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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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無聊的小孩

【轉載小說】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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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的店


阿婆的店開在鄉下的小街上,小小的街,只有這麼一家小小的雜貨店。阿婆從早忙到晚,忙得非常的起勁,也非常的快樂。阿婆的店開得很久很久了,究竟開了多久,小街上幾乎沒有一個人說得上來。小街上許多人都說,他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阿婆的店裡買糖果、買烏糖、買雞蛋、買肥皂、買肥皂,買到現在,連他們自己都快要變成阿公、阿婆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現在阿婆已經老了,老得眼睛模糊不清,手腳行動緩慢,走路一搖一晃,更糟的是,老得記憶不清,總是走到那,忘到那。

「阿婆,妳的砂糖一包賣多少錢呢。」
「讓我想想看,好像是五塊錢吧。不,不,好像是十塊錢?哦,七塊,七塊錢一斤,準錯不了。」

「阿婆,我要買花生米,一斤多少錢?」「五塊半。五塊半。」「花生米那有這麼便宜?是不是一斤十五塊半才對,妳記錯了吧?」「是,是。十五塊半。真的沒錯是十
五塊半。」
「啊,阿婆,妳找錯錢啦,妳應該找五塊錢給我,怎麼給我五十五塊?多找了啦!」「唉,真的找錯了。我趕快再補五十塊給妳。什麼?不是我得再補給妳,而是妳得退給我?妳可不要出錯呀!」

每天每天,都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很多人替阿婆擔心,怕她記錯價格找錯錢,做生意不但賺不到錢還得賠老本,但阿婆總是笑呵呵的說:有賺,有賺,賺卡多,賺卡多。

村子裡的李老師是阿婆的忘年交,常常乘著到學生家做家庭訪問或是到街上買東西的時候到阿婆的店裡來坐坐,和阿婆聊聊天。她就非常擔心阿婆的店開不下去。例如有一天她在店裡才坐十分鐘,就看到阿婆賣錯東西、找錯錢不止三四次,甚至還把五百塊錢當一百塊錢找出去。

「阿婆,妳能不能不要再做生意啦?我看妳這樣做生意遲早會把老本都賠光光。」李老師好意的勸。

「我沒賠,我賺卡多卡多。不相信妳看看我的帳本。」阿婆從抽屜裡拿出一本黑黑的、油油的、破得連四個角角都磨禿了的本子給李老師看。

這是什麼樣的帳本呀?李老師簡直看花了眼睛。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每一頁都寫滿了「一」這個字,寫得密密麻麻。

「我看不太懂。阿婆,妳解釋給我聽好不好?」「哈哈哈,妳們這些讀冊(讀書)人,只會教人讀冊,當然看不懂啦。」阿婆笑得眼睛瞇成了兩根彎彎的針。一面笑,一面解釋:「妳瞧,這每一頁除了記帳,中間還有一條線,看到沒?」果真,每一頁的中央真的有一條長長的橫線,像一條河那麼樣,把那一頁隔成上半部和下半部兩個部
份。

「妳仔細數一數,每一頁上面記的帳多,還是下面記的帳多?」

「什麼意思?」

「啊,我說的帳,就是這個啦,這是我發明的字,妳當然看不懂。」阿婆指著簿子上那些「一」字繼續 的說:「這本帳本每一頁就是一天、每一筆帳,就代表一件事。每天我的店裡頭都發生很多事,如果是快樂的事,我就把帳記在線的上面,如果是不快樂的事,我就把帳記在線的下面。妳數數看,每天的快樂的事,是不是遠遠的比不快樂的事多得太多太多了?妳說,我開這個小小的店,不是天天賺卡多,賺卡多嗎?」「哇,原來如此!」李老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從第一頁一直朝下翻,果真,每天在線上頭的「帳」都遠遠多於線下頭的。有時候一整天中,只見線的上頭記得滿滿的連一個空位子都沒有,線下頭卻連一筆也沒有。李老師想,那一天阿婆可真真賺得卡多卡多,可真是「卯死了」!「我真高興妳的店這麼大賺錢。」
李老師把帳本還給阿婆:「可是我還是有一點點不明白,什麼是店裡頭快樂的事?什麼是店裡頭不快樂的事呀?妳能不能向我說明白一點?」
「喔,這還不簡單呀?妳這個只會讀冊的讀冊人,我來說給妳聽聽吧。

例如,我把一斤十五塊的米當做一斤五塊錢賣掉,客人趕快再補十塊還給我,這就是很快樂的事。我多找了三塊錢給客人,客人立刻把錢送回來,這也是很快樂的事,客人看到我扛米扛不動幫我扛,看到我忙不過來就替我做這做那,統統都是快樂的事,統統要一筆一筆記錄下來。

有時也有不快樂的,哈,一個人就老是當我是一個老糊塗,買東西不給錢,說是待會兒就會把錢送來,卻一次又一次都沒還錢,還當做沒這回事,他每這麼做一次,我就在不快樂的帳上把他記一次。還有一個,總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多帶走一包綠豆,一罐可樂,一包砂糖,每帶一回,我就記一次不快樂。有啦有啦,同樣吃一種米,總是會養出一百種,一千種不同的人的。

還好,天天算下來,都是多多的快樂,少少的不快樂。我用算盤算一算,覺得我的店不但賺,而且還是越來越賺,越賺越多,我的快樂也越積越多,我早已變成世界上最多快樂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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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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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的愛

  
火車站的時鐘,正指著三點零五分。 我一個人拎起了一只小行李,懷著極端忐忑的心情,走上了這個班次的莒光號列車。不問它來自哪裡,也不問它將往何處去,因為,這均非我此行的目的,我只是逕自地找著第五號的座位,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等著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蹟......

那是一個來自一年前的記憶,我跟他在火車上相遇,在火車上談了一段只有七天的戀情。車窗殘一路上都是春天展露風情的身影,有滿山遍野的杜鵑、有姿態高傲的山櫻,在燦爛奪目的綜放裡,誰會去計較凋零?正如當年我和他那只顧盛開、不懂凋零的激情狂戀......

我永遠也忘不了與他相遇的那一年春季,由於我患了嚴重的職業倦怠症,根本不理會總經理的糞坑臉色,硬是將全年的七天年假全請了,獨自一個人買了張車票,想回南部老家散散心。

由於不是例假日,車上的旅客還不算擁擠,倒讓我倍感安適,而就在我愉悅地欣賞窗外景致時,突然讓人給打斷了心思--

「小姐,對不起,妳好像坐了我的位子--」
一口很道地的日語,還夾雜著些許的侷促。我一回頭,當場愣住了。因為,我沒想到說話的竟是一個日本人,而且,還是個頗為瀟灑的日本青年,一頭及耳的直髮、穿著一身午仔裝、揹著相機,落拓拓的就站在我的眼前,而我還不及反應過來,便見他又急忙地比手畫腳一番,再拼湊些英文單字來表達他的意思。

「喔-我坐了你的位子?」我好不容易回了神,這才聽懂他的話。
「對不起,我的位子是靠窗的那一個......」他指著窗戶,試圖想要讓我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為這位子沒人呢!」我笑了笑,用著還不差的日語來回應著, 打算起身讓位。
「妳懂日文?」他顯然很驚訝,甚至還有點興奮。
「學過一陣子,不算很流利......」雖說如此,我心裡還是挺得意的。
「我想,窗邊的位子適合妳」他示意我要坐著就好。
「這......好嗎?」我反倒客氣起來了,雖然之裡有點高興,但是臉上狐疑的表情卻寫著,他不像是我印象中的日本男人。在我的印象中,他們不是很色,就是天殺的大男人主義。
「妳對日本人有成見?」他出人意表的問出這一句。
「啊?!」難道他懂讀心術?我不禁心虛的連虛應故事一下都忘了。
「我知道大部份的人對日本男人的風評的。」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語氣。
「不過,你是特例......」我不待說完,便立即插著嘴,想粉飾著我那不知好歹的偏見。
「這妳倒是說對了,我家人朋友也都說我是《特例》。」他逕自笑了起來。
「嗯?!」我滿頭霧水的盯著他,覺得他有點奇怪。
「我是個拿相機比拿聽診器多的醫生。妳好,我是伊藤俊彥......」

他開始大方的介紹自已親切中帶著誠懇,幽默中有著謙虛,頂時讓我這個自來患有嚴重都會疏離症的女子,體驗到了電影中才有的「邂逅」情景。 當然,我一開始並沒有怎麼去期待將會有如何浪漫的後續發現,畢竟我年紀也不小了,早過了作夢的時候了,更何況是所謂的一見鍾情,我打死不信的,因此對他,充其量只有做好「國民外交」的榮譽感罷了。

或許是旅行帶來的一種解脫和鬆弛向來嚴肅的我竟然也無設防與他侃侃而談,一半用日語、一半用英文,再不懂就用手比,就這樣,我們從攝影談到了旅行,再從民俗風情談到了奇聞奇景。很難想像,兩個認識還不到三個鐘頭的男女,竟然可以聊天聊得那麼開心,那彷彿就是前世的友誼,就等著一見面來延續。

「這麼說,這趟是你的收心之旅囉?」我問。原來,他答應了家裡的要求,在完成這一趟攝影之旅後,他就收心回去當個好醫生,並且完成父母期待已久的婚禮。
「是啊!所以這一次對我更是別具意義,很幸運能遇見妳......」他說著說著,突然間眼中閃一絲我不太懂的神情。 不過,我也沒有在意,只當他是客氣而已。

這時,車上廣播剛好傳來到列車停靠台中, 離我的目的地還有一大段距離。火車停了又開,而我則是一直專心於與他談話,那像是一種魔力,讓人不自禁地滔滔不絕,沉浸在相互的交流裡而欲罷不能。殊不知這也是一種陷阱,讓這樣的偶遇結上了不該結的蛛網,讓分離有了牽絆,而擄獲的則是我和他誤入的心。我開始有點遺憾,為什麼這趟火車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而以?

「你在哪一站下車?」我一問出口,就感到心中有些許難捨的感受。
「台中。」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我。
「什麼?那你坐過頭了!」我幾乎是跳了起來說著。
「我知道。」他像老僧入定般沉著。
「那你為麼不下車?」
「因為......我很想跟你繼續聊下去......」

原來不捨的,不止我一人!莫非春日的生機不止草木而以?
火車還在往南台灣的軌道中疾駛,我們的異國友誼已然萌芽。
而我原本以為,在我下車的那個月台就是一切歸零的起點,在彼此微笑揮別後,終將走入不同的世界。

然而,我忽略了春天氣味會帶來的情思蠢動,它讓我在與他告別後,無法漠視心頭的百轉滋味。終於,火車還是到站了,因為萍水相逢,除了一句「一路順風」之外,怎麼說都彷彿是造作,所以,我還是笑著走下車,然後佇立在月台,靜靜看著火車載著他緩緩離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跳了起來,抓起了隨身的行囊以令我錯愕的方式朝著車門方向跑來。他要做什麼?我還沒友應過來,就見他一個俐落跳下車,然後喘吁吁地跑向我,對著我說:「能不能當我一日的導遊,陪我拜訪這裡的風景?」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一段交集。而我始終沒有退路,因為打從他跳下車的那一剎那,美麗的錯誤已然成形,而情不自禁則是我和他不變的契合......

我們開始用著一種曖昧不明、似有若無的方法來進行著這趟春日之旅。 不管是在那裡,他相機裡的焦點都有我的參與,赤崁樓也好、安平古堡也好,他說, 這些風景有我才有意義。

「不行,我怕我會破壞風景......」我總是調皮著想閃躲著他的相機,不過愈閃躲,他照的前起勁。
「誰說的,妳可是天下第一大美女。」他連奉承都讓人不得不信以為真。
「你對每個模特兒都這麼說吧!」我打趣地回應。
不料,他卻出乎意外的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才正經八百地對我嚴正聲明:

「我從來只照風景,除了妳--」除了妳?就為了他這一句,我放棄了回老家的假期,主動提議陪他尋著各各處的名勝古蹟。為什麼?我自已也無法釐清 我只知道此刻如果掉頭而去,日後我將會為此懊惱不已。

伊藤俊彥是個天生的藝術家,任何微細的事物都能在他的詮釋下突顯性情,即使是一塊碎片,在他的鏡頭下都有種殘缺的美麗。

「你喜歡這種表現方式?」我撿起碎片,覺得這是否預言著我日後的心情。
「有時候,有點遺憾反而容易讓人終身難忘。」他說。
「這理論可以成立,不過,一旦落實在現實生活,就無法像說說那麼無關要緊......」
「妳相信王子公主美夢成真的那種故事?」他問我的樣子很正經。
「不相信,不過,那的確是我努力的夢想之一。」我也嚴肅地回應。
「夢想?!」突然間,若有似所思的喃喃自語,而征忡的眼神,飄到了我看不到他心思的地方。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回日本後的事情。不過,體貼的他,還是沒讓這等的情緒影響了心情,他說,我們時間不多,不該浪費在煩惱裡!因此,我們結束兩天一夜的府城之旅,搭乘火車來到了中部。

這天不知道是什麼好日子,打從我們下了車站開始,敲鑼打鼓的車就一直不停,而他非常的好奇,硬是沿街追著拍攝取景,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喂-伊藤俊彥,你要注意啊,不要隨便拍......」我好心提醒。
「放心啦!反正我會說恭喜,客氣一點就沒關係啦!」他倒是滿滿自信。

說著說著,一轉眼的工夫,他就失了蹤影,我自然知道他又佇足在哪一個車陣中忙著他的事情,只不過,這一次他還真讓我嚇出心臟病,因為,就在我專注在櫥窗的那套春裝時,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還死命的抓了我的手,就往路旁的巷口衝去,而後面則追來幾個人影。

就這樣,我莫過奇妙地隨著他跑個不停,一直到我跑不動才停下憩息—「發生什麼事啦?」我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問。
「我也不清楚啊--」他說,他沒看過這麼熱鬧的娶親,不但敲鑼,還吹喇叭彈電子琴,所以他著實在想拍些相片回去,順便跟他說聲恭喜,怎知這家人不但不領情,還追著他吼叫不停。

他一說完,我愣了幾秒,然後足足大笑了五分鐘。我這才想起,日本的傳統婚禮就是全白色系,而他會誤認,則是那些電子花車過於勢鬧所引起。
「妳愛笑就笑吧!反正,能這樣牽著你的手都行。」
他突如其來的輕輕細語,才讓我驚覺到,原來,我們的手已握在一起,那像是一種無言的牽繫,注定牽過之後,就此心心相許......這一晚,我和他之間的氣氛變不同以往,帶點兒詭譎、帶點兒挑釁,雖然如同幾天來的情景,他每晚總會來到我的房間聊天看電視,再討論者明天要去的風景區。

然而,今晚,他卻顯的漫不經心,不是看我看的呆呆愣愣的,就是一個人躲在一旁不知在笑個什麼勁。

「好啦!你該回去睡覺了。」我將他推出了房門。
「好......那......晚安 ......」他一副不捨離去的神情。
「晚安。」我讓他逗得害臊了起來。
「等等,我有話要告訴妳!」他要我附耳過去。
「嗯?!」我才覺狐疑,就覺得臉頰一陣暖呵呵的氣,是他親了我一記,輕輕淺淺的, 卻瓦解了我僅有的圍籬。

突然間,我渴望地想用我的方式來表達著對他的感情,縱然,我們的愛只有幾天;縱然,我不清楚到這到底算不算一種紀念;縱然日後他或許不會記得我們曾經共有過的這段情節......

就這樣,我走到了他的房門前,用著前所未有的勇氣敲著門。而門開了,他一臉激動的站在門邊。 霎時,心有靈犀成了我們共同的語言,他一把將我拉了進去,帶上了門,然後再狠狠地將我抱在懷裡。

「呆呆,妳不該來敲門的......」他頻頻說著。
「不是每個人一生都能有這樣的機會的。」我真的這麼認為。
這一晚,我們讓愛釋放在身體的每一寸細胞裡面,全心奉獻成了我們這次相遇留下的紀念,那將會是一種完美與純粹,因為,我們不去奢求永遠,也不計較明天誰還不愛誰?

這天起,我和他一起並肩,宣誓著與時間賽跑的堅決。所以,東奔西跑不再列入了行程,我們打算去一個可以遺世獨立的地方好好愛一回。因此,雪霸國家公園成了見證這段戀情的教堂,而我們在觀霧的農場裡過著分秒必爭的蜜月,滿山遍野的花卉則成了慶賀的佳賓,我和他就在最愛的山櫻花前,許著此生都不能出口的諾言......

我們都貪愛看太陽昇起時的壯烈,那像是我和他一路走來的感覺,然而日昇日落是循環不變,正如我和他早在夕陽西下的前提下,織著一場淒美的戀情。就這樣,我們謹守著約定,在往大阪的飛機來臨前的那刻前,我們依然姿態從容地坐在機場咖啡廳裡,喝著屬於彼此的最後一杯咖啡。

「潔,謝謝妳給了我這麼難忘的七天......」他的語調有些哽咽。
「而你給我的,又何止這些。」我還是保持著微笑地說著,但入口的咖啡卻苦澀難嚥。 「如果有遺憾,那就是沒有時間好好疼妳。」
「可以了,我從來都不貪心。」我的感謝盡在眼底。

只是這等瀟灑的話,為的是要他安心離去,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我多麼地想問他:今後,我們是否能再相見?然而,這樣的話從頭至尾只能如鯁在喉,吞不下哇不出,連淚都不敢流。上機的時間終究躲不過,而催促的廣播聲像是專門拆散人的惡棍,看著別人的生離死別而喧嚷不休。

「潔,好好照顧妳自已!」突然間,他的眼框蓄滿了淚,而有些韻抖的雙手,溫柔的捧住我的臉。
「你......我......」我再也無法克制地讓眼淚滴出了眼眶中,頓時我眼前成了迷迷濛濛, 而我害怕面對,日後我們都只能以這種面貌相見。

再一次深深的擁抱著,然後目送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登機門前。原來,七天的戀愛會這麼悲慘,每一步、每一次回首,我都聽見了心在破碎時清脆,匡啷匡啷地微響,只剩遺憾沒有埋怨......

「潔--」突然,他轉過身,大聲對我喊著:「一年後,如果我們還有緣,我會在
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妳的出現......」
「什麼?」我急急地想聽清楚。」
「不管去哪裡,都是三點過後的那一班對號列車......」這是一年前他給的唯一的一句承諾,我不知他這句話有著多少的把握,不過,無可否認的,這卻成了我這一年來心底的牽掛,我幾乎每一天都盼著他能謹記著這個約定,在下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刻裡,帶來與我重逢的喜悅。所以,我來了,捨上了和當年一樣時間的這班列車,坐在當年靠窗的位子,而心裡卻隨著火車的啟動漸自沉沒......

這時,身旁的空位有了震動的聲息,我急切的轉過頭去,卻被一位中年婦女臃腫的軀體遮去了光線。突然,我無法忍受這般的結局,那像是一種絕望的訊息,宣叛著我這一年來的朝思暮想全成泡影,而他,伊藤俊彥,早成了別人的丈夫,在溫柔的日本的繾綣裡忘了我的身影......就這樣,我無法克制地掩面哭泣,顧不了車上乘客投來的疑惑眼光。

「抱歉,妳坐錯位子了--」突然間,我聽見有人說話了,那像是對隔壁那位太太說的。
「擦乾淚吧!」我的眼前竟然遞來了一條手帕。
我搖搖頭,因為傷心是怎麼都擦不去的。
「怎麼哭了呢?我又沒跟妳搶窗口的位子坐。」
「別管我......」這話一出口,我頓時覺得他的話有蹊蹺。
「別哭嘛!我帶妳去雪霸國家公園走走--」這話打醒了我!
我一抬頭,就看見了他深情款款的眼睛,「你?!真的是你?!」我以為是夢。
「呆呆,還哭什麼?」說著,他眼底也泛了紅。
「可是,你剛剛說的是中文--」我胡塗了。
「為了見妳,我退了婚約,還啃了一年的中文哪。」但願能相逢。

春天的火車有著希望的夢,而我和他在這班對號快車中都有了位子坐,也許不會海枯石爛、也許不會天長地久,但是,我們知道。我們不會後悔這樣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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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承諾

  
夜空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

正守候著他最心愛的女孩

他無法言語,只能靜靜的守候

為了他心愛的女孩

而綻放著光芒閃耀在天際

「小淨妳什麼時候才肯嫁給我啊?」小淨躺在梓翔的懷抱中,一副小媳婦的模樣,而在她臉上似乎也寫著『我很幸福』斗大的四個字。

「嫁!喂,我才21歲哩,而且我還有一年書沒唸完,我才不想那麼早嫁, 再說……」小淨偷偷的跳離了梓翔溫暖的懷抱,面對梓翔做了個鬼臉。

「再說我還不一定非嫁你不可」說完這句話,小淨像看到鬼一樣,努力的往另一個方向跑去,梓翔當然不會就此干休,輕而易舉的就追到了那個小惡魔,抓著小淨的雙手裝出一副兇神惡剎的模樣。

「說,妳嫁不嫁給我啊!」小淨頓時變成了十分委屈的小女人。

「好吧,看到你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就勉強嫁給你吧,免得犧牲了另一 個無辜的少女,唉~上帝啊!像我這樣犧牲自己,如此偉大的行為,不知道你會不會給我記個大功啊」小淨似乎愈說愈起勁,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從她的眼神裡散發出來,梓翔當然知道如何止住那喋喋不休的嘴巴。吻她是唯一的辦法。當兩唇相碰時,小淨唇上所傳來的溫熱柔軟感覺讓他彷彿置身夢境,整個人飄飄然,四肢無力像被勾去了三魂七魄似的,而所有的感覺都匯集到唇瓣上,沈醉在這種迷眩裡讓心跳成為唯一的旋律……

聖誕節佳節,小倆口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到了屏東寧靜鄉村的小木屋共渡。令人望穿秋水的聖誕夜終於到來,夜空中佈滿了許多的星星,微風吹撫過二人的臉龐,梓翔和小淨躺在大自然的地衣上,享受著在喧鬧城市裡無法感受到的寧靜。

「翔,你聽過一個傳說嗎?話說相愛的一對情侶,其中若有一人先離另一方而去,那麼先去世的那一個人就會蛻變成一顆星星,在夜空中永遠守候著在人間那位心愛的人直到活著的情人找尋到另一個真愛。」

「翔,你說,是不是很浪漫啊。」

「小淨,是很浪漫沒錯啦,但是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傳說哩。」

「為什麼啊?」小淨睜大了那原本就不小的雙眼(很浪漫不是嗎?為什麼會不喜歡哩???)。

「因為一顆星星就代表著一段悲劇,一顆星星代表著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一顆星星也代表著一對永遠無法見面的戀人……」

「可是一顆星星卻也代表著一個希望啊,一個令在人間的情人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啊!」小淨不等梓翔說完,就講出了這一句話,梓翔只能笑笑的看著這個令他鐘愛一生的女孩。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也離妳而去,記得我也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夜空上守候著妳,陪著妳,直到妳另到另一個真愛」

「你在胡說什麼啊,我不許我不許,你聽到了沒有啊,我不許你說這種話,不許你離開我,我不許!」小淨大聲的吼出這一段話,而淚珠卻也在同時滑下了她的臉頰。不知道為什麼,小淨的心裡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別哭了是我該死,我不該說這種話的,我會陪妳到老,會陪妳到頭髮灰白牙齒掉光,我會陪妳一生一世的,別哭了嘛」梓翔心疼地將小淨擁入懷中,輕輕地吻去那停留她臉上的二行淚水,接著再堵住那誘惑力十足的紅唇。二人都沈浸在這只屬於彼此的天堂裡,手擁著小淨,使得梓翔的自制力都宣告休假,梓翔抱起了小淨往屋裡走去,將小淨輕輕的放在床上。

