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遙憶

【等待】

他消失了。如同水蒸發了一樣，變成了水蒸氣，存在，卻看不到。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遺留任何的訊息。
他，就這樣，在她面前消失蹤影。


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打了無數通的電話，
甚至天天到他的公寓裡等他回家。期待他，又會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她總是有一種感覺。
總覺得他都有可能會隨時出現，笑著對她說「抱歉，我又遲到了。」
這樣的感覺，一直在她心中。
因此，她不願放棄。堅持著她所信念的。
家人、朋友的勸說，她都一笑置之。


這天，她突然辭去工作，毫無預警。
她決定到各地去旅行。
既然等不到他回來，那麼她就去找他。

對他為何有那麼強大的執著？就連她自己都想要知道答案。


她花費了大半的青春。一年又一年，一個又一個的國家。

然而，她還是尋不到他。


雖然能看到各地美麗的風景，雖然旅行能讓心情變得愉悅。
但每到夜晚，深深的失落感、強大的寂寞，
總是不斷的包圍著她，不斷的向她襲捲而來，
沒有一個夜晚，她能逃得過。


終於，她感到疲累。長久的堅持和執著，還是讓她感到累了。
這是她第一次那麼想家，這是她第一次腦海裡沒有他，只有家。
她決定回家，不再旅行。


睽違了十幾年，她再一次踏在這塊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土地上。
她再度回家，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她的父母。


她重新找工作，上班。又恢復她以往忙碌、平凡的生活。

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歲月，一切應該都已回歸寧靜。

上天終於讓她的等待有了結果，
讓她的生活又起了漣漪。



是的。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在那天的下午。
她驚訝、喜悅的感覺，充塞了她的全身。
她一眼就認出他來。
即使他滿臉鬍渣，即使他神色憔悴，她依然認得出他。
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然，腳步卻停滯不前，心裡猶疑不定。

她卻步了。

照理說，認出他的一剎間，她應該衝上前去，和他相認。

她怕。

就算有十分的把握，還是怕認錯人。
最怕的，他已不認識她。


腳步，始終沒踏出去。淚水，還是無法忍住。
她選擇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去。
至少……至少這次，我是看著你離開。


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久未出現的眼淚，頻頻從她眼眶跑出。
多年的堅持和執著，她放下了。


或許，她所等待的，並不是那個人，
而是這一刻，「放下」的這一刻。


街上的人們，來來往往。
均對著一個哭泣的女子，投以訝異又帶有憐憫的目光……

[ 本文最後由 遙憶 於 06-7-31 02:26 PM 編輯 ]

遙憶

【無題】

很靜，一進到房間就感到一股靜謐的氣氛。
大約用眼神搜尋了一下，所有的擺設還是堅守自己的崗位，並未變動過。

不想破壞這房間原有的靜，於是她一步一步緩緩地進入。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正熟睡著，
而為了不驚醒夢中人，選擇了安靜進入的方式。

忍不住伸手且輕輕滑過每一樣物品。最後停在一個別緻的相框上。
充滿愛憐又疼惜地觸摸著，手指輕輕觸碰相片中的人的臉，
相片中的人的笑容。

她微笑地看著，無法再承載的淚，
又無聲地衝破最後防線，劃過臉龐……

※ ※ ※

「唉唷！真討厭耶！從早上一睜開眼就一直在下雨、下雨、下雨！
真是有夠*&^%#@!#%」她依舊耍著任性，只在他面前出現的任性。

「呵呵，瞧妳，只要一碰到下雨，整個人就癱在桌子上，
還是省省力氣，別再大聲嚷嚷了。」他用著一貫的語氣，只對她才有的溫柔。

「你、你───」才說「你」字而已，她隨即又無力地趴在桌上。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只要一下雨，她就全身無力。
即使最吸引她的人事物出現在她面前，也無法令她恢復所有的精神。
這是她一直以來不怎麼喜歡雨的原因。

當她正煩惱著要如何拖著這無力的身體回家時，
突然有股力量將她拉起(她那沒用的身軀正在吶喊：嗚嗚……我不要跟親愛的桌椅分開啦！)，才剛站穩就聽見他說：「走，我送妳回家。」

雖然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卻會令人不懷疑地跟著照做，完全不會有任何反抗之意。
簡單的言語和行動，展示了他的體貼與關愛。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說要送她回家。

「謝謝你專程送我回家。」她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這…這沒什麼啦！」聽到她的感謝，反而換他不好意思起來。

「等下記得要好好休息。妳這樣子還真令人有些擔心。」

他的話語感覺聽起來帶著小小的責備，但看著她的眼神、表情卻是柔和的。

「我會啦。倒是你，路面溼溼滑滑的，騎車別騎太快喔，安全比較重要。」臉上顯現她的擔憂。他笑著，以點頭回應。


看著他騎著車漸遠去的背影，在雨中顯得矇矓，帶點不真實。


如果知道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會把你的背影牢牢刻在腦海裡，
一定會將你剛才的表情好好地印在心裡，讓它們成為我日後思念你的依據。


※ ※ ※


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後，她就立即趕到醫院來看他。

在他的旁邊，站著那位滿臉愧疚的肇事者。
那個人說了什麼話，她已經都不記得了。

慢慢走向他，閉著眼的他，看起來真安詳。
害她的動作都不敢太大，深怕一個不小心，會吵醒將要熟睡一輩子的他。


輕輕拂過他的髮絲，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


你剛剛一定很難受吧，一定很痛很痛吧。
可是我卻沒陪在你的身邊，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讓你一個人承受如此的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 ※ ※


看著他被火化，她才真正驚覺，這一次，真的是失去他了。

真的，真的，永久失去了。

不在了，慌張地找尋著。
消失了。沒有了。不見了。找不到了。看不到了。

開始意識到，害怕，籠罩著她全身。緊緊地圍住她。

逃不掉。也失去力氣逃。

她好害怕。再也不能看到他。她好害怕。
不管再怎麼尋找，他也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再也不會了。


不要！她不要這樣！

她無法想像以後看不到他，會是怎樣。
以後沒有人可以讓她盡情的耍任性，會是怎樣。
找不到他陪她說話，聽不到他那只為她的專屬語氣，那會是有多麼的可怕。


原來，害怕是這樣的。原來，心痛是這樣的。原來，眼淚是這樣的。

原來，原來，原來……一切都是會消失不見的。


請你……請你不要丟下我。
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請別就這樣不理我。

……我需要你啊！
你知道我怕孤單的，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你也知道，我從不是一個堅強的人，不是嗎？

所以，能不能請你，請你不要不管我，請你別以這種方式離開我。

我不要，以這樣的方式想念你，想念你的一切。

※ ※ ※

這一刻，積壓了許久的淚水，終於，終於，超過負荷。
一直以來，所佯裝的外衣，也在一瞬間，崩毀得徹底……

※ ※ ※

相框重新回到它的專屬位置上。

關上門，一如往常，很靜。

[ 本文最後由 遙憶 於 06-7-31 02:30 P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