?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萬中選一的大美人!」
胡總管恭維了一番,說得黎桂芳樂不可支,她抬起過於豐腴的手臂撩撥鬢旁的卷髮,露出肥厚的下巴線條說道:「別儘說些逗人開心的客套話了,快上下一道菜吧,我都快饞死了。」
「是的,謹遵黎小姐吩咐,這道菜頗費工夫,裡頭已料理了好一陣子,過不久就可上桌了。」
俄頃,伙計們合力端出了一個空前巨大的餐盤,將蓋子一掀,一股燒烤的香味充溢四座,原來是一隻大腹便便的烤全羊。
「什麼嘛,聞這味兒就知道,只是烤羊肉而已嘛……」黎桂芳抱怨的話還未說盡,廚子便迅速劃開母羊的下腹部,露出一隻乳羊的軀體—和母親一樣,乳羊也被烤得通體金黃,面目全非。
「黎小姐,請您稍安勿躁,這可不是普通的烤羊肉吶,請您品嚐之後再作評論吧。」
黎桂芳咀嚼著伙計送入她口中的乳羊肉,只覺得皮酥肉嫩,入口即化,滋味鮮美無比,不只沒有半點腥味,還更添幾分醉人的乳香味。
「原來是『炭烤乳羊』。但你們這道菜的風味更勝我以往嚐過的所有羊肉料理,真是太美味了。」
黎桂芳解下眼罩,沾滿油脂的紅唇盛讚道。
「這是您不嫌棄,黎小姐鑑別美食的功力也是一流的。」胡總管此話一出,現場又是少不了一陣恭賀的掌聲。
「我想,黎小姐對這種一屍兩命的母子料理應該再熟悉不過了,不是嗎?」發話的是一位面貌斯文白淨,衣著高級的中年男子,他語帶譏刺的話惹得黎桂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又不好當場發作。
傳言黎桂芳的丈夫性好漁色,到處拈花惹草,將外頭情婦搞大肚子後,黎桂芳只得跟在後頭替他收拾殘局:拿錢逼這些女人墮胎!若有不從,她便叫流氓混混對孕婦們拳打腳踢,據說還曾鬧出人命,花了不少錢才將這些骯髒事掩蓋下來。
「這位不是鼎鼎大名的美食企業家—唐易先生嗎?我們『百里香』這小小餐館竟能請到如此貴客,真是蓬蓽生輝!」
「我話先說在前面,一般口味的料理是無法令我滿意的。」唐易口氣頗為傲慢。
「唐先生您放心,接下來這道菜絕對不是『普通』料理。」胡總管自信滿滿地保証。
伙計從後堂端上罩有透明圓蓋的餐碟,裡頭竟是數隻剛出生的幼鼠!那幼鼠肌膚白淨透明,裡面內臟清晰可見,手腳笨拙地蠕動著,尚不知大難即將臨頭。
「哦,是著名的『三吱兒』?」
唐易自信地扯下眼罩,興致勃勃地舉起筷子夾住一隻扭動的幼鼠。「這是第一聲『吱兒』。」
唐易邊解說,邊將幼鼠移至放沾醬的碟中,將鼠首鼠身按壓至盤底。「這是第二聲『吱兒』。」
緊接著,唐易毫不猶疑地將活鼠放入口中,門牙臼齒一併嚙破幼鼠的肚腸,滿嘴的血、油和腥羶噴濺在嘴邊。
「這是最後一聲『吱兒』!」唐易伸出紅舌舔了舔唇邊,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美食企業家絕非浪得虛名,鑑別力和膽識都是一等一的!」
胡總管讚佩道,全場伙計也爆出如雷的掌聲!
「喂!該輪到我了吧!我都快餓扁了。」一名長相平凡,身形極為瘦削的蒼白男子忍不住抱怨道。
「是是是,怎敢怠慢我們最重要的客人—擁有最厲害舌頭的美食旅行家陳祥先生?您放心,菜色絕對會令您滿意的。」
伙計從後堂牽出一隻頭覆黑巾,四肢毛茸茸的生物,並迫使牠鑽入圓桌下,頭部從圓桌正中央挖好的洞緩緩伸了出來。
此時,黑巾早已順勢滑落在洞口,只見一顆渾圓碩大,套有金屬箍兒的猴腦袋卡在圓桌洞中,面貌十分可愛的小猴兒好奇地四處張望,眼珠烏溜溜地在眾人間流轉,溫馴得惹人憐愛。
「我有預感今天能一飽口福。」陳祥舔了舔乾躁的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略帶興奮地說。
伙計們拿出一把小錘,身體欺近幼猴的腦袋,咚的一聲往金屬箍兒的中央一敲,那幼猴的頭蓋骨竟應聲而落,小猴兒的腦部完全裸露了出來:紅白相間的腦閃著溼潤的光澤,一股淡淡的腥味在席間散開。
胡總管又吩咐伙計們從隨後推出的麻油燒爐內舀了一匙燒燙的油,直接澆淋在小猴兒敞開的生腦上,滋滋的燒灼聲混雜著小猴兒絕望的慘叫,充血的雙眼直盯著頭顱上方,這慘狀卻引不起旁人的一絲關注和同情。
「我知道啦,這是中國第一禁菜:生食猴腦。得趁還新鮮的時候吃,別浪費時間了。」陳祥心急催促道,眼罩早已被他扯下扔在桌邊。
「謝謝您的褒獎,能得到陳先生的稱讚,我們『百里香』的用心至此總算有了回報。」
陳祥接過伙計遞來的一匙粉紅冒煙的猴腦,迫不及待地往口裡送,臉上浮現幸福滿足的表情道:
「這腦不只新鮮,還帶著一絲芬芳的血味,口感滑順,真正是一道頂極珍品。」
「料理的不敗法則,就是食材新鮮,而還有什麼能比直接從活體取肉更新鮮的做法呢?讓客人在第一時間品嚐血肉的極致美味,就是我們『百里香』多年來努力的目標!」胡總管露出深不可測的笑,繼續說道:「為了答謝諸位貴賓們不辭勞苦,大老遠來到地處深山荒郊的小店作客,我們『百里香』決定以一道獨門祕法製成的極品菜肴招待各位,請拭目以待。」
胡總管一聲令下,又從後堂紛紛端出了六個罩著墨黑圖騰方蓋的餐盤,掀起蓋子的瞬間,一陣陣鹹香微腥的氣味從裡頭洩了出來,盤上竟是幾塊看似尋常的褐色肉乾。
「這是什麼味道?」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嗯……這東西倒是有點意思。」
眾人不禁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起來,因為對於鑑別美食具有絕對自信的他們,實在難以想像這世上還會有他們所不知道的菜色。
「各位嘉賓請稍安勿躁,不如親自用舌頭嚐一嚐,再來猜測它到底是什麼吧!」
美食評審蔡文雄率先徒手扒了一塊肉乾送入口中,原本乾巴巴的肉乾和口腔內的唾液一經接觸,乾肉頓時復甦為生嫩的鮮肉彈跳在舌尖,溼鹹濃腥的血水如漲潮般從肉乾纖維裡湧出,極端血腥,卻也極為美味!
蔡文雄貪婪地放聲大嚼,又往盤中多抓了好幾大塊塞進口內,那瘋狂咬嚙的模樣勾起了其他人的口腹之慾,也試著品嚐起面前的食物來,只有美食雜誌編輯江正榭還在猶豫該不該吃它。
他目光掃向席間,發現眾人的吃相幾乎都在一分鐘內全變了樣,有的用手撕扯著肉乾,猛塞入口;有的將肉乾疊成一塊,大口咬定;有的將頭臉探進盤裡,埋首大吃。大伙兒嘴邊溢流的唾液,全被肉汁染成鮮紅,在雪白的桌巾上形成幾大灘血池。
江正榭愈看愈驚,這些人竟像著魔似的瘋狂啃噬著肉乾,而那胡總管及一干伙計,只站在一旁詭異地笑著,幾十隻眼睛都透出陰森冷冽的青光。
「吃吧!儘量吃吧!」胡總管鼓勵著眾人,他們的吃相更凶猛了,有人甚至不小心將一小塊舌肉給咬了下來,口內溢滿自己的鮮血,臉上卻未顯露絲毫痛楚。
不一會兒,眾人盤底都已朝天,有人還不死心將盤子抬高猛舔上面的肉屑,有些人卻憤怒地抬起頭來,瞪大佈滿血絲的雙眼,奮力咆哮著,捶打著桌面!
「這到底是……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正榭驚恐莫名,被眼前景象駭得連拔腿逃跑的氣力都沒有。
「江先生,您……怎麼不吃?」胡總管陰冷地瞅了他一眼,讓江正榭渾身打起冷顫直說:
「我……我不餓!」
身旁的蔡文雄見他遲遲未有進食動作,顧不了三七二十一,搶了幾塊江正榭盤裡的肉乾。其他人見著這情形,爭先恐後也要往肉乾這邊殺來,只見黎桂芳搶得最凶,一手臂伸來打落了蔡文雄手裡的獵物,蔡文雄氣極,索性就著黎桂芳白嫩手臂咬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黎桂芳放出連聲慘叫,她不僅搶不到肉乾,也縮不回手臂,任憑蔡文雄喪心病狂地一口一口拚命撕咬著手上的血肉!
「好吃!這肉真好吃!」蔡文雄將肉乾甩了老遠,血紅的眼瞳裡只剩下黎桂芳那肥嫩的身子,白晃晃的,好不誘人。
「救……救命啊!」黎桂芳喉間綻出厲叫,蔡文雄的嘴已逐漸逼近她肥顫顫的上臂,整條下臂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中隱約見骨。
「可惡!只顧著自己吃!」唐易嫉妒地叱喝著,劉安基涎著臉呆呆望著,陳祥則吞著口水,肚裡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還等什麼?都快給他吃光啦!」胡總管在旁鼓動,那三人終於忍不住全往黎桂芳身上撲去!
黎桂芳還沒來得及出聲喊叫,劉安基已一口咬上她肥厚的下巴,連帶封住她的咽喉;唐易看準她碩大的右胸趴上去狂咬,薄薄的衣衫冒出湧泉似的血水;陳祥則攻她下盤,往更為豐滿的腰腹和大腿間鑽入,露出骯髒的血牙撕咬不止。
「完了……」江正榭喃喃說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腦袋只想著要趕緊逃跑,四肢卻不聽使喚。
四人爬在黎桂芳那已無氣息的破碎軀體上激烈地搶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許多肢體上的擦撞。率先發難的是劉安基,由於蔡文雄從手臂咬至頸間的過程中,不小心撞擊到他的身子,劉安基一氣之下竟轉頭咬下了他的耳朵,頓時鮮血如噴泉般從蔡文雄頭側的血洞湧出!蔡文雄大喊一聲,撇下黎桂芳垂軟的脖子,不甘示弱地反咬劉安基胸口,瞬間被他咬下一塊帶皮的血肉來。
陳祥見兩人互鬥,一時興起,竟抓住蔡文雄手指就要咬下,卻反倒被殺紅了眼的蔡文雄一手擒住,扭斷了大拇指。「哇」的一聲,陳祥痛得大聲嚎叫,蔡文雄卻不願放手,竟一口他咬斷大拇指和虎口相連的血肉!
唐易卻只是一直趴在黎桂芳右乳上,專心地進食,他還保有過去用餐時保持靜默的優良習慣。
江正榭一面乾嘔,一面連滾帶爬地往出口撞去,卻看見伙計一雙強壯的腿聳立在面前,悍然擋住他的去路。
「別這樣……讓我走……讓我走……」江正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聲哀求著。
「要走可以,」胡總管不為所動,冷冷說道:「吃了它,就放你走。」
伙計拿了一大盆肉乾,無預警往江正榭全身灑去,他渾身如觸電般,又驚又抖,連連拍落身上附著異物。
「我不要!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你還不曉得嗎?這就是我們用來餵食本館牲畜的高級飼料來源,充滿罪惡及美味的肉啊。」
胡總管邪惡地笑著:「看吶,他們注意到你了……你在他們眼中,正是一塊上等的肥肉啊!」
江正榭的雙眼如金魚眼般漲凸,瞳孔裡染上一片深紅,四具沾滿血污的人類緩緩從黏膩的血肉泥沼中爬了出來,淌滿血漿的面部露出尋獲獵物的單純喜悅,他們正緊盯著他,身子微微弓起,像蓄勢待發的野獸。
江正榭體內的排泄物瞬間全迸流了出來,他最後看見的景象,是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齒,和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