「小淨……我……」「梓翔……我愛你……」她拉下他,使得二人跌坐在柔軟的床上,也跌進了屬於情人之間專有浪漫情境中,共享纏綿激情……

梓翔醒來好久了!可是他卻不想移動,征征的凝視著懷中情人。小淨也在此刻醒來,但她卻不敢與他眼光相對。

「我……弄疼妳了嗎?」他忍不住吻著她柔細的髮細,吻著她的耳垂,輕輕的在她耳旁說道。

「有點疼。」說完,她才剛退紅的粉頰又再度染上酡紅。

「小淨,原來妳也會害羞的啊。」他故意說了這句話來化解尷尬的場面。

「什麼嘛,你故意的,討厭啦!」她搥了他一下,而他卻趁此機會抓住她的手,再一次用雙唇吻住她那嬌嫩欲滴的唇瓣,再一次的使裸裎相對的二個人交纏在春色無邊的夜空中,彼此訴說著永恆……

聖誕節過後已經快半個月了可是這個星期梓翔似乎在躲著她,約他說沒時間,打電話找他也找不到人,直接去他家也見不到他的蹤影,不過小淨不斷的對自己說:可能是他最近工作太忙了嘛,妳要體諒他啊。

在回家的途中突然遇到梓翔的妹妹-曉玲,她看曉玲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他們兄妹倆最近是怎麼了啊,都怪怪的哩),只見曉玲頭低低的話也不說一句只拿給小淨一封信。信裡斗大的幾個字讓小淨一度以為她看錯了,她張大眼睛看著曉玲。

「曉玲,這種玩笑不好笑喔!」
「我沒有開玩笑,上面是我哥的字跡,妳應該很清楚」曉玲依然不敢抬頭。
「小淨,對不起,我不應該把妳介紹給我哥認識的,我不應該明知道他是個花心大少還把妳介紹給他,小淨,對不起,我……」曉玲終於肯注視著那雙哀怨的眼睛了。
「花花大少!不可能的,他說他只愛我一個人的,他說……他……」
「小淨,我知道妳無法相信,一時之間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但是事實卻是擺在眼前,妳不得不相信啊,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小淨,妳要好好保重自己。」

曉玲心虛地逃離了這個地方,她無法面對小淨,她無法再見到小淨眼中的哀怨。

小淨眼眶中的淚水早已忍不住絕堤了,此刻的她彷彿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彷彿是個被宣告死刑的囚犯,世界頓時一片死寂。

「不 ! 我不相信,他一定是在騙我的,他一定是故意逗我的,對!一定是這樣,對!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在寒風中依稀可見到那張帶來惡耗的信,信上寫著(小淨~我們分手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梓翔 )

梓翔遠遠的就看到小淨站立在門口的身影,那孤單的形影使得他心頭一陣擰痛,(不行,我一定要狠下心來),小淨看到他開著車回來了,快樂的要上前的時候,赫然從車上下來了一位穿著性感的女人,而且梓翔居然和那個女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

「妳來這裡幹什麼」他站立在小淨的面前,一副厭惡的表情。
「我……我來找你啊」
「我不是說我要和妳分手,我不是叫妳不要來了嗎!」
「梓翔,我知道你是在騙我的對不對,我……」小淨想上前拉住他的手。
「誰在跟妳開玩笑啊,妳是聽不懂是不是,我說要分手,要和妳分手!聽到了沒有!」他甩開了她的手。
「梓翔,你說過你愛我的,你說過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的啊」
「呵,女人妳給我聽著,什麼叫花言巧語妳知道嗎?隨便幾句甜言蜜語就把妳給騙到手,妳真的很好騙哩。」
「可是,可是我跟你已經……」
「已經什麼?已經發生關係是不是!拜託,和我黃梓翔發生關係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屈屈一個妳又算得了什麼,妳不要再自抬身價了好不好,煩死了!」梓翔已經不耐煩了。轉頭要走時,小淨又拉住他。
「我不信,我不信,你是愛我的,你不會的,你……」此時的梓翔早已無法再忍受了,手掌一揮便是往小淨的臉上打去,小淨痛得流出眼淚,不是因為臉頰上的紅腫而是心裡的絕望、寒冷。梓翔楞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轉過頭去,走到美艷女子的身旁親吻了那女子一下「我們走,別理那個瘋女人」說完便摟著那名女子離開了這寒風刺骨的街道。

小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只知道回家的這一段路程突然變得好長好長,整個人像是失去靈魂的玩偶早已沒有任何的感覺。

她父母看到她這樣,雖然心疼但是卻不能說些什麼,為了小淨好,他們只能什麼都不說。回到房間裡的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若大的房間,視線不自覺的移到了桌上那張二人合照的相片,她傻傻的看著照片,慢慢的揚起了嘴角,她大笑她尖叫她的眼淚就像永不止的泉水不斷的灑落。她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到地包括那張令人心痛的照片。她叫累了哭累了,頹然的坐在地上,腦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辦法想,拿起了相框上早已破碎的玻璃,往左手腕用力一劃……

「梓翔,不要!」小淨被惡夢嚇醒了,醒來時眼神充滿著害怕,臉色蒼白,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捨。她做了個夢,夢見了她和梓翔結婚,但結婚典禮進行到一半時新娘居然換成另一名女子。

「這裡是……」只見房裡所有的人趕緊跑到床邊,每個人都十分的惶恐與焦急。房裡除了父母之外,還有梓翔的家人,但卻沒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應該是醫院吧!)她看著白色的房間,再看看在床邊關心她的所有人,心裡不禁泛起一些苦楚(我到底在做什麼啊,為什麼會做傻事呢!)想著想著,淚又悄悄的滑落。

「傻孩子,妳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呢!」
「孩子啊!凡事想開一點,不要太執著了。」父母親安慰的話語,使得原本就在啜泣的她哭得更加的厲害。
「是啊,小淨,我知道是我們梓翔對不起妳,但是感情的事真的是勉強不來的。小淨啊!想開一點吧。」梓翔的父親看著曾經以為會是他們媳婦的女孩,心裡埋怨著上蒼無情的捉弄。
「我會的……」小淨除了這句話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今天是小淨出院的日子,父母親幫她去辦出院手續,病房裡只剩她和曉玲。
「小淨,對不起,是我害妳變成這樣的。」
「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被愛情迷昏了頭,忘了人心險惡了。」
「我……妳能原諒我嗎?」
「我說過了這不是妳的錯,我們還是好朋友啊」小淨笑笑的對曉玲說。
「小淨,其實我哥他……他……」(不行!我不能說,可是小淨那麼難過,我……我……)
「你哥?他……他怎麼了啊。」她試著用那冷淡的口吻,像是提起陌生人般的語態。
「喔,他……我是說,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妳留戀,還是早點把他忘了的好。」
「我知道,曉玲,我希望出了這個醫院,就不要再提起他了,好嗎?」
「嗯!」

小淨心中本來有些期待的,期待他能在她住院的期間來看她,即使只是一次也好,至少那表示他還有點關心她不是嗎?可是他卻沒有出現,甚至沒有託他家人帶來一字一句的問候,(是該忘了吧!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除了忘還能怎樣呢?)小淨離開了醫院,展開了她認為重新開始的人生。

事情已經過後一個月了,她也試著漸漸的去淡忘那一個人,而曉玲最近卻常常拿著照相機說要照她,問她原因,她只推說是當做重新開始的紀念。

小淨習慣在沒課的星期三下午,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看看小說散文,聽著廣播。而正當她閤起書本要關掉廣播時,突然從收音機傳來「小淨」二個字,原來那個時段剛好是聽眾來信的時段,而廣播DJ正在讀著那封署名給台中小淨的信。

『小淨,常常聽妹妹提起妳,所以當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就感覺好像認識妳很久了,不可否認的,我漸漸的喜歡上妳,我常常沈醉在妳那甜美的笑容中。看著妳那活潑可愛的模樣,真的會讓我產生錯覺,覺得妳像個美麗的天使。妹妹一直鼓吹我追妳,因為她說這世上像妳這樣的好女孩真的不多了,所以她常常製造機會讓我們二人獨處,但是我們二人若是在一起時通常場面都會一下子安靜下來,雙方似乎都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而我發現在這個時候妳的臉上都會泛起紅暈,妳……妳是否也有點喜歡我呢?』

小淨聽著這段話,不知不覺讓她回想起以前,(是湊巧吧,畢竟世界上叫小淨的女孩子多的是)。

『小淨─這天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妳表白,我害怕被妳拒絕。可是當妳害羞的向我點點頭時我真的快樂的快飛起來了,那天我們在大街小巷裡穿梭,讓很多的地方留下了我們甜蜜的影子。晚上送妳回家時,我將車速開得很慢,但是四十分鐘的車程卻感覺一下子就到了。車上的二人似乎沒有人要先開口道別離。沈靜了十分鐘之久,妳我卻在同時開口,也不禁為這個場面笑了出來我被妳的笑容吸引過去,而妳也讓我在你臉頰上留下淡淡的一吻。小淨,妳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妳。』隔了一個禮拜,小淨卻也在同一時間聽到了這段話,雖然十分熟悉,但卻不敢肯定話中的小淨是自己。(又是小淨,會是我嗎?可是他不是……可能嗎?)

小淨每到禮拜三都會守候著收音機,聽著那給小淨的話語。

『小淨,還記得星星的傳說嗎?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的,永遠。』此時的小淨已經決定去求證話中的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自己。她到電台去尋問,但電台的人卻只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慈仁醫院 高啟明醫生』。

星期四,小淨特地向學校請了假到慈仁醫院。

「小姐,請問高啟明高醫師在嗎?」
「喔,那位就是高醫師。」護士小姐指著剛從病房走出來的一位醫師。
小淨走到醫生的身邊,對著醫生說「請問你是高醫生嗎?」

「是的小姐,有什麼事嗎?」
「我……我是小淨。」
「原來妳就是小淨啊」
「是啊,那個……那個電台廣播……」
「喔,那是我一個病人的故事」
「病人?」

「嗯,他住院快二個月了,他每天都會說他和小淨的故事給我聽,但是我卻從沒有看到小淨來看他,問他他卻沈默不語,所以我就擅自作主的想透過廣播找尋這位女孩。」

「那……那請問那個病人名叫……」
「他叫黃梓翔,但是他……」

醫生還未說完,她就看到曉玲面帶倦容的從醫院的大門口走了進來。

「小淨,妳……妳怎麼會在這裡?」曉玲看到她不免吃驚的說。
「曉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淨,我哥他……他……,他昨晚去世了……」

進入了陰冷的太平間,曉玲黯然傷痛的看著小淨蒼白的臉孔。

小淨走到了梓翔的擔架前面,慢慢的掀開了覆蓋在他臉上的那白色布單。

而站立在她後面的曉玲卻早已熱淚盈眶了。

小淨靜靜的凝視著梓翔蒼白、如孩子般沈睡的容顏,臉上浮現了一絲柔美的笑容,她伸手撫摸著梓翔毫無生氣的面頰,輕輕的說道。

「梓翔,你只是睡著了對不對?你只是故意要嚇我的,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吧!你別再裝睡了好不好?我唱你最喜歡的歌給你聽,聽完你要起來喔!」說完,便輕輕柔柔的哼起歌來。

曉玲看到這個場景,心痛的撫著小淨。

「小淨,妳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哥他……他已經……已經走了。」

小淨怒瞪著她,斥責的說。 「妳騙我!妳沒看到他正在睡覺嗎?小聲點,別吵他了。」

「小淨,我哥他……他真的死了,妳看清楚他不是在睡覺,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曉玲擦拭著斑駁的淚痕,哽咽的勸道。

「妳撒謊,妳騙人!我不信,我不相信!」小淨大聲的喊著,臉上一片殘白。

「小淨,我沒有騙你,我沒有在開玩笑,他真的過世了。」曉玲試圖喚回小淨的神智。

「不!妳騙我,你在撒謊!」小淨失控的吼著,慌亂的蒙住耳朵,不肯相信這個令她心碎的殘酷事實。

「小淨,妳要勇敢一點啊!」她攬著小淨的肩膀,試圖安撫她那激動的情緒。

小淨轉過頭去,看著梓翔慘白的臉龐,酸澀的眼眶中滾落了許許多多的淚水,她撫摸著梓翔的臉頰,哀怨而淒厲的喊著。

「梓翔,你告訴她,跟她說你只是睡著了,等等就會醒來,你告訴她,你跟她說你會醒來的,你會的。」小淨看著那一動也不動的身軀,幾乎瘋了似的大喊。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帶他走?為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小淨,妳別這樣啊,我求求妳,別這樣啊……」

小淨看著她,淚如泉水般的不停滴落,接著雙腿一軟,便倒了下去。

小淨醒來已經一段時間了,但是她卻沈默不語,傻傻的盯著牆壁。

曉玲的話語打破了房間裡的沈靜。

「我哥他得了癌症,當發現時醫生說他只剩一個多月的壽命。起先我哥他根本就無法接受,後來……。他說不能讓妳知道這件事,所以他開始避著妳,並且要我配合他演戲,要妳對他死心,要妳忘了他重新一段戀情。即使他表面裝得很堅強,可是他心裡忍受著多麼痛苦的煎熬,他……」曉玲早已忍不住淚流滿面,而小淨也早已泣不成聲了。

「我們一直不敢把妳自殺的事告訴他,直到前陣子他看到我幫妳拍的照片,他看到了妳左手腕上的刀痕,我們才吱吱嗚嗚的說出來。他瘋狂的想出院來找妳,後來是我們一直制止他,他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小淨,他常常看著妳的照片流淚,常常在夢中喊著妳的名字,常常……」

「這是我哥要我交給妳的信,他叫我十年之後再交給妳,不過現在妳即然知道了,我現在就交給妳吧!」說完便把信交到小淨的手中,走出了房間。

小淨顫抖的打開信封,拿出寫得滿滿的信紙。

『小淨~妳收到這封信時,我已沈睡很久了,或許妳早已找到另一段真情,也或許妳已為人妻為人母了。妳還記得我嗎?一個曾經讓妳心痛的男人,一個曾經辜負妳的男人。記得那一晚妳含淚訴說著不分手時,我多麼想把妳抱進我的懷中,多麼想吻去妳的淚水,可是我不能,我是個快死的人,我無法帶給妳任何的幸福。在病房裡,我常常夢到我們以前的種種,我多麼希望時間就停駐在那一刻,多麼希望可以再抱著妳,可以再看到妳的笑容,可是上帝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呼喊,還是毅然絕然的帶我離開這個世界。聽到妳為我自殺的時候,我真的好想衝到妳的身邊,但我還是不能這麼做。我也一直告訴自己,妳的傷心終究會過去的,妳會遇上一個能治療 妳傷口的人,而妳終將也會把我歸於記憶之中。還記得妳曾說過星星的傳說嗎?我說過我會蛻變成一顆最明亮的星星,永遠在天空守候著妳的。小淨,我愛妳,至死不渝。愛妳的翔 筆』

小淨帶束鮮花來到了梓翔的墓前,每當她覺得孤單時,便會來這裡陪陪他,對他說說話。

「梓翔,你現在過得好嗎?昨晚夢中的你充滿笑容,所以我猜想你應該過得蠻快樂的吧!你放心我過得很好,為了你,也為了……為了肚中的寶寶,所以我會堅強的。你承諾過我要變成星星永遠守候著我,那麼以後我要對我們的寶寶說爸爸並沒有離我們而去,他正在天上看著我們、守候著我們呢……」

小淨笑笑的看著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影子,而身邊的影子似乎也正看著小淨而笑著呢……



當你閉上眼睛,我知道,我們已沒有結果
衪帶你而來,而又讓你離我而去

既使你已不在人間

但我確信你還是念著我的

我不後悔認識你,但卻後悔愛上你

你答應我要陪我到老

你答應我要永不分離

而現在你卻閉上眼睛,離開了我

什麼承諾都已灰飛煙滅

什麼誓言都已煙消雲散

在夢裡,願你能再說一次「我愛妳」

在夢裡,願你能陪我渡過這寂靜的夜

但是即使你出現了,也只是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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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再見

  
  
下午的一場雨,降低了溫度。與魏在微涼的校園裡,例行我們每晚的散步。向來,手牽著手,無言地走上半小時,然後,在女宿前互道晚安後分手。

交往兩年半以來,最初的三個月熱戀過後,我沒有一天不問自己,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愛情是盲目的。但隨著愛情螁去,我也漸清醒。因為寂寞而互相擁抱的戀人,會有多大的熱情去維持戀愛的溫度?

宿舍已近在眼前,魏放開了我的手,溫溫地道了晚安。

我卻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回去後打電話給我。」

魏拋來一個困惑的眼神,但如同往昔,沒有多問什麼便點頭答應。

電話響起,那頭是他溫溫的聲音。

「我打來了。」

「嗯,你打來了。我們分手吧。」電話那頭的他,沒有聲響。

「我說,我們分手。」我又重複了一次。

「喔。」魏終於有反應了。

「你,沒有話要說嗎?」

「嗯。」

「那,再見。」

「嗯。」

魏已掛上電話,我拿著話筒發呆。

結束一段感情也不是件難事,至少對於他來說。

室友擦著髮從外面歸來,見我手上還拿著話筒,免不了一陣調侃,「才剛散步回來就打電話喔,真恩愛呀。」

我輕輕的掛上電話,縮在蚊帳中。

兩年多來,一直在心中幻想策畫著分手的情節,該用怎樣的氣氛去營造悲劇的感覺?

要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社團,還是要在那個定情的沙灘?

該有個風雨來助勢才是,然後以淒清悲沉的口吻與他分手,然後,告訴他,我還是愛你的,只是等等點點的。

幻想著魏流淚,為他拭淚,告訴他要堅強,說我們還可以是朋友,然後他會抱著我哭,要我別離開他之類云云的,而我以悲傷卻堅定的側面告訴他,我們是不可能了。

然而,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實際上的魏,不會如此,不會流淚,不會求我,更不會傷痛,以我對他的了解來說。

魏的確是個好男人,一個適宜家居的好男人,但不會談戀愛。

寫給他數十封的情書,有很多至今未拆;

在交往的週年時,為了實驗把我一個人忘在宿舍;

情人節的花束對他而言又貴又不實在;

我生日那天,他卻很有風度的把我讓給一群好友;

耶誕夜,怕我感冒不肯帶我出去夜遊。

他是這樣的一個好男人,一個實在的老實人,

不會花言巧語,不曾海誓山盟,不會吃醋跟監。

當我開始與網友見面時,他叮囑我要小心安全;

當我與另一個男人去看午夜場的電影時,他要我說說電影心得。

魏之於我,像個影子,一個離不開,卻不可能甩脫的影子。
他說過,他信任我,要給我自由,討厭戀愛的獨佔與自私猜忌。

這就是魏,一個連分手都不會的男人。

我沒告訴同學分手的事,用餐時分,我買了便當躲在沒人上課的教室吃飯;

在該散步的時間,我一個人到圖書館看報;分手後的第一個星期,我過著與之前相同的生活,一樣感到寂寞。

沒有特別難受。頂多被魏善體人意的豁達稍稍刺傷。

最喜歡躲在蚊帳中,觀察戀愛中的室友。

心想自己曾否流露出如她般含羞帶怯的紅暈?

又是用餐時刻,我必需假裝快遲到般地匆促,室友拋給我一個了然於心的微笑。

吃著同樣無味的便當,麻木地吞下討厭的苦瓜,突然想念起魏,這是分手後的第一次想念。

以往,他會細心地把我不愛吃的菜挑去,再把自己飯盒中的我喜歡的菜夾到我便當裡。

冷的天裡有熱湯,熱的天有冷飲。

算了,分手的情人就不該再想念。

週六,盛裝假裝約會去,實則一個人跑來打保齡球。

打得很差,手指也疼了起來。到第八格還不到一百。

看著隔壁道的一對小情人,對魏起了第二次的思念。

魏總會幫我把手指以透氣膠布纏好,細心的為我擦球,幫我解技術球,適時地遞來飲料。

算了,分手的人不該沉浸在思念裡。

星期天,本想好好在寢室裡睡覺,但室友無心的說了句「你們家的新好男人不陪你呀?」

我只得一個人泡在電影院裡,繼續睡覺。

電影院裡,又是一對對情侶,好吧,第三次的思念再度瀰漫。

魏會因我一句想看,在人群中排四五十分鐘的隊,準備一堆我喜歡的零嘴,看電影時,為我捏捏手掌,搥搥手臂。

散場時,魏會細心地把我護在他的胸前,不讓人群推擠到我。

突然想起那次我們去看心靈補手,我隨口說了句想吃御飯團,魏跑了三四家便利商店才找到我喜歡的口味,他進場時電影已播了二十分鐘。

算了,想到分手的情人時,不該露出懷念的笑的。

分手後的第二個星期,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

跟魏在一起時,雖然老是沉默無語,老覺得無聊,但分手後的無聊,卻是另一種讓人窒悶的難熬。

以前心情不好,還可抓起魏結實的手臂,咬上一口,看著紅腫明顯的牙印,心情便好些。

然後再皮皮地問他痛否,魏老實點頭並給我一個溫溫的笑。

與魏在一起時,我承認自己喜歡招蜂引蝶,因為我知道魏永遠不會生氣,也永遠會張開雙臂等我玩累回來棲息。

現在,一些狂蜂浪蝶在我周旁打繞時,我卻提不起興致去拈花惹草,因我知道,如果累了倦了傷了,沒有地方可以回歸。

買了束鬱金香送自己,鬱金香是魏唯一送過的花。

那次,是我的生日,我霸道地把魏拉進花店,逕自挑了鬱金香,叫魏付了錢後,把花塞到他手上,要他送我的。

收過許多男人送的花,男友的花束卻是這樣被我強迫來的。

還記得魏臉上的尷尬與愧赧,他沒跟我說生日快樂,而是說對不起。

算了,對於分手的男友,不該流著淚傻笑想念的。

下雨了,我急急忙忙地跑進圖書館,一身的溼,吹到冷氣,不禁渾身發抖。打了個噴涕,好想念魏溫暖的懷抱。

向來糊塗的我,就算陰天出門也會忘了帶傘。

魏總會帶著諒解與疼惜的笑適時地出現,把我攬進他的傘下的。

我在圖書館門口,看著傘下儷影雙雙,不知又第幾次的想起魏。

現在,我淋我的雨,他看不到,也不會再心疼了,不是嗎?

一個人在圖書館門口,竟怔怔地流下淚來,這是分手後的第一次流淚。

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可憐,沒人疼沒人愛的,好孤單。

眼淚鼻水齊下,當然,我向來不帶手帕衛生紙,因為魏會我準備。

圖書館門口很多躲雨的人,我卻顧不得他人的目光。

從啜泣到嗚咽出聲,努力地以袖口擦那像是流不盡的淚水。

在我兀自沉浸在我的悲傷中,一雙溫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背,傳來熟悉的安心感。

我吸著鼻子轉過身來,哭紅的眼透過迷濛的淚水,看到的是魏。

我忽略掉魏拿在手上的面紙,直接把淚水鼻水擦在他寬大的衣服上。

柔柔的衣服上還留有魏的味道,溫溫熱熱的,想到這一切已不屬於我,我不禁放聲大哭。

魏拍拍我的頭,如往昔般摟著我的腰,走出圍觀的人群,細心地他果然有帶傘,那把為我這個常忘了帶傘的糊塗蟲特地去買的大傘。

我用力地吸著鼻子,把頭往魏的胸膛鑽去,雙手緊箍著魏的身軀。

魏送我到宿舍門口,對我溫溫的笑,道了聲再見。

我剛止息的淚又開始氾濫,又放聲哭了起來,惹得旁人注目。

魏對我笑了笑,不再是溫溫的,而是苦澀的。

「乖,別哭,哭什麼呢?」

「嗚…嗚…呃…你不要我了…人家…嗚…傷心…嗚….」

「乖,我沒有不要你,是你不要我的,乖,別哭了。」

「嗚…我不要你…你可以賴皮呀…我就會心軟呀…嗚…」

「乖,我說過,如果你要分手,我不會死纏著你的,別哭了,乖。」

「嗚嗚嗚嗚…人家不要,我要你纏著我…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

「妳就是這麼賴皮。」

「嗚嗚嗚嗚…人家本來就這麼賴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嗚…不要離開我…不可以不要我…」

「嗯。」

「嗚…不是嗯,要說好…」

「嗯,別哭了,乖。」

「你又嗯了…」

「乖,除非你不要我,我不會離開你,別哭了,很多人在看耶。」

就醬,我跟魏分手了十四天又十五個小時,用淚水鼻涕把魏給賴回來了。

也許,你沒有按照我所希望的方式愛我,這並不代表你沒有用盡全力愛我。

這就是我的新好男人,魏。==== ====

總是要失去後...

