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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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勇者

黑山姥姥門下二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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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自新浪閱讀首頁 > 推理科幻 > 靈異奇譚,作者翩竹

  有青丘之國,有狐,九尾。太平則出而為瑞也。

  ——《山海經‧大荒東經》

  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者之證也。塗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淮南子》


  相傳,塗山腳下曾有一頭千年九尾白狐,是世間所有靈獸妖孽的王。


  壹、鹿母

  中國古代,晉朝時期。

  清晨時分,山渠間的泉水清澈見底。茂密的龍鬚草掩映了犬牙交錯的石砥,層林間透出幾許晨曦,群鳥相鳴。一隻靛藍色的蜻蜓伸出長尾掠過水面,點起一串漣漪。

  青草叢中傳來沙沙的響聲,一頭母鹿探出頭來,亦步亦趨踱近泉水。身後跟出一頭剛開始換毛的小鹿,斑駁的絨毛在草坪間顯得格外活潑可愛。

  母鹿睜大眼睛環顧四周,在確定沒有什麼動靜後便俯頸飲水。而小鹿則撒開四蹄在草叢中歡蹦亂跳,不時驚起幾隻草雀,便展開一場淘氣的追逐。

  五十步外的灌木深處,一名漢子正緊貼地面,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野鹿母子。待瞅得真切,便從箭袋中抽出一支長箭,無聲無息地搭上雕弓……

  母鹿似乎發現了什麼,急轉身躲入叢生的矮樹後,可小鹿卻渾然不覺,依然徘徊於芳草萋萋的泉池邊。母鹿焦急地探出頭來,向小鹿引頸呼喚。

  “嗖!”羽箭準確貫穿了小鹿的頸窩,小鹿應聲倒地。

  漢子從藏身處走出來,撿起小鹿搭在背上,在母鹿悲戚的哀鳴中向山下走去。

  而在密林深處,掠過一條飄忽的白影。一雙詭異邪魅的眼睛,同樣死死盯住了那愈行愈遠的背影……

  漢子哼著小調在林間穿行,肩上的小鹿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彷彿仍在抽搐。

  他是這條山脈間遠近聞名的獵手,尤其擅長捕鹿。每年的夏末秋初,他都會持著弓箭追逐懷孕的母鹿,以此熬出的鹿胎膠是名貴的補藥,在集市上能夠賣出好價錢。他憑借這門手藝發家致富,娶了個俊俏媳婦,置起了田地房產。如今他的兒子也快到了能夠進山的年紀。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不禁漾起一陣笑意,順手提了提肩上的鹿兒,尋思著何時帶兒子一同上山,將這門技藝傳授下去。

  身後忽然傳出腳步聲,獵人警覺地回頭,正對上母鹿淚光盈盈的雙眼。母鹿一路嗅著血跡,居然跟下了山!

  “好傢伙,送上門來的!”漢子停下腳步,毫不猶豫地抽箭上弦。一聲促響後母鹿也隨之倒地,黝黑的眼睛仍然大睜著,彷彿仍在尋找它的幼子。

  林間刮起一陣陰風,幾隻老鴰受驚似地飛出樹冠,在天空撒下一串驚惶的哀叫。

  獵人似乎感到眼皮抽動,正目眩神迷間,卻只見一頭健美的白鹿朝自己直奔而來。漢子再度挽弓將之射倒,還未來得及慶興,眼前忽然重又一花,倒地的白鹿不知不覺間竟幻化為一名少年的形狀。獵人忙不迭走上前去,顫抖著手將少年翻過身來——正是他上山來迎接父親的兒子!

  “啊啊啊!”山中響起一聲淒厲的悲號,但很快便歸於寂靜。

  一棵巨大的槐樹後,一名身穿白衣的絕色女子,正注視著懷抱親兒背慟欲絕的男人。陰風咋起,撩亂她銀絲般的長髮,也吹散她悠悠淡淡的話語:

  “傻瓜,母鹿愛子,與你有何不同呢?”