[ 本文章最後由 哆啦蔣 於 08-9-6 23: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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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生鮮人肉乾 第二道

第二道

江寧雪瑟縮著僅僅裹著一條浴巾的身子,盯著白霧茫茫的蒸氣室,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接受熱氣的洗禮。
既然已經來了,就試試看吧。江寧雪心想。
她的父親江正榭從事美食雜誌編輯數十年,工作繁忙,難得帶她出去放鬆心情遊玩幾天,雖然這次旅行也是父親工作考察的預定行程,但寧雪已感到相當滿足。
畢竟,一個大男人獨力扶養女兒長大成人,已是樁極為艱辛的任務,體貼的寧雪不忍再對父親多作要求,一直默默在背後支持著父親,這一點讓江正榭在辛勞工作之餘亦頗感欣慰和驕傲。
寧雪打定主意,就要伸手推開蒸氣室厚重的門時,兩個鮮明的掌印「啪」的一聲突然浮現在她面前,原來是裡頭的人受不了熱氣,將身子貼上蒸氣室玻璃造成的印子,著實讓寧雪嚇了一大跳。
算了,不去也罷。她拉緊胸前浴巾,正想轉身離開,一隻抓著毛巾的肥胖手臂竟突兀地從蒸氣室門裡伸了出來,還帶著叫喊聲:「外面的小姐,可不可以幫我把毛巾泡點冷水啊?謝謝妳啊!」
寧雪皺了皺眉,這聲音聽來像個大嬸,但善良的她也不好拒絕人家的請託,便順手接過毛巾,照她的話做了。
待那胖手臂的主人拿回毛巾擦過臉後,她也從蒸氣室裡大剌剌地現身,那中年婦女鬆弛軟胖的體態全無遮掩,雖身為同性,寧雪看了也不免感到幾分尷尬。
「咦,可愛的小姐,妳不是要進來嗎?快進來嘛,裡面很舒服的喔。」那胖大嬸好心催促道。
「不了,我要回三溫暖烤箱繼續待著。」寧雪婉拒道。
「正好,我也要去,我們一起去吧!」胖大嬸笑得開懷,硬是拉著寧雪與她同行。
兩人走進三溫暖烤箱,便看見一名面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斜倚在頂層木箱上,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樣。
「嘖,好位子給她搶走了。」胖大嬸斜眼瞪了那女子一眼,低聲抱怨道。
「沒關係啦……」寧雪小聲勸道,但胖大嬸仍拉著她坐上頂層木箱,寧雪卡在女子和胖大嬸中間,動彈不得。
「喂,別的地方還有空位,不要擠在我後面行不行?」女子態度傲慢地責怪道。
寧雪聞言紅了臉想要離開,卻被胖大嬸一把拉回原位。
「怎麼?妳能坐這兒,我們就不能坐這兒?這飯店是妳家開的?」胖大嬸反唇相譏道。
「拜託,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哪是什麼飯店,只不過是間破民宿,這三溫暖設備也夠簡陋的了,也難怪會招來一些低級的客人進來跟我搶位子!」女子用詞刻薄,神情像貴婦訓斥下女般高傲。
「笑死人了,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身份?妳身邊那個什麼有錢企業家唐先生,人家可是有老婆兒子的,那妳是什麼?不過是個破壞人家家庭的狐狸精,還敢在我面前囂張!」胖大嬸連珠砲似的開罵,罵得女子面紅耳赤,悻悻然回嘴道:「不可理喻!我才懶得跟妳計較!」
女子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狐狸精!死騷貨!」胖大嬸口裡唸著,氣還未消:「以後再讓我見一次就罵一次!」
「大姐,您別生氣了,大家都是出來玩嘛……」寧雪柔聲勸道。
「妳小孩子不知道啦,之前在那飯店大廳上,一堆人客氣來客氣去的,介紹的時候都說那女人是唐先生的同事,可是大家心知肚明,那唐先生在外頭偷吃早就不是新鮮事啦!像我們家文雄老老實實帶一家大小來玩的,這種男人已經絕種啦,所以我說呀,男人有錢就愛作怪……」胖大嬸話匣子一開,就像沒拴緊的水龍頭般滔滔不絕。
「大姐的老公是那個美食評審蔡文雄先生?他很有名,常上電視欸……」寧雪趁機轉移話題,想早些脫身。
「哈哈,妳也有看那個節目喔,我們家文雄現在出門都要戴墨鏡了啦……」胖大嬸有些得意。
寧雪想起方才大廳裡有二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在嬉戲追逐,被胖大嬸連連斥喝,推測那群孩子們必然是她的子女,於是心生一計:「大姐皮膚看起來好光滑,一點也不像三個孩子的媽呢!」
先討好對方,趁她感到飄飄然的時候,再找藉口離開,這是寧雪的打算。
誰知胖大嬸聞言一愣,口氣有點驚訝:「這樣妳也看得出來我有三個小孩啊?我肚子有這麼大嗎?」
糟了,被誤會是在說她身材不好了(雖然身材真的不好)。寧雪急中生智,連忙又轉移話題:
「哎呀,不是啦……我是說,大姐的老公和孩子們看起來身體都很健康,一定是您的功勞。」
胖大嬸聽見中意的話,這才又恢復她長舌的本色:「哈哈,不是我在吹牛,我們家男人的身體都壯得像條牛似的,在冬天連個噴嚏都很少打,這是因為我規定他們三餐要給我吃得營養,而且每餐都得吃大量的肉和蛋!我們家文雄由於工作的關係,常有人會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菜,比如蜥蜴肉啊、炸田鼠啦,我們家小孩子都照單全收,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沒有什麼是不吃的,那是因為……」胖大嬸得意洋洋地誇耀道:「在我們家的字典裡,沒有『挑食』這兩個字!他們甚至連家裡快死掉的老狗肉都吃哩!」
寧雪不禁蹙起了眉,插了句話:「不會吧,這樣不是很殘忍嗎?」
「哼,像妳們這一輩沒過過苦日子的不知道啦,以前物資缺乏的年代,哪有人敢浪費食物?那是會遭天打雷劈的!」胖大嬸說得理直氣壯。
寧雪沒再說話,她從小就習慣吃素,但她周遭的人幾乎全都吃葷,包含她父親在內,所以她十分了解他們會用哪些藉口將吃肉合理化,因此也不作多餘的辯駁。
「小姐啊,我看妳這麼瘦,不如我教妳幾道進補的食譜,讓妳好好補補身子?」胖大嬸熱心地說道。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寧雪連忙婉拒,要是對她坦承自己吃素,難保不會又被碎碎念上好一陣子。
「這樣啊,那好吧,我用這三溫暖也用得夠本了,我得回房去盯住我那兩個皮蛋,免得他們又惹事。」胖大嬸行事意外地乾脆,拿毛巾甩乾身子便踱了出去。
「呼!」寧雪鬆了口氣,隔了一會兒,也跟著出了三溫暖浴室。
她走近放個人衣物的臨時櫃,一面低頭用大浴巾擦拭髮絲,一面單手扭開櫃門,伸手往裡頭探去,取出一團衣物要穿,卻聽見「啪」的一聲,好像有一小包東西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聲音。
寧雪疑惑地蹲下身子,由於她還沒戴上眼鏡,所以必須湊近一點兒,才能瞧得清楚那包東西的模樣。
但她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卻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孤零零躺在冰冷磁磚地面上的,竟是包用透明拉鍊袋盛裝著的,後頭還拖了一長條神經線,漲滿血絲的可怖眼球!
◇◇◇
寧雪一手提著衣物袋,一手拎著便鞋,腳上穿著方才浴室提供的免洗拖鞋,失神落魄地走出三溫暖浴室,無意識地走進飯店的前廰,在咖啡吧旁設置的座位上癱坐了下來。
她腦海裡銘刻著這幾句話:
慈父的眼在暗中關注著妳
留下來是為了見證愛的真諦
不要妄想離開和呼救
兩個選擇導向不同的命運
一端是溫馨的團聚
另一端則是地獄的炎火
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寧雪內心天人交戰著,她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除了那袋血淋淋的眼珠子和謎一般的便箋之外,歹徒另外還附上父親的眼鏡作為證物。
若那顆眼球是從父親眼裡挖出來的話,那麼此時他必定已凶多吉少了……
寧雪不忍再想,她還抱持著一線希望,雖然現在手機不通,無法與父親取得聯繫,但只要乖乖照著歹徒的話去做,或許父親能夠生還也說不定。
她扭著發白的指節,怔怔地望著窗外黑漆漆的矮樹叢,呢喃山莊的主建築物矗立在不遠處,透出一格一格昏黃的燈光,像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睛。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極為溫柔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一隻端著咖啡杯的手驀然侵入她前方視野,寧雪倏地全身顫動了一下,她一時竟無法言語,只是愣愣注視著對方。
與她攀談的是一個五官細緻清秀得像女孩子的二十來歲青年,他將冒著熱氣的咖啡遞給寧雪,她手心頓時感到一陣溫暖,不知怎的,此刻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叫劉如鉤,大家都叫我『留乳溝』,妳呢?」青年居然一本正經地說起了冷笑話,與他俊朗的外表極不相襯。
「我……我是江寧雪。」她低聲回應道,也在思考著要不要趁機向這個陌生人求助。
「妳也收到紙條了,對吧?」劉如鉤突發驚人之語。
「什麼?」寧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了一個「也」字,原來受害者不只是她的父親而已。
「我看妳現在這個樣子,就知道妳也收到怪紙條了。」劉如鉤不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
「我看歹徒是玩真的,我家老頭真的被綁架了。」
「你怎能這麼冷靜?難道你不擔心嗎?」寧雪有些激動。
「擔心有用嗎?這裡手機都收不到訊號,也不好貿然打電話報警,畢竟老頭的性命還操控在歹徒手上啊!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我們兩人收到的紙條拿來作比對,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劉如鉤分析得頭頭是道。
寧雪感到自己有點失態,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出口袋裡的便箋,與對方的攤開來比較內容。
劉如鉤的便條留言如下:
記住掛在胸口的誓約
遵守它便不會出錯
不要報警或逃走
兩個選擇導向不同的命運
一端是溫馨的團聚
另一端則是地獄的炎火
「後三句跟我一樣……」寧雪喃喃說道。
「我也拿到了一包噁心的東西……」劉如鉤看寧雪聞言露出痛苦的表情,知道她生怕那東西會是從親人身上割下的血肉,便改口說道:「搞不好是歹徒拿豬啊牛啊的器官來嚇我們的,不用怕啦。」
「歹徒的訊息很好解讀,反正不能報警,不能打電話求救,也不能離開,否則他就不會留活口。但有一點很奇怪,我在這兩張留言裡,看不出歹徒綁走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劉如鉤敲著腦袋苦思。
「其他人呢?也許我們問問其他人,或飯店的服務員也行……」寧雪站起身來,放眼望向整個前廳,卻沒有發現第三個人的蹤影,就連原先吧台裡站著的服務小姐,也全都無故失蹤。
「我從房間散步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半個人在了。」劉如鉤指了指窗外的主建築物,也是呢喃山莊的客房所在地。「客人大概都在房間裡面,至於服務員嘛……這間民宿本來就沒幾個服務員,可能時間晚了,都跑到隔壁棟的值班室休息也說不定。」
寧雪瞧了瞧腕上手錶,錶針指著十二點三十分,是有點晚了。
「那我們走吧,去找其他人問問看,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劉如鉤提議道,寧雪也表示贊同。
兩人走出前廳的後門,經過以木石砌成的華麗中庭,左手邊是西式游泳池區,微黃的燈光在斜躺椅旁的圓形燈罩裡閃爍著,與池中平靜無波的水面互相映照。
劉如鉤率先走進主建物的大廳,除了茶几上幾盞古董燈還亮著之外,大廰後方的餐廰和廚房一帶,和通往樓上客房的階梯附近,卻是一片黑暗。
「妳在這兒等著,我上樓去看看。」劉如鉤感覺氣氛有些詭異,卻又說不出確切原因。
寧雪才要出聲回應,卻聽見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霎時間,一個三十歲左右披頭散髮的邋遢青年,驚慌失措地狂奔下樓,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嘴裡還唸唸有詞:
「有人死了……有人被殺了……快走啊,再不走來不及啦!」
劉如鉤揪住青年衣領,晃了晃他的腦袋逼他振作起精神問道:
「說清楚,是誰死了?怎麼死的?帶我上去看看!」
青年臉上眼淚鼻涕傾巢而出,哽咽地說:「我不要再上去了,我要離開這裡!」
此時,另一個低沉的男聲卻從青年後方阻止道:「不准走!在警方還沒到達之前,誰也不准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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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道