才懂得你到底擁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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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髮



沒有人是喜歡孤獨的,
只是害怕失望罷了......


"你一個大男生的..幹麼學女生留一頭長髮阿??"

"那妳一個女生..又幹麼學男生剪一頭短髮阿??"

"我..我只是要在遇到我最愛的人的時候..為他把頭髮留長.."她反駁著..

"那..我也是許了一個願望..當它實現時就把頭髮剪短.."我也不甘示弱..

"喔..沒想到你還相信這種傳說喔??"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隻絕種的動物..

'阿赫..妳笑我..小心我詛咒妳喔!!"我邊說著雙手邊做著念魔咒的動作..

"你..你要詛咒我啥??"她噘著嘴回著..

"我..我要詛咒妳遇不到妳最愛的人喔!!那妳一輩子就只能留著男生頭了.."

"你好毒喔!!那我也要詛咒你的願望不會實現..那你也一輩子只能頂著一頭長髮了.."

"好啦..別生氣啦..我只是開開玩笑的..不然..我請妳吃中飯吧..算是跟妳陪罪啦.."

"啥..才中飯喔..這樣就想打發掉你傷害到我幼小心靈的罪過喔..
反正我很久沒跟你媽咪聊天了..晚上我撥個電話給她好了......"

哇勒!!得理不饒人喔..

"不要啦..不然妳把撥電話給我老媽的時間省下來..我帶妳去吃大餐啦.."

唉..肥了別人的肚子..瘦了自己的荷包..

"好阿好阿!!就這樣說定了.."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這個留著男生頭的女孩..算是我的死黨兼哥兒們..因為我們有緣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她跟我是鄰居..所以小學就同校了..到國中還同班..這也還好..到高中還同校!!


到了大學..居然還同系..只是班別不同而已..

不只這樣..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血型一樣..連名字..我叫樺..她叫華..

於是我們父母口中的善緣..我們兩個口中的孽緣..造就了我們這對死黨..

在國小的時候..我們只算是玩伴..偶而一群小孩出來到處玩玩..


然後上學放學的路上會常遇到..我們就會一起走..

因為聽說落單的小孩很容易被拐走......

國中的時候..因為同班..所以就慢慢地變的比較熟了..


不過也像多了一個"斯拜"在身邊..在學校裡闖了禍..

不必等到老師打電話到家來通知..晚餐前老媽就會來一頓疲勞轟炸了!!

所以我上學前都會到她家門口去等她..放學後一定會先送她回家..


免的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跑去跟我老媽通風報信......

上了高中..因為一連串的巧合累積之下..我們的感情已經算相當好了..


雖然在學校裡不會常常見面..不過照例的..我還是陪她一起上下學..

因為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落單..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而且那時正值青春期..我們的父母都叫我們不准交男女朋友..


居然還叫我們互相看住對方!!

嘿..真是奇怪..他們就不怕我們兩個自己交往起來嗎??


只不過他們給了我們一個更絕的答案..
"你們喔..要在一起的話..早就在一起了啦!!"......


還好我們都不是屬於叛逆型的..不然這句話說不定會激的我們真的在一起...

我們都很乖..真的..太乖了......

然後上了大學..由於我們這麼有緣..所以我們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死黨囉..


我發現到..原來人在一起久了..連運氣都會傳染的..

因為她沒有抽中學校的宿舍..連帶的..讓我也沒有抽中..

不過呢..依她的說法..是因為我沒有抽中..才害她也沒有抽中的..

只因為..我的通知書的郵戳日期比她早..

所以我跟她都只好在外面租房子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的意見..


還把我們的套房租在同一棟大樓裡..說這樣比較好有個照應..

於是我的父母就托她要記得照顧我..而她的父母也托我要記得照顧她..

嗯..事實證明..她的父母果然比較有先見之明..的確都是我照顧她比較多..

她是個路痴..雖然說剛到新環境不熟悉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們這位可愛的大小姐..連去買個日用品都會迷路!!怕我笑她..

還不敢打電話回來求救..在外面繞了三個多小時還繞不回來..

最後還是我覺得不對勁..call她的B.B.Call才打回來喊救命..

她還是個電腦白痴..用電腦打個作業都能把電腦系統弄得亂七八糟的..


過去幫她整理..她說她急著要交..我就叫她到我的電腦做..

然後當我把她的電腦弄好了..回到我的房間時..發現我的電腦..

居然也受到她的荼毒了..天!!

不過認識她已經十二年了..我們的話題居然還能講不完..


不是她跑到我的房間..就是我跑到她房間..一邊吃宵夜一邊聊天..

然後再聊到一起去吃早餐..

由於我們這樣的關係..所以大學裡的朋友就都把我們看成是一對..


經過我們不斷的解釋..他們才勉強相信我們的關係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但是他們還是會覺得有她出現的場合..就該有我的出現..
有我存在的地方..就會也有她的存在..

倒是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剪成男生頭的..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也許是太常在一起的關係..反而不會去注意到..不過我還約略記得..

好像是我開始許願..要把頭髮留長的時候吧.. 於是..她的短髮..我的長髮..

就變成我們互相吐槽的開端了..

"呵呵..小華阿..妳再不留個有女人味的長髮..小心沒人追喔!!"

"嘿..你先擔心妳自己吧!!再不去剪個帥氣點的髮型..小心追不到美眉喔!!"

再來..就是一陣唇槍舌戰了!!

不知道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我們互相的吐槽成真了..一直以來..


就沒有看到她有交男朋友的情形..而我呢??

多照顧一個人已經讓我覺得夠累了..我不會想再去多照顧另一個人..

跟她雖然可以算是無話不聊..但是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留短髮的真正原因..


我覺得雖然她說要為她喜歡的男生留長..可是一定還有更深一層的理由..

就像她雖然知道我的頭髮是為了許了一個願望而留..卻也不知道..

我..到底許了什麼願望..

在大三的那一年..我們生日的那一天..照例的..我們互相為對方慶祝..


我們慶祝的方法算很特別..我們一起去吃大餐..然後她吃的部分由我付..

我吃的部分就由她付..生日蛋糕由我買..她就負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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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聊啊聊的..不知道為啥..又把話題聊到了我們的頭髮上去..

"阿樺..你為什麼要把頭髮留的那麼長??"

"我..我不跟你解釋過了嗎??我是為了許願阿!!"

我吶悶著她為什麼又要問這個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我不是要知道你表面的原因啦..我..我是想知道你許了什麼願望.."

呃..問到我最怕面對的問題了..我看..我要想個辦法把話題給轉移開..

"那..你又為什麼把頭髮留的這麼短呢??"我把問題推回去給她..

"我..我也是說過了..我是......"她很快的解釋著..

"那也是妳表面的原因阿..你真的只要遇到你愛的人..就會為她留長囉??"

我打斷她要說的..我早就知道的理由.."嗯..對阿......"她有點言不由衷的感覺..

"那我認識妳十五年了耶!!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了..


如果妳的理由只是要遇到你喜歡的人..然後為他把頭髮留長的話..

不太可能這麼久了..都還沒有遇到一個妳愛的人吧!!"

"......"她沉默了..

"呃..妳怎麼了??"我怕我逼她逼的太緊了..

"那好..你把你留長髮的真正原因告訴我..我就把我剪短頭髮的真正原因告訴你.."

她以一種懇求的眼光看著我..唉..不愧算是最了解我的人..


知道這一招對我最有效......

"好吧..我告訴妳..可是妳不可以食言..妳也要跟我說喔!!"

"好好!!"她又露出每次凹我凹成功的勝利笑容..

"其實我的願望很單純..也算很蠢啦!!就是希望我能讓我愛的女生得到幸福..


那我的願望實現了..我..就會把我的頭髮剪掉了.."

說完..我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說出她的理由.."那..我的也算是很蠢吧!!


我希望我愛的男生..他跟我說愛我的時候..我就會為他把頭髮留長了.."

突然..我們兩個都靜了下來..只是..我的心裡卻不像外在環境一樣那麼地安靜..

"那妳......" "那你......"

我們兩個居然又同時開口..說出同樣的話..然後又同時的沉默了下來..


也許..她要問的..跟我要問的..也是同一個問題吧......之後..

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起聊天打屁..一起互揭蒼疤..

只是..很明顯的..我們的話題中少了一個部分..就是..她的短髮..跟..我的長髮..

不過到了大四..我們也開始變的忙碌了起來..準備發表畢業論文..


申請到美國唸書..於是我跟她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申請的學校都是一樣的..但是..我們不知道是把緣份給用完了..

還是上帝要處罰我們..把祂給我們的緣分都浪費掉了..

我跟她都剛好申請到了一個學校..只是..我的在東岸..她的卻在西岸..

我不知道要感謝祂讓我們最少還能站在同一塊土地上..還是要恨祂..


居然把我跟她給隔了這麼遠..

在出發前的機場裡..我們肩並肩的坐在一起..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我慶幸的是..至少我們可以還坐同一班飛機先到西岸去..


然後我再轉機到東岸去..所以我還可以陪她一段時間..

在飛機上的十幾個小時..我們突然都變的很沉默..


記得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時光裡..從沒有這樣的情形!!

我突然覺得..這十幾個小時..過的比我們相識的十六年..還要慢..

終於到了目的地的機場了..她等著她的學長學姊來接她..


我也等著我要轉機的班機來到..
也到了我們要分開的時候了..她轉過身來面對著我..眼睛裡微微泛著淚光..

"你..想不想看我留長頭髮的樣子??"她的聲音在顫抖著..

"那..妳想不想看我剪短頭髮的樣子??"我居然以問題來回答她的問題!!

突然我覺得..我好恨我自己的膽小!!連一個"要"..這麼簡單的字..我都說不出口..

她慢慢的靠了過來..右手拿下她自己的眼鏡..把它交到我的手上..


然後她左手摘下了我的眼鏡..就在我的雙唇上留下了一個淺吻..

也許她是不想讓我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她很快的轉身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沒有帶走我的告別跟祝福..只帶走了我最貼近我肌膚的眼鏡..


也沒有留下她的告別跟祝福..只留下了她最貼近她肌膚的眼鏡..沒有再回頭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居然也越來越模糊了..應該是沒有戴眼鏡的關係吧..我想..

我看了看我手中的她的眼鏡..把它給戴了起來..原來..她的眼鏡的度數..


竟然也跟我的一樣..我想..這也許是我們..最後的緣分跟巧合了吧......

開始過沒有她的生活..我才發現到我會這樣的不習慣..不過所有的習慣..


也都是從不習慣開始的..我想..我會慢慢習慣的..

兩年的留學時光..我跟她並沒有常常聯絡..更不太可能見到面..

想起她這個可愛的小路痴..到了這樣的新環境..會不會又迷路了??


會不會有人趕去救妳??
又想起她對電器類的東西都不拿手..會不會又把住的地方弄得亂七八糟呢??
不過電話只能傳來她的聲音..信件也只能傳來她的味道..

我依舊留著長髮..而她..不知道是否依舊也還留著短髮呢..很快的..


我完成了學業..回到了台灣來..
我不只依舊留著長髮..也還是依然膽小..

離我家只幾步路的她家..我還是沒有勇氣去按門鈴..去看看她..


因為兩年的時間..說要改變一個人的心..可能算是太短..

可是要改變一個人的習慣..已經夠長了..

不過..我還是看到了她..

我陪著我老媽去買東西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她..


她跟一個男生並肩的走在一起..依舊是那樣的她..依舊是那樣的笑..

所以我很快就能認出她來了..不過不同的地方是..她把頭髮留長了......

突然..想起她說的話..
"那..我的也算是很蠢吧!!我希望我愛的男生..他跟我說愛我的時候..


我就會為他把頭髮留長了.."

我想..她終於找的了他愛的人..一個也是愛她的人了..於是..


我也終於把我的長髮剪掉了..雖然讓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不過只要是我愛的人得到幸福了..那..我的願望..也就算是達成了吧..


--------------------------------------------------------------


"哎唷喂阿!!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老媽看到我剪掉留了多年的長髮..顯得十分驚訝的樣子..

"沒有啦..我也老大不小啦!!總是不能老是留著那種不倫不類的髮型吧??


還有..我也進社會了..不是學生了..再留著那種長髮..

我說不定會被認為是反社會分子耶!!"我不想讓我老媽知道我把頭髮剪掉的真正原因..就胡亂的掰了一些理由..

"喔..你也知道你以前的樣子是多麼的不倫不類喔!!"老媽毫不客氣地調侃著..啐..連最親的親人..一點面子也不給的..

不過突然沒有了習慣的長髮..就好像突然沒有她陪的感覺..十分的不習慣..


但是我應該很快的會習慣這樣的感覺了..沒有長髮..沒有她..

因為我連沒有她在的日子都能適應了..更不用說只是沒有了長髮..

也算是讓自己開始過新的生活吧!!

倒是回來了這麼久..都沒有去找找以前的好朋友們..好吧..反正明天是假日..就去串串門子吧!!免得被他們殺上門來..那我就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於是我在假日裡起了個大早..哇!!那是我好久都沒做的事了..


嗯..老天倒是很配合我阿..知道我今天要出門..給了我一個大晴天..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多餘的頭髮檔光..我覺得..今天的太陽..特別的耀眼..


特別的溫暖..

既然如此..我也換個笑臉來回應它吧..也許願望算是達成了..


心裡面不再有任何的牽掛..覺得連吸進肺部的空氣..都是甜的耶!!

在整裝完畢後..我就出門了..

正當我把車子牽出門口..正準備發動的時候..一個熟悉不過的身影從不遠處慢慢地向我走過來..是她..

"阿樺阿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阿??"她用著我最熟悉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喔..我兩天前才回來啦!!因為一些朋友捨不得我..所以我就多待了兩三天.."

我也用著大方的微笑回應著她..

"那妳回來很久了嗎??"

"還好啦..只比你早三天而已..那你回來了怎麼都沒有來找我阿??"

"呃..對不起啦..我時差還沒有調過來..總不能讓妳以為熊貓出現了嘛!!"

其實我在打馬虎眼..我還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知道她已經有男友了..

"喔..我等你等好幾天了耶..我還以為你一回來就會來找我的說!!"


等我??為什麼要等我阿??

"阿!!那真的是抱歉了..改天我請你吃大餐陪罪吧!!"

"嗯..你現在有事喔??"她看我已經坐在機車上了..所以這樣問我..

"對阿..被阿凱他們抓到了..一群人硬逼著我去看他們!!"

"呵呵..對了..你看..我把頭髮留長了耶!!你覺得好不好看阿??"嗯??問我??

"喔..當然好看阿..越來越漂亮了說!!"我真心的稱讚著..

"真的嗎??你也把頭髮剪短了耶..變帥很多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稱讚她的緣故..她的心情好像變得很好..

"對阿..我也覺得不錯耶!!"

"我記得你說你是為了許願才留長髮的..那你現在剪掉了..


是代表說你的願望實現囉??你..已經讓你愛的女孩幸福了嗎??"

我不想讓她發現我知道了..所以我就沒有解釋太多..

"嗯..我的願望喔..算是實現了吧!!"

"喔..那..那就好......"突然..她變的有氣無力的..


剛剛的好心情好像是假的..

"呃..妳怎麼了阿??看起來不太好耶!!"我覺得有點奇怪..

"沒..沒有啦..你不是有約嗎??那你趕快去吧!!遲到了不太好.."

"喔..那我就先走了..我一有空就會去找妳喔!!"

"嗯......"她輕輕的揮了一下手當作道別..然後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我想叫住她..想問問她..過的好不好??

但是我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為這樣子..不僅打擾到她的生活..


也像在我剛癒合的傷口上..再拿刀子去挑開新的傷口..

過的好..雖然讓我安慰..但是..讓她過的好的人..卻又不是我..
過的不好..又會讓我難過..但是..讓她過的不好的..


偏偏好像又是我造成的..
唉..看起來..不知道我的許願髮是不是白留了!!那天晚上..我到凌晨一點多才回到家..

誰說一堆女生才是菜市場..一群男生也是菜市場阿!!因為跟朋友們真的是很久不見了..所以就天南地北的哈拉了一堆..當我到家的時候..看到了我的父母跟她的父母都在我家的客廳裡..

"伯父伯母好..好久不見了!!"我跟她的父母打個招呼..

"好好..回來了喔..怎麼都沒有過來找我們兩個老人家聊聊天阿??"

"喔..剛回來比較忙..所以還沒有過去跟你們倆打招呼..不然你們繼續聊..我先上樓洗個澡再下來喔.."說完我轉身要上樓..

"嗯..小華呢??她先回去了嗎??"她媽媽問著我..我停下腳步..

"咦??她..她今天沒有跟我出去阿!!"我覺得疑惑..

"可是今天早上她說她要來看你回來了沒耶!!再來就沒回來了..我們以為她跟你出去了.."她父母露出緊張的表情..

我遲疑了一下..才問.. "她..會不會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她父母聽到我這樣問..神情突然變得很奇怪..眼睛直盯著我看.."她男朋友??她男朋友不就是你嗎??"

我??怎麼會是我??

"小華跟我說..你們在美國時就開始交往了阿!!"

聽到她父母這樣說..突然..我都懂了..而且也發現..我是不是..傷害到她了??

於是..我快步的跑到電話旁邊..先撥她家裡的電話..沒人接..再撥她的手機號碼..沒有回應..

"到底是怎麼了??"她父母已經急的坐不住了..

"這..說來話長..我先出去找她啦!!"

我急忙的跑到我機車旁..跳了上去..一發動就衝了出去..

她會到哪裡去了??對了!!我想起以前我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的地方..
神阿..如果我跟她真的是有緣的話..請再給我們一點默契跟緣分吧!!

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聽到了多少聲罵我的話..我絲毫沒有停下來..
只希望..我能夠快一點找到她..到她的身邊去..

到了那裡..我鬆了一口氣..我慶幸神果然是存在的..祂聽到了我的祈禱..熟悉的背影..就坐在我們為了能坐下來欣賞夜景..而特地搬到那裡去的樹幹上..只是..她的長髮居然消失了..又回到了我最熟悉的短髮..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準備用最真的我來面對她..沒有遲疑..沒有懦弱..

"還好..妳真的在這裡.."我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她轉過頭來..顯然哭過..眼睛都還紅紅的..

"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我剛遇到你爸媽..我聽他們說了.."

"......那是我一廂情願..你把它給忘了吧......"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笨蛋!!妳跟我..都是大笨蛋!!什麼都沒問..就互相誤會..


"我拿出面紙..小心翼翼的幫她擦著眼淚..

"其實..我把頭髮剪短..不是我讓我愛的女孩得到幸福了..而只是..因為妳把頭髮留長了..我以為妳是為了妳愛的人留的..所以我以為我愛的女孩已經有人給她幸福了..雖然..給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我也就把我的願望當成是完成啦!!"

"那..你愛的女孩是......"

"嗯..就是妳阿!!我愛妳!!"我很肯定..沒有遲疑地跟她說..我撫摸著她的頭髮..

"那妳又為什麼要把頭髮留長..又突然把它剪掉阿??"

"我..我是為了要留給你看的!!而且我也學你..許了一個願望..把它剪掉是因為我以為..我不能為愛我的人留長髮了....而且願望好像也不可能達成了..所以......"

"喔..妳學我許願喔??那妳許了什麼願阿??"

"我..我許的是..希望你..會跟我說..你剛剛跟我說的話.."微光中..我看見她的臉紅了..原來..許願髮..是要當把它給剪掉的時候..願望才會實現的阿!!

"那我們倆的願望..不就都真的完全實現囉??"

"嗯..我..會再把頭髮留長給你看的.."她終於破涕為笑了..

"好..時間很長的..你可以慢慢留囉..對了..我欠妳的東西..可以都還給你了.."

"什麼東西阿??"她好像在想著我有欠他些什麼..我拿下她留給我的眼鏡..放在她的手中..

"吶..妳的眼鏡..戴在我的臉上你就認不出來啦??"

然後我把臉湊近她的臉..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一個吻..

"這是兩年前..在機場離別時..我欠妳的.."再來..我把身子靠近她..把她緊緊地抱住..

"這是昨天早上跟你重逢時..欠妳的擁抱.."最後..我在她耳邊說..

"這是欠妳最久的!!一個愛妳的我..我會用一輩子還妳的.."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爸爸

雙胞胎(上)


醫院裡,坐著一對雙胞胎。
正安靜的等待著他們身體檢查的結果。

門推開,一個穿著雪白長袍的醫生,手上拿著剛剛才出爐的資料。
兩道眉毛緊緊鎖著,蒼白的臉上好像在琢磨著什麼。

雙胞胎對望了一眼,「似乎是不樂觀?」

醫生坐上了象徵他權威與地位的醫師椅。
靜靜的看著他們倆個一會。
「關於你們的心臟。」
雙胞胎深呼吸,我們的心臟?果然有問題嗎?
「該怎麼說呢?你們心臟有一根運送血液的血管堵住了。」

醫生拿出一直放在桌上的心臟模型,敲敲在左心室下方,


一條很小很小的青色血管。

「因為這根血管被堵住了,所以周圍的心臟肌肉會慢慢壞死。」
「但是,因為它的存在並不是絕對重要,所以,


短時間還看不出來。」

雙胞胎其中一個舉手發問。
「那,我們可以活多久呢?」

醫生沈吟了一會,「很難講,也許二十年,也許五年。」
「如果能完全避開油炸,油膩,菸酒,咖啡這些刺激物品,


並且每天保持適度的運動,讓心臟的負擔完全減到最低,

也許能活過20年。」

雙胞胎看了看彼此,沈默了。

「很遺憾,給你們這個壞消息。」醫生嘆了口氣。
「醫生謝謝你。」雙胞胎站起身,有點搖搖晃晃的。
「千萬保重!希望你們每五年都來醫院複檢一次?OK?」


醫生不忘叮嚀。「OK!」雙胞胎之一回答。
「如果...能夠活的到那個時候的話...」另一個雙胞胎說。

雙胞胎,哥哥叫做翟,弟弟叫做光。
離開了醫院,兩個人始終沒有說出半句話。

哥哥開著車,弟弟坐在他身旁。
車子快速的穿過車陣。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哥哥手一搭,方向盤往右,車子也往右。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哥哥雙眼一直看著前方,嘆了口氣。
「剩下5年生命,是不是太短了?」弟弟也嘆氣
「我們現在台灣大學三年級,還得花一年畢業,找個老婆當個兵,


五年實在不夠。」
「嗯,也許我們可以選擇20年,這樣時間就會夠用了。」
「二十年?嗯...」弟弟雙眼直視前方,「如果要我千編


一律過完全一樣的日子,過二十年?我可受不了...」
「可是,揮霍生命就會只剩下5年。」紅燈亮起,哥哥踩了煞車。
「這樣就結束?好嗎?」
「呵呵。」弟弟突然笑了起來,「我決定要痛痛快快玩個5年。」
「不好吧?」哥哥看著他,「你是我唯一的弟弟阿。」
弟弟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我沒有家累,


小紅就交給你了,好好疼她。」
「阿?小紅?」

哥哥沒有再說什麼。
對哥哥翟來說,已經交往了整整三年的女朋友小紅,


是不能割捨的部份生命。
如果要他學弟弟光一樣,拋開一切,去痛痛快快玩五年,


意味著他要拋棄既有的一切,小紅,台灣大學的學歷,父母的期望。
還有只能再閃爍20年的未來。
放不下,哥哥知道自己絕對放不下。
於是,弟弟的選擇,哥哥的選擇,從此分開。

「就這樣決定了!」弟第一掃剛剛的陰霾,露出灑脫的眼神,


「家裡,傳宗接代的事,就交給你了。哈哈。」
「嗯。」哥哥空出抓方向盤的手,握住弟弟的右手
「不管到了哪裡,記得寫信給我。」

他太清楚他雙胞胎弟弟的想法,生命若是只剩下五年,


他絕對不會浪費一分一秒。
現在,就是他起飛的時刻。

「我知道。」弟弟右手一翻,很用力的回握哥哥的手。
哥哥,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這樣握手了呴。
從媽媽肚子裡,我們就不曾放開的雙手,終於要放開了嗎?
弟弟,千萬要保重。
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的活著。
你也是,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著阿。
不管是五年,還是二十年,我們永遠知道,


曾經有一個人跟自己這麼親密。
就夠了。夠了。

兩兄弟相視微笑。

隨著紅燈消失,綠燈亮起,車子引擎發出一聲低嘯,


帶著他們倆人,往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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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短短的三天,弟弟就在台大辦了休學,收拾自己的行李,帶著哥哥與父母厚厚的祝福,孤身到國外去旅行了。

哥哥卻依然在學校內,奮鬥未完成的學業,此刻的他開始一改以往日夜顛倒的作息,過著規律無比的生活。

當然他更疼惜小紅了,因為他知道就算還有20年,要報答小紅深深的情意,仍嫌太少了。

「如果你只剩下幾年的生命?你會做什麼?」
弟弟很快的填上「我會去旅行。」
而哥哥卻填上「我會好好的珍惜周圍的朋友。」
這是他們倆個雙胞胎問卷裡,唯一的差異。

從小開始,他們倆個就在一起,不分離。
打從共享一個娘胎開始,一起穿上國小制服,一起在國中升旗遲到,一起看電影,一起跟女孩搭訕,一起交換穿制服玩弄朋友,一起高中挑燈夜戰,一起上台大,一起去打工賺錢,一起...

