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

銀月

【雨天。】

雨，不斷的滴落。

我靜靜的坐在一旁的石階，任雨水打濕我身。

起身，走向人群。

他們向前走，我向後走；他們身穿白衣，四周都是白色。

我是那唯一的黑。

我厭惡與之相同，他們的做法令我作嘔。

四周充斥著異樣的眼神，黑色，很奇怪嗎？

我，為何要是白色？

我，為何要配合你們高唱神論？

我，感到厭惡。


厭惡，被別人看穿的那種感覺，黑色的大衣不夠，我還要戴起連身帽，遮去面容。

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長靴子，唯一閃著亮眼光茫的是，胸前的十字架。

銀白色的倒十字。



你們說著我的面孔，彷彿地獄惡犬。

說著我的手，染上無比的血腥。


你以為，你們高唱的神論，就如此清高？

白色的制服是象徵你們所謂的潔白、高潔，你們口中的公主殿下。


誰，想過，失去的同伴。


黑色，是弔唁。



白色天真。

黑色現實。




我選擇黑色，選擇接受現實。

不想讓人何人靠近，我用黑色隱藏自己。



今天，要到第一七八七一號的實驗室。


路，感到好厭煩。

銀月

【路途。】

路

明明很短，走起來卻好長。


異樣的眼光，不斷的掃射，人們對我指指點點。

我，不以為意。




是騙人的。

只是我不想忘記，什麼才是現實。


我試過一個又一個的實驗，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接受。

試了又試，不想放棄。


門，還是要開。

踏入潔白的實驗室，我又成了唯一個黑。



我看了待在鐵籠子的牠們，伸出帶著黑手套的手逗弄著牠們。

其中一個，疑惑的抓住我的手指。

我，笑了。



即使是實驗的生命。

也是生命，牠們，活過。　

不可否認。



就像是錯誤，改正了，依舊錯過，不是改過，就沒有錯。

要記住錯誤，不是遺忘錯誤。




白色太過乾淨。

才顯得黑色污穢。


「居然再跟實驗體玩？為什麼不趕走這個異己？」


噓。


聲音被打斷了，我，繼續跟實驗體一七八七一之二玩耍。

看著牠咬著皮手套，模樣並不可怕。

比身體長的舌頭並沒有嚇到我。



每個人的路，都不好走，只看你走不走的過。

走不走下去。

要換條路，還是繼續走。

請自己決定。






路途，很難走。



因為根本沒有路。

路，要自己去鋪。



我，打開門。

繼續走我未鋪平的路。

銀月

【不放棄。】

即使路途崎嶇，就算路充滿著碎石子，我還是想走下去。繼續走下去。

就算哭泣，我也不想放棄。

放棄了，我將一無所有。

放棄了，我將失去一切。

放棄了，那我一路走來，有何意義？

我不要放棄、不想放棄、絕不放棄。白色太過於天真，所以我才會選擇真實的黑色。



彷彿可以隱藏一切，隱藏住所有的淚水。

「你看，是那個異己。」我穿著渾身黑，走在一群又一群的白。

我要提醒你們，讓你們知道，那個過錯的存在，我絕不相信你們口中那純潔無暇的公主。

「他出賣了自己，去跟惡魔交易，把自己的容貌都給毀了。」一群又一群的人指著我說。

為何會有惡魔？

你們忘了嗎？

惡魔的前身是什麼。

是美麗無暇的天使啊！



你們，果然都忘了。

不是不去想，那過錯就不存在；即使傷口結疤了，依舊留在那，時時刻刻提醒曾經犯過的錯。

你們卻只想扭曲那錯誤的事實。



我穿著黑遊走在純白的街道，時時刻刻提醒你們，真的錯了。


這白色的區域，連墓園都是白色的；一個又一個聳立的白色十字。

