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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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mena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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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文集】 menasi

[複製連結] 檢視: 3443|回覆: 12

十月,龍眠

2007/10/30

表面上是沉默的。





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欺騙自己,心裡,其實就像是風中的鐵罐串鈴一樣,鏗隆鏗隆響個不停。

他在應唸書的當兒硬是偷了點時間鑽完了宮部美幸的龍眠。

作者太過艱深隱晦的意思,向來不是他關注的重點。他總是將小說當作地圖,盡情闖盪一場自助旅行。而閱讀龍眠的同時,理所當然的想到自己,內省著那複雜難解的心緒邏輯。

最後,他苦澀的笑了。

縱使橫越了一個人的記憶,縱使解悉了所有情緒的顏色,終究,還是不能了解一個人啊。即便有著那幾乎可以輕易地、眨眼間就將一個活人壓扁的能力,將大腦內複雜營構奔竄的意念瘋狂的讀取,依舊如同狼吞虎嚥、囫圇吞棗一樣。

表面上迷魅的威能,一不小心就會誤入歧途、粉身碎骨的豪掠,毫無篩辨的真假虛實,多麼危險啊。

他暗自慶幸自己,縱使有太多顆想要明晰的內心宙宇迷迴,終究,沒有狂妄地想過要擁有這種能力。

太早,太早就解知,沒有哪個人希望內心坦裸──不論是在陌生或者熟稔的自己面前。亦或,只是單純太早就發現,他多麼恐懼向人剖析自己,不論是就哪方面、或多麼瑣碎的細節而言。

「不論怎麼細小無謂,那都是情報,經過交換,都有利用價值。」

忍不住這麼想著。


這麼想著的自己,對著每一個讓他心頻顫促的另一悠靈魂,彷彿激流突潰一般,全無防備的傾訴,一邊為自己的赤身裸體膽顫心驚,卻又享受這種解放的快樂。

真的很膽顫心驚啊。一向做憾事準備、悲觀預期的自己,奮不顧身的躡行於人際的細索上,因一旦失足必定碎骨的驚悚而戰慄。戰慄。卻又前行不輟。


瞭解一個人是多麼坎坷崎嶇的歷程?跌跌撞撞,提心吊膽了依舊鼻青臉腫;最親近的好比家人,偏偏太過偎密,往往在彼此的視覺裡留下大片盲點,然而,卻又、卻又,因為那猶如總會突發、原因不明的胃痛般的,心動,而罔顧一切憂忌,向生人飛奔而去,妄想擾解一切疑點盲惑,這又是什麼道理?

沒有任何科學邏輯可以輕易解釋的,衝動,就姑且稱之為人性吧。

所以,長生,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想著。他在心裡,一個暖暖的地方,喃喃絮絮著。

「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條龍,那是一條外型很不可思議,蘊藏著無窮力量的沉睡的龍。當這條龍甦醒時,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祈禱。」(註)


他祈禱。

祈禱,不理解也無所謂。只希望長生能夠以他希望的形式,記得他。


想念他。


那麼,在長生腦海裡的記憶,將是他曾經到世間遊歷一遭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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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該句引自宮部美幸的龍眠一書,終章之末。

[ 本文最後由 menasi 於 07-10-31 11:21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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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文人與劍客2

*
      

『詩?』

那人迎他一笑,宛若初春蒼柏迎風碎了招展的冰片。

『在下不才,不寫詩,只鬻字。逐文說碼,圖口飯吃。』

這下華春範有些奇了,問道怎麼個鬻法。

『狀紙半斤金,價契八兩銀;騰書折半兩,題字十錢行。』
那人仰了一盞竹葉青,笑得更冷冽。
『也有不講銅臭的。四書斗高梁,五經竹葉青;批字豆一把,理命茶兩傾。公道合理,童叟無欺。』