沒想到了最後,連生病都一起。
沒想到了最後,連生病都一起。
心臟,胸口的心臟就像是喝了幾罐伏特加一樣,不斷的激烈鼓動!
就像醫生所說得,剩下5~20年的生命,不短,不長。

於是
第一次,兩兄弟放開了彼此的雙手,踏上了不同的路。
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他們選擇了分離。

弟弟第一站到了歐洲,歐洲曾是他夢想的大陸,優雅的建築,悠閒的人們,乾爽的空氣,還有歐洲才有的陽光笑容。

他以火車作為觀光工具,吃喝拉撒睡都在火車上,一看到想下車的城鎮,毫不猶豫的跳就下車,玩個兩三天再回火車上。

每座小城鎮吸引他的,也許是一望無際得葡萄園,也許是碧藍遼闊的海岸線。
弟弟總是毫不遲疑,先衝下車,然後再考慮以後的問題。

以前所訓練的英文能力,在歐洲完全派不上用場,他只好發揮人類最原始的溝通能力。

雙手和笑容。

每到一個可以寄信的地方,他總是不忘寄信或是明信片給哥哥。
每到一個可以寄信的地方,他總是不忘寄信或是明信片給哥哥。
就為了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他希望哥哥能分享他的生命。
那個選擇了平淡的哥哥,也能分享一些人生應有的起伏。
一個則是他們決口不提的默契,「如果我的信停了,請不要為我悲傷,我現在一定是在自己喜愛的地方,輕輕的睡著了。」

來到歐洲,弟弟當然沒有放棄品嚐這裡的咖啡,酒和美女。

他義無反顧,燃燒自己的生命,只有在某些時刻,心臟會不安定的戰慄。
他總是按住胸口。
痛苦與不安一閃而過,隨即換上慣有的瀟灑笑容。

汽笛聲,叭~~~
火車進站了。

終於,長達6個月的歐洲列車停下來了,弟弟回到了最初上車的地方。
他笑了笑,扛起陪他流浪整整六個月的背包,緩慢的走下火車。

六個月,陽光跟他初來的時候一樣燦爛,甚至連白雲的形狀都差不多...
六個月,對地球上大部分的人來說,不算什麼吧?
甚至短暫到什麼都來不及改變,就飛逝了。
而對弟弟來說,卻已經用去了僅存1/10的生命了。弟弟雙眼透露著一點點茫然的色彩,隨即
又展開笑顏。
「接下來,去美洲吧。」

============================================

哥哥

清晨六點半,哥哥剛從游泳池出來,身上微溼的的水珠,和冷冷的陽光,組成了早
晨獨有的氣息。

他看了看手錶,嗯,六點半?很好。
一切都按作息來。沒有出錯。
等會去吃早餐,然後上課,唸書,下午再運動,晚上唸書...
對了,晚上八點半要去接小紅,今天她家教。

哥哥仔細的推敲著,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又會是個單純的日子吧。
跟昨天,前天,甚至跟明天也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遙遠的天邊,早晨的天空,才剛湛放出深藍的色彩。

弟弟,現在歐洲的天氣如何?
現在的台灣是很漂亮的晴天喔。

「二十年...」哥哥微微笑,「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完成我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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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情景,稍微變換,低矮的磚瓦,幼童的笑聲,還有一種獨特的家鄉泥土味。

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孩,正站在高牆邊,直盯著高牆後頭的楊桃樹。
「哥哥,我想吃。」
「我也是。」
「我來扶你,你過去。」弟弟蹲下,很用力的拱起頸背,弟弟決定讓哥哥爬上去採楊桃。
「嗯。」哥哥很吃力的踏上了弟弟的背部。
哥哥使勁的伸出六歲幼童的小手,卻怎麼樣也撈不到眼前發出微醺甜香的楊桃。
「嗯...快..嗯...哥哥,快撐不住了...」底下的弟弟發出呻吟。
「只差一點...快拿到了...」哥哥很努力,很努力的伸出右手。

還是沒搆到,只是手指的尖端,輕輕的晃著樹枝上的楊桃。
楊桃晃阿晃,就好像是此刻夏天的涼風。
「我爬上去!」哥哥賭氣的說,「弟弟你幫我,一口氣跳到牆上。」
「喔。」弟弟有點遲疑「等一下怎麼下來?」
「不管了!我一定要吃楊桃。」平常不溫不火的哥哥一但發火也是有他的氣魄。
「好。」弟弟蹲下,伸出手拖住哥哥的腳。

趴!一下,哥哥有驚無險的跳上到了牆上,「Perfect!」

哥哥得意的扯下了剛剛一直伸手未及的楊桃,一手一顆,隨手拉下了五六顆。
底下的弟弟仰頭,接著哥哥丟下來的楊桃,張著沒有長齊門牙的小嘴,哈哈的笑著。

楊桃的香氣,蝍蝍的蟬聲,屬於這雙胞胎的夏天回憶。

「幹!你們再幹什麼?!」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暴嚇!
兩兄弟轉頭,看見了一個穿著拖鞋,內衣,粗黑的叔叔直往他們這裡衝過來。
「幹!偷我的楊桃!不要走!」叔叔張嘴大罵。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走啦!」

可是此刻哥哥仍在牆上,兩兄弟隔著高牆,遙遙相望。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壞叔叔越追越近,怒吼聲就在他們眼前。
兄弟兩沒有說話,很專注的凝視對方的眼睛。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跳下去,你會接住我。」
沒有說話,他們用眼神就交換了,所有的語言和信賴。
嘩!哥哥往下跳,弟弟很勇敢的伸出雙手,毫不閃躲。

叔叔的怒罵聲,冗長的牆邊小徑,好像永不停止的蟬叫,夏天,飄著冉冉蒸氣的石頭路。

危險都已經過去了。

兩兄弟正坐在河邊,脫掉了鞋子,洗著剛剛逃跑時的一身的汗水。

「呵呵,幸好還帶了一顆楊桃出來。」
嘴裡甜甜酸酸的楊桃氣味,身上小小的擦傷還隱隱做痛,兩兄弟彷彿忘記了剛剛的危險,正哈哈笑著。

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小的夏日記憶,正珍藏他們彼此的夢境裡。

台灣的午後,「翟,你剛剛做什麼夢阿?笑的好甜喔。」小紅問。
哥哥爬起身,微笑道「沒什麼..只是夢到以前的事...」
而同一時刻,歐洲的夜車上,剛醒過來的弟弟,正望著天空的星星發呆。
嘴角隱隱的笑意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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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信

哥哥:

我現在美國,目前一切都很好,無論是身體或是心情,看過了紐約的自由女神,目前正在前往西雅圖的路上。
我預計會四個月內,從西海岸到東海岸,繞美國一圈,然後花三個月玩剩下的美洲。

你真該來看看!挖賽!

老是待在小小臭臭的台灣,會忘記世界有多麼寬闊,壯麗的紐約夜景,連綿不絕的山色,還有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人們。

會發現地球真的很偉大,每天馱著這麼多人,扛著這麼多的事物,還得不斷辛苦的轉動。

也許因為地球轉動永不停止,人類才會不知不覺,開始邁開腳步跑著,跑著,為了追逐每個未來與每個過去。

也因為地球不斷轉動,我們才有機會看到相同的星星,一起對它許願。

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原來地球每分每秒不斷的推進著。

直到踏上了環遊世界的旅程之後,才明白越過了換日線,這個世界是這麼遼闊。

卻也開始慌張,地球轉了一圈,我又少了一天了。

呵呵,如果你看到現在的我,一定不敢相信是我。

我現在留起了鬍子(雖然只是一點點渣渣),染了金紅的頭髮,加上一身被全世界灰塵折磨過的衣服,簡直是個嬉皮中的嬉皮。

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顧及我的形象,沒有時間了。

世界越玩越大,越玩越覺的不過癮。
真不想死,對吧?!
對了,我底下附著照片,還有我一路上所有買過的紀念品,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累贅,就麻煩你處理了!
看要送朋友還是自己留著....

對了對了,那個護身符是送給小紅的,祝她第一次國考順利!

就降囉,別寫信給我,因為郵差總是跟不上我的腳步。

掰~

2000.11.05弟弟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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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哥哥

「弟弟又寄信來了?」小紅看到哥哥正在低頭拆著包裹。
「嗯。」
「這次從哪裡?歐洲?美國?還是...」
「還在美國。」哥哥笑了笑「這個郵戳我還認得出來。」
「呵呵。好欽佩他,有勇氣一個人去旅行。」小紅露出嚮往的神色。
「嗯,他向來都是勇氣十足。」
哥哥拉開包裹,垮一聲,裡面盡是五光十色,卻又不知名的小飾品。
「哇哇哇!好漂亮!」小紅驚呼。
「呵呵。的確漂亮...」哥哥抓起其中一把,「看來他這趟旅行一點都不寂寞。」
「好漂亮的護身符攸!你弟弟真有眼光,又很細心。」
小紅拿起那個專門送她的禮物。
「對阿,我真以這個弟弟為榮。」哥哥很驕傲的笑了。
「其實,我覺得你勇氣不會比你弟弟差。」小紅小聲的說
「你選擇的路。」小紅低下了頭「可能還比你弟辛苦。」
「阿?」哥哥訝異。
「二十年。」小紅的雙眼紅了「你願意過這樣的二十年。」
「為了...親人...朋友....還有我...」
「不要這樣說...」哥哥握住了小紅的手「我是自願的。」
「我的答案跟當初一樣,」小紅睜著盈滿淚水的雙眼,
「就算只有二十年,我還是不後悔,遇見了你。」
「謝謝。」哥哥把小紅很用力的摟進懷裡,
「謝謝妳。」
聲音已經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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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吉普賽女人

「年輕人,有沒有興趣算個命?」
「阿?」弟弟被人喚住,愣了一下。
「算算你的未來,不準不要錢。」
「好。」弟弟露出調皮的笑容,「看你能算出我什麼未來..」
那是一個蒙著面的吉普賽女人,地攤上一個看起來很廉價的水晶球
「你,來自東方。」
「這誰都看的出來阿。」
「你即將環遊世界。」
「當然,因為我包包上貼著少說有二十國的國家貼紙...」
「你在找尋什麼...」
「哈,人活著不就是在找什麼嗎?」
「嗯...還有...」
「還有什麼?」
「你很吵ㄟ!可不可以閉嘴!」
「好啦...」
「你...嗯?」
「我...怎麼了?」
「你...不完整。」
「阿?」
「你還有另外一半在別處,你是在找尋他嗎?又好像不是...」
(有點玄了喔...還是乖乖聽吧)弟弟安靜下來了。
「你的生命找不到出路,就算有如此旺盛的靈魂,最後還是被困在死角裡,找不到出路阿。」
「找不到出路?然後呢?然後呢?」
「天機不可洩漏。」
「哎阿!」弟弟摔倒,怎麼全世界的算命,都來這一套阿...
「我只能說,就算你找不到出口,但也許可以幫你另一半找到出口。」
「嗯...幫另一半?出口?」弟弟陷入沈思。
「....」吉普賽人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嗯,謝謝你,這是五塊美元。你說得很準。」
「錢,不用了。」
「阿?」
「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希望五年後...還有機會見到你。」吉普賽人搖搖頭。
「五年後...」弟弟想起了當時醫生所說的話,
「五年後,如果還有機會,我會請我哥哥寄給你。」弟弟露出淡淡的微笑,苦苦
的,也酸酸的。

看著弟弟的遠去。
「保重。中國來的小子。」
吉普賽女人雙眼流露著溫柔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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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日記


2000/11/06天氣晴

我的倒數期限:大約7099天
弟的倒數期限:大約1624天

這是得知自己心臟生病以後的第201天。
這兩百天以來,我的心臟跳動已不像發病那時候這樣的瘋狂,除了稍微的雜音,血壓和心跳數都和平常人一樣。
今天去找了指導教授,跟他談起三年畢業的事情...
教授說他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卻也辦法說服系上其他的教授,讓我提早一年畢業。
但是,他又說根據我目前全都第一名的成績,再加上已經全部修完了所有該修的學分,應該可以先進入職場,成為半工作半唸書的狀態。

其實這樣也不錯。
跟爸媽和小紅商量之後,先這樣繼續走下去吧。

最近常常收到弟弟從遠方寄來的消息,看來他真的玩的很過癮,呵呵。

小紅最近忙著第一次國考,焦頭爛額,還是少打擾她吧。

又過一天的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闔上了日記,哥哥咬著筆,沈思起來。
當初為什麼要寫這本日記呢?

從醫生宣佈他們死期將近開始,他就從抽屜裡找到了這本已經半殘破的日記簿。
拭去灰塵,從新開始他的日記生涯。
每天一篇,每天一篇,就這樣寫了兩百多篇。

也許有人會笑,剩下19年生命的人寫什麼日記?
也許有人會笑,一成不變的生活寫什麼日記?
就算是一成不變,就算枯燥乏味,還是哥哥的人生阿。

稍縱即逝的生命,哥哥只能藉著寫日記,
來重溫自己的每分每秒。
人們之所以不喜歡去回顧過去,是因為他們相信未來會更好,未來,代表著無限的生機。

而哥哥卻失去了這樣的權力,那份期許未來的權力。
他只能藉由抓住現在,回味過去。
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日記於是一頁接著一頁,不斷翻動,這本深藍日記所記載的,不只是哥哥安詳的生活,還深深鏤著,他對生命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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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2

「翟!翟!你有沒有見到你弟弟?」媽媽焦急的問著。
一個大概六歲的小孩被媽媽叫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沒有ㄟ...」
「奇怪?到底到哪去了?」媽媽不安的踱來踱去。
「弟弟不見了嗎?」
「對阿,叫他去巷口買個鹽,買了這麼久?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媽媽焦躁的語氣裡透露著不安。
小孩歪頭想了一下。
「弟弟不會有事啦。」
「小孩子懂什麼?...乖乖待在家裡,不準亂跑!有沒有聽到?」媽媽穿上了外套,匆匆的出門。
小孩看著媽媽離去,表情安詳。

時間大概過了五分鐘,媽媽腳步聲已經遠去,小孩走到門口,墊起腳跟,有點辛苦的把門把轉開。
他走出了門口,沒有遲疑,就往媽媽離去的相反方向跑去。

此刻,在隔著三條街的一棵樹後面,一個跟剛才小孩一模一樣身影,正安靜的坐在樹下。
好像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樹下的小孩是剛才小孩的弟弟,也就是雙胞胎的弟弟。
他買完了鹽,卻迷路了。
越走越慌,越走離家越遠。

可是弟弟沒有哭出來,只是抿著嘴,找到一棵樹,安靜坐下。
只是等著,等著哥哥來找他。

「弟弟!!!」哥哥用力的喊著。
「哥哥!!」弟弟跳了起來。
「哥...哥...人家迷路了...」好像積壓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弟弟哇了一聲,哭了出來。

「哇...哇....」
「不要哭...馬上就回家了,現在電視在做無敵鐵金剛喔!」哥哥用手勾住他弟弟
的肩膀,?峇O的摟了摟。
「嗯!」弟地擦了擦淚水,手穿過哥哥的腋下,也搭上哥哥的肩膀。
哥哥說,「我們回家吧。」
弟弟點點頭,「嗯。」

窄窄的紅磚街道上,兩個身高一模一樣的背影,正親密搭著對方肩膀。
緩慢而堅定的走著。

台灣深夜,哥哥已經睡著了。
「伯母,翟和光小時候會不會很難帶阿?」而睡不著的小紅,現在正賴在雙胞胎兄弟的媽媽旁邊,一邊翻著相簿,一邊忍不住問到。

「難帶?不會阿。」媽媽露出回憶的表情「只是常常弄不懂他們兩兄弟在想什麼。」
「喔?」小紅說「怎麼說呢?」
「那時候,他們倆個常常會自己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媽媽笑著說,「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總是有辦法把對方找出來。」
「也許是雙胞胎吧...」小紅想了一下「心電感應?」
「說雙胞胎會心電感應,其實有喔...」
媽媽說到,「記得那時候他們爸爸說了一句話....印象深刻...」
「什麼話阿?」小紅好奇的問到。
「他們倆兄弟,好像『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似的。」
「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小紅咀嚼著一句話。
「故意...躲在...對方能找到的地方?」
「對阿,很奇怪吧...」

相簿裡,剛好翻到一張兩兄弟互相搭著對方肩膀的背影。
媽媽突然笑了起來。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們還好是兩個人,可真是一點都不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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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咖啡館之1

下午三點,溫哥華街道上,莫名的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所有的行人,車輛,和大樓,頓時淹沒在一團團深灰色的雲霧中。
每個被大雨淋溼的人,臉上共同的表情,混雜著焦急,憤怒...

除此之外,卻還有份隱藏在負面情緒下的薄弱光芒,是期待。
期待,能馬上奔回家的心情。
期待,在名為家的角落裡,可以脫下一身溼淋淋的衣裳,然後洗個浸透全身暖意的熱水澡。


這份期待,在這毫無預警的大雨裡,更顯得急迫,而無法阻攔。
於是所有人邁開腳步,車子加足馬力,在雨中往前衝刺。

卻,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個人就是弟弟,光。

他走在溫哥華的街道上,身旁的人不斷的從他身旁跑過,臉上的驚慌與期待。
他很沈默,也很緩慢。
的確,驟雨剛下的時候,他也跟大家一樣,抓起包包往前衝。
「快回家!只要回家就不怕大雨了!」
可是他只踩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我的家?不在這裡啊?
那,我該躲去哪裡?
然後,弟弟就像是呆子一樣,放慢了腳步,看著身邊的人不斷匆匆的跑過,跑過...

我,該去哪裡?
弟弟抬起頭,看著天空,不斷墜落的灰色雨珠,衝擊著他的臉龐。
思鄉的心情,在此刻,滿滿的佔據他所有的心胸。

這是他離開家的第408天,溫哥華的大雨裡,他獨自漫行。

終於,弟弟停下了腳步,他正站在一家咖啡店前面,木質的招牌,搖晃著【east】
一個英文字。
但吸引他停下來的,卻不是那個英文字,
而是底下他再熟悉不過的四個中國字。
【歡迎回家】

是四個對弟弟來說,已經遙遠,卻一看就深感於心的中國字

歡。迎。回。家

而被大雨吹的搖晃的招牌,彷彿在對弟弟招手,「歡迎光臨啊!朋友!」
而老闆別有用心的四個中國小字,更透露著,這裡一定存在著,那股讓弟弟懷念的東方氣息。

於是,弟弟推開了木門,踏入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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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咖啡館之2
咖啡館已經客滿。

大概是因為大雨,所有來不及逃走的行人,都躲到了咖啡館裡,此刻正緊緊握著手
中發燙的咖啡杯,低頭啜飲。
從熱咖非裡,貪婪的吸取被大雨奪走的溫度。

真的沒有位置了?
弟弟嘆了一口氣,一身雨水跟著心情一起跌落地板。

「朋友,不介意跟別人一起坐吧?」
弟弟猛然抬頭,吃了一驚。

吃驚!

因為他聽到的不是溫哥華本來應該出現的英語,而是字正腔圓的中國話!
每個字,每個音,都跟弟弟熟悉的記憶一模一樣。

一轉頭,是一個笑容親切的老闆娘,黑頭髮黃皮膚,卻是淡藍的眼珠。

「啊?朋友,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中國人。」
老闆娘看到弟弟沒吭聲,又換上了標準的英語。
「不...不是...」弟弟連忙用中國話回答「我只是嚇到了!」
「那就好!」老闆娘聽到回應的是中國話,笑容更燦爛了。
「不介意的話,角落那頭,女孩旁邊還有一個位置!」
弟弟點點頭,「謝謝。」
「給我一杯拿鐵好嗎?」弟弟喜歡拿鐵的牛奶香,尤其在這樣下雨的午後,牛奶醇厚的甜味,會讓他更快恢復體溫。

「沒問題!」老闆娘笑容可掬,眨了眨眼,「等會我忙完了,我們三個可以聊聊喔...」

三個?聊聊?

弟弟不禁把眼光飄向角落桌子的女孩,啊...她也是中國人啊?