要進去看看嗎?寧雪內心掙扎著,恐懼像毒液般侵蝕著她,不久前她才接獲了那份「大禮」,此刻她沒把握心臟還能否承受更大的刺激。
三樓客房走廊裡,那崩潰哭泣的青年蹲在地上無力站起,一名裹著浴袍的女郎瑟縮在牆邊,寧雪則在303號房外觀望著,舉棋不定。
「噁……」進入客房的小玄關後,迎面而來的血腥氣味嗆得劉如鉤用手摀起了口鼻。
「很難聞,對吧?」在前面帶頭的男子喃喃說道:「應該剛死沒多久,血味還很新鮮。」
方才及時阻止邋遢青年離去的,就是這名男子。他個頭高大魁梧,有著一身古銅色的皮膚,穿著黑色汗衫和白色短褲,露出壯碩的臂肌和結實的雙腿,身材雖年輕健美,臉上些許的皺紋卻顯露出歲月的痕跡。
「你在看之前,要有心理準備……」讓開身子的那一刻,男子真心地警告道。
一對全身赤裸的肥胖雙胞胎兄弟的屍體倚著床頭坐著,微微垂下的頭顱緩緩滴著血水,雪白床單上盡是他倆體內傾洩而出的血色河流,不規則形狀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身體各處,最明顯的是在男孩們的鼻子、耳朵和咽喉部位,全被狠狠挖下一大塊肉,想必這些大窟窿就是當時男孩們血柱噴濺最猛烈的地方。
劉如鉤立時感到一陣反胃,他發現這些傷口邊緣竟像是被咬過一般,留下深淺不一的齒印。
「看到沒有?他們身上的肉像是活生生被野獸咬下來一樣。」男子鎮靜地分析道:「這麼慘烈的殘殺,是不可能不發出叫聲的,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劉如鉤屏住氣息,湊近屍體觀察細部傷痕,發現男孩們嘴邊有一大圈乾涸的血痕,唇邊卡著數顆掉落的牙齒,雙頰腫得像上過拳擊場被痛毆後的肉包樣,而且,嘴角還掛了幾道怵目驚心的撕裂傷。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們為什麼叫不出聲音了,殺他們的傢伙是個可怕的瘋子,他把整個拳頭塞進這兩個孩子的小嘴裡,這簡直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的。」劉如鉤痛心地說。
他的目光繼續掃視房內四周,雙人床左側牆上掛著一幅用玻璃框保護的巨大風景畫,角落放著冰箱和茶几,床的對面是一個高雅的木製衣櫃,另一個角落還斜放了一台按摩椅,方便客人使用完玄關右側的浴室後,以最短距離直走至按摩椅放置處,享受沐浴後的全身按摩。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劉如鉤往房內看了一圈,疑惑不已。
「我看凶手不是人,是妖怪。」男子堅定地說道:「不可能有任何活人能闖入這個房間裡,我可以保證!」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確定?」劉如鉤不禁問道。
「因為我一整晚都在客房外露天休憩區抽煙,三樓的任何人想從大門進去303號房,都會被我撞見,包括從樓下上來的人。而且,據我所知,那幾個小鬼二個小時前還蹦蹦跳跳地在房裡玩鬧,沒有出過這房門一步。」男子斬釘截鐵地說。
「他們的母親呢?」劉如鉤突然想到。
「我有看到那女人上樓來,她半小時前也進了這房間。」男子聳了聳肩:「就像你現在看到的,她不見了。」
「到廁所看看。」劉如鉤提議道,男子卻說:「我剛才看過,裡面沒人。」
保險起見,劉如鉤還是到廁所檢查了一番,但沒有肉眼可見的異物殘留在這裡。
「通常發生這種情況得通知警方來處理,但是……」劉如鉤艱難地說:「事情很複雜,我們出去再談。」
一瞬間,房內衣櫃裡突然傳出細微的呻吟聲。
「有人在衣櫃裡面!」男子驚訝道。
兩人戒備著緩緩打開衣櫃的門,裡頭不是窩藏的逃犯,也不是冷酷的殺手,只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小女孩。
「怎麼了?不玩了嗎?」小女孩異常平靜地望著他們,天真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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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道