『詩則貧,賣無一錢逾。』

是文人,但華春範真沒想到,卻是個焚琴煮鶴的枉學文。

那人望得出華春範口裡沒道、眼裡卻說溜了的事。
『你刀不揮沒命,我筆揮卻有米。刀劍兩面光,不見得揮得出米來,我的禿筆卻賣得了命,公侯將相,農樵漁賈,信不信由你。』

華春範聽了也不感譏刺,只覺得這人說話忒有趣。
『我來跟你賭,如果我揮出的劍能生出幾個子兒來,你可要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不望我掏錢,莫說一件,十件我也答應。』
『諾。』

華春範含笑而起,單掌一送,將鄰座的空桌送至牆隅,雙拳再抱,四方恭揖,口中唱什麼『初來貴寶地,籌點米飯銀,一身獨此技,還望眾憐惜。』

語音一落,劍鋒盪起。腳踏的步是春雷夏雨,劍擬的是秋風冬陽,頓時一廳靜默,只見那舞翩翩融融,不快不慢,一式一招如高山流水、平原飛駒,走如畫墨,急如行草,蒼勁間有空靈,揮灑自如,毫無僵滯。

片刻一套劍法舞畢,趁招數還沒使老,華春範一劍斜挑,將原座桌上的一碟花生米翻個精光,再反手一引,那碟子彷彿就黏在那光滑無比的劍身上,牢靠地隨他遞送。所到之處無人不叫好,店裡多是商賈,縱使不隨意招搖,打賞倒也不小氣,一時掌鼓賞讚、盤裡叮鈴響不停。

華春範掂掂劍上碟裡的銀子,少說能換幾封上好女兒紅。

那人沒想到華春範堂堂一名劍客非但不自持身分,更不蹈常規,一套嘔心瀝血還不一定創出來的劍法,就這麼便宜地演示在眾人面前。沒來得及為招數惶憂哀悼,也沒來得及收回眼中怔愣,話就這麼出口。

『天底下還真有你這般使劍的!』

『天底下,不但有在下這樣使劍的劍客,還有閣下那般使字的文人。』


『好吧,你要我做什麼,該全說了罷。』
『還沒請教閣下高姓呢。』
『高字免,文善祺便是。』

『好吧,文兄,我要一紙狀,狀告縣老學不興;契一張,給估墨坊紙百斤;冊一編,書騰古往聖賢史;匾一額,題字今來照汗青。』

華春範品了一抿普洱,笑得更溫煦。

『一斗高梁談四書,兩罈竹葉到五更(經);單撒豆把老子易,再傾茶過論公卿。合理公道,童叟無欺。』

文善祺聽了縱聲大笑,好一會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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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asi 發表於 08-7-18 21:51
*
      

台北的夜,我們死於孤寂1

這是個錯誤。
他不該走進那個地下室,踏入那一方震耳喧囂、煙霧裊繞。
儘管有個稀鬆平常的好理由。

這是個錯誤。

不該在那個時間點抬起頭。不該在那個時點毫無意識地扯了扯嘴角,縱使他根本就沒意識到這個。

一切該死的巧合亂七八糟湊在一起,導致他深夜倒在暗巷裡渾身是血而且保證不會有人發現。




阿忻站在晚間十點過後的街角,絲毫未注意到橘色路燈靜靜地在他身後的柏油路面上起舞,將近半個小時。

縱使心底明白因為工作嚴重地遲誤好朋友即將在此慶祝的第二個生日,身為好麻吉的自己遲到已經很糟糕了更何況不到場?他只是不由得介意場地而已。

對啊,第二個生日──岩仔我很敬佩你的勇氣敢於表達自己也很欣慰你因此而獲得幸福但你該死的慶生會一定要選在連圈外都超有名的GBar嗎?夜風冷冷地嬉調他太過單薄的衣著,讓他忍不住跳了跳,一連串好不容易壓下來的腹誹也都震盪起來。