老闆娘招呼他坐下之後,並且跟女孩說了聲抱歉,女孩點點頭「我不介意,請坐。」
老闆娘於是匆匆離去,去準備給弟弟的咖啡了。
而弟弟,給了女孩一個謝謝的微笑,並脫下那件已經溼透的外套。

等到一切就定位,弟弟緩緩的舒了口氣,開始端詳周遭的一切。
East咖啡館,是由木頭構成的小屋,大概有7~8張桌子,而此刻幾乎每張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每個人多少都帶有一點點剛剛雨水的氣息,從頭髮或是衣服上。屋子裡,又飄
來一陣咖啡香氣。
忍不住,弟弟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滿屋的咖啡香氣,溫溫熱熱的,把剛剛外面因為下雨帶來的不快都一起融化蒸發。
關於雨水的記憶,只剩下一點點濡溼的髮稍,服貼的熨在兩頰。
跟咖啡香一起共舞,弟弟閉上眼,貪婪的吸取這裡的熱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弟弟才回頭,把視線回到桌子上,他微微詫異,因為他看到了眼前的女孩,正在畫畫。
那個一直沒有抬起頭,說話簡潔的女孩,左手正拿著一本畫本,而右手的炭筆,正蹉蹉的舞動著。

「妳喜歡畫畫嗎?」
弟弟忍不住來自相同故鄉的渴望,用中國話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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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咖啡館之3

女孩抬起頭,一個很簡單的微笑「是的。」
然後又回到畫紙上。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弟弟,他獃住了...
原因是,他受到了震撼,而這份震撼來自剛剛女孩的笑容。
也許不是那個笑容,而是女孩表現出來的整體姿態,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聲音。
一起為了「微笑」這個表情而移動的時候。
讓弟弟整個人完完全全的獃住了。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此刻的他也沒聯想到一見鍾情。
他只是單純的順從渴望,想再見她笑一次。
想再聽她的聲音。
想再跟她說說話。
想再注視她的眼睛。

於是,弟弟又說話了,「我...來自台灣...妳呢?」
她第二度離開畫紙,「是啊,我也是!我是彰化人?你呢?」
「我是台北人!」弟弟答道,心跳沒有加速,臉蛋沒有燥紅,手足也沒有無措。
但是弟弟卻好想繼續說話,好想繼續跟她聊天。

這是一種人體荷爾蒙分泌的刺激情境,讓弟弟卻樂在情中。

「我正在旅行,妳呢?」
「我也是,應該說我正在渡假,來這裡的親戚家住兩個月。」
渡假?弟弟歪頭想了一下?
啊...現在是台灣學校的暑假啊,轉眼間,他已經離開台灣已經一年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您的咖啡來了,朋友。」
老闆娘端著熱騰騰的咖啡和親切的笑容,來到他身畔。
「謝謝!」弟弟迫不急待的端起咖啡,狠狠地聞了一口香氣,哇...真香ㄟ!

聞完了香氣,弟弟隨即又輕輕的喝了一口,燙嘴的香氣,浸滿了他的舌頭,更為他帶來新生般喜悅。

「好喝!」他叫了起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拿鐵!」
聲音之大,傳遍了整個咖啡館,四周的客人彷彿習以為常般,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自己的事情。
「第一次喝雀姐的咖啡,果然一定會大叫。」女孩笑了起來。
「哎啊。」雀姐老闆娘呵呵的笑著,「別這樣說,我會驕傲的。」
「喔...」弟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闆娘,妳的名字叫雀姐嗎?」
「你年紀比我小,叫我雀姐就可以了!」老闆娘笑嘻嘻的說。
「我叫光,叫我光吧!」弟弟自我介紹。
「你可以叫我默默,或者小默也可以。」女孩也跟著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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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舞會上的小紅

哥哥第一次遇見小紅,是在高中的畢業舞會上。
一個身穿深藍T恤,看起來有點嫻靜的女孩。
她很安靜的坐在休息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只是靜靜微笑。
邀請她跳舞的人不再少數,可是她好像從開始就打定主意,
不為這群只有十七歲的小毛頭們,舞動她的步伐。
但是,善舞的哥哥,不知怎麼了,眼光一直離不開她的身上,從第一剎那,哥哥就決定,今晚的舞伴非她莫屬。

啟動固定搭訕模式

巧合的相遇
(你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喔!我們是不是再那遇過?)
無事獻慇懃(你會不會口渴,我幫你拿飲料好不好?)
大談英雄事蹟(開玩笑!上次學校火災,就是我一個人爬到頂樓把小貓救出來的!)
交換背景(剛剛都在談我,妳呢?)

相談甚歡,留下電話(回家等我電話吧!嘿!嘿!)

還有,關於搭訕,特別要注意的就是「態度」。
態度千萬不可輕浮,要認真中帶著幽默。
幽默中又帶著自信。
自信中更有著謙遜

這些道理,哥哥都懂,但是對第一次動口搭訕的他來說。
無異是天方夜譚。

所以他決定單刀赴會,夜闖敵營,取敵首級,不成功便成仁。

看到小紅依然帶著她一慣的笑容,安靜的坐在休息區。
哥哥鼓起勇氣,來到她身旁。

「嗨嗨!」哥哥拿出最親切的笑容。
「嗨....」女孩也回應了一個微笑。
「旁邊有人坐嗎?」哥哥禮貌的問到。
「沒有人,」女孩「請坐。」
「怎麼了?今晚不跳舞嗎?」
「不...」女孩微微一笑「目前沒有興致。」
「呵呵。」哥哥笑了兩聲「來到畢業舞會不跳舞,說不過去喔...」
「嗯...」女孩看著舞池,只是微笑。
「那,我有榮幸請妳跳一支舞嗎?」哥哥鼓起勇氣,說到。
「謝謝,但是我現在不想跳。」女孩搖了搖頭。
「阿...」哥哥有些失望,「沒關係。」

舞池這時正放著優雅的雙人慢舞,這時候,是不是情侶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情侶們彼此依偎,把身體靠的很近很近,隨著拍子緩緩的移動腳步。

而不是情侶的人們,則只是矜持的把手放在對方腰間,隨著節拍,享受著舞池裡無聲的時刻。

「妳是附近高中的嗎?」哥哥又重新找回話題,再接再厲。
「說是,也不是。」女孩「我已經畢業一年了,現在大一了。」
「那妳大我們一歲?」哥哥詢問到。
「對!」女孩微笑「你一定會好奇,大一的老女人怎麼還會來參加這種小毛頭的舞會吧?」

「我沒這樣說,」哥哥嘻嘻一笑,他很欣賞這女孩的豪爽。
「其中一個原因,我妹今天要來,我當陪客。」
「另外一個呢?」哥哥追問。
「這所"名校",我嚮往了三年,趁著還沒老到一眼就被認出來的時候,決定來參觀參觀。」

她俏皮的把"名校"重音加強,一邊笑一邊說著。
「喔...」哥哥恍然大悟,「可是為什麼不跳舞呢?」
「如果我說我不會跳呢?」女孩看著舞池,微笑依然在臉上。
「我不相信。」哥哥也跟著笑了「妳會跳。」
「為什麼這麼說?」女孩轉頭看著哥哥,瞇起雙眼瞧著他。
「因為...」哥哥端詳著她。

就在這時,慢舞音樂結束了,DJ在麥克風的那頭喊著,「現在,給熱血瘋狂的年輕人一點獎勵!我們來段熱舞吧!Comeon!」

「因為什麼?」她非笑似笑的看著他。
「妳若是站在舞池跳舞,絕對會是舞會的明星。」「哈哈哈哈,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她大笑。
哥哥用手指比著自己的眼睛,「有信心!因為我這雙眼睛,從來不會看走眼。」

也在同時,音響的喇叭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蹦!蹦!蹦!蹦!蹦!
熱舞終於震撼登場,舞池上,不再是難分難捨的戀人,取而代之的是,是身手矯健,舞步敏捷的舞群。

「那來試試看吧,」女孩終於站起身「關於,你是不是看走眼的解答。」
哥哥一躍而起,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我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嗯。」女孩又笑了起來,這次不再是慣有的微笑,而是充滿挑釁意味的笑容。
這笑容,背著舞池燈光,如花朵般綻放在她的臉上。
看著燈光,哥哥突然微微暈眩,這笑容....
他知道,他是忘不了,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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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舞會上的小紅之2

舞池裡,所有人紛紛退開,留下中央偌大的空間給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一對男女。
沒錯,就是哥哥和小紅,兩個人正放手對跳熱舞,在強力的節奏下,哥哥使出全力,拿出所有壓箱底的舞步,要在女孩面前一展雄風。
只是沒想到,女孩從頭到尾都沒有落後哥哥半步,他舞的精彩,她舞的曼妙。
於是整個舞池,成為他們倆個人的舞台。

哥哥身為高中當時剛卸任熱舞社社長,掃視全高中,能跟他對跳的人已經屈指可數。
可是這次,他卻遇到了對手,女孩扭腰,點頭,轉身,每個動作都是完美無缺。

比起哥哥全身洋溢著力與美的舞步,她的舞姿多了份溫柔與美妙。
不知不覺得,他們的身體每個動作,眼角餘光,都開始追逐著對方的影子。
在這舞池裡,他們每個動作,都是融合了音樂,自己,和眼前的這個人。

嘩~~嘩~~嘩~~

音樂終於停了,所有人都忘情為他們歡呼,歡呼聲久久不停。
連DJ都忍不住大聲為他們歡呼。

他們倆個雙雙對觀眾鞠躬,又是一片掌聲與叫好。
抬起頭,哥哥側頭看著女孩,同時女孩也轉頭看他。
不約而同的,他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因為,他們在對方眼中看見快樂與默契。
也許在這一個瞬間,他們就註定要一生相守。

一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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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舞池裡的小紅

也許有人會問,弟弟到哪去了呢?
因為弟弟身為舞會負責人之一,所以之前一直陪著顧場人員看守校門和巡視校園。
一直到最後,才有機會回到舞池,當然也錯過了剛剛精彩萬分的雙人舞。
他看了看時間,「哇賽!只剩下三四條舞的時間了!」
「動作得快點...」
弟弟游目四顧,尋找"獵物"。
終於,弟弟停下了目光,停在一個身穿藍色T恤,看起來有點嫻靜的女孩身上。
很巧的,她剛好就是小紅。

「這個好!」弟弟露出微笑,直往她的方向走去。
小紅這時候正在等著去拿飲料的哥哥,安靜的看著舞池,想著剛剛跳舞的時刻,每分每秒,都好浪漫。
「請問,我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小紅抬起頭,訝異,「阿?你?」
「怎麼了?」弟弟笑了笑,「我有榮幸嗎?」
「好阿。」小紅有點莫名其妙的站起來「為什麼又客氣起來了?」
「謝謝。」弟弟伸出手邀請她。
「你...剛剛不是去拿飲料?」小紅總覺得眼前的人不太對。
「飲料?」弟弟突然有點懂了(他忍住笑,「原來這是老哥的獵物阿!」)
「剛剛我跳的怎麼樣?」
「跳的很好...」小紅仔細的看著弟弟「對了!你為什麼換衣服了?」
「因為剛剛流汗溼了...」弟弟含糊其詞,「所以就換了。」
「是喔。」小紅點點頭。

突然,小紅看到弟弟的腳步停了,臉上掛起逐漸膨脹的笑意。
她忍不住追問到,「ㄟ?不是說要跳舞嗎...?為什麼停下來了...」
弟弟輕輕咳了兩聲,「不跳了,正牌的出現了。」
「什麼?」小紅不懂,這傢伙怎麼這麼神祕阿...
「妳回頭看看。」
「小紅!等一下!等一下!不要回頭!聽我解釋!」
正靠近的哥哥想要阻止即將發生的慘劇。
「啊~~~~~~~~~~~~~~~」
小紅發出180度的尖叫,穿過夜空的雲,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然後小紅腳一彎,就這樣倒下。
意識逐漸消失中的她,還依稀聽到
「叫你不要玩吧!」
「可是...誰知道她會昏倒...雙胞胎很常見啊...」
「噓...」
「至少她倒對邊了,她倒在你的懷裡...」
「真受不了你....」
「呵呵,加油!哥哥!」
.....................

這就是哥哥第一次遇見小紅的經過,一個讓哥哥一眼就看上的女孩,一場告別高中的浪漫熱情舞蹈,和一個弟弟的小小惡作劇。

這是哥哥與小紅,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莞爾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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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信(續篇)

給親愛的哥哥:
我現在在溫哥華,溫哥華是一座好城市,有美國的進步,卻沒有美國的緊張。
我在這邊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你一定會問,怎麼?
我的漂泊之旅竟然這麼快就停下來了?

其實,我遇見了一個女孩。
很難啟齒,不過現在你弟弟談戀愛了,雖然只是一段短暫而浪漫的戀情。
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她好特別,特別到我願意把我僅存的生命,分出一部份給她。

溫哥華的這段日子,很快樂,讓我想起那段在台灣家裡的歲月,媽媽拿手的番茄蛋炒飯,爸爸千編一律的英雄事蹟,還有你,跟小紅。

我在這裡認識一個叫做雀姐的朋友,她在溫哥華開了一家咖啡館,一手好咖啡,香醇到無以復加,以後有機會,來溫哥華一定要到那裡品嚐看看!

請不要為我擔心,一路上時好時壞的心臟,到這裡反而變得很安靜,也許是因為愛情的力量吧,心靈的力量治癒了致命的殘疾。
直到遇見了她,我才真的了解哥哥你當初的決定,「願意為了某人,放棄一切」的決心。
可惜縱使我有這樣的覺悟,也不能毫無道理的要求對方,陪伴我這個僅存五年生命的傢伙。

所以我選擇,繼續漂泊。
在溫哥華這短暫的兩個月,我想我永遠永遠都不忘記,我該感謝神明,在我生命最後的一段路,遇見了她,這個生命中的最後禮物。
我虔心感謝上蒼。

ps.附上有我的近照,照片裡有我,雀姐,和她。


照片裡有三個人,有著爽朗笑容的雀姐,還有站在中間一個笑容靦腆的女孩。
最右邊則是剪去長髮的弟弟,之前旅行蓄長的亂髮,換成了乾淨五分頭。

照片裡的三個人,正對著鏡頭大笑著,那種笑容不是一般為了拍照而擺出來的招牌笑臉。
笑容裡,有好多好多的快樂,透過無聲的光影重疊,盡情的釋放出來。

照片裡的弟弟,好快樂。
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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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日記(續篇)

今天晚上失眠了。
竟然失眠了?
也許是看到弟弟寫來的信,裡頭洋溢的熱情,彷彿看到了那個旅行之前的他。
笑的大聲,鬧的最瘋,也悲傷的劇烈。
也許這趟旅行最後的目的地,他已經找到了。

我起身又看了一遍他寄來的照片,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裡面的笑容,僅此一家,童叟無欺,就是弟弟的笑容啊。

兩點了,我還沒睡著。
下意識摸了摸胸口,今天的心臟很安靜,全身上下,最安靜的就數它了,我的心臟。

看著手錶,我按住手腕,開始習慣性的測數心跳。
66下。
好慢。
好安靜。
跟牆上的時鐘一樣。

想打電話給小紅,卻怕驚醒了她的美夢。
突然懷念起咖啡的味道,以前冬天夜裡最香醇的味道。
飄揚在宿舍裡的日子。

那段住宿舍的日子,四個人擠在骯髒破舊的房間裡。
一起彈吉他唱歌,一起隨音樂起舞,考試到了,四個人總是一起熬到深夜。

夜,好深,好深,就像這時候一樣。
連月光都沒有,窗外好像是一片完全失落的大地。
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時候我總會下意識的看看周圍那三個,搖頭晃腦,睡眼惺忪的傢伙。
一點都不孤獨。
這時候總會有人自願煮咖啡給大家喝,香氣溢滿了寢室,大家捧著咖啡,小小的讚嘆小朱的手藝超群,稍微休息後,大家放下咖啡杯,又轉身去跟原文書廝殺了。

那個時候有朋友,有目標,還有不斷飄在空氣裡的咖啡香。
不管再黑的夜,都可以暖暖的渡過。

而,現在卻只剩下我一個人。
和一點點的生命。
一枝孤單的蠟燭,在黑夜裡孤獨的燃燒著,燒著燒著,它僅存的最後一截生命。

我果然不適合失眠,怎麼總想起這些難過的事情?
唉,弟弟現在好嗎?
那些室友呢?
找個時間,跟他們聚一聚吧。

又過一天的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爸爸

雙胞胎(中)



弟弟的自言自語默默再見

我送默默到了機場。
妳沒說話,我也沒說話。
此時此刻,我們之間不適合說話。

我們只是安靜的,走在光亮的機場大廳地板上,逛著免稅商店。
妳很專注的看著,商店裡形形色色的紀念品。
我很專注的看著,那個專注的妳。

我愛妳

這句話,始終沒都沒說出口。

只要這樣就夠了,就夠了...不必再讓妳煩愁,這樣,我也可以放心離去,到世界
每個角落?帶著美麗的思念。

我真的很愛妳

看著妳白皙的皮膚,雙眼的睫毛眨啊眨,我忍住了撫摸的衝動。

為了掩飾不安,我抬起頭,盯著遠方,一架飛機穿過天空。
天空好藍。

但是,我不敢愛妳

妳即將遠行,我即將遠行,我們即將分離。
對妳來說,我是什麼?
在妳生命裡,短短的兩個月。
留不下什麼,也記不起什麼。

(所以,我們還是說再見吧。)

廣播響起妳班機的名字,妳抬頭,笑了笑。
「我該上飛機了。」
「嗯!我幫妳拿行李。」我匆匆著抓起行李,好像害怕妳會發覺我的不捨。
「謝謝。」

登機門到了。
妳伸出F手,我猶豫了一下,跟妳的右手握在一起。

(掰掰,我生命裡的天使。)

「光...等一下。」

妳把手伸入隨身行李中,從妳這兩個月的畫具裡。
妳抽出了一張,用安靜紙整齊包起來的畫。

光,給你。
啊,謝謝妳。
等我離開,才准開起來看。
呃,好。
再見,光。
再見,默默。

再見,默默。

再見。


默默自言自語 關於我的畫

你總愛說「人生苦短」,我不是不懂,只是你說起來有種難言之隱。
你的笑容瀟灑裡有種揮霍生命的悲傷,但是又摻雜著,一種把握分秒的生命熱力。
只能說,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吧。

為了畫這張畫,我每天都偷偷看你的臉,你的樣子。
老師說,我們學畫畫的人,「你第一次想畫的人,一定是你生命裡非常特別的人」
然後,我就決定要畫你了。

除了你的笑容太複雜,你的眼睛倒是很漂亮,尤其在咖啡店裡喝咖啡的時候,裡頭
好像蕩漾著某種色彩。
為了捕捉這色彩,我花了好多時間哩。
直到我喝了滿肚子的咖啡以後,才發現,我們有著相同的眼睛。

相同的眼睛,代表這著什麼呢?
相同寂寞?相同饑渴?還是一樣不安定的靈魂?
希望,你能從我的這張畫裡,找到答案。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你懂嗎?
你不會懂得,因為愛畫畫的人,總是愛把自己隱藏在色彩和畫紙裡。
所以,你也許永遠不會從我的口中,得到任何的聲音。

可是我要把畫給你。
畫中有我澎湃的思考。
每個筆觸,每個顏色,每個表情,每個紋理,都是我畫畫的心情。
都是,

「愛你」

而且,很深很深。



請妳忘記我

那天弟弟輕輕的對默默說,請妳忘記我。
默默呆了一會,好,我會忘記你。
謝謝。

弟弟低下頭,鬆了口氣的表情,雙眼卻紅了。
但是,我不要你忘記我。
默默堅持著。
我不會,一定不會。
弟弟承諾著。

這時候雀姐端了咖啡來到他們身邊,
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
欸!小兩口明天要分開了啊?
默默明天要回台灣了,你怎麼辦呢?光。
繼續旅行吧,我打算玩片全世界。
真可惜,本來想留你下來做工讀生的!你來幫忙了以後,看!女性顧客都增加了
哈哈哈,對啊,我跟默默是你咖啡店的兩大台柱。
一個勾引男顧客,一個負責女顧客。
哪有勾引!那是雀姐風韻猶存,還有她的手藝!
別這樣說,我雀姐只愛小男生,和多金的老男人。
雀姐...有沒有考慮在這裡找個帥哥就嫁了啊?
雀姐搖頭,我是不婚主義。
默默和弟弟對看了一眼, 這樣太可惜了! 對啊對啊,雀姐不嫁是男人的損
失。
雀姐看了看他們,反正你們要走了,我也不怕糗事洩漏。

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人。
後來實在沒有結果,太多太多因素,父母,家庭,事業...」
於是我就來到溫哥華,開起了這家咖啡店,一方面是對愛情的死心,一方面也是
完成自己的夢想。」
「剛開始創業很辛苦,忙著適應環境,忙著精進自己的烹調技術,忙著教各式各樣
的朋友。」
「對於那個男人,我一直以為,只要有回憶就夠了。」
「每次受到挫折,每次撐不下去了,我總會偷偷躲在櫃台下,偷偷地哭,偷偷地想
念著與他的一切。」
「再度站起身之時,又是笑臉迎人的老闆娘。」
「我就這樣,過了十多年。」

「雀姐。」默默輕輕的喊著她,然後握住她的手。
「十多年了啊,他不可能找的到我,就算找到了,也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慢慢的,
我也習慣了一個人了。」
「現在生活可好了,偶而遇到台灣來的老鄉探探狀況,大多的時候,安靜的泡咖啡
給老顧客們喝,也很不錯。」

「說到這裡,這裡的顧客,都好安靜。」弟弟說到。
「因為咖啡,也因為老闆娘。」雀姐笑了,「什麼樣的咖啡會吸引什麼樣的客人
喔。」
「我的咖啡很安靜,就如同神祕與溫柔的東方,不同於一般西方咖啡的積極與燦
爛,你知道嗎?西方幾次大革命都是在咖啡店裡發起的,因為咖啡店是革命份子
的最愛。」

我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泡出什麼樣的咖啡。」雀姐繼續說著
而喝咖啡的人是什麼心情,就會喝出那種心情的咖啡。」
咖啡,就是我和所有顧客交流的方式。」雀姐又笑了起來。
但...有時候,我會開始懷疑。」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雀姐輕輕拌著咖啡。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
三人同時沈默了。

傍晚的咖啡店,掛在門上的鈴鐺輕輕的響著。
夜色正悄悄的滲入East咖啡店裡。
將三人的影子,緩緩的拉長。

我不要你忘記我。
只是擁有美麗的回憶,夠嗎?
所以請妳忘記我,好嗎?



夢境之三

這場景似乎有點黑暗,深紅蠕動的肌壁,正緩緩的隨著呼吸起伏著。
而黏稠的透明液體,沿著壁面慢慢融流下來。
此刻,溫暖柔軟的肉床上,兩個小小的生命,正無聲的孕育著。
一點,一滴。
凝聚他們生命的力量,意圖衝迫禁囚,來到這個陽光燦爛的世界。

這是哥哥與弟弟,他們兩個,連的最緊密的時刻。

太太,真是恭喜妳,妳懷孕了!
哇!真好!醫生謝謝你!

母床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喜悅的心跳帶起大量的血液流過血管,咕嚕咕嚕....
兩個小兄弟在羊水裡,緩緩轉動。

而且,是雙胞胎喔!太太恭喜了!
真的嗎?哇!好幸運!我真的懷了兩個小孩!?

母親溫暖的手,輕輕的按住了隆起了腹部,溫柔的滑動著。
淡淡的溫暖,似有似無,傳入了孕育兩個生命的羊水裡,揚起隱隱的波紋。
好溫暖。
這就是媽媽的溫度嗎?
仔細聆聽,兩個小生命彷彿在對話。

我們要一起長大。
一起看這個世界。
一起笑一起哭。
一起長大,一直到老,很老。
目前胎兒都很健康,兩個禮拜再來檢查看看。
謝謝醫生。

兩個小生命,在幽暗卻充滿生命脈動的媽媽子宮裡,努力的成長著。
此刻的他們,仍看不見手腳,宛如兩條盤環的魚兒,優游在溫暖的羊水中。
只有一條堅韌又柔軟的膌帶,緊緊的繫住他們,供給他們養分,也保護他們不至於
漂流的太遠。

打從娘胎起,他們就比誰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孤獨。
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生命,緊緊依在身旁,一起努力的長大,不斷的長大。

雙胞胎?難怪肚子這麼大喔。
老婆乖,來,吃吃我煮的雞湯。
啊?怎麼會是甜的....?
啊...難道我把糖和鹽搞錯了?!
哈哈哈,下次改進!下次改進!
小寶寶乖喔,要好好的長大喔。
再五個月,就可以看見這個世界囉。

小生命們輕輕搖了搖,彷彿應承著爸爸媽媽的期許,努力吸收著點點滴滴的養分。

長大。
一切都在奇妙與美滿中進行著。
直到....