「妹妹,妳叫什麼名字?」寧雪溫柔地問著坐在涼椅上的小女孩。
劉如鉤和高大男子等人都退在一旁,因為那小女孩不喜歡陌生人靠近,除了外貌賢良的寧雪以外。
小女孩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用稚嫩的童音說:「這隻耳朵聽不見。」
原來這小女孩是半聾的!劉如鉤心想,這應該可以說明為何案發當時,那小女孩在衣櫃內沒察覺任何異樣的原因。
也可以說,是她的殘疾救了她一命。
寧雪調整了下自己的位置,朝女孩的右耳放大聲量:「妳叫什麼名字啊?為什麼要躲在衣櫃裡面呢?」
「我的名字叫珊珊……我在跟他們玩捉迷藏,可是他們好慢喔,都找不到我……」小女孩說這話時還有些得意,笑容十分純真可愛。
寧雪同情地望著她,在大人們刻意隱瞞之下,這小女孩尚未發現雙胞胎慘死的事實,這也是為了保護小女孩幼小心靈而作出的決定。
「那媽媽呢?媽媽在哪裡妳知道嗎?」
小女孩黯然低下了頭:「不知道。」
寧雪站起身來,朝劉如鉤等人說道:「她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這時,原本瑟縮在一旁的浴袍女郎不禁喊道:「為什麼還不報警?」
說話的便是寧雪在三溫暖烤箱裡遇見的女子,據稱是唐易的祕書,名叫魏菁菁,先前在大廳上的穿著打扮時髦亮眼,是個令人驚艷的美女。
「現在報警,其他還沒回來的人可能會有危險,包括唐先生在內。」劉如鉤解釋道。
「重點是,我們報不了警。」那壯碩男子瞥了魏菁菁一眼,接口道:「我們剛才去值班室找過了,裡面不但沒半個人,電話和手機也打不出去,我還找到整棟樓的電話接線盒,居然全被剪斷!」
魏菁菁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沮喪,除了電話不通之外,她還想到大家甫一進山莊大廳,便聽見許多人抱怨手機沒有訊號這件事。
「我們還有車子,可以開車下山向外界求援。」壯碩男子再度發言道。他名喚傅達華,據稱是黎桂芳的友人,所有客人當中就屬他最為年長,也最為強壯,自然成為眾人中發號施令者。
劉如鉤望了江寧雪一眼,他知道寧雪和他一樣,擔憂著此舉將危及還在綁匪手中親人的性命,卻也無法提出反駁意見,因為在場的除了傅達華和他倆較為冷靜之外,魏菁菁和方維—就是方才在樓梯間崩潰哭泣的青年,據稱是陳祥的室友—都被命案嚇得手足無措,劉如鉤實在不能只考慮到自己親人的立場,而阻止其他人尋求逃脫的一線生機。
眾人行色匆匆地從客房別墅裡出來,穿過中庭和前廳,抵達山莊的大門口,看見車子都還好端端地停放在路邊,不由得放下心中大石,鬆了一口氣。
就在傅達華想分配人員開車下山之時,方維突然大叫一聲,驚恐喊道:「輪胎……輪胎被刺破了!」
所有人聞言大驚,傅達華搶在前頭一一檢視著車輛下方,果然一台車四個輪胎至少有三個被野蠻地戳破,沒有足夠的備胎,車子暫時都不能使用了。
「可惡!」傅達華憤怒地重重搥了一下車蓋,「他們到底要我們怎麼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你們有接到歹徒的紙條嗎?」劉如鉤問道。
「紙條?什麼紙條?」傅達華一臉茫然。
劉如鉤將他和寧雪收到的紙條攤開,讓眾人一一看過留言內容。
「我好像也有……」方維囁嚅道:「可是我只當它是阿祥開的玩笑,他本來就很愛搞怪,要弄到些嚇人的道具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除了紙條之外,還有東西?」傅達華反應頗為靈敏。
「我和江小姐都有收到,那些東西很像人身上的部份器官,我猜那是歹徒用來威嚇我們的動物器官。」劉如鉤保守地揣測道。
「不管怎麼說,那兩個小傢伙都已經死了不是嗎?難道我們要在這兒等死?」魏菁菁顫抖地抗議道。
「我認為當務之急,是先收集足夠資訊,再來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劉如鉤繼續說道:
「江小姐、方先生和我,都收到了歹徒的訊息,而且接到山莊邀請的我們的親人,也都在同一時間失聯,我想魏小姐和傅先生,甚至連蔡先生的家人,也應該會收到相似的紙條,只是你們尚未發現紙條的存在。」
「難道要我折回房間去拿?」方維打著哆嗦問。
「我們會陪你一起去,不用怕。」傅達華不知怎的有些興奮:「我也想看看我的紙條寫些什麼。」
「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蔡先生家人的紙條。」劉如鉤嚴肅地說:「直覺告訴我,雙胞胎的被殺和珊珊母親的失蹤,和紙條的內容一定有關聯!」
◇◇◇
寧雪摟著珊珊瘦弱的身子,在客房外走廊等待;方維也愣愣站在一旁,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魏菁菁則冷眼旁觀劉如鉤和傅達華兩人再度進入303號房,臉上浮現不耐的神情。
「若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那麼紙條一定在這間房裡。」劉如鉤一面尋找著紙條的蹤跡,一面說道。
「你怎麼知道不是在三溫暖浴室的置物櫃裡面?那位江小姐不就是在置物櫃裡發現的?」傅達華不以為然。
「你說二個小時前還曾聽見雙胞胎在房裡吵鬧的聲音,而且你也看見半小時前他們的母親進入房間的身影,她看起來怎麼樣?有沒有異常的舉動?」
「她……看起來很高興,頭上披了條浴巾,邊走邊大聲哼台語歌哩。」傅達華回想起來不禁感到有點滑稽。
「那像是收到紙條和血淋淋器官後正常的反應嗎?」劉如鉤反問。
「她會不會像方維那小子一樣,認為是在開玩笑?」
「我覺得女性通常比較會大驚小怪,她絕對不會對這玩意兒一笑置之的。」劉如鉤繼續分析道:
「況且,我在屍體上還發現一個重要的線索,足以判斷雙胞胎的遇害時間點要比母親進房時間早。」
「什麼線索?」傅達華饒富興味地問。
「血跡。包括雙胞胎嘴唇外圍,和床單上血灘的最外側,都已經乾掉了。在半小時之內,血不可能乾得這麼快,除非他們早在一至二小時前就已經被殺害,才有此可能。」
「就算是他們先被謀殺,那女人才進房間,也無法推斷紙條是在房間裡,而不是在那女人手上吧?」傅達華提出疑問。
「我一直在想,他們會被殺害,一定是有理由的,沒道理他們的母親一接到歹徒恐嚇的紙條,就先殺了她兩個兒子吧?我和江小姐的紙條都有綁匪訂下的『制約』,違反上頭的『制約』,才會被懲罰,我相信歹徒的用意應該是這樣,他們的目的應該是藉由綁走我們的親友,利用這種情勢滿足他們的要求。」
「也許這些混帳只是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血腥遊戲,也許他們只是耍著我們玩而已?搞不好桂芳她們也已經遇害,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傅達華憤恨地說道。
劉如鉤臉色一沉,緩緩答道:「我希望情況不會變得這麼糟,我寧可設想是那雙胞胎先拿到紙條,然後做出違反制約的動作,才惹惱了歹徒,動了殺念。」
「真拗不過你,」傅達華嘆了口氣:「我們一起找吧。」
兩人兵分兩路,在這房內做地毯式的搜索,劉如鉤檢查雙人床及衣櫃擺放的區域,傅達華負責玄關到浴室及按摩椅的部份。
劉如鉤在床上搜尋未果,把目標放在床腳的深色小垃圾筒裡,一眼便瞥見一團醒目的淺米色紙球,和一袋充滿血水、黏糊糊的殼狀物。他略過殼狀物,小心翼翼將紙團攤開,發現裡面還黏了一砣口香糖渣,擋住了部份字句:
罪惡的□□□□你來到這裡
從神聖的畫裡□□□□□救贖
不要輕易褻瀆□□□□□□
兩個選擇導向不同的命運
一端是溫馨的團聚
另一端則是地獄的炎火
「我找到了。」劉如鉤的聲音將傅達華吸引了過來。
傅達華迅速接過紙條,皺了皺眉說:「這怎麼看得懂?」
「有這些字,夠我查的了。」劉如鉤不以為意:「重點是關鍵字,裡面出現了一個很好的調查對象。」
他將視線射向牆上那巨大的風景畫,傅達華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畫上。
「你是指問題出在這畫框上?」傅達華有點驚訝。
「等會兒就知道了。」劉如鉤衝著他露出難得的微笑。
他貼近那風景畫仔細觀察,隔了層厚實的強化玻璃,仍舊看得清楚裡頭畫作的細部線條、紋路等,可見民宿主人非常寶貝這副畫,有按時命人來為畫框作特別清潔和保養。
這副畫和尋常風景畫並無二致,高聳的山石峭壁下是一潭縹碧湖色,岸邊草木蓊鬱濃密,林間動物安居其中,襯出畫面下方中央小渡口人們與自然合一的悠閒自在,真正是一幅不染凡塵的人間仙境圖。
「從畫紙的顏色和陳舊程度看來,這副畫似乎歷史久遠,價值不斐。」劉如鉤喃喃說道。
「這畫框打得開嗎?」傅達華欺身向前,敲了敲光滑的框面。
劉如鉤目光順著畫框中央細縫,追到了畫框最上緣,發現上面有一把小鎖,鎖上有被敲打過的痕跡,還留有一些淺藍色不明細屑。
劉如鉤回頭以眼神逡巡了房內一圈,看見茶几上擺著一尊哆啦A夢造型鬧鐘,它的大頭上突兀地多了幾道擦撞痕跡。
他又回到床邊,檢視那雙胞胎傷痕纍纍的手掌,從攤開的手指間,觀察到極少量的淺藍色細末沾在上頭,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
「找到雙胞胎攻擊畫框的凶器了,就是它!」劉如鉤端起那尊哆啦A夢造型鬧鐘,惋惜地說道:
「可惜啊,好端端的被弄壞了,我小時候還蠻喜歡哆啦A夢的說……」
「我還是不懂,雙胞胎亂敲畫框,和他們被殺有什麼關係?」傅達華再度質疑道。
「依照歹徒紙條上的暗示,所謂『神聖的畫』就是指這副風景畫,那麼雙胞胎想打開畫框的動作,就被解讀成『褻瀆神聖的畫』了,所以他們誤踩地雷,歹徒就毫不留情地下手了。」劉如鉤推測道。
「雖然你已經想到這一步,卻還是無法解釋到底誰進來殺了他們的啊?那混帳又是怎麼進來的?」
「嗯……關於這一點,我還在想。」劉如鉤建議道:「不如我們把事件線索做個整理,再回想一遍。」
「我還是要再次重申:今晚任何人要想從樓梯或走廊進他們的房門,不被我看見,都是不可能的,而唯一進房的女人,就是他們的老媽子,那老女人不僅沒能力也沒理由殺自己的小孩,所以怎麼想都想不通,這不是一件活人可以幹出的案子啊!」傅達華作出了他認為最中肯的結論。
「在謎團解開之前,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事情的表象,有時那只是一層輕薄的假象罷了。」劉如鉤不知不覺引用起動漫名作「獵人」中「西索」的絕技,來詮釋他的這番話。
「事實就是事實,不是什麼假象,我親眼所見,難道你不信我?」傅達華怒氣頓生。
「不是我不肯相信你,是支撐你這句話背後的理由我還不知道。」劉如鉤莫測高深地說著。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一般人到露天休息區,不可能毫無理由就直盯著客房走廊不放吧?而且還是一整個晚上!難道你連閉目養神,或眺望窗外片刻的舉動都沒有嗎?」
「我……」傅達華被逼得急了,只得辯駁道:「我對著走廊發呆,可以吧?」
「你想採取某種行動,為了這個理由,不得不整晚坐在外頭等待時機,好趁虛而入,對吧?」劉如鉤咄咄逼人。
「好吧,我說就是了,不過你可別誤會我想殺人。」傅達華低聲說道:「我受人之託,來蒐集唐易外遇的證據!原本是想趁他那祕書泡三溫暖時,潛入房間裝針孔,還在走廊弄那該死的門鎖時,她就回來了,差點被她逮個正著。」
「原來如此,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一心只想套出您的真話,釐清事件真相,請您別見怪!」劉如鉤賊笑道。
傅達華雖不甘心中計,卻也無可奈何。
「再來探討這宗命案的疑點。第一,凶手從房間外面走廊是進不來的,這點有你保證,我沒有疑慮。第二,房間沒有窗戶,所以凶手也不可能從窗戶爬進來。所以,只剩下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凶手就在房內,逞凶後設法避人耳目逃走;另一種就是房內另有通道,不是完全的密室。」
「第一種可能性可以刪除了,那老女人沒這麼大力氣殺她兒子。」傅達華沒好氣地說。
「嗯,她沒有動機,但不代表她沒有這個潛力,人的潛能被瞬間激發的例子多不勝數。」劉如鉤繼續分析道:「但我不選這個答案,因為我相信他們的母親除非精神失常,否則不會殘殺自己的親生骨肉。」
「那只剩下房內有祕密通道這個選項囉?」
「是的,我們再一起努力找吧!」劉如鉤勉勵對方道。
「那畫框可能是入口嗎?它擺在這兒怎麼看都不對。」傅達華問道。
「嗯,我也曾這麼懷疑過,但你瞧,它的鎖是在框的外面,要是凶手從這裡逃走,就沒辦法將它恢復原狀了,而且,我也不建議現在去動這個畫框,兩個前車之鑑還在床上不是嗎?」
傅達華聞言一驚,下意識離那畫框又更遠了些,繞到按摩椅後面的牆壁檢查去了。
劉如鉤往床底下探了探,順手按壓地板每一寸磚,大至衣櫃內側,小至桌上擺飾,都徹底親手檢查過了,卻還是沒發現任何動靜。
「看樣子,這通道不是一時半刻能找得出的。」劉如鉤嘆了口氣道。
「要不要往妖魔鬼怪這方面追查啊?乾脆來除靈驅魔算了。」傅達華自暴自棄道。
在兩人心灰意懶之際,門外忽然傳來寧雪細緻溫柔的聲音:
「你們調查有結果了嗎?方先生和魏小姐剛才已經在房間找到紙條了,一起到樓下討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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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道