身為直男的一點微薄自尊,阿忻站的位置巧妙地避開了螢藍色Blue Seven字樣招牌的正對面。

正當他在內心推翻了十八個不到場理由而正在組織第十九個時手機恰巧就響了。死黨搶走他手機自挑自設的專屬鈴聲,還任性地沒等他接就掛了,這意味著他要是再不趕快到場等著在挖空自己所有積蓄付掉這群人瘋狂喝掉的酒錢或者一輩子耳根不得清靜甚至加上視覺也不得安寧裡選一項。

阿忻只好認命的走進去。
至少這時候出現,他能夠恰如其分地在大家都保有些許清醒理智的時候說完感性的話、留下充分地到場證明,再趁那群傢伙將茫未茫之際留下自己的酒錢先行溜走。

計畫原本應該是這樣的。然而至理名言是這樣講──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推開門,原本悶響的節奏聲轟然澎湃而來,讓他不由得氣息一窒。這裡震耳欲聾顯然不是真情流露的好場合,更不用說他立刻就在舞台上找到在友人慫恿下High翻了半裸著身與男友大跳豔舞的阿岩。這令他鬆了口氣,又隱隱有點失望。他忍不住在心中花了大半夜時間準備的祝福話語揉回口袋深處

阿忻於是退到吧檯邊,向酒保隨便點杯酒,大聲地問道,「等等能不能幫我跟他說,」他指著舞池中眾人焦點,「有個朋友已經來找過他了?」

那綁馬尾的酒保單肘撐著吧檯俯身看他,「我認識你嗎?」
「噢,抱歉。」阿忻感覺臉上一熱,道歉立即脫口。但一旁的女孩擠開酒保,一雙又黑又大、眼尾佻鳳的俏目湊上來。
「吶,我叫小笙,夜夜笙歌的笙!你叫什麼?」
除了外號本身,阿忻還有些意外,他以為這類地方不大可能有女性工作者。

「上面那個是你朋友喔?超頃的啦!」阿笙夾雜著台語單詞開心的說。
「對啊,今天算是幫他慶生,只不過我遲到了,等等也有事。現在想上去說個話好像有點困難。」
「不會啦,你把領帶拿下來、解開幾個扣子,再喝幾杯酒就萬事OK啦!我們這邊調酒超有名的喔!嗨喲你都來了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快點我請你這杯!」」小笙看出他的猶豫,立刻抓起搖杯俐落地倒進各色酒液,小露一手甩杯、拋接花招,最後一汪清透地猶如馬爾地夫海域萬里晴空映照出的淺藍色注入他面前的高腳杯中。
「我們的招牌之一『藍色炸彈』,可以炸出你的好運、幫你開張一下喔!」小笙如此介紹。


一口氣灌下去、一口氣灌下去,在小笙不斷地催促下忻真的照做了,只覺得情人果、百香果清爽香甜與猛然分泌唾液腺的臉頰發酸混合在一起果然非常有炸彈氣勢。
他在一陣痛快的暈眩中放好杯子,還不忘在底下夾上三百元紙鈔,決定一鼓作氣排開人牆擠到舞池中。


阿忻確實是這麼做了。
用力推擠過那以往絕對會令自己感到不適的人群,用力扳過熱舞中的阿岩肩膀,還在快令他失聰的超大音箱環伺下對著壽星耳朵大聲道賀,然後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瀟灑地一笑,功成身退。


阿忻覺得很舒暢。
他回到吧檯邊找到那短髮俏麗的女孩。什麼酒比較適合慶祝的時候喝,給我一杯。他說。

女孩邊調酒著邊開心地追問感覺怎樣?做完想做卻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有沒有很High?