續夢境之三

嘩~嘩~

深夜。

突然,胎盤莫名的緊急收縮,子宮床壁上的肌肉以驚人的速度起伏著。
對於羊水內的兩個小生命,彷彿天翻地覆的大浪捲捲而來。

老婆?怎麼了?怎麼了?
呼吸,呼吸.....我呼吸困難...
怎麼會這樣!?不是才五個月嗎?老婆!老婆!撐著點!
我的心臟...跳的好大力...好大力...
妳忍耐一下!我馬上去開車
呼哈...呼哈...呼哈....
馬的!鑰匙!鑰匙在哪啊?!!
把拔,好難受...我怕...我怕...
別怕...老婆,別怕...小孩一定沒事的!
啊....呼哈...我好怕...呼哈...

原本鮮紅溫暖的床壁,此刻正激烈的顫動著,而在鮮紅背後,隱隱透著,幾條觸目
驚心的暗黑紋路。
血液供應出了問題,急速收縮的肌肉,終於開始呈現缺氧狀態了。
兩個小生命彷彿感受大難臨頭,原本漂流的兩個各體,聚在一起,緊緊相依。
一直溫馴如三月朝陽的羊水,此刻卻有如狂風暴雨,一波一波的激浪,衝擊著兩個
小生命。


老婆!老婆!醒醒!
我還醒著...
不要睡著了!醫院馬上到了!再忍一下,好不好?
把拔,我們小孩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對!因為我們兩個血統這麼優秀。小孩一定能渡過去的!
呵呵,呵呵........啊!好痛...
老婆!?
怎麼辦,我好怕...好怕...嗚嗚...

嘎~~~醫院終於到了,爸爸緊急煞車,汽車還往上跳了幾層階梯才停下來。
剛接獲到電話求救的醫護人員,隨即衝了出來,推著擔架,在一片混亂中,媽媽被
推往急診室。

胎床仍在晃動,隨著母體的搬移,劇烈的震了幾下。

把拔!你...在嗎?
在!我在!
手....
手?
放在我的肚子上...手...
好...好...
他們最喜歡有人輕輕撫摸著肚皮...我知道...他們會很高興...會開始...旋轉
跳舞..我知道.

夫妻兩,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一起溫柔的在肚皮上滑動。
溫柔。
傳入了子宮深處。
有如一道陽光撒入暴風雨中,平息了激浪不斷的母床。
可是,小小的兩生命卻是生死未卜。

碰!推車衝入了急診室!門還前後搖晃著。
急診室外面,只剩下父親一個人,呆呆的站著,原本不易溼潤的眼眶,此刻卻積滿
了淚水。


(神啊,求求你,救救他們,無論是媽媽還是小孩。)
隨著禱告,爸爸跪了下來,而無聲的淚,也跟彈落地板。
子宮深處。


你還在嗎?

別忘了,我們要一起長大的。

【還有,一起看這個世界。】

【一起哭。】
【一起笑。】
【一起長大,】
【到很老,很老。】
【沒有你就不好玩了。】
【沒有你會一定會很孤單。】
【所以,】
【我們要一起...】
【活下去!】

終於,激烈的風暴停止了。
這時的子宮內壁,安靜如沈睡的湖面,剛剛的劇烈莖攣,彷彿只是一場惡夢。

(太太,幸好,母子平安!)
(醫生謝謝你,謝謝你...)
(啊,別哭啊...)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知道嗎?這是我跟我老公,等了整整七年,好不
容易才懷?鴘漱@胎,我們年紀都三十多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胎了...所以.......)
(我能了解你們的心情...好啦...別哭了..母子平安是好事喔。)
(謝謝你...醫生..謝謝...)
角落裡,醫生偷偷地拉了爸爸到一旁「其實,你們要有心裡準備,雖然母子平安,
但是我不敢保證,這次的異常胎動,對胎兒將來會造成什麼影響...」
「嗯...您的意思是?」
「嗯,也許會造成胎兒的缺陷,當然也許什麼事都沒發生,依然可以平安的長
大...」
「醫生,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和我老婆的答案永遠是一樣的。」
「嗯?」
「我們一定會生下來,無論將來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會疼愛他們,直到永遠。」
醫生笑了笑,「這對雙胞胎真幸運,遇到了好爸爸和好媽媽!」
「不,」爸爸深情的看著,仍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是我們太幸運,上天不僅賜與
了我們最好了禮物。」爸爸笑了起來「而且一次還是雙份。」

護士看著那張子宮內部的音波照片,
「哇,真奇怪!」
「怎麼了嗎?」媽媽緊張的問。
「不...不是有問題,」護士連忙搖手,
「只是這張照片好特別,諾,你看。」
母親仰起身,看著那電腦上的圖,黑白的影像中,兩個清晰白色身影,正緊緊靠在
一起。
好像兩條小魚,正用他們仍未成形的羽翼,繫住對方的鰭,而凸起頭顱,正對視著
彼此。
「這兩兄弟,」護士笑著說「將來感情一定好的不得了。」
媽媽看著圖,露出淡淡的微笑,
「也許,他們正在鼓勵對方....」
「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求婚

最近哥哥變得很奇怪,有點魂不守舍,好像滿肚子心事。
最近小紅也有些奇怪,有點恍恍惚惚,好像滿懷的心事。
這是哥哥讀研究所的第三個月,距離兩兄弟告別已經整整兩年半了。

哥哥充滿野心,他挑了最嚴格,卻是最有前途的老闆,老闆也就是「指導老師」的
稱呼。
他的生命腳步越來越快,也許是早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奔跑,再奔跑。
只要他把二十年當四十年用,其實他也可以活的毫不遜色。

可是,最近他突然奇怪了起來。
這份奇怪,來自一種緊張。
與小紅講電話,常常會停住,然後支支吾吾。
小紅剛剛考完試,也許是最近常陪著哥哥唸書,原本成績半吊子的她,開始一步步
往上爬。

七年的醫學院,她越走越順利,越學越得心應手。
她已經暗下決定,將來要做小兒科或者是眼科。

本來她執意要往心臟的路上走,卻被哥哥的堅持擋住了,他笑著對她搖搖頭,堅定
的眼神卻阻止了小紅的決心。

原本平靜而快樂的生活,卻被一種繃緊的氣氛所圍繞,小紅變得有點恍惚。
路走著走著,會突然笑了起來。
彷彿是感受到了什麼,讓兩個人建立了許久的默契,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氣
氛裡。
真愛就要來了嗎?
甜甜的承諾要實現了嗎?
早已習慣的牽手,多了甜蜜,掌心裡的柔軟,透露著更多與以往不同的感覺。
兩人彷彿感覺到了,就是現在了!
把該說得話,說出來。

於是,哥哥開始絞盡腦汁,設計一場浪漫的約會,一次足以感動小紅的美麗求婚。
他打聽了全台北最羅曼第克的餐廳,去銀樓挑了美麗大方的鑽戒。
可是,他還是害怕,還是緊張。
萬一,只是萬一,小紅說不,怎麼辦?
所以這一切還不夠,他還需要一樣東西,特別到可以讓小紅永難忘懷,打動芳心的
寶物。
他匆忙,他慌張,因為他找不到這樣的東西呵。
一方面他又刻意在小紅面前顯得若有若無,來掩飾自己的興奮與害怕。

小紅,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可是她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這個即將來臨的時刻,等待了許久,終於要來臨的答
案。
一方面她也開始懷疑,也許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像,哥哥的言行失常,哥哥的言
語失態,都只是個過渡時期的膠著。
一切都沒有她的事,她只是一廂情願,一場美麗的夢。
於是,心焦的哥哥與期待的小紅,兩個人,組
成了一種奇妙的節奏,為他們平淡的
生活,演出了一場又一場荒誕但是溫馨的戲碼。

兩個人,兩顆心,正忽遠忽近的呼喚著。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始終握在哥哥手中,熱的發燙的珠寶盒,他精心計畫每個步驟,只待時機成熟,他
就要把一生最大的願望傳達出去。

小紅正安靜的微笑著,看著身旁這個英挺,又帶著斯文氣質的哥哥,突然好想把頭
靠在他的肩膀上,很久很久。
此刻,他們不再害怕徬徨。
此刻,他們真正相信彼此。
一個微笑,一個問候,都是幸福的徵兆。
於是他們專心期待著,那個即將來臨的幸福。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

小紅聲音很清澈,也很乾淨。
沒有半點遲疑,沒有半點疑惑,更沒有不必要的刁難。

這聲「好。」
像是北方天空劃過的流星,拖著美麗而閃亮的尾巴,降落在哥哥的心上。

微笑中,哥哥打開了珠寶盒,裡面閃亮的鑽石,在燈光下,一閃一閃。
「恭喜,你是我的新娘了。」
「呵呵,那你是我的新郎了。」
小紅深深吸了口氣,卻沒有辦法阻止,從眼角滑落的幸福淚珠。

音樂在此刻響起,為了他們的永遠,祝福著。

弟弟。失蹤?
突如其來的,弟弟失去連絡了。
原本每月按時一封的信件,突然斷掉了,無聲無息的斷掉了。
就在他離開台灣之後的第902天。
最後一封信的地址,是在非洲,他說他即將深入叢林,尋找改變人類命運的叢林。
愛冒險的弟弟當然不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自願跟著當地的土著,浩浩蕩蕩
的出發。

從此,就連續兩個月,沒有了他的訊息。

所有在台灣的朋友,都很擔心他。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難道他的心臟沒辦法撐過五年,在某個地方猛然停止?
還是非洲那裡有什麼毒蛇瘴氣,弟弟生病無法寫信?
母親的著急,爸爸的嚴肅...
小紅的擔心,朋友的關心....
只有一個人,似乎還相信著什麼。

他就是哥哥。

他只是連日緊鎖著眉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弟弟,應該還活著。」
「只是,他好像在掙扎什麼,很奇怪的感覺。」
每個人都問著,
「掙扎?什麼?」
哥哥慢慢的捕捉,隱藏在心裡的感覺,

「還記得,四年前弟弟拼命想考上台大的心情,其實弟弟的成績並不如我這麼好,
畢竟他玩的很兇。」
「最後的幾個月,他湧起強大的意志,開始他艱苦但是堅定的過程。」
「那段時間,我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鬥志,於是我心裡跟著湧起龐大鼓盪的意志。」
「我還記得,那是一種聲嘶力竭,卻依然澎湃有力的吶喊,喊著...」
「【我要做的到!】!」
「現在我心裡的感覺,跟那時候很像...很像....」
「只是....」哥哥又皺起了眉頭,思索著。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一起問到
「只是什麼?」

哥哥想了想,說到「這次好像是...為了某份的執著...因為那聲音正在嘶吼著
....」
「【我一定會活下去!】」
「也許,弟弟現在正遇到什麼事,可是我卻知道,當他的鬥志被激起,就再也沒有
什麼事情能難的倒他了。」
「我相信弟弟,他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這次也不會。」

=============================================

弟弟,叢林篇

叢林,是人類一直無法真正征服的領土。
熱帶雨林的多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無知的生物。
也是人類一直拒而遠之的陰溼地獄。
直到十九世紀,地球人口急速的膨脹,原本的土地漸漸擠不下以幾何倍數成長的人
類。

於是,人類開始往地球的每個角落,伸出破壞的觸角,無法征服的叢林,一把火燒
上幾天幾夜,搖身一變,就成了適合栽種香蕉的樂土。
火,使叢林急速消失,但就算人類號稱自己戰勝了叢林,卻從來不敢輕忽,叢林裡
永遠存在的,那神祕的奪命危機。

而弟弟勇敢的深入叢林中,對於他來說,生命本來就是用來燃燒的蠟燭。
如果踏進了叢林裡,會讓他的生命之燭,亮起不同色彩的光芒,他又何懼之有?
於是他自告奮勇的加入這個團隊,也是因為,原本隊伍裡中負責扛重型器材的一個
小弟,臨時生了場重病。

還有這趟旅行在歷代非洲探險中,算是安全的,有熟門熟路的嚮導帶領,還有充足
的準備,例如醫療和儀器。

不過,旅行之所以刺激,吸引探險家前仆後繼的投身其中,就是因為旅行裡,總是
隱藏了某些危機,某些未知。
這些危機,有時候只會讓人莞爾,或讓人難以忘懷,但仍有些危機,卻是致命的。

因為,這裡是叢林。
一個人類從來不敢正面挑戰的,神祕國度。
跨過了叢叢的樹林,此刻,探險隊一行人已經走入了雨林的深處。
他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尋找幾種特殊的植物,屬於蔓藤類,但又不同於一般所見
的蔓藤。

據說,這是一種生長極為旺盛,可以一天之內長出1~2公尺的超級蔓藤。
而探險隊的主要目的,就是帶回這種植物進行研究,不僅是為了了解是什麼激素,
或是什麼特殊生長機構,能讓植物生長這麼快速?
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夠利用這植物,找到生物學上「快速生長」的謎題,進而利用
在醫學,科學,甚至工業上,大量製造人類所需的生化物質。

舉例來說,如果在植物基因中,嵌入人類所需要的藥品,然後再讓植物大量而快速
的繁殖。

如此一來,每株植物都等於是人類的一座工廠,可以便宜又大量的製造出藥品。

而提出這個「植物快速生長」理論的,就是探險隊的副隊長,方博士。

探險隊一行總共有15人,包括深入叢林多次的領隊,傑克。
副隊長,方博士。
嚮導,利歐亞。
和加上弟弟總共15人的雜物軍團。
此時,他們正浩浩蕩蕩的走在叢林中。
而叢林彷彿睜著一雙碧綠的眼睛,悄悄的凝視著這群闖入者的背影。



叢林篇之二

「大概再三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到達土著的村落了。」
嚮導利歐亞大聲的宣佈著。
「等一下到了土著的村落,先把東西卸下來,我們會休息一會。」
「為什麼要到土著的村落呢?」弟弟偷偷問身旁的一個人。
「因為要探詢關於超級蔓藤的位置,這裡只有土著知道。」
回答弟弟的人,也是黃種人,大概25歲左右。
他的名字,就叫萊恩。
弟弟之所以會和萊恩熟絡。
是因為弟弟發現,萊恩竟然也會講中文。
而發現的原因,更是有趣,萊恩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雨林的蚊子咬一口便痛入
骨髓,於是萊恩很大聲的罵了一句「操你媽的。」

就是這一句「操你媽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原本應該是沒有人聽的懂得中國髒話,卻讓弟弟激動的跑到萊恩面前,叫到「你是
中國人?你會說中國話?剛才是操你媽的嗎?」
「啊!是啊!是啊!小子!」
萊恩也高興的大叫,兩人抱住彼此,歡欣的跳著。
他鄉遇故知,兩人瞬時就成為這趟旅程,最好的朋友。
事實也證明,中國人真是多到數不勝數,遍佈全世界啊。

現在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可是雨林裡,卻如黑夜一片。
頭頂上方的樹叢濃密到遮住所有的陽光,探險隊打開照明燈,一步一趨的漫步在雨
林裡。

那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受,包圍每個人的,都是黑暗和潮溼。
唯一能做的,只能像是追逐光的飛蛾般,跟著前方的燈,緩緩的邁進,那是一種沒
有生命,沒有未來與過去的步伐。

他們只是追逐著光,然後前進,再追逐著光,再前進....
再不斷追逐著光,再不斷的前進...

原來飛蛾撲火,就是這麼回事啊...

當深陷完全的黑暗中之時,是誰都會選擇,往光的地方去....
無論光的那頭有什麼?
我們還是會選擇往光的地方去。
永恆黑暗,永遠比不上瞬間的光明。
突然,嚮導和領隊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轉身和方博士討論著,他們低頭私語,所
以弟弟聽不清楚。
倒是周圍的雜物軍團,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事,正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到底怎麼了?」弟弟問萊恩。
萊恩皺著眉頭,「不對勁,沒有聲音,也沒有光。」
「沒有光?沒有聲音?」
「雨林是很吵的,動物的聲音和植物的聲音,還有大地的聲音。可是現在竟然一點
聲音都沒有?還有他們說,這條路本來是看得到太陽的..現在竟然完全被樹給遮住了。」

突然聽到方博士大叫起來,這是弟弟聽的懂得英文「難道就是這裡了?難道就是這
裡了?是快速生長的植物遮住了太陽啊!」

弟弟和萊恩對看了一眼,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叢林的危機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

突然領隊叫到,「加快腳步,我們快點到土著村莊一探究竟!」
「yes!」每個人巴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同聲答應。

探險隊越走越快,一群人拉出一條長線,在深不可測雨林裡,不斷的前進。
也不知道走了多
久,弟弟不禁開始懷疑,兩個小時的路程怎麼這麼久?
他發現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惶恐和慌張,似乎全都感覺到了。
村莊呢?應該到了不是嗎?
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嚮導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原本不用指南針的他,此刻卻頻頻觀看指南針,似乎對方
向產生了很大的疑惑。

「Stop!」領隊舉起手,對大家喊到。
「先在這裡紮營,明天再趕路。」

弟弟看著領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領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發抖...

=============================================

叢林篇之三

深夜,弟弟睡不著,這是深入雨林的第30天了,可是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安靜。
夜晚的雨林,其實是很熱鬧的。
夜行動物潛伏的聲音,植物蠕動的聲音,還有滿天閃閃的星光,和偶而飄來,像風
一樣的細雨。

可是,現在的雨林,沒有聲音,沒有光,沒有腳底下土壤的呼吸,彷彿有什麼可怕
的東西正在醞釀,把所有的生物都被吞噬了。

他好害怕,弟弟按住心臟,卻阻止不了它不安定的鼓動。
恐懼,讓他的心臟更加的不舒服。
「欸,還好吧。」黑暗的那頭,萊恩遞上一杯熱湯。
「謝謝。」弟弟笑著接受了
「熱湯要存著漫漫喝..」萊恩搖搖保溫瓶,皺著眉頭,「這次好像很嚴重,我從來
沒看過嚮導和領隊這麼緊張。」
「嗯。」弟弟啜著熱湯,「應該不會有事吧?」
「希望,畢竟他們是在叢林裡長大的,至少能帶我們出去...」
黑暗中,弟弟好像看到了萊恩嘴角的苦笑。

「睡吧。明天可能還要趕一天的路。」
「嗯...」

萊恩的熱湯緩和了心臟的異動,和他恐懼的心,弟弟很快的進入夢鄉。

探險隊,又走了兩天的路,終於停了下來。
然後在方博士的指導下,開始架設儀器,偵測附近的環境,並且利用工具,挖下這
裡的土壤以及植物,帶回去採樣。

每個人都安靜而快速的工作著,因為大家都想早點回去,工作時不再聽到快樂的歌
聲,不再聽到有人談論酒吧裡哪個妞最辣,哪種酒一泡就醉。
雨林還是很安靜,越安靜,大家就越害怕。

只有方博士,完全不被恐懼支配,一樣活力十足,甚至可以說是歡欣鼓舞。
他的心中,也許認定,這裡就是「植物快速生長」的區域吧。

弟弟卻非常不安,如果這是的植物可以快速生長,那動物呢?
為什麼全部都消失了?
這幾天,沒見到半隻猴子,野獸,所有可以被稱為動物的生物,一隻都沒看到。

雨林,吞噬了所有動物,接下來,是不是也要吞噬我們了?

叢林之四

雨林生活的第40天。

方博士的研究仍在進行。

可是弟弟他們卻看見了,領隊嚮導與博士吵了起來。
因為使用的是英文,弟弟低著頭不敢看,耳朵卻努力的偷聽著。

「博士!我們該回去了!這裡很危險!很危險!」
「你再說什麼?這裡沒有半隻野獸!都是植物,哪來的危險?」
「你不懂!我在叢林長大,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
「什麼情形?沒有聲音?這算什麼危險?」
「叢林很可怕的!」
「哼。」
兩人談不攏,哼了一聲,賭氣不再講話。

就在此時,不懂英文的嚮導說了一句話,領隊連忙回應「什麼?你說什麼....?」

弟弟聽到這句話,身體忍不顫動了一下,剛剛嚮導說了什麼?
而且他發現所有工作的人都同時顫了一下。

領隊一句一句翻譯給方博士聽
「以前他有聽過族裡的長輩說,叢林之所以會安靜....」
「是因為移動。」
博士忙問到,「移動?什麼移動?地震嗎?」
「不是,是巨大的移動,不是震動。」
「巨大的移動,就是雨林,雨林,移動了。」
移動?雨林移動?
突然,弟弟站了起來,失聲叫到
「遷移?你是說什麼生物正在遷徙嗎?」

就在此時,安靜的雨林突然發出了聲音,隱隱約約,像是潮水湧過來的聲音,在遙
遠的遠方。

「只是遷徙?」方博士皺著眉頭,「這有什麼好怕的?」
嚮導露出恐懼的神色,不斷說著大家聽不懂得語言。
領隊聽著聽著,臉色也變了。
「什麼東西?快來了....?」

那潮水般的聲音響著,不斷的從遠方傳來,每個人都沒說話,驚悚的傾聽這聲音。

領隊突然大喊,「快逃!快逃!別再待了!」
每個人呆了一秒,馬上四散衝入帳篷裡,搶拿自己的物品。

只剩下方博士一個人,他憤怒的抓住領隊
「你在說什麼!快叫他們回工作崗位」

領隊瘋狂的笑了起來,「別騙自己了!找不到村莊...不是迷路,不是迷路...」

「是村莊消失了啊!」

每個人,包括弟弟,都有一種打從脊椎冷上來的戰慄。

是什麼東西,讓整個村莊消失?還消失的這麼徹底?

萊恩一手抄起他的行李,喊到「光!快!別再呆了!」
所有人完全不顧方博士的吶喊與憤怒,在十分鐘內,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包括營帳
食物水。

只剩下方博士一個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收拾,大家看不過去,七手八腳,把他的東西
一股腦塞進袋子裡。

混亂中,方博士不斷叫嚷著
「小心,那是我的心血...」
「拜託...那很貴..」
「欸!不要碰!不要碰!」

所有的人,終於在20分鐘內,集合起來。
「GO!」領隊用力一喊。

探險隊,倉皇的撤退之旅,就要開始。
他們或許沒有意識到,這次的逃難,將會成為所有人永遠的惡夢。



哥哥日記

弟弟已經三個月沒有來信了,不只是爸爸,媽媽,小紅,和所有的朋友。
都好擔心。

其實雖然我跟大家保證,弟弟現在安然無恙。
但我也沒有一點把握。

隱約感受的到,弟弟現在好像很慌張,很慌張....
似乎正要逃離什麼未知的事物。
關於那個「我要活下去的」感覺..
還有一部份我沒說,弟弟他除了熊熊的鬥志,似乎,還有一種必死的決心。
那是一種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戰慄。
和從來沒體會過的生死交關。

我的天啊,弟弟,你到底遇見了什麼?
會讓玩世不恭的你,這麼惶恐,這麼恐懼?
今晚,好難受。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飛到你的身邊,以前無論多少危機,我們不是都一起渡過的
嗎?
可是現在我卻連你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只能把關心你的的心情,不斷的反覆複製,儘可能傳送到遠方,希望你能收到。

你知道嗎?哥哥要訂婚了喔。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知道嗎?