「把大家的紙條排在桌上對照吧。」劉如鉤提議道。
一樓的大廰裡,眾人各自將收到的淺米色紙條攤開擺放於古董桌上,歹徒「附贈」的不明動物器官,也一併被排列在所屬紙條旁,形成一副詭譎奇異的景象。
傅達華也在房內找到紙條,他與方維、魏菁菁的情形相同,都是在房裡顯而易見之處找到紙條和異物袋的。
奇怪的是,他們三人的紙條和異物袋上頭,都沾有紅褐色鐵銹般物質,劉如鉤和江寧雪的紙條和異物袋外觀則十分乾淨,雙胞胎的紙條和異物袋不是第一時間取得,所以無從判別它的原始狀態為何。
劉如鉤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只好先向眾人分析紙條的取得情形。
「我和江小姐的情況類似,我們發現紙條的地方都不在房間。江小姐是在置物櫃裡,我是在前廰的茶几上,歹徒好像在炫耀他能隨時掌控我們的行蹤,將放紙條的時機拿捏得剛剛好。」
「會不會是服務員放的?」魏菁菁懷疑道。
「現在還不能確定他們就是兇手的共犯,因為他們也失蹤了,原因不明。」劉如鉤判斷道。
「我們三人的紙條都被放在房間裡,這又代表了什麼?」傅達華沈著臉問。
「大家第一次進房間放行李時,歹徒應該都還沒放紙條,所以他動手的時間,應該是在每個人最後一次離開房間前。」
劉如鉤要求傅達華三人寫下最後一次離開房間的時間,內容如下:
方維:約十二點二十五分離開304號房(沒鎖門),到303號房借頭痛藥,發現房門未鎖,雙胞胎慘死。
魏菁菁:約十一點四十分回房,十二點三十分聽見方維叫聲,出門探看(有鎖門)。
傅達華:約十點三十分離開房間(有鎖門),在三樓露天休憩區抽煙,十二點三十分看見方維進出303號房,聞其失控喊叫,便進入303號房察看,又追方維至一樓。
「傅大哥,你追方先生下樓後,有五分鐘時間不在三樓,這段時間魏小姐還站在三樓走廊,所以正好填補了你的空檔。」劉如鉤繼續道:「這樣看來,凶手似乎沒機會從走廊外面溜進房裡放東西。」
「那他到底怎麼辦到的?從殺人到留言以及最後的脫逃,都太不可思議了。」傅達華驚呼。
「你們調查303號房的結果如何?有沒有什麼發現?」寧雪順口問道。
「很遺憾,我們連凶手怎麼潛進房裡都不知道。」傅達華回答:「303號房目前看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密室。」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像幻影般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這種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三流情節,居然活生生在現實生活裡上演。
更悲慘的是,他們還被迫扮演待宰羔羊的受害者角色,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兇手下一個目標。
「我有件事想說。」魏菁菁突然發言道,她的面色鐵青:「這包東西……我覺得是從唐董身上割下來的。」
她指著桌上某包沾著血漬的手指頭,上面還套著一個閃閃發亮的銀色鑲藍鑽戒指。
「那是唐董片刻不離手的寶貝戒指,由於他手指關節受過傷,所以那戒指是依照他指圍尺寸特別訂製的,這種戒指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只。」
寧雪聞言心頭一沉,這表示那顆眼珠也可能是父親所有,可怕的預感終於成真。
她低頭瞧了瞧膝上珊珊安祥可愛的睡臉,想著連這樣無辜純真的小女孩竟也被捲入這血腥的命案中,失去了大部份親人,萬般不捨霎時湧上心頭,又將女孩擁得更緊了些。
「不要輕易放棄希望!」劉如鉤似乎能感受到他人的心痛,安慰大家道:
「戒指是唐先生的,手指卻不一定!況且你們看,我們收到的肢體部份,都不是能致人於死的部位,他們或許都還活得好好的,我們實在不需要妄下論斷。」
「我也這麼想,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這混帳的藏身之處,然後將他碎屍萬段!」傅達華氣憤道。
「線索就在這些紙條裡。我們來研究一下,看看留言的內容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劉如鉤唸出了蔡家人、自己和寧雪收到的留言內容,但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所以先將焦點放在傅達華三人收到的紙條上。
劉如鉤所選的第一張是傅達華收到的留言:
與蛇蠍美人共舞
小心成為血腥的祭品
「黎桂芳是蛇蠍美人?人不怎麼美,心地倒是毒如蛇蠍。」魏菁菁嗤之以鼻。
「妳有資格說她?」傅達華毫不客氣地回嘴。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舌仗,劉如鉤連忙阻止道:
「別說了,現在不是起內閧的時候!」
待兩人暫時冷靜後,劉如鉤才又繼續唸方維的紙條內容:
欲望戰勝理智
服從它才是生存之道
「這是什麼意思?」方維低聲問道,他一向膽小怕事,但與保住他小命有關的事,不得不將它弄個明白。
「意思是順從欲望?還是順從理智?」劉如鉤搔著頭不得其解。
「從句型看來,應該是順從欲望,但我不清楚它指的是什麼。」寧雪發揮她身為國文家教的專長,幫忙解釋道。
「我現在哪有別的欲望?我好餓,只想大吃一頓!」方維苦著臉說。
「不會吧,你現在就餓了?晚餐是吃到飽的欸。」魏菁菁怪叫道。
「我和阿祥是在大胃王比賽裡認識的。」方維看著她的眼神,好像在說:像妳這種人,怎麼會了解我的痛苦。
劉如鉤示意要大家安靜,才接下去唸最後一張給魏菁菁的留言:
背叛禁忌的愛情
結成怨毒的復仇果實
「哈哈,這一張是妳的,錯不了!」傅達華幸災樂禍道。
「你又知道了,你懂什麼!」魏菁菁氣得發抖。
「俗話常說因果報應,這就是妳破壞人家家庭的報應!」傅達華理直氣壯。
「你跟有夫之婦私下出遊,又有多清高!」魏菁菁忍不住回嘴。
「我和桂芳是多年好友,她這些年來受盡那無賴老公的折磨,早就想離婚了。更何況,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捉妳和唐易的姦,好讓桂芳的手帕交唐夫人有足夠證據告你們兩個通姦!」傅達華不吐不快,此刻他再無其他顧忌。
「你……」魏菁菁杏眼圓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反駁對方。
「等一下,比起吵架,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劉如鉤巧妙轉移了話題: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給你們的留言只有二行,我、江小姐和蔡家人卻有六行之多?」
「唔……因為你們有血緣關係?」傅達華給了個答案。
「對美食家而言,獲得『百里香』的邀請就像是一種肯定,他們六個人在接到『呢喃山莊』邀請函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與自己最親愛的人分享這份幸運和榮耀,可能是親人,像江小姐、蔡先生全家和我;」劉如鉤將目光轉向傅達華等人,一一點名:「也可能是最關心黎女士的青山之交,譬如傅大哥你;又或許是最了解唐先生的紅粉知己,比如魏小姐;亦會是陳先生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同為大胃王選手的方先生。」劉如鉤一字一句,對他們來記當頭棒喝:「唐先生他們不選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卻選擇了與你們同行,難道你們到這生死關頭,還要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爭吵,不願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該怎麼救他們脫離魔掌嗎!」
方維聽得眼眶溼潤,傅達華低頭不語,魏菁菁則將臉別了過去,讓人猜不透她此時表情是難過還是不耐。
「現在時間也晚了,我們要養精蓄銳,好應付明天的突發狀況。」劉如鉤語氣稍緩:
「為維護命案現場完整性,三樓暫時先別上去,我們在二樓房間擠一擠,輪流守夜,讓每個人都有時間安心休息。」
原本三樓從靠近樓梯第一間數過去分別是301傅達華、302魏菁菁、303蔡家人、304方維的房間,現在改到二樓,傅達華分配到201獨自一間(原本是黎桂芳的房間),唐易的房間202空著,江正榭父女,也就是寧雪的房間203收留魏菁菁和珊珊同睡;劉安基父子,也就是劉如鉤的房間204收留方維同睡,至於四樓的二間總統套房,因為沒有鑰匙又離二樓太遠,所以暫不考慮住人。