  貳、狐靴

  在北方莽莽的群山之間,有一個小小的村莊。

  村子很小,只有那麼十來戶人家,全都是靠打獵為生。村頭曬場上常年晾曬著剝下的獸皮,被風一吹,便瀰散開一股刺鼻的腥臭。

  一年春天,村裡搬來一個不知名的老漢。

  老漢孤身一人,年老體邁,一雙手卻仍然十分靈巧。自開了幾畝薄田後,農閒之餘老漢時常會縫製各種各樣的棉鞋,待趕集時去換回一些日用品。老漢的鞋子做工精巧,式樣也樸實耐穿。天長日久,村裡人便習慣稱他為“鞋子老爹”。

  在村民眼中,鞋子老爹是個稟性古怪的異類:老漢沒甚脾氣,村裡的女人向他買鞋時順手牽走一兩塊布料,他看見也不會動怒;地裡就種得出那麼點餬口的糧食,卻捨得在寒冬臘月往門外撒上一把,樂呵呵地抽著煙袋看鳥雀下來爭食;然而當曬場上揚起那習以為常的腥味時,老漢卻會蹙起眉頭,眼神乾澀地望著一張張舖開的獸皮發愣……

  村裡人開始將老漢的言行當作笑話談論,男人們笑他婆娘似的軟脾氣,女人們笑他糊塗癡愚的呆性子。

  而老漢卻似乎充耳不聞,繼續坐在自家的門檻邊抽一袋煙,撒一把谷喂山中饑謹的鳥兒。

  就在鞋子老爹到來後的第三個年頭,山中下了一場百年罕見的大雪。

  北風捲著雪花穿過森林,灌進每一條石縫每一處樹洞中。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抱著火爐,絲毫沒有年關將至的熱鬧氣氛。森林裡的動物們也冷得受不住了,紛紛蜷縮在一起苦捱寒夜。一隻銀灰色的小狐狸凍得四足冰涼,乘著夜色,它壯著膽子跑進村裡,它想要兩雙棉鞋。

  小狐狸逕直跑向鞋子老爹的小屋,猶豫著躍上窗台,敲了敲窗格子,然後哆哆嗦嗦地將爪子從窗縫裡伸了進去。

  鞋子老爹聽到響聲,詢問時卻無人應答,便披衣起來察看。只見窗戶下伸進來四隻毛茸茸的小腳爪,就知道不是人類。可一想到外面天寒地凍,生活在山裡的小動物也很可憐。便挑了兩雙藍花絨布的、嬰兒穿的小棉鞋,給小爪子一一穿上。

  小狐狸穿上鞋子,歡欣鼓舞地跑開了。可就在它穿過村子時卻遇上了一個晚歸的獵人。一聲哀鳴後鮮血染紅了白茫茫的雪地,也染紅了四隻可愛的小棉鞋……

  第二天早晨,一張銀灰色的小獸皮毛被撐開了晾在曬場一角,毛皮的四蹄隨風搖曳,而爪下那四隻小棉鞋卻早已不知去向。
  是夜,北風翻捲著舖天蓋地的雪花像一條狂怒的白龍!張牙舞爪從山澗中竄將出來,在山與山之間飛速游動,所到之處,白雪填渠塞溝。雪粒打在蒼松枯柏間發出可怕的聲響,彷彿從地下湧出的羅剎惡鬼的哭嚎。

  鞋子老爹躺在炕上輾轉難眠,眼皮一陣一陣地抽動著,似乎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清晨,風終於停了。老爹推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原先是鄉鄰屋舍的地方如今矗立起一座大雪堆!雪堆奇異地凹進一塊,恰好避開了他的屋子,而整個村子除他以外的人,已盡都被雪活埋了!

  雪堆矗立在群山之間,似一座小小的墳頭。墳頂上隱約飄動著一星點銀色的東西,是一張小獸皮毛,四足裹著染血的藍布棉鞋,在風中不時搖曳著。

  而皮毛後,一行巨大的狐狸腳印,從雪堆上蜿蜒而下,一直延伸進莽莽的群山……


  叁、橫公魚

  夜已深了,臨江的酒家畫舫盡熄了燈火。一輪寒月遍照春水,二月的江風還是十分刺骨的,倒映在江面上破碎的月影,彷彿粼粼的霜花。

  一雙玉手,持一隻青釉瓷缽來汲了水。漣漪蕩漾開來,驚醒江畔合眠的鴛鴦。一名紅衣絳裙的少女揚手撥開柳枝,懷抱著瓷缽和一罐烏梅,從江邊款步而來。

  風刮得愈發緊了。寒風掠起她單薄的衣襟,她卻彷彿毫無感覺。紛飛的柳絮迷亂她遙望的眼,待睜開時,眼前已立著一位渾身素白的絕世麗人。

  “娘娘,”紅衣女子俯身行禮:“奴婢恭迎大駕,敬祝福安。還望娘娘成全婢子心願!”