弟弟。
哥哥的這杯喜酒,你一定要喝到啊。
我會等你,直到你有消息。

又過了一天日記。
日記又過了一天。

哥哥筆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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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篇之五

探險隊一行人,有如逃命般不斷的往回程奔馳著。
可是潮水般的響聲,依舊緊緊追著他們,從沒停止過,徘徊在他們的周圍。
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夜,這是他們進入叢林的第58天。
他們不知道前進了多少里路,夜裡除了排班的守夜的人,都因為疲憊的呼呼大睡。
今天,剛好輪到弟弟守班,萊恩則是睡不著,帶著熱湯,陪在他身邊。
渡過漫漫長夜。

「萊恩,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旅行嗎?」弟弟看著深邃的遠方。
「為什麼?」
「因為我要死了,我只剩下兩年的壽命。」
「啊?」萊恩看著弟弟,「你看起來很健康啊...」
弟弟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心臟,「心臟,快撐不下去了。」

萊恩惋惜的看著弟弟,輕輕嘆了口氣
「光,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參加這次探險嗎?」
「不知道....」
「這是一種渴望。」
「渴望?」
「沒錯,一種呼喚,我是那種從小就很乖的小孩,唸書前十名,考試前十名,運動
前十名,連參加書法每數比賽都只是前十名...」
「沒拿過第一?」弟弟問。
「一次都沒有,我一直都保持在第十名,做什麼都是!可是就沒拿過第一,或者第
二,也沒有掉出十名外過。」

萊恩淡淡嘆了口氣,「有一天長大了,突然覺得厭煩起來,那是一種好落寞的感
覺,我的一生,難道就要這樣,沒有享受過半點光榮,沒有受到任何挫折,平平
淡淡的渡過嗎?」
「如果真有神存在,祂眷顧勝利者,祂考驗失敗者,但是祂對我更殘忍,因為祂
....徹底遺忘了我。」
「不騙你,我是真的這麼想的。」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收拾所有的行李,開始赤手空拳走遍世界。」
「走出了舊有....我才發現,這世界其實很奇妙的。」
「我到過美國,還勇敢的提建言給總統,可惜他沒採納我的意見。」
「我住過奇怪的屋子,每天都有奇怪聲響,勉強算是棟鬼屋吧。」
「還有我參加了非洲探險,遇見了你。」

弟弟笑了笑,「我從來沒想過,人如果一直平凡會是怎麼樣子?」
「當然,因為你不是這樣的人啊,你有種發光的特質,就算把你放在角落,你也會
照亮那個角落。」萊恩笑著說。
「謝謝。」弟弟又笑了。
不知道怎麼了,只要一靠近這個名叫?
飫扛漕k子,
他的心臟就特別安靜舒服。

「為什麼你會想再死前環遊世界呢?」萊恩轉換話題,
「你在找尋什麼嗎?」
「找尋什麼?」弟弟雙眼有點迷濛,
「我離開故鄉,是為了什麼呢?」
「本來是為了好好享受自己僅存的生命,但是...好像不是。」

弟弟慢慢說著,正在捕捉內心裡,因這段旅行而慢慢改變累積的感覺。

萊恩笑了笑,「光,那你想聽聽我的旅行心得嗎?」
弟弟輕輕的「嗯。」
「走過各個地方以後,聞到了不同的土地氣味,看到了許多人,也遇到了許多事
情,我開始有點懂了,我旅行的意義。」
「旅行的意義?」弟弟彷彿感受到了萊恩此刻的心情,喃喃念著。
「我旅行,」萊恩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是為了找到自己。」
「那個在大都會隨波逐流的自己,那個遇到危險時驚慌失措的自己,還有那個品嚐
美食雀躍不已的自己,在陌生土地偷偷哭泣的自己...」
「走完這一遭,我知道我不再是原來那個畏畏縮縮,老拿第十名的萊恩了,我是完
整的自己,就算我今天停下了腳步,我也完整的存在過。」
「而你,」萊恩比著弟弟「我感覺的到
,你跟我不一樣。」
「我?」弟弟雙眼看著天空,「這趟旅行的意義?」
「你在找尋什麼?」萊恩說到。
「我在找尋什麼?」弟弟喃喃重複。
「誰知道?也許是廝守一生的良伴,也許是永遠難忘的回憶,也許..」
「你正在找到生命的答案,一個生命的出路。」
生命的出路?他看著萊恩,露出不解的眼神。
他講的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是不是歐洲?是不是美國?
好像某個女人也曾經講過,關於生命的出路....

生命的出路嗎?

他跟哥哥重疊的生命裡,一直有種渴望,在他心底,旅行,是讓他找到生命的價
值,體會生命的意義,了解到無窮無盡的宇宙裡,自己存在並非絕對,他的降生
是上天註定,出生,就是一種偉大的祝福。

所有的病痛,困苦,悲傷,都只是歷程,流過身畔,然後記錄在他的歲月中。
越豐富的栽種,就能結成越甜美的果實。

弟弟彷彿感受到,一直存在自己身體裡的影子,在萊恩的話中,被抽離開了。
那份陰影,消失了。
此刻的他,好舒服。
突然,弟弟不恨了。
不恨那個如影隨形的心臟絞痛,不恨上天為什麼要在二十歲奪走自己正好的生命,
不恨讓他一個在異鄉品嚐孤單的滋味。

他只想在此刻好好的品嚐,每滴生命賜與的甘露。
他笑了,萊恩也跟著笑了。

突然間,他好想念哥哥,好想念爸爸媽媽,也好想念默默...
就在此刻,跟他們說說話,聽聽他們的聲音,看看他們溫柔的臉龐...

他用心感謝生命裡每個朋友,每個曾經對他微笑,每個曾經與他擦間而過的人們。

「離開非洲叢林以後,」弟弟堅定的說「我要回家。」
「恭喜你。」萊恩笑著說「你的旅行終於到了終點。」
「那你呢?」弟弟問到。
「我會繼續旅行,因為我的旅程還沒有結束。」萊恩說到。
弟弟伸出手「我會祝福你。」
萊恩也伸出手,用力的跟弟弟握在一起,「我也祝福你。」

兩個人,兩隻緊握的手掌,相視一笑。
「嗯?」萊恩突然停止了說話
「光,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弟弟警覺的起身「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像潮水聲音...停了?」
死寂的寧靜,轉換成一種不安感覺,讓他們呼吸困難,聲音?為什麼停了?

好安靜
太安靜了

「快起床!他們來了!來了!」
突然萊恩跳了起來,對著帳篷大吼。

垮~~

周圍的樹木批哩趴拉垮下,大量白色的小蟲暴湧出來,永無停止的白色浪潮,往他
們帳篷瘋狂襲來。

一瞬間,他們已經深陷白色蟲海裡了。
白色的蟲.......白色的蟲.....
好多...啊....啊....啊~~~~~~~~~
救命~~~~~~~~~~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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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爸爸

雙胞胎(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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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之六

「這是,白蟻?」
受驚的十五個人,終於恢復了冷靜。
看著在自己周圍,有如驚濤駭浪般的白色蟲海。
「白蟻不會咬人,大家別害怕。」
「剛剛嚇死我了,原來只是白蟻...」
「呼...呼...」
驚魂未定,大家正沈浸在死裡逃生的愉悅裡。
「沒事了!沒事了!被嚇死了...」

突然聽到領隊冷冷的說,「誰說白蟻不會致命的?」
「啊?」
萊恩也跟著說,「沒錯,現在我們的危機還沒解除。如果一直待在白蟻海中,喪命
是遲早的事情...」
領隊對萊恩點點頭,又繼續說到「現在我們都還很清醒,可以把爬到身上的白蟻全
部撥掉,但是如果我們睡著了呢?白蟻會順著我們躺下的身體,爬進我們的耳朵,
鼻子,嘴巴....」
「你能想像我們肺被白蟻塞
滿,胃被白蟻漲破,腦袋裡幾百隻白蟻爬動的感覺嗎
?」

聽完領隊的話,沒人接話,大家都只是盯著地上不斷爬動,沙沙作響的白蟻群海。
露出厭惡,噁心,恐懼的表情。

「你是說,那個村莊所有的人,就是這樣喪命的嗎?」光問到。
「我猜是的。」領隊點點頭,「不然白蟻又不吃人。」
突然有人吼到「那!怎麼辦!我們不可能不睡覺啊!!」
「怎麼辦!」「我們不是死定了!」
「我不要這樣的死法!比淹死還恐怖!!」

弟弟看著不斷湧到他身體上的白蟻,突然胃袋一陣翻騰,淹死還好,至少會喪失意
識,如果被幾白隻蟲爬進身體裡。
在還有意識的時候,帶著幾百陣痛癢和蠕動,活活被悶死....

好可怕.......弟弟打從心裡,一陣毛骨悚然。

大聲宣佈到
「目前我們有幾個方法,第一個,我們待在原地,撐過這個白蟻的遷徙。」
「可是這是不可行的。因為如果我們撐的過,為什麼村莊沒撐過?他們還是被毀滅
了,表示這白蟻的遷徙,至少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大家鼓譟起來。
「我們不可能不睡覺啊!怎麼辦!一個月欸?!」
「對!」領隊又繼續說「所以我們必須去求救。」
「通訊器材已經全都被白蟻給咬壞了....」
「去求救?要多久呢?」
「以我和嚮導的腳程,多則20天,少則10天,就會有回音。」
「二十天...」大家面面相覷,這二十天我們撐的過去嗎?
「領隊,還有一個問題。」負責食物的隊員舉手
「我們幾乎所有的食物都被白蟻給破壞光了...」
「把僅存的食物給求救隊吧,我們待在原地,盡量避免體力的流失。」萊恩說到。
「謝謝。」領隊對萊恩頷首,
「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

突然有人抓住領隊的衣服,「你們一定要回來!有沒有聽到!」
「不准逃!」「不可以拋下我們!」
這個舉動,提醒了所有人心中的擔憂,如果領隊他們不回來怎麼辦?
如果他們逃走怎麼辦?

「我以我祖國薩蘭佳之名發誓,」領隊堅定的說,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20天內回來。」
「##$%↑#$」嚮導以大家聽不懂得語言,也跟著詛誓。

聽到他們的誓言,大家才緩緩安靜下來,可是,立誓又怎麼樣?
畢竟,所有留下的人都只是待宰的羔羊啊。
只有等待,也只能等待。
無論等待的那頭,是拯救?
還是死亡?

領隊,嚮導,加上一個腳程不慢的隊員,三個人上路了。
他們幾乎帶走了所有的食物,也帶著所有隊員龐大的希望,堅毅的出發了。

留下的人,以萊恩為首,開始整理僅剩的物品,器材和所有可利用的東西。
當務之急,是隔離白蟻。

他們用工具挖了一個很大的壕溝,把自己圈了起來。
當作護城河。
只等著雨林最有名的名產,雨。
淋下來之後,灌滿整個護城河,應該多少可以阻絕白蟻的入侵。
另外他們更在護城河內圍,燒上一圈火,作為第二層防護。

第二個問題,就是食物。
在幾個較有經驗的叢林老手帶領下,他們分批去尋找叢林裡可食用的植物,雖然幾
乎都被白蟻破壞殆盡了。
但是他們仍帶回少許,可以充飢的食物。

一天的食物份量,他們要撐上20天。
也許是20天,也許更久。
也許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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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日記之四page1

今天去醫院看正在實習的小紅,看到她穿著全身雪白的醫師服,臉上滿是緊張又興
奮的微笑。

「今天第一次上手術台喔。」她的雙頰因為緊張而泛紅
我拍了拍她的頭,對她說聲了加油。
她很可愛的笑了笑,就去準備了。

趁著這個機會,我把醫院從一樓走到六樓走了一遍。
七樓以上禁止進入。

我對醫院的印象,向來不好。
充滿了痛苦,吶喊,和無盡痛苦的地方。
痛苦走進醫院,沒有痛苦才能離去。
所有的痛苦都停留在這裡。

痛苦,變成醫院的註冊商標。

在過幾年,我也會被人用擔架推進來,心臟爆開,壞死,也會是這裡吧。

如果是這樣,我一定不要讓小紅看見。
她一定會難受的想哭,而看見她難受的我,一定也無法承受。

每一樓都是陣陣灼熱無望的痛苦喘息。
正當我嘆了口氣,決心要離去。
突然,我發現了不同的東西,這裡不是死的邊緣,而是生的交界。

是的,我停在「產房」的外面。
旁邊是育嬰房,我緩緩走到玻璃旁邊,看著幾個正瞇著眼睛,正安詳睡著的嬰兒。

也許是季節的關係吧,春天,是適合誕生的季節。
育嬰房裡有好多的嬰兒。

有的睡著,有的哭著,有的舞動雙手不知道在抓什麼,有的張著好奇的雙眼看著世
界...

我用手扶在玻璃窗上,呆呆的看了好久。

好可愛喔。
那小小的手指頭,那純真無暇的眼睛,和那嘴角黏黏的唾液。

好可愛!好可愛!

我彷彿正在欣賞,人間最美好的事物。
直到我回過了神,才發現旁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人。
他定定的看著,育嬰房裡其中一個嬰兒。
奇怪的是,那嬰兒也望著他。
也許,他們是父子吧,我想。


哥哥日記之四page2

男人看著看著,突然張嘴說話了。
而且是對著那個嬰兒。
「你好,從現在開始,我是你老爸了。」

「我想我要先聲明,因為我不是一個很有錢的老爸,所以當你長大,可能無法讓你
過著像王子的生活。」
「有時候老爸的脾氣會不好,因為工作上有很多困難,現實生活不是只有快樂和無
憂無慮,還有很多挫折,這等你長大一點就會懂。」

「我想你應該慶幸,我和你老媽的感情很好,偶而吵吵架,但是我們都是愛對方
的。」

「你知道嗎?我從你還在媽媽肚子裡時候,就開始注意你了,一個月,兩個月,三
個月....」

「我看著你慢慢長大,把耳朵貼在媽媽的肚子裡,傾聽你的聲音,也跟你一起分享
媽媽的心音。」

「然後,在第十個月的時候,你出生了。」

「我安靜的在產房外,聽著裡面你媽發出殺豬的聲音,我從來沒聽過你媽發出這樣
的叫聲,不過我也從來不知道她抱著你,對我笑的時候,披頭散髮的她是這樣美麗...」

「第一次抱你,你比現在還要小一倍,紅通通的像隻小猴子,臉上的皺紋多的跟你
爺爺一樣,不過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的鼻子像媽媽,你的嘴巴像我,還有你瞇著
眼睛的模樣,壓根就是你奶奶的翻版。」

「抱著你,第一次覺得地球是為我轉動,很多事情我從來沒注意到,現在卻都發現
了。」

「原來深夜的星星這麼美,原來你媽也算是美女,原來抱著自己小孩的感覺,這麼
幸福。」


「而你,在我懷中,好輕好輕。」

「我怕一用力,你就破掉了。」

「正當我陶醉的時候,你就很不識相的哭了,我只好把你還給媽媽。」
「將來有一天,你會長大,會開始學說話,開始學走路,開始跟弟弟搶玩具,開始
穿制服上學,開始上國中理個平頭,開始對女孩有興趣,然後有一天你會找到深愛
的女人,跟她結婚,生個小孩,也許就像 我現在一樣,對著自己的小嬰兒,朗朗演講。」

「這些都是很棒的事情,等你慢慢長大,一一來學習,一一來體會。」

「世界和生命,都是很奇妙的。」

「當你呱呱大哭那一剎那開始,當你睜開眼睛看這世界的時候,你的人生就開始
了。
人生也許不會都很快樂,也許不會都很幸福,也許會遇到很多挫折,會讓你想對著
天空大罵髒話....」

「但,生命從出生那一剎那,就是美好的開始。」

「而你無論將來遇到什麼,都是美好的一部份。」

「你可以大哭,可以大笑,可以為了某個女孩廢寢忘食,也許有時候偷懶不唸書,
也許有時候會想放棄。」

「但是,千萬不要厭惡生命。」

「生命的誕生,是美好到超乎你的想像的。」

「爸爸此刻正是這樣的感覺,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頭牛來賺錢養家,可是你
的出生讓我明瞭到,自己努力意義。」

「看著一個小小生命,從自己身體被延續出去,那是一個多美妙滋味啊。」
「最後要補充一點,如果你不
乖,爸爸還是會罵你,還可能打你,可是這都是為了
你好,希望你的未來能夠更順利。」

「好了,爸爸不打擾你睡覺了。」
「乖,晚安。」

「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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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日記之四page3

生命,是最美好的開始。

我曾經去怨恨,去埋怨,去扭曲的生命價值,原來是錯的啊。

在聽著小小的嬰兒和爸爸"深情"的演講,心中原本的憤怒,被澄清稀釋,變成了跟
白雲一樣清澈漂浮的心情。
現在,我心中好滿好滿都是感動,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感覺。

走下了樓,離開了育嬰房,路上依然是充滿哀號的醫院景觀,可是此刻的我,不再
排拒,不再感到痛苦。
我反而很專注的看著那些家屬,那關心又憐惜的眼神,在這些痛苦後面,其實隱藏
著世間最深摯的情感。
而躺在病床上喘氣的病人,從不停止的掙扎,是因為他明瞭生命的美妙,他知道自
己不能放棄,所以他繼續活下去。

生命的開始與結束,都有自有定數,生命永遠會選擇最美麗的時刻來到身邊,而再
最適當的時機離去。
不必強求,只要用心的去感受生命裡的分秒。
去努力,去快樂,去悲傷,也學著去珍惜。
生命本身就是無價的。

遠方的弟弟,你說是不是呢?


今天屬於我,我屬於今天。

哥哥筆



叢林篇之七
僅剩下的13個人,在等待的夜晚裡,會一起唱歌打氣。
一群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夥伴,以沙啞的歌聲,唱著陌生卻溫暖的民謠,紮營在一片
斷垣殘壁之中,周圍是不斷川息而過的白蟻浪濤聲。

於是,所有的聲音,組成了一種奇妙的旋律。
我們彷彿是站在山谷邊緣,盡情舞蹈的舞者。
我們恣意享受生命,就算已經到了最後一刻。
伸出舌頭,品嚐那懸在懸崖旁,枝枒上的蜜珠,就算下一秒會墜落,生命的甜美,
仍然會永遠存在心中。

而帶頭唱歌的,就是那有點神祕的背景的萊恩。

有一天晚上,他抓著弟弟,突然大唱起「龍的傳人」,唱完又接著唱「當我們同在
一起」。

也許是萊恩破鑼嗓子吵的大家睡不著覺,竟然把那些躲在帳篷裡的人,一個個引了
出來,於是,大家當仁不讓,都唱起歌來。

優雅的愛爾蘭民謠,強力節奏的非洲音樂,還有熱力四射的拉丁舞曲。

大家彷彿為了宣洩連日來的不安與困頓。
張大喉嚨,盡情歌唱著。
嘹亮的歌聲,在雨林深處響起,向大自然宣告著,我們人類永不屈服的決心。

一直到弟弟睏到雙眼閉上,耳中音樂仍盤旋著。

第二天清晨醒來,弟弟委實嚇了一跳,因為周圍的景色已經變了。
除了白蟻仍在流竄的樹海,他們特地圍起來,區隔白蟻的圓形堡壘,
原本是一片荒蕪。
現在卻已經是一片綠意盎然。
才一天?
所有的植物都發芽茁壯,還以非常強勁的姿態,挺立在風中。

他呆呆的看著地上的植物,難道?
「植物快速生長的謎題。」
一直很沈默的方博士,終於開始說話了,
「原來就在這裡....」

萊恩走到博士旁邊,拿了兩杯暖湯,一杯給博士,一杯給弟弟。
「博士,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博士蹲下身,細細撫摸著地上的土壤。
「沒想到,謎底就在這些白蟻身上。」
「白蟻...不是吃樹木的嗎?他們應該是所有植物的剋星吧?」弟弟搔搔頭,露出
不解的表?方博士說到,「這是這種白蟻才有的特性,他們吃光了所有的纖維質,也就是
植物的根莖葉,卻在同時,釋放了某種激素,讓植物能快速生長。
而植物殘留在土壤裡的種子,或是未完全死亡的根莖,受到激素的刺激,又會以極
快的速度復活,開始爭奪土壤裡的養分,爭奪陽光。
於是雨林的資源爭霸戰,經過白蟻重新洗牌以後,又再一次開始!」

萊恩看著植物,沈吟的說,「那麼說來,白蟻反而算是雨林的更新者....」
方博士笑了起來,「的確可以這樣說,白蟻替雨林清除了所有"異物",就算是破壞
了自身,仍可以快速復原。」

弟弟看著圓圈外面,無窮無盡,不斷湧過流過的白蟻流,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雨林,真的是有生命的嗎?
就像是人體自然的新陳代謝一樣,會排除多餘的毒素,然後重新開始。

「難怪那個嚮導會說是,雨林移動了。」萊恩說著,白蟻每經過一個地方以後,下
場雨,讓植物一復甦,那個地方就是雨林了。」
方博士點點頭,仔細的抓了幾隻仍在掙扎的白蟻,放入玻璃罐中,
「回去以後,我一定會解開這個雨林之謎,白蟻。」

突然,周圍有人大聲嚷了起來,「白蟻進來了!哇!哇!」
「怎麼可能?白蟻過不了水啊!」
「靠!是....是植物長得太快,爬過了護城河!」
「所以白蟻順著就爬進來了?!」
一陣手忙腳亂,大家合力用工具砍斷長過來的蔓藤,並且撲殺了爬過來的白蟻。
剛喘口氣,另一端又有植物自願當橋樑,引入了另一批白蟻。
於是,所有人開始疲於奔命,這裡喊著救火,那裡喊著地震。
這裡是人命關天,那裡是千鈞一髮。

直到後來,在有人提議下,放一把火燒個乾淨,燒了周圍的植物,才勉強阻止了植
物的與白蟻的入侵。

大家議論紛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可是我們又不能離開這塊地方,我們必須等嚮導和領隊回來啊...」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看著圓周外,不斷爬動的白蟻軍團,還有地上被燒的焦黃的雨林植物。
所有的人都臉露憂色,我們真的撐的到求救部隊回來嗎?
撐的到嗎?

死亡的恐懼,有如逐漸西沈的太陽,緩緩的降臨到他們的心上。


叢林篇之八

這是叢林的75天。
也就是領隊與嚮導離開的第18天。

出去求救的他們始終沒有回來,周圍的白蟻爬動依然沒有衰減的跡象,食物已經呈
現匱乏狀態,後來幾度組織小隊去尋找食物也都無功而返,附近的所有食物,都已
經被白蟻破壞殆盡了。

而且連日的刺激,已經有兩個身體虛弱的團員病倒了。
夜晚,不再有人唱歌。
每日不斷的,不斷的剷除伸入圓周的植物,好像垂死的王國,守住最後一座城堡,
抵禦強大的外侮。

城堡潰敗,敵人入侵,王國滅亡。
是遲早的事情。

此刻,圓周外白蟻正不斷的發出孜孜聲音,已經有人開始呈現承受不住。
瘋瘋癲癲。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兩個,生死未卜,奸邪難判的領隊與嚮導。


這是進入叢林的78天。
求救部隊離開第20天。

他們兩個人,沒有回來。


這是叢林裡的第82天。
求救部隊離開的24天。

他們依然沒有回來。


進入叢林的第87天。
求救部隊29天。

他們仍然沒有回來。
病號激增為8人,其中包括2個精神異常,意圖想要打開圓周護城河自殺,所以被綁
起來的病人。
食物確定完全枯竭。
白蟻之海,卻仍在流動。
滔滔不絕。


進入叢林第91天。
求救離去第33天。

病號又增為9人,奇蹟的是,弟弟始終沒有病倒,也許跟每天萊恩的一碗熱湯有
關,弟弟雖?M好奇,卻永遠無法了解,萊恩為什麼總是有辦法從保溫壺裡倒出
一碗熱湯。

唯一不同的是,雨林突然開始降下大雨。
這是以前從來沒看過的暴雨。


叢林第93天。
求救第35天。

這是弟弟永遠難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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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篇之九。如果我能活下去

「光!光!」萊恩輕輕的搖著,因為肚子餓而暈睡的弟弟。
「方博士好像不行了...」他輕輕的說。

50歲的方博士,雖然稱不上高齡。
可是這個年紀,對於叢林探險來說,已經是應該退休的年紀了。
懷著遠大的夢想來到叢林,探求人類生物祕密的博士,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最後一口氣了。

「博士...博士...」萊恩握住博士的手,輕輕的喊著。
「嗯...」博士緩緩張開眼睛,那是沒有生命跡象的空白眼神。
「博士撐著點,我給你熱湯,好不好?」萊恩聲音有點哽咽。
「不用了...」博士牽動嘴角,似乎想擠出一個微笑,
「真不懂你的熱湯為什麼總是喝不完...」
「省著點喝,就可以喝很久了...」萊恩說著
「博士,求救隊伍就快到了,您...您一定要撐下去啊...」
「別騙我了...咳咳咳...」博士猛力咳了起來,在地上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已經不行了...」博士用力的喘氣。
「不會的!博士!您一定可以撐下去的!」

光用手撫了撫,博士的背,他感覺到,手上盡是乾澀的觸感,好枯瘦的身體啊....
原來生命將盡的軀體,是這麼脆弱,這麼乾硬。
好像粉末,輕輕一摸,就會隨風飄散。
博士搖搖頭,看著圓周外,灰濛雨水中,白蟻仍然不斷的爬著,爬著。
他們從無窮遠的地方爬來,繼續爬向無窮遠的前方。
不知生,不知死。
好像永遠不停止的爬著。

「我...二十三歲拿到醫學碩士,二十七歲拿到博士,當時還被譽為前途無量的生
物學奇才?C」
「二十八歲,我開始鑽研生物複製技術,遇見了她....麗絲..她是一個笑起來,陽
光就會在她臉上綻放的女孩...我追了她好久,才用一個心型的基因模型....討到她的歡心
...呵呵...說到那個心型基因... ....可是我嘔心瀝血的傑作..咳咳咳...」

博士又劇烈咳了起來,萊恩和弟弟連忙扶住博士,一口血濺了萊恩一身。

「35歲那年...我聽說了....植物快速生長...的祕密...從此我花了15年...追逐這
個植物界最神祕的領域...如果...能找到這個祕密...從此...從此人類可以盡情控制植物
...應該一?~開花一次的植物...一天就可以欣賞它的花朵...茶葉...蔬菜...甚至人類基因
的改革...都可以藉由快速生長機制...完全...完全...掌握在人類手裡啊....」

「這十五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它就在我眼前了...只要有這幾隻白蟻...
這個土壤....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夢想了...就差...就差這麼一點....我不甘心...我不甘
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萊恩和弟弟都沒說話,雙眼充滿了憐憫和悲傷。
追逐了一生的東西,好不容易已經握在手上,生命在此刻,卻要結束了...