這樣安排大致底定,眾人都沒有意見。
「我自願在二樓露天休憩區守夜,有誰要跟我一組?」劉如鉤徵詢大家意見。
傅達華三人心裡還對他那番話犯疙瘩,所以沒有主動表達意願,反倒是看似柔弱的寧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待其餘人都拖著疲憊的身子入房休息後,寧雪在房內安置好熟睡的珊珊,便輕聲步出門外,來到二樓露天休憩區與劉如鉤作伴。
「妳在房間裡有沒有聽過奇怪的聲音?」劉如鉤突然問道。
寧雪好似因某種緣故遲疑了一會兒,表情又恢復正常道:「不,我想沒有。」
「我在想,妳房裡掛的那幅畫,應該是303號房那幅畫的仿製品,因為它沒有畫框保護,紙質又新……」劉如鉤與她說話時,目光並沒有停留在她身上,而是聚焦在空中某一虛幻的點,這是他思考的習慣。「妳知不知道,妳房間的正上方就是303號房?」
「那又如何?每個房間都有掛這種仿製畫不是嗎?」寧雪不懂他的意思。
聽出寧雪話中防備的意味,劉如鉤語氣和緩下來:
「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這其中的關聯我還沒有想到。」
「不,你一直都很冷靜,我很羨慕你這一點。」寧雪釋懷道,又繼續問他:
「說些關於你父親的事吧!你一定很以他為榮。」
「妳要聽那老頭的事?」劉如鉤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清楚,他很少回家,我和他一年見不上幾次面。」
寧雪頓時覺得自己問錯了話,連忙解釋:
「我只是聽了你對傅先生他們說的那些話,推想你一定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其實你很關心他的安危吧?」
劉如鉤沉默了,寧雪這些話讓他回想起紙條的留言:
記住掛在胸口的誓約
遵守它便不會出錯
父親的確向自己承諾,從今以後會對他與母親負起責任,不再對他倆不聞不問,讓可憐的母親獨自守著一個失去男主人眷顧的,宛若空殼的家。
詭異的是,歹徒怎麼知道這件事?還是這兩句話另有所指?
沒有足夠的線索,箇中原因他不得而知。
雖然對方悶不吭聲,寧雪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他以前在報社常常工作到天亮才回來,我下午放學回家他又要出門工作,一直碰不到面,就連假日他也很少帶我出去玩。」寧雪嘆了口氣,把玩著裙邊蕾絲花結道: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他帶我到一個叫『酷雪樂園』的地方玩,其實那是個設備簡陋,遊客稀少,快要撐不下去的遊樂園,但我還是玩得很高興。我們一起坐以冰塊打造的溜滑梯,你一定沒坐過吧?溜過那彎彎曲曲的通道後,全身都沾滿了冰屑,到後來都化成了水,我們居然莫名其妙成了落湯雞!」
講到精彩處,寧雪美麗的眼瞳裡像有數萬顆星子似的,在夜空下閃閃發亮。
「他聽來像是個好父親。」劉如鉤轉頭注視著她,不禁被眼前這女孩瞬間的亮麗丰采所吸引。
「是啊,他是個好爸爸,我過得很幸福,這次不管要等多久,我都要等到他平安回來。」寧雪聲音裡透出深情的堅持。
劉如鉤的心彷彿被她溫柔的嗓音融化,他細細回想著她方才描述的遊樂園場景,就像自己也曾身歷其境,和父親盡情嬉鬧玩耍,滿頭滿身都是冰屑,感受那份他不曾擁有的單純真摯的天倫之樂……
等一下!劉如鉤如遭雷擊般,一個大膽的猜測初步在他腦中成形。
就等明天的行動了。若事情就如他所預料,那麼便極有可能解開困擾他已久的一個疑點。
「謝謝妳,江小姐……唔,我可以叫妳寧雪嗎?能和妳談一談真是獲益良多。」劉如鉤真心讚美道。
寧雪頰邊飛上兩片紅雲,點了點頭:「你可以叫我小雪,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雖然不明白為何劉如鉤突然心情大好,寧雪還是為他感到高興,但在她內心深處,一絲疑慮竟悄悄滋長著,就像瓷器上一道細微的裂縫,隨時都會蔓延造成整體的崩壞。
她剛才說了謊。不只是在房間裡,甚至就在這個位置,此時此刻此地,寧雪都能清楚聽見一種細語呢喃的聲音,從牆壁裡,從地板裡,甚至從四面八方朝她侵襲過來的,這棟建築物本身發出的恐怖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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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鮮人肉乾(更新)第六道(恐怖驚悚,超限制級,慎入)

小祺仔:感謝你的追文,其實我也很喜歡伊藤潤二和金田一,不知不覺被影響到了,在第六道之前線索會全部出齊,你有興趣可以猜猜看哪裡不對勁……
笨噗滋:希望沒有嚇到你,有人跟我說他看到第十四道後,一直作惡夢,罪過罪過
惡魔的Z:第一道比較血腥,不過後來就還好了,到第十四道會更變態一點。
伊西絲:謝謝你給我這麼高的評價,感動中……
 