上頭烙印著死者的姓名，我一個又一個的看過，尋找熟悉的名字。

我停在那有點受損的白色十字架前，輕輕的拍掉上頭的灰塵還給它美麗的白色，我站在十架前開口：

「你想笑我吧？笑我很笨。」我蹲了下來，與你的十字架平視。

從我黑色的風衣中跑出一隻老鷹模樣卻有著蜥蜴翅膀的鳥類，跳到墓上輕輕的啄。

「瞧，牠還活的好好。」


我與實驗品為伍，是因為看見你細心的餵食著實驗品們，我已替你頂下了『異己』的名稱。

『異己』這名稱，不適合你。

牠寵溺著撫摸著你的墳，瞧！牠還記得你。

「我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的。就算所有人告訴我不可能，我還是向放棄說不！」


就算希望多麼渺小、就算黑色是多小的一個點，也絕對不要忽視它的存在。

我要用我的手抓住那渺小的希望。

我要讓你們仔細看清黑色的存在。



「我不要放棄、我不要、絕對不要。」

銀月

【受傷了，就自己縫起來吧！】


黑色突顯了白色的純潔。

白色突顯了黑色的存在。

即使抹滅證據，即使一點點痕跡都不曾留下來過。

請不要忘記，不要忘了牠們確實存在。

請別忘記，牠們蹦蹦跳跳的身影，其實牠們對你們的所作所為全無所知。

牠們對於那樣的你們依舊展開笑顏，露出牠們真心的笑容。

就算身處於潔白的實驗室中，牠們依然在笑著。





卻只要按下Ｄｅｌｅｔｅ鍵，就可以完全的抹滅牠們存在的痕跡。

不要不去接受過去，因為它是個事實，確實的存在那。




如果那是個很痛、很痛的傷。

就自己縫起來吧！

把傷口固定住，拿起針線一針針的把傷口縫上。






但它也不會消失的。

別再去抹滅掉過去的存在。

我用黑色代表過去，走在你們面前，提醒你們過去的事實。





那隻有著老鷹面容卻拖著蜥蜴尾巴的鳥類，跳掉了我肩膀上，磨襯著我的臉頰。

我笑著摸著牠：「一三七一之一，我們走吧。」

我打開黑色的風衣讓牠再度回到我懷中。



我轉過身，又看見全身白的人。

他身上搭配著銀色的裝飾，顯示了他的身份，最令我厭惡的身分。







「你就是『異己』？」






他的聲音十分的熟悉。

我卻不願想起。

如果可以，我也想忘記過去。










只是不行，因為不可能。

不是忘記了，而是不願意去想起，是嗎？

一九二三之零。

銀月

【不要白色。】

我打算繞路而行，卻被他為出鞘的刀給擋了下來。

真是厭煩！

原以為繞開他的刀鞘便可以離開墓園，那厭煩的傢伙居然將刀鞘砥柱我的咽喉。

「你，就是那個『異己』吧！果真一身黑。」

一三七一之一不安分的在大衣中竄動，噓，別緊張，我不會有事的。

「乾脆在這消滅你，免的外頭人心惶惶。」

一三七一之一聽到他這句話，竟不管我的命令衝了出來，用牠似蜥蜴的尾巴往那人的面揮去。

「居然為了實驗體，拿自己去擋。」



眼看一三七一之一就要撞上一旁的墓碑，我伸出手去接住牠，而牠憤怒的對著那人發出狼嚎聲。

我輕撫摸著一三七一之一的羽毛，乖，別氣。

「一三七一之一，冷靜點。」



我走向那人，揮動我黑色大衣，屈膝而跪。

如同騎士對國王忠誠的跪下。

「親愛的護衛隊長，是的，我就是『異己』。這，又和您的攻擊有什麼關係？」

早在看到那銀色裝飾品後，就知道了那人的身分。




「因為我是黑色，而你們，是白色？」

「你知道黑色代表什麼嗎？」他將刀掛回腰間說道。

「黑暗、恐懼、孤單、墮落、迂腐……」





「還有現實以及高貴。」我笑著說。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深愛黑色，不像白色那樣的天真。