有、有。束縛都放開了一樣。High翻了。


證明般地阿忻扯下領帶,高高舉起,一個深呼吸他狠狠灌飲遞上來的酒精飲料。在隨著水位下降而逐漸透明的杯子裡看見一抹人影。
放下酒杯,吧檯另一側確實有人注視著自己,未加思索而對上的視線,阿忻禮貌地笑了笑,垂睫斂目,心神立刻又回到那一窪瑩透藍亮的液體中。




稍後,阿忻向女孩點頭示意,擺上酒錢隨即轉身離去。




據說,錯誤就在這裡鑄下,越演越烈。







重回地面,阿忻痛快暢飲了口台北寒冷的夜風。
他覺得台北真適合美人這個形象。你一再地為她的冷豔決絕心碎,但黑夜與燈光交熾之時她又美麗地如酒如蜜,令人癡醉不已。



令人不免難逃自己設下的孤寂。
上癮。
於是他摸出自己的菸,在唇齒隻影之間上演一場微小的熱烈。





在他抽菸的當口,一道男聲隨著一掌拍上肩。
「你家,還是我家?」

「你說什麼?」阿忻莫名其妙,幾乎是同步下意識轉身退步讓開了對方擱在肩上的手,這也才注意到那雙年輕又野性的雙瞳,長相不壞,行為很怪。

「我說要去你家還是我家!」踏步上前的那雙漆黑眸子在路燈映襯更顯澤波。
儘管腳步尚穩,但阿忻當下確定對方醉了。醉得不輕。


阿忻忍住歎氣,決定不再搭理。卻在轉身的瞬間被拽倒在地。男人惡狠狠地欺上來。「怎麼?瞧不起人啊?賤貨!」「你認錯人了!」阿忻險險擋下揮過來的巴掌,忍不住大聲。

「就是你不會錯!老子看得很清楚,在吧台邊是你勾引我的!怎樣,剛才媚眼拋得這麼騷,現在怎麼不承認了?」

醉酒男人拳頭不由分說地落下來、阿忻也急惱了奮力反抗,無奈對方看似纖瘦,一拳比一拳狠勁,偏偏瞄準了頭臉烙下,沒多久阿忻便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阿忻再次有所知覺時,他花了恐怕更多的時間才發現自己被扔在後巷裡,深深刺入鼻腔內的鐵鏽味,而且痛得動彈不得。




忻一度以為他會死在那裏。
莫名其妙,毫無道理,只因為一個眼神的誤會。






***


這真他媽是個錯誤。



不是沒聽過借酒澆愁愁更愁。

不過就他豐富的經驗,愁的多半不是自己,而是不幸在錯的時間點栽到他面前的人。

淳因為頭痛醒來時,看到的是由髒醜廣告看板包圍的天空。微一扭頭連帶全身都痠痛起來,呆了呆,好半天才知道他躺在超商附近,而這裡距離昨天最後一攤酒的吧還沒超過二十公尺。
清晨的陽光本該是刺目耀眼的。只不過在台北,他向來很少享受到這樣的體驗。

他想起了那雙該死的眼睛,那道該死的眼神。


在他狠狠失戀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給了他極度短暫的希望又徹底毀滅,於是他痛扁了那個不是Gay卻又越界玩火的混蛋。



一點也不後悔。






只不過,夜裡他是狼,白日的他只是新月前的狼人。



狼人在新月之前他媽什麼都不是。







淳翻起身,看看錶,離下午新工作報到還有好幾小時,是該回家梳洗準備。
一場失敗的告白,他的暗戀與愛情在同一天死去,連帶著麵包陪葬。
為此他已經讓自己荒唐了一個月,他不能再錯過還有勇氣的青春。




阿淳回到家以後,先在熱水底下痛快洗上一小時的澡,洗去昨夜的酒昨夜的尷尬他風霜了一個月的狼狽。用吹風機與扁梳在半乾的髮將他煩惱的證據一絲絲扯脫、與過去畫下一道道漂亮俐落的線條。

黑色鬆緊襯衫將他的野性藏進俐落,頸間皮繩掛的骷髏吊飾換成霧面十字架,昭告他信仰與重生。





星夜裡伸展的利爪盡退,他撕下屬於野性的毛皮套上文明與禮法,下一個戰場在日光之下,野心的包裝是光鮮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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