 第六道

「你確定要進去嗎?」
翌日上午,在四樓走道上,傅達華舉起一把造型輕巧的手槍對著門口,慎重地向身旁的劉如鉤再確認一次。
由於全屋遍尋不著房間鑰匙,傅達華又恰巧在黎桂芳房內搜出一把防身用袖珍手槍,所以就拿來充當開門工具。
劉如鉤堅定地點了點頭,方才他又到三樓所有房間檢視了一遍,在尋獲紙條和異物袋的位置,都還殘存著不明紅色鐵鏽,他看著這些細碎的證據,腦中開始拚湊整個事件的真相。
這些鐵鏽不屬於房間所有,他確認過房內所有擺設,沒有能造成鐵鏽的物件。
再來考慮其他因素。這會是歹徒刻意的安排嗎?從他及寧雪所收到的東西上沒有絲毫鐵鏽這點來推斷,可能性不大。
這樣一來,又可以得出另一個結論:歹徒在房外放置兩人物品時沒有留下鐵鏽,但卻在其他四人房內的物品上留下鐵鏽。
換句話說,歹徒因為某種原因,無法除去這些鐵鏽的痕跡!
若照昨天寧雪所言,滑過冰雪通道身上就會沾上冰屑,那麼,這些鐵鏽很可能是從他處帶來的,他大膽地推論,紙條及異物袋或許是在歹徒運送的過程中,不小心沾上鐵鏽的。
果不其然,在他嚴密的搜索之下,發現房內另一個地方,也有鐵鏽的蹤跡。
那就是紙條及異物袋放置處上方的天花板吊燈!
鐵鏽的痕跡從吊燈頂端延伸到燈罩圓弧邊緣處,就像是被人從上方丟擲東西,自燈罩外側滑落而下。
這樣一切都可以獲得合理的解釋了,為什麼物品不和其他人一樣,放在他和寧雪的房內,而要冒險放在前廰桌上和置物櫃?因為他可以在無人的四樓套房動手腳,卻無法在有人住宿的三樓房內動手腳。
咻的一聲,手槍擊開門鎖的聲響將劉如鉤拉回現實,傅達華舉著槍率先進房查看,他也隨後跟進。
四樓這間總統套房坪數極大,室內設備應有盡有,門口不遠處設了一個吧台,角落裡掛了一幅和其他房間相同的巨型仿製畫,陽台前還擺了台按摩椅和撞球桌,連地板上鋪的都是極為高檔的波斯地毯。
劉如鉤在房內地毯上走來走去,似乎在用足音測試些什麼,不一會兒,便在某處停下腳步。
「你覺不覺得這裡踏起來聲音怪怪的?」劉如鉤蹲下身子,轉頭問傅達華道。
傅達華也用腳踩踏了一下,搖搖頭說:「我沒有特別感覺。」
劉如鉤翻開名貴地毯,露出下面的實木拚板,開始在上頭敲敲打打,好似在找尋什麼機關。
「這棟房子還真講究,主人肯定下了不少工夫。」傅達華覺得有些無聊,眼神繞了華麗優雅的房裡一圈,隨口讚道。
「不錯,連機關也很講究。」劉如鉤正好觸及一片拚板,那拚板像是裡頭有彈簧似的,咚的一聲就向內翻去,露出一個圓形金屬蓋,上面還附了個握把。
「哇,這樣也被你找到!」傅達華驚呼,隨即和劉如鉤搶著要拉那握把,劉如鉤也不反對,就讓傅達華隻身上陣。
咿呀一聲,傅達華不很輕鬆地將金屬蓋移至右側,下方竟出現一個頗深的洞口,透過洞口,似乎可見到另一端的亮光。
「你把樓下的吊燈移出半個洞來啦,這樣我們就知道歹徒是怎麼丟東西進三樓房間了。」劉如鉤興奮地說。
他倆將兩間套房徹底檢查了一遍,找齊通往三樓其他房間的洞口,並一併用東西封住後,這才準備離開。
兩人即將下樓之際,卻聽見寧雪匆忙奔上樓梯的聲響。
「你們快點下來。一樓餐廰桌上不知何時被人放了一大盤肉乾!方維不聽我勸,正在大吃特吃呢。」
二人聞言趕緊加快下樓的腳步,隨著寧雪來到一樓大廰後的餐廳地點。
這餐廳是呢喃山莊主要宴客的場所,昨天晚上的歐式自助餐就是在這兒設置的,方維像秋風掃落葉般讓服務員補了好幾次盤子,彷彿再怎麼吃,都不可能填補他那無底洞似的胃袋。
現在情況比昨晚更加嚴重,好幾個小時未進食的方維,現在看見食物就好比餓虎撲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眼前好幾塊肉乾送下肚,他那狼吞虎嚥的模樣,讓劉如鉤等人看得瞠目結舌。
「這肉乾是誰放的?」傅達華轉頭問身後的寧雪,她一臉茫然地搖頭表示不知。
「你們在說什麼?」被聲音驚動的魏菁菁從樓上緩緩踱下,後面睡眼惺忪的珊珊也跟下了樓。
「妳知道桌上的肉乾是從哪來的嗎?」劉如鉤順道問她,魏菁菁卻說:
「肉乾?我怎麼會知道。有早餐可以吃嗎?我餓死了。」
「這樣好了,我先去廚房找點材料,做早餐給大家吃好不好?」寧雪貼心地建議道。
「我也跟妳去。」珊珊一聽要做早餐,頓時興奮起來。
「太好了,謝謝妳。」劉如鉤向她頷首表示謝意,又召集眾人道:
「一起到餐廰入座吧,我和傅大哥有了新發現要向大家報告。」
另一方面,寧雪攜著珊珊進入餐廰右側隔間,裡面是一條頗長的走道,從入口處開始分別為廁所、廚房和工具間,她昨天看過食物都由服務員從此隔間裡端出,所以猜測廚房就在裡頭。
寧雪小心推開廚房的門,入內環視,開始找尋早餐的材料,在各處可能存放食物的地方全搜過了,卻只找到幾把發黃的青菜,一些晚餐的剩菜,和賣相不佳的麵包。
有人刻意把食物搜刮一空?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寧雪以手邊有限的材料簡單弄了些餐點,有些愧疚地問身旁安靜看她做菜的珊珊道:
「珊珊,東西不多,姊姊只能做出這些菜給妳吃了。」
「沒關係,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東西吃少少。」珊珊體貼地回答,她穿著一襲高領白蕾絲小洋裝,背著可愛的銀色小包包,看起來就像天使一般,多少撫慰了寧雪不安的內心。
五年前,寧雪曾罹患嚴重的幻聽症,治療過程讓她精神受到相當大的創傷,那痛苦記憶是她絕不願再承受第二次的,可是,就在她快要擺脫過往陰霾之時,那些小小的聲音居然又找上了她!
為了隱瞞她疑似發病的事實,寧雪不得已只好對劉如鉤撒了謊,她實在不願讓別人—尤其是她還頗有好感的人—發現這個真相。
同一時間,在背對著一幅巨大仿製畫的長形餐桌前,劉如鉤和傅達華正對著眾人發表他們今早的調查結果。
「所以,綜合以上線索,我們懷疑歹徒是熟知這棟建築物內部結構的人,」劉如鉤指了指桌上的肉乾。「這盤肉乾極有可能也是他提供的,不吃比較保險。」
「我吃了也沒事。」方維小聲嘀咕道,他對劉如鉤不淮他再吃肉乾的作法有些不滿。
「嗯,這盤肉乾不是我們自己人擺的,可以推斷大概是歹徒送來的,由於一樓沒找人守夜,所以他來去自如,不用怕被我們發現。」傅達華推測道。
談話告一段落,寧雪正好端著早餐前來,眾人好奇地觀望著菜色。
「就只有這些?」魏菁菁露出失望和鄙夷的表情,她過去和唐易的約會地點都是在高級料理店,口味早已被養得挑剔異常。
「沒辦法,廚房好像被人清理過了,我東翻西找,只剩下這些食物。」寧雪無奈地解釋道。
「這麼說,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們餓肚子囉?」傅達華火氣上升。
「還有這盤肉乾啊!」方維好心提醒道,劉如鉤卻接著說:
「來路不明的食物千萬不能吃,誰知歹徒的居心何在?」
「我受不了了,好想直接走下山算了。」魏菁菁抱怨道。
「如果歹徒真的是和民宿有相當關聯的人士,那麼他十之八九對附近地形也很熟,不諳山路的我們貿然下山肯定凶多吉少。」劉如鉤耐心地說服對方。
「不許逃,也不給吃,到底要怎樣!」傅達華氣憤不已。
「不是我們不走,要走也要等到其他人回來再走!若吃了歹徒給的肉乾,不就稱了他的心意?我個人認為不妥。現在只能等綁匪的消息了,守著這棟房子,至少還保有部份優勢,要是發生意外,大家好歹也有個照應。」劉如鉤盡力安撫眾人道。
「好了好了,先吃早點吧,邊吃邊談,我想你們應該也餓了。」寧雪出聲打圓場,權充服務小姐將主食及餐具井然有序地擺設在每個人面前。
方維看著眼前的菜色,不外乎是馬鈴薯泥、炒青菜和烤麵包等尋常食物,不由得皺起了眉。
「簡直就像在吃素。沒有肉,感覺不像一頓飯。」方維一面用湯匙舀起一撮薯泥,一面喃喃抱怨。
「真抱歉……」寧雪感到有幾分歉疚。
「沒關係,這又不是妳的錯,偶而吃吃素也不賴。」劉如鉤趕緊安慰道。
「據我所知,這位江小姐是吃素的,妳何不說說自己吃素的原因?」傅達華將話題移至寧雪身上,他對這位長相清麗的女孩開始有了點興趣。
「我……」寧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從小就不吃有生命的食物,因為我好像能感受牠們的痛苦。」
她沒有提及過去在她罹患幻聽症時,還曾聽過牠們在父親餐盤裡的哀嚎聲。
「妳是學佛的?」傅達華繼續追問道,在他的印象裡,許多佛教信徒都是吃素的,因為他們相信六道輪迴的觀念。
寧雪搖搖頭,她當然不可能將真正的原因說出來。
「佛教的觀念裡,吃肉是助長殺生的行為,他們認為僅僅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卻要掠奪別人的生命,是不道德的,我想江小姐的想法應該也是如此。」劉如鉤評論道。
「嗯,現在有很多年輕小姐也奉行吃素,不過都是為了減肥。」傅達華自以為很幽默地調侃寧雪道。
「不是啦……」寧雪低聲抗議道:「我只是覺得不忍心。」
「像妳這樣存心仁厚的人還是太少。其實人的本性是殘忍的,其他動物吃肉是為了維持生命,我們吃肉卻大部份是為了享樂,因為除了肉類以外,人類可以選擇的食物實在太多了,卻還是不能斷絕殺生取樂的習慣。」劉如鉤感嘆道。
「講這麼多,你肉還不是照吃!」傅達華訕笑道。
「是啊,人吃肉的原因,來自內心深處對愛的需求無法被滿足,所以只好藉由追逐肉類的美味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劉如鉤說了一串玄之又玄的話語,又自我解嘲道:
「我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吧,雖然理智知道吃肉對那些因而被殺的動物不好意思,卻還是抵擋不了牛排的香味。」
說到牛排,除了寧雪和珊珊之外,幾乎在場所有人下意識都吞了口口水。
「就佛學觀點來講,那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得到報應?」
魏菁菁無心之語,卻在眾人心頭激起層層漣漪,久久不散。