  “你也是百年的靈物,知他命該如此,作何強求?”麗人身披奢華的白狐大氅,顧盼間風目生威,艷光照人:“修行不易,何苦為一個凡人半途而廢?回去吧,我並不喜歡作踐自己的族人。”

  “娘娘,這是婢子此生唯一的心願!婢子的命是他救的,如今自當還他,也是情理。”少女跪下,雙手將瓷缽與瓦罐奉上:“婢子知天定壽數不可更迭,然娘娘已是正神,才敢懇請以妾身替他赴死……求娘娘代勞收了婢子,以救他一命吧!”

  “……癡兒如此,夫復何言?”女子歎一口氣,振袖間足下生風,向江中踏波而去:“也罷,隨我來。”


  京城,某客棧。

  從二樓的一間客房中不時傳來痛苦的呻呤。房門緊閉,途徑的人卻無一例外掩了口鼻匆匆走過,彷彿房門裡潛伏著一隻無形的手,正隨時準備攝了人進去。

  待更鼓敲響,店小二才偷眼瞧了瞧掌櫃的臉色,低聲問道:

  “掌櫃的,樓上那位李相公……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

  “請郎中?虧你想得出!”掌櫃把玩著手中的一疊銅錢,拈鬚笑道:“江淮一帶正流行大疫,而那相公又恰好是從江淮來的……現在店裡的人都惟恐避之不及,連他家的書僮都捲了財物跑了,我們還去管這份閒事作甚?”

  “可是……他可是今年會試的『會元』啊。”

  “『會元』怎麼啦?就是個狀元能求閻王爺不把他拖了去?唉,不過也真是可惜了,難得咱家小店裡能住進個貴人,倘若他中了進士,說不定咱就能巴結上個老爺!只可惜現在……唉!白白晻臢了我一間上房啊……”

  夜深人靜,卻忽然一陣陰風吹開了虛掩的窗戶。窗外竹葉颯颯作響,風移影動,悄無聲息。

  客房中的呻呤一陣若似一陣,偶爾還夾雜著些許囈語,聽不真切。呼吸聲已如游絲般急促而微弱,彷彿有小鬼正從他口中拖走生氣,命在旦夕。

  害病的是一個年輕書生,頗有幾分江靈秀氣的臉龐因連日高燒而憔悴不堪,兩片紅暈深陷於顴骨處久久不退。手腳冰冷,隱隱已經有幾塊疫斑從領口出爬出來,如點點紅花,刺目而妖艷。

  昏迷之際,魂魄卻不曾安歇:他想起身,可總是力不從心。勉強睜開眼望見桌上的禮部金榜——那上面第一個便是他的名字,今年會試的“會元”,前途無量的標誌。

  只是,誰知道竟會在這時候……

  那些人,那些昨天還圍著他道賀送禮的人,在他病倒後轟然而散。連途中買下的童僕見他康復無望後,也捲了錢物循逃而去……還有月餘便是殿試了,他不甘心!他要起來赴試!要向那些冷眼旁觀的人證明自己也要給那十年寒窗一個交代……可是,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了。他是個正在等死的人,縱有萬般不甘,也只是無可奈何。

  同樣萎靡的燭火忽然跳躍了一下,迸出一朵紅色燈花。

  紅色,紅色……他恍惚的神志重又遠去了,彷彿魂飛天外,他回到了故鄉,回到了那座江花勝火江水如藍的小城,回到了鯉兒身邊……鯉兒,對了,鯉兒!那個總穿著一身紅紗的可愛少女,有著迷人的笑靨和水樣明眸的鯉兒……總是踏著夕陽到來,攜著江水的濕氣和滿缽的魚蝦;毫不避諱地為他漿洗衣裳、磨墨添香;又總在月郎星稀時輕快地轉身離去……在那些寒酸的日子裡,在他無奈受人鼻息的時候,只有她從未離棄過他,相信他一定能夠出人頭地。離別的時候,已有消息說赴京途中疫病流行。她留不住他,望著他的眼是這般欲說還休、無限幽怨……他的鯉兒!他答應了她要回去的!他答應了要用八抬大轎三媒六娉來迎娶她……而今這些也都無法實現了。一絲潮氣掠過他昏黃的眼底,轉瞬便被火邪蒸發乾淨。