我躍過他的頭頂，一三七一拍動著翅膀降落在我的肩頭。

「護衛隊長，你知道嗎？連陽光都逃不出的洞，也是黑色的呢。」





黑色有種魅力，會讓你想越陷越深。

那種致命的魅力，讓我深愛不已。





不像白色，只帶給我虛幻的感觸。

我怕了。





怕了白色。








那種虛無感，彷彿一切都是空。

白色的寧靜，比黑色的寧靜，還要可怕。

我不要了。











我不要白色了。

銀月

【我不知道未來，所以我追求現在。】

白色的未來讓我覺得飄邈不定。

白色的未來讓我覺得虛幻無比。

我不知道未來該如何前進，所以我追求現在。


倘若我的未來是純白色的，那我便要用其他顏色去渲染它，去創造屬於我色彩。

倘若我的未來是純白色的，那我便會用黑色墨水去蓋過它，去創造我走過痕跡。


未來在哪裡？前面嗎？需不需要左轉？還是我右轉便能找到它？

不能、都不能。

所以我追求現在、追求我存在的現在、追求我目前所知的現在、唯一的一個現在。


我用我的現在，賭我的未來。

我不能改變過去，但是我能改變未來，我下了很大、很大的賭注，去賭、去賭屬於我的未來。

我不相信我做不到。


「對、我可以的，零零零二之零。」

你的微笑、你的動作、你最後的面容，我都沒有忘記過，一切都還是那樣的清晰。

如同黑色存在於白色裡頭一樣的清晰。


過去的錯我無法反駁，但是我能改正之後的錯。

不是去湮滅過去犯下的錯誤。

就算塗上立可白，它還是在那。



護衛隊長看著我的背影說：「你很珍惜實驗體吧？那就不要用編號去叫牠們。」

我愣在原地，我臉上此刻的笑靨他看不見。

「那不是編號。」



「是名字，屬於牠們的名字。那，不是編號。」

絕對、絕對不是編號。




正因為我不知道未來，所以我追求現在，追求我所知的現在。

那個賭注會成功嗎？

我期待著。

銀月

【習慣。】

我習慣耳邊有你說話的聲音。

我習慣身邊有你走路的聲音。

我開始慢慢習慣沒有你陪伴的日子。

我開始慢慢習慣自己一個人獨自過日子。


我習慣了黑色。

放棄了白色。


我知道你遲早會離去，卻依然不肯相信。

時間來的太快、來的太早。

我還不能習慣。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想脫離習慣的魔掌要花好久、好久的時間。

也要花好久、好久的時間去養成。


我脫離了習慣身邊有你。

我學會了習慣實驗體。


如你所說，實驗體其實很可愛，至少比人們可愛的多。

因為，你也一樣。

零零零二之零。

你，是他們手下絕對完美的實驗體。

所以你用黑色去偽裝自己。


現在你不用這麼做了，你可以置身在絕對的純白之中。

由我替你待在完美的黑暗極樂裡。


去吧、去享受你未曾擁有過的純白。

去吧、去享受你未曾擁有過的自由。

去吧、去享受你未曾習慣過的天空。


而我，讓我替你待在黑色就夠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能做的贖罪。


「不是編號，是名字。你說這是別人給予你的第一個東西，而它象徵著你存在過。」

「所以你並不討厭，對吧？對不起，你的墓碑上無法刻上你的名字，無法刻上零零零二之零。」

「我暫時替你刻上了Paraclete。希望你會喜歡。」


習慣真的好困難。

但我會為了習慣而去習慣。


摸著懷裡的一三七一之一，似乎也成了我的習慣。

銀月

【眠。】

我累了。

真的，好累、好累了。

我想，我需要休眠。

但，何處才是我的家？何處才是我能歇息的地方？

要到何處我才能安心的閉上眼，不用在乎世界之眼。

每每閉上眼批判的聲音就會更加強烈。

一聲、一聲，不斷的傳入我耳，擾的我無法沉眠。

好吵、好吵，拜託！閉嘴、閉嘴、閉嘴！讓我安靜休眠！

我只想好好休眠。

讓我一人靜靜休眠。

家，好遠、好遠，我推開那白色的門，象徵白色的世界闖進了黑色。

我依然是家中唯一的黑。

「我回來了，你們有好好看家吧？」

一三七一之一迫不及待的飛上屬於牠的支架，蜷曲的尾表示牠回到家的開心。

兩隻小猴兒攀上了我黑色的風衣。

突出的大眼、狗的耳朵，叫出的聲音像是可愛的貓兒。

「七二三三之四、七二三三之五，下來，我不能走了。」

牠們兩有些落寞的從我身上下來，牠們是少數的雙生實驗體。

「我累了。」

這裡，我終於可以不用遮去面容。

我抱住枕頭，想擋去他人『異己』的叫聲。

我抱住兩隻調皮的小猴，讓牠們溫軟的毛髮碰觸我的臉頰。

「你們會陪著我吧？你們會讓我靜靜的休眠吧？」




我想靜靜的眠。

彷彿如此便可擺脫所有的痛。

銀月

【夢。】

飄邈、虛幻、輕浮。

飄飄蕩蕩是置身在夢中的感覺。

溫暖、平靜、心安。

讓我好想繼續躲在夢裡，不要醒來。

有人在夢的彼端叫我，在那白色虛幻的模糊地帶。

在夢裡，我是白色的。

在夢裡，我很開心。

在夢裡零零零二之零笑的好開心，在開滿白色花朵的花園裡，跟其他實驗體一起玩耍。

或是在夢裡，與我一起肩靠肩在樹下看書，你指導著我該如何進行下一步研究。

我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

你已離我遠去。

夢，是虛幻的；確有如此真實。

直到我醒來，夢好像真的發生過，手有在夢中碰觸的感覺。

垂在眼角的淚將我拉回現實。


我好想躲在夢裡。

不用承擔現實中的罪惡。

我思念夢中的你。

是如此的開心。


我想念夢。

為你、也為我自己。

銀月

※我都不要了。

都夠了，可以停止了。

我不要了，都不想要了、丟棄了、累了、倦了。

一次次在心中的祈求。

卻被自己愚蠢的錯誤給搗毀。

我試著想要救回什麼，卻沒什麼也沒救回。

我缺乏的細心。

我找不回來。

它掉在大海的哪裡……

不要讓我一直尋找，固執的想要尋找，不斷地、不停地找。

難過的只想落淚。

卻摀住自己的眼，不讓淚滴。

「哭泣就太難看了。遜透了。」

我不要那樣。

我什麼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