[ 本文章最後由 哆啦蔣 於 08-8-4 20: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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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鮮人肉乾(更新)第七道(恐怖驚悚,超限制級,慎入)

 
  謝謝惡魔的Z,人性是這篇作品主要著墨之處,謝謝妳看出來……

  第七道

  
寧雪在一幢空蕩蕩的老舊別墅裡,沿著通往二樓的弧型階梯向上狂奔。
牆壁裡不停傳出細碎有如螻蟻蛀蝕耳膜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形成巨大的聲之網,在她身後疾風般襲捲而上。
霎時間,寧雪感覺到腳下階梯一片片向後方碎裂,彷彿被身後那無形的聲網吸納入內,再來是兩旁的牆磚,也一塊塊狂暴地掠過她耳際,房子正劇烈崩壞中!
寧雪頭痛欲裂,那聲網不知何時已穿過她的身體,直達她頭頂,在狹小封閉的腦裡急速亂竄,交織成一張細密如綢的絲網,小小的聲音正嘶嘶叫著,愈來愈尖銳,愈來愈拔高,她的腦就要面臨崩潰的臨界點……
寧雪猛然從床上坐起,冷汗早已流滿全身,黑壓壓的房內看不見一絲亮光。
只是夢……原來只是夢!但,這聲音卻是如此真實,一直在她耳內迴盪不已。
她撥開額上和頸間的沾黏的髮絲,輕悄悄地推開被褥,以免吵醒熟睡的珊珊,和另一張床上的魏菁菁。
她決定到走廊冷靜一下,撫平自己在黑暗裡激動不安的情緒。
門咿呀一聲地開了,寧雪瞥見劉如鉤正坐在離這兒不遠的休憩區打著盹,原本應該和他一起守夜的方維此時卻不知去向。
經歷了一天的枯等,歹徒沒有再梢來新的訊息,劉如鉤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也不由自主地鬆懈下來。
寧雪望著他酣睡的面龐,細緻挺直的鼻梁下有著一張細薄秀氣的嘴,淺褐色的輕柔髮絲在他牛奶般光滑的額際飄動,白襯衫和黑長褲的簡單打扮讓他的身材看來修長而清瘦,慘綠少年般的外表,卻出乎意料地有著比誰都清晰的思維,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樓上一個鈍重的響聲將寧雪從迷亂的思緒裡拉回,好似某個物件被人翻倒在地。
是誰在三樓?
方維的身影頓時浮上她的腦海。方維鎮日都在一樓翻箱倒櫃,找尋可能被人藏匿的食物,但他被限制不得進入一樓以上的房間,所以寧雪猜想也許是他趁機偷溜上去找東西吃。
要叫醒他嗎?
寧雪看著眼前男人睡得正香甜,不忍心打醒他的美夢,於是決定獨自上樓去探視一下情況。
在哪裡呢?
她輕手輕腳地上了三樓,從樓梯口的301號房開始找起,慢慢走到302號房,再來是303號房……
不可能吧?方維在303號房幹什麼?
寧雪停在303號房門外,豎起耳朵探聽房內的聲響。
一陣奇異的咀嚼和吞嚥聲模糊地傳入她耳裡,果然有人在裡面偷吃東西。
她決定出聲詢問。
「方先生?你在裡面嗎?」寧雪推開房門,朝玄關踏入半步。
她感覺黑暗中有一道視線朝她射來,為了看清他的真面目,寧雪下意識扭開了房間的燈光。
方維正對著門口蹲坐在地凝視著她,他的模樣和白天迥然不同,整個上半身都沾上暗紅的色彩,連身上的黃色T恤和墨綠長褲也都無法倖免;他身下壓著一具頭部稀爛,血肉模糊的屍體,從肢體上依稀可見的破碎藍色布料,應該是蔡家雙胞胎的衣著。
不對啊,方維……方維騎著屍體做什麼?他想救人嗎?還是……
寧雪腦子轟然一聲,霎時間亂成一團,她又看見方維整個染滿血漬的臉孔,只露出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瞳,惡狠狠地瞅著她,那模樣好似要將她捏成碎片般憤恨!
「妳……妳看見了!妳都看見了!」方維顛巍巍地站起身來,扔開已吃到見骨的殘缺手臂,衝著她大吼道。
接下來的動作,寧雪沒有用太多時間思考,反射性地就往樓下奔逃!
方維渾身震了一下,也倏地直起身子追在她後頭!
  寧雪很快跑到一樓,本想通過大門直接逃往戶外,卻又心念一轉,朝後方餐廳奔去。
  她來到餐廳右側隔間入口,略過入口正對面的廁所,往廚房門口跑去。
  不!躲在這裡不安全,我要想個法子。
  寧雪將廚房門口盪開,讓它看起來像被人闖入的樣子,再奔向走廊盡頭的工具間,悄聲入內,將工具間的門輕輕扣上。
  她將耳朵貼著門邊,聽著門外走廊上的動靜。
  不久,有一陣啪答啪答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聲音愈來愈近,在工具間門外不遠處停了下來。
  寧雪渾身冷汗如漿,她明白自己必須採取行動,否則方維勢必會找到她的藏身之所。
  她趴下身子,從門底細縫窺視方維的舉動,只見他雙腳還在廚房門外停留,像在探看些什麼,最後還是進了廚房。
  我……我要抓緊這個時機!
  寧雪拿起一枝掃把桿子夾在腋下,緩緩打開了門,逐步朝廚房門口逼近。
  說時遲,那時快,廚房敞開的門後,倏然晃出一道身影,將兩道門奮力閤起,還在方形把手上卡進一枝拖把桿子。
  寧雪原本以為是方維埋伏在門後,後來見到那人的動作,定神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樓打嗑睡的劉如鉤!
  「對不起,我沒來晚吧?」劉如鉤刻意忽視在廚房門內鬼吼鬼叫的方維,歉然地問寧雪道。
寧雪瞬間心口湧上激動的情緒,不顧一切地倒向他的懷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別哭了……」劉如鉤雖感到有些震驚,但他能了解寧雪平時的冷靜表現,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壓抑了過多的自我,才導致現在的崩潰局面。
「我好擔心……好擔心我爸……」寧雪抽抽噎噎地哭著,像朵顫抖帶淚的花兒。「我很想……很想趕快離開這裡!我好怕,大家會不會也變成像方維那樣,要變成他那樣,我寧願死!」
劉如鉤耐心地安撫著懷裡佳人,但在他心底深層的憂慮又一一浮現上來,他懷疑以一己之力,是否真能解開這所有的謎團?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事情演變到最後,有極大可能會出現他無法預測的,愈來愈嚴重的突發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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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維吃了肉乾,而肉乾應該也是跟"第一道"那幾位美食家所吃的相同吧~

"第一道"的美食家我覺得比較偏向口腹之慾,"第六道"的方維則偏向饑餓(大胃王,馬鈴薯吃不飽XD)

以考驗人性為主題的故事一向都很驚悚刺激,實在是越來越期待了!


(好久沒留言了,我覺得故事很好看的說~指!

綾辻行人的殺人鬼我只看過ㄧ本:"殺人鬼的逆襲"

結果那天意外的好睡,之後去書店那套書就不見了,整個就是讓人很失望~

[ 本文章最後由 伊西絲 於 08-8-12 10:55 編輯 ]
 
最近的樣子真難看 是該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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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的推荐……

謝謝妳有按時收看啦,很高興……
殺人鬼的逆襲妳看了想睡?
哇,妳好強啊,不過這本的確只會賣弄噁心,
第一集殺人鬼比較刺激精彩,也有解謎的部份,
綾行人和伊藤潤二的調調我都很愛,
電影導演則是拍「魔戒」的彼得傑克森,
他的B級恐怖片妳一定要看看,
超好看的,像是「新空房禁地」和「嗜血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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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哆啦蔣 於 08-8-9 01:12 AM 發表
謝謝妳有按時收看啦,很高興……
殺人鬼的逆襲妳看了想睡?
哇,妳好強啊,不過這本的確只會賣弄噁心,
第一集殺人鬼比較刺激精彩,也有解謎的部份,
綾行人和伊藤潤二的調調我都很愛,
電影導演則是拍「魔戒」的彼得傑克森,
他的B級恐 ...



喔,不是指劇情的想睡唷,可能是殺人鬼把夢裡的妖魔小丑抓去下飯了所以我很好睡~誤XD

伊藤潤二的話目前看過的有漩渦,富江看了兩集,精選的看過ㄧ本(忘了名稱了,裡面有一話叫:三酸甘油酯)

至於你推的那兩部片,我去學校一定會看的=w=+

上次看隔山有眼被同學的叫聲嚇到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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