  一絲兒冷風拂過面頰,他微微睜開眼,只見床邊正站著個素白的人影。

  會是……索命的百無常麼?

  “喝下去。”人影將他攙扶起來,將手中的一缽熱湯不由分說地往他口中灌去。乾渴難熬的他連忙伸手接過缽體,也不辨滋味,只管大口大口地將湯水吞嚥乾淨。

  一碗熱湯下肚,頓時感到身體暖和了不少。他回味著口中的餘香——似乎是魚湯,卻全無魚湯的腥味,隱隱還有些烏梅酸甜的馨香……而伴隨腹中溫暖的擴散,一股清潤之氣充斥五內。疫斑迅速淡化,連日來困頓不去的病痛似乎從體內層層退卻,隨著一身大汗發散而去……不出一刻,他竟已有力氣自行起身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向眼前超凡脫俗的女子施禮道:“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敢問芳名,待在下皇榜提名後,一定重重相報!”

  “不用,我只問你一件事:高中之後,你最想完成的願望是什麼?”女子的聲音飄渺而威嚴,不容怠慢。

  “這個……我想回鄉去迎娶一名女子。他是在下的莫逆之交,我答應過要風風光光地迎娶她,從此白頭偕老,不離不棄……這就是在下最大的心願了。”

  “……是麼,也不枉她情深一場了。”女子望著手中的瓷缽幽然笑道:“只是我要知會相公一聲:你不必回去了。”

  “咦?為什麼?”

  “閣下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是否讀過《神異經》:北方荒中有石湖……湖有橫公魚,長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止邪病……”

  “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起剛才口中的烏梅香味,一絲不祥忽而掠過心頭,揮之不去。

  “閣下命中無祿,本該今日夭亡。幸有橫公魚精念你再生之恩,自願以五百年修為之體救你性命,並延壽五十、加官三品……如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看這器物便知道了。”

  他直著眼再次接過瓷缽,青幽的綠釉彷彿一池春水般溫潤生輝,缽底隱隱繪有什麼東西。他攏過燭火看去,是兩條悠遊的紅魚。

  手中的瓷缽嘩啦一聲碎了滿地。如何會認錯呢?這是鯉兒的器物!

  再回頭時,那女子已經無影無蹤了。

  他連忙打開窗戶探頭張望。外面一片漆黑,什麼也辨不清楚。有勁風撲面而來,帶著家鄉特有的江水濕氣。一瞬間整個客房似乎充滿了某種香氛,某些氤氳……混雜了烏梅香的潮濕江風肆意流瀉,將桌上的金榜掃落在地。

  他乾嚎一聲,撲在腳下的青瓷碎片中失聲痛哭!

  當年,你從絲網上解下那條惹人憐愛的紅魚時,可曾想到她會為你付出性命?

  這世上總有些事情偏生如此:非要等到錯過後、失落後、逝去後……才明白什麼是你真正最想把握的東西!


  ——《鹿母‧狐靴‧橫公魚》完

[ 本文章最後由 藍琉璃 於 08-11-7 11: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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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此小說已經成書,這樣子貼上來好嗎?

這是"活埋庵夜譚"全書裡的一段小故事。出版社是蓋亞。作者:燕壘生。

因為我有買一本。

[ 本文最後由 Mr.凌人 於 07-11-7 03:43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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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勇者

黑山姥姥門下二弟子

原文由Mr.凌人 於 07-11-7 15:38 發表
此小說已經成書,這樣子貼上來好嗎?

這是"活埋庵夜譚"全書裡的一段小故事。出版社是蓋亞。作者:燕壘生。

因為我有買一本。

啊,真的嗎?我不知道出書了……我馬上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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