「答應我...」博士突然靠自己站了起來,兩個人嚇了一跳,迴光返照?
「如果你們逃出去,一定把這白蟻和土壤帶出去...求求你們...」
「嗯。」萊恩堅定的點點頭,在一旁的弟弟,雙眼已經紅了。
「謝謝你們...謝謝...就算...就算...我不能親眼看到這個夢想實現...這夢想還
是會完成??..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博士伸出手,右手握住萊恩,左手握住弟弟。
蒼白的手,握的好用力,博士把自己的最後的心願傳遞了出去。
弟弟緊緊握著。

夢想,是堅韌生命裡,最後一點精華...
像是鑽石般透過博士的手掌,來到弟弟手中。

「...我最後要說的是...咳咳咳...我很高興....遇見你們...」
「咳咳咳...很高興...雖然這是一趟不怎麼樣的旅行...可是有好的玩伴...一切都
會..咳咳咳...不一樣...」
「你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博士閉上眼睛。

這一秒。
博士握在手上的力道,瞬間消逝。

「博士!!!」萊恩和弟弟同時大喊起來。
可是,博士又輕輕動了動,「還沒呢...有一句話我要對萊恩說..咳咳咳...把耳
朵...湊過??.」
萊恩含著淚水,把耳朵附在博士嘴上。
「你的湯...湯實在不怎麼樣..下次...加點...牛奶試試...」
萊恩忍不住又哭又笑,「是...博士...我一定會照辦!」

博士又說了,「還有...雨下的這麼大...要..注意...河流...」
萊恩一愕,「河流?博士您說什麼?」

博士的意識已經模糊了。
「我要回去找我的麗絲了...15年了...妳在天堂..等我很久了呴...這次我告訴妳
...我已經把謎底找出來了...下次...又有人生了...害死妳的病...就不會死了..不會...死

了...」
「哈哈哈哈...」博士大笑起來。
然後,博士頭輕輕一歪,在笑聲裡,他豪爽的去了。

萊恩和弟弟,在他的屍體前面,跪了好久好久。

原來生命的尊嚴,就是這麼一回事。

=============================================

叢林篇之十

「光,我們走吧。」
「什麼?」

看著萊恩蹲在地上,拆著帳篷,把所有橡皮類的東西打包成一團。
弟弟覺得莫名其妙。

「博士那句沒有回答的話,還記得嗎?」萊恩看著弟弟。
弟弟皺眉思索,「他說...雨下的這麼大..注意...河流?」
「對!」萊恩說到「我們來的路上,不是溯過一條河嗎?」
「我們現在就去找那條河!」
「什麼啊?」弟弟很迷惑,「找到河流又怎麼樣呢?」
「如果我沒猜錯...」萊恩露出久違的笑容
「博士在指點我們逃走的路徑。」
「從河流逃走?」弟弟的腦袋光芒一閃。
「沒錯,」萊恩說到「來,我們各帶一包白蟻和土壤,出發吧!」
「那剩下的人怎麼辦呢?」弟弟問到。
「我跟他們說過了,他們如果還有力氣和意願,會跟著我們來的。」
「嗯。」弟弟跟著扛起自己的那包橡皮用具,他相信萊恩,也相信博士。
「相信我們自己,」萊恩笑了,「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走出了圓周護城河,他們踩著腳下無數的白蟻,在雨中前進。
暴雨中的雨林,可真是舉步維艱。
他們不知道滑倒了幾次,全身都是白蟻亂爬,麻癢痛苦和雨水帶來的冰冷,幾度讓
已經飢餓到發昏的弟弟,無力前進。
但是,他們並沒有停止腳步,雨中,白蟻群中。

他們握緊僅存的生存希望,不斷的往前邁進。

「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前方的萊恩,不知何時,開始唱起歌來,逗得精疲力竭的弟弟,笑了起來。
「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其快樂無比!」
於是弟弟隨著節拍,也跟著合唱。
腳步不再搖擺,速度也加快起來。

有歌聲的旅程,可以忘記很多痛苦。
有同伴的旅程,可以增加很多快樂。
所以,有你的那段路,一定是最棒的旅程。

「應該就是這裡了。」萊恩和弟弟,終於停住了腳步。
弟弟好訝異,原本十公尺左右的小溪,大雨之下,竟然暴漲到連對岸都看不見。
也只有在河的邊緣,沒有見到半隻白蟻的蹤跡,所有的白蟻都被激流沖走了。

「好大的水流。」弟弟突然膽怯起來
「在這樣的大河裡,我們能活下去嗎?」
「也許不行,」萊恩聳聳肩「但是如果我們繼續留著,是非死不可...」
「嗯。」弟弟點點頭。
「反正你也只有兩年好活,想這麼多幹嘛?」萊恩說。
弟弟看了他一眼,笑了,
「呵呵,也對!再怎麼說,我能損失的都不大。」
「對啊,既然你怎麼玩都不會賠本,有什麼好怕的?」
「嗯!跟它拼了!」
「嗯!拼了!」

兩人把所有可以幫助浮起來的工具綁在身上,
萊恩突然喊了句「光,等一下。」
弟弟轉頭「怎麼了?你不會要告訴我,你不會游泳吧?呵呵。」
萊恩笑道,「哈哈哈,你的幽默感恢復了,很好!」
「不過,我是要告訴你,來,把這碗熱湯喝了吧。」
「還有熱湯?」
「最後一碗。」
「我真的想問你,為什麼你的熱湯總喝不完?」
「呵呵,這是商業機密,如果我們都活著被救起來,我就告訴你。」
「好,這麼說定了。」
「嗯,說定了,來!喝掉吧。」

弟弟一頭飲乾了熱湯,好暖好暖的滋味啊,從嘴巴慢慢流到到喉嚨,然後熱氣在胃
袋緩緩滑動,最後隨著血管,湧入手腳四肢八脈。
彷彿這幾天所有流失的體力,一口氣都恢復了。

「走吧!」萊恩握住他的手,「我們岸上見。」
「岸上見!」弟弟說著「還有,必須跟你說,湯加點牛奶會好喝點。」
「哈哈哈哈,」萊恩大笑,「竟然連你都著麼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洶湧的河水中,萊恩的笑聲,依然迴盪在弟弟腦中。
那也是弟弟最後一次,聽到萊恩的笑聲。
跳入水中的一瞬間,弟弟馬上被激流捲入,直接拖入河底深處,四肢骨骸有如浸在
冰冷的水銀裡,消失了所有知覺。
隨著驚濤駭浪,他被捲起,摔下,不斷的碰?
瓷A碰撞。
身體好像要被拆散了似的,痛,冷,還有窒息。
一股腦湧入他的身體裡。
弟弟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

他開始下沈。
深深的,溺入,夢境之中。


夢境之四。你還在的時候

場景:無法推斷。
只知道是一間房間。

時間:夜晚。

一個老爺爺,正抱著他的孫子,在朦朧的燈光裡,傳來陣陣老爺爺蒼老的聲音,和
小孫子嬌嫩的牙語。
呵呵,要爺爺講故事嗎?

那爺爺說一對雙胞胎的故事好了。

好久好久以前,曾經有兩個男孩,哥哥叫做翟,弟弟叫做光。
他們是雙胞胎喔。
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哥哥比較穩重,弟弟比較活潑。

他們從出生,感情就一直很好很好...
吃飯在一起,上學在一起,睡覺也在一起。
遇到壞人,兩個人也一起抵抗。

他們可以說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兄弟了...

可是有一天,他們知道自己生病了。
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

於是弟弟決定去旅行,哥哥則決定留下來照顧家庭和女朋友。

弟弟赤手空拳,跑遍了全世界,也遇到了很多很多事,遇了很多危險。
可是弟弟不怕,他很勇敢的克服了每個危險...

直到有一天,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可是弟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他們不能在一
起,所以弟弟只好繼續旅行。

留在家裡的哥哥,每天都過著一樣的日子。
但是他也很了不起,他照顧爸爸,媽媽,和女朋友。
自己則是努力唸書,成績很好。

弟弟常常寫信回家,有時候一個月一封,有時候一個禮拜兩三封。

小孫子問到,「爺爺!什麼是信?是跟EMAIL一樣的東西嗎?」

爺爺回答,「呵呵,乖孫子,那時候EMAIL還不流行。他們的信,都是用筆寫的,
還要請郵?t先生送到家裡喔。」

直到有一天,弟弟的信突然斷掉了。
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音。
哥哥和家人都很擔心,但也只能不斷的祈禱...
可是弟弟還是沒有回音。
就在他們快放棄希望的時候...

小孫子抬起頭,露出可愛的雙眼。
小孫子抬起頭,露出可愛的雙眼。
「爺爺,然後呢?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嘛!」
爺爺歪著頭,努力的想著。
「等爺爺想想...等爺爺想想..」

後來,他們才知道弟弟跑到非洲去了。
什麼是非洲?
...非洲就是有很多大老虎,很多大象的地方啊。

可是弟弟遇到了比大老虎更危險的事情喔,他遇到了很多很多蟲。
像是蟑螂啦,螞蟻的蟲,多到可以把學校的操場都撲滿...還要更多..更多...

所以弟弟和朋友,就開始逃走了。
也因為這樣,弟弟才一直沒有辦法寫信,可是蟲實在太多太多了,所以弟弟跑不
掉。

所有的人都以為,弟弟死了。
可是只有哥哥不相信。

哥哥和弟弟是雙胞胎,他覺得弟弟一定沒有死,只是不知道在哪裡。

直到有一天,哥哥做了一個夢。
一個夢。
夢裡很冷,冷到讓他不斷的打囉唆。
然後他看到很多魚,游來游去。

突然間,哥哥懂了,他在河裡,現在他正在河裡...

溺水。

突然他發現了一艘船,他想呼救,可是卻沒有聲音,河水太冷,把他的喉嚨凍僵
了。

船打著燈,在暴風雨中前進,好像是為了某些目的,才會在這個時候進入可怕的非
洲。

哥哥覺得很累,但是他仍然不想放棄。

於是他不斷的擺動出自己的手,划向船隻。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
很熟悉的感覺...
但不是自己的身體...
因為哥哥不放棄。
不斷努力。
最後,他終於靠近了船。
船上的人發現了他,還不斷的說著他聽不懂得語言...

可是有一個字,好像有點熟悉。
就像是他弟弟的名字
「光...」

「爺爺,那哥哥有沒有得救?」
「不知道,哥哥後來的夢就醒了。」
「那...弟弟有沒有回家呢?」
「嗯...弟弟...有沒有回家呢?...讓我想想...」

老爺爺正瞇著眼睛,想著這個聽起來荒誕,又毫無趣味的故事。
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只剩小孫子睜著大眼睛,等著爺爺的答案。

突然,門嘎一聲打開了。
一個銀髮蒼蒼的奶奶走了進來。
她低聲催促小孫子應該要睡了。

「不要嘛!不要嘛!爺爺跟我講雙胞胎的故事喔...還沒講完啦...」
奶奶笑了笑,「明天再講,好不好?」
「不要!人家要知道弟弟光怎麼了嘛...他去非洲不見了..然後呢?然後呢?」
雙胞胎?光?
奶奶抬起頭看了爺爺一眼。
溫柔的笑了。

輕輕的對小孫子說,「弟弟光後來當然回家了啊,弟弟後來還救了哥哥一命喔。」

「救了哥哥一命?」
「不過這就是後來的故事了。奶奶答應你,明天再講,好不好?」
「奶奶不可以騙人喔。」
「奶奶不會騙小孫子的,來乖,牙刷了沒有?」
「刷好了~~~」
奶奶牽著小孫子的手,推開門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打著盹的爺爺。
只見爺爺的嘴角,緩緩的畫出一個微笑。
微笑,因為爺爺做了個夢,夢見了自己是雙胞胎的其中一個。
他和雙胞胎弟弟,一起出生,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睡覺....

那時候,兩個人都還在。
好棒....
真是好棒的夢。

叢林篇。完結

「碰!」

弟弟伸出的右手,緊緊握住了另一隻手。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手了!」
「快拉起來!快拉起來!」
「快去準備一些威士忌,還有大毛巾!」
「救到一個了!快點!快點!」

弟弟看著眼前不斷的人影晃動,這裡是...非洲?

「小朋友,恭喜你得救了。」
「嗯.....」

眼前這個人視曾相識...
好像在隊伍裡看過這個人。
好像...
弟弟大嚷著,「領隊!啊!你是...領隊!?」
那個人說,淡淡的苦笑,「是的,我是領隊。」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
弟弟話還沒說完,腦門突然一陣暈眩,讓他又閉上了雙眼。

連日來的飢餓,加上剛才在冰冷河水裡,浮沈了將近三個小時。
弟弟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萊恩!」
弟弟一醒來馬上大喊。
他心中懸念的,就是那個與他同生共死的夥伴--萊恩。

「醒了嗎?」
在一旁的領隊,遞給他一杯咖啡。
弟弟以充滿懷疑與敵意的雙眼,看著眼前這個領隊。
一時間,又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被這個人所救?

「你...」弟弟欲言又止。
「先喝杯咖啡,我等一下會把所有的事情跟你說。」
「你...最好有好的理由,來解釋你為什麼拋下我們...我們是多麼相信你..你知道
嗎?」
「嗯。我知道...我真的很歉疚...沒想到...」
「等一下!除了我...你們還有救到誰?還有另一個黃種人呢?」
領隊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很遺憾,這次探險隊,大概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生還者了。」

兩個?
萊恩?沒逃出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弟弟一陣錯愕,湧上喉嚨,咳了滿床的咖啡。

只聽到領隊繼續說著,「當初出來求救的三個人,也只有我活著...嚮導也罹難
了...」
弟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麼會...連嚮導也...」
領隊露出痛苦的神色。
「當時我和嚮導決定抄近路,有一條路,雖然難走又危險,還必須穿過叢林的核心
地帶,那是連當地土著都不敢接近的死亡地區。可是我們為了趕路,還有一點抱著
僥倖的心態,也許整做叢林都被白蟻破壞了,死亡地區裡就算裡有什麼生物,也多
半被白蟻給清除了。可是,我才發現我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死亡地區...竟然就
是白蟻的巢穴啊...」

「啊...白蟻的巢穴?」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這麼多了卵。哪裡的白蟻,像是瘋了一樣..潛到每個地
方產卵。?滬蚋Q導逃到一半就發瘋了,他轉身跪了下來,不斷的向他的神明祈求原諒,
只是一瞬間,?L就變成了白蟻卵巢... 」

「我逃了好久,好久,才回到有人的地方,昏迷了整整五天,一醒來馬上就告訴每
個人要回到叢林,可是每個人都告訴我,o麼久了,再回去也沒用了,而且也沒幾個人敢回
去....直到前幾天,雨林開始下 大雨。」

「算準了河水會暴漲,好不容易我找了艘船,逆流開回去,河流上全都是白蟻的屍
體,整個河流,看起來好噁心,好噁心。」

「開到一半,發現雨太大,河水太急,引擎無法負載,幸好,正當我放棄希望,準
備回去的時候...竟然發現了這個..」

領隊掏出一個銀色的圓柱物體。
啊?這是萊恩的熱水瓶。
領隊輕輕敲了敲熱水瓶,說著,「是很特別的材料,裡面已經空了。因為發現這個
熱水瓶,我才決定停下船,開始搜尋河流...因為...也許有人會從河裡逃出來。很聰明!你

們真的很聰明!只有利用大雨, 順著河水才能避開白蟻。」

弟弟神色黯然
「可惜想出這個逃走方式的人...沒有逃出來...」

弟弟看著熱水瓶,睹物思人,想到萊恩的笑聲,萊恩的歌聲...
眼淚慢慢從眼眶流了下來。

「別難過。」領隊嘆了口氣,「這是自然的災難,誰又能預料呢?」
「嗯...」弟弟低下頭,撫摸著水瓶。
「你也很厲害...」領隊說,「你是自己游近船隻的..當時的雨太大...實在看不到
你...」

「是嗎?」弟弟好像完全沒有印象,「....我記得好久以前就昏迷了。」
「事實證明...」萊恩拍了拍弟弟肩膀,「中國人真是了不起...怎麼樣都死不了」

弟弟沒有再說話,他只是閉上眼睛,默想著這三個月的一切。
這次的旅途,奪走了好多東西,萊恩,博士,還有....好多人的性命。

每個人的笑容,博士的聲音,萊恩那首「當我們同在一起」彷彿還在他腦中。
記憶不斷的流轉著。

而他只能在此刻,撫摸著熱水瓶。
哀悼所有的一切。

突然,弟弟發現了熱水瓶有異樣。
上面潦草的刻著一行字。
「光,如果你看到了熱水瓶,表示你得救了,恭喜!」

弟弟看著這一行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萊恩?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難道熱水瓶會被船隻發現,都在你意料之中嗎?

「沒想到,萊恩你到了最後,還用熱水瓶救了我一命。」

旋即,弟弟竟然笑了起來。
「呵呵,這傢伙這麼神通廣大,這種小河流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下次遇見你,一定要向問出來,關於熱湯的祕密。」

尾聲:這次雨林事件總共有五個人得救,後來救難隊又在河流救起了三個人。
他們都是遵從博士的方式,從河流逃出來的生還者。

大雨終於在一個月後停止了。
連續下了一個月的大雨,沖走了大部分的白蟻。

而雨林在兩三個月後,又是樹木茂盛。
幾乎恢復了舊觀。

所有的人,見證了一場血淋淋的大自然奇蹟。

而弟弟下一站就要前往美國,完成他旅途中最後一個任務。

把白蟻和土壤,交給博士研究室的研究工作者。
讓他們把最後的「植物快速生長」祕密給挖掘出來。

附記:搜救隊始終沒有找到萊恩,連屍體都沒發現。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爸爸

雙胞胎(下)


失憶

美國時間凌晨兩點。

弟弟突然從床上驚醒,他轉開旅館床頭的檯燈。
他披上外套。
走到七十層樓的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大紐約的夜景。

遠方,那熟悉的感覺,消失了。
弟弟雙眼湧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淚水。

是的,哥哥,消失了。
消失了。

「醫師!患者血壓90~60!還在下降....」
「醫師!脈搏50!下降中....」
「醫師!患者呼吸停止了!」
「快點!準備電擊!快!100伏特!快!」
「給患者注射...快點!」
「醫師!患者心跳...停了...」
「電擊...1...2...」
「快住手!停止!停止電擊!這名患者的心臟不能電擊啊!」
「啊!」
「住手...」
住手....我的心臟...
我的...心臟...

「家屬還沒來嗎?」
「已經通知了。」
「患者情況怎麼樣?」
「很難講,就看今天能不能熬的過了...」
「好年輕啊,才24歲。」
「對啊,看他學歷,還是我們台大的高材生。同校學弟欸。」
「唉...會活下去吧?」
「這,完全看患者意志了....」
「朱醫師,家屬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

現在是台灣時間下午兩點,爸爸媽媽在小紅的攙扶下,來到了醫院。
接受這驚人的打擊。

哥哥,車禍了。

根據警察的講法,因為肇事者違規超車,擦撞到哥哥的摩托車,使得哥哥的車子偏
離原來軌道,飛往路邊。

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摩托車滑倒。
但是路旁剛好有個六歲的小朋友。

於是,哥哥硬生生的把摩托車的方向,給倒轉回來。
這一個倒轉,卻讓哥哥的身體,毫無遮掩,完全暴露在肇事者的車輪下。

近20名旁觀者,發揮了台灣許久不見的俠義精神。
緊急把哥哥送往醫院。

哥哥在倒下之前。
還摸了摸六歲小弟弟的頭,問到「小朋友,沒事吧?」
才剛問完,哥哥就突然倒下。

自此,昏迷不醒。

而肇事者,逃逸。

媽媽垂著淚,爸爸只是用手輕輕撫著她的抽續的背部。
閉著雙眼,慢慢的嘆氣。

小紅則是不斷的問著醫生。
「怎麼樣?他現在怎麼樣?怎麼樣嘛?」
而醫生只能苦笑。
「我們會盡力...」
問著問著,小紅的雙眼浸滿了淚水。
「告訴我,翟他還能活下去?對不對?」
醫師慢慢的說著,聲音裡有著看破生死的無奈。
「我們會盡力,患者的意志...也很重要...」

小紅抿著嘴,望著手術室的燈。
她閉上眼睛,恣意的讓淚水交錯,流滿雙頰。
身為半個醫生的她,太了解,人類醫學的極限。
能不能活著?
醫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看過許多死亡的她,原本應該早就痲痹。
可是此刻,她仍然忍不住,為哥哥流下傷痛的眼淚,因為這一次,倒在她懷裡的,
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啊。
弟弟把白蟻交給了博士的研究所。
然後以最快速度搭上趕回台灣的飛機。
哥哥還沒死。
沒錯,還沒死,他的直覺正是如此。

只是,消失了。
為什麼消失?

弟弟不知道,可是他從來沒這麼孤獨過,一直不寂寞的他,品嚐起寂寞的滋味,更
是加倍酸澀。

缺了一半的雙胞胎,算什麼雙胞胎?

值得一提的是,博士的醫護人員,聽說過弟弟心臟的事。
他們堅持,弟弟一定要再回來美國,或者寄病歷表給他們。
他們醫護所裡,除了專攻植物,還有專門研究心臟病變的專家。

因為,博士的太太,麗絲,就是死於心臟病。
所以博士提供了大量的獎金給心臟疾病研究有成者。

心臟研究人員說,「我們學科學的,不興『報恩』這套,不過,如果有機會,希望
你成為我們"研究合作"的對象。讓我們看看你的心臟,有沒有什麼解決之道。」

弟弟笑了。
「好,這次事情處理完,我一定乖乖回來,成為"研究合作"的對象。」

哥哥從手術室出來了。
全身上下,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麼傷口。
只有頭。
他的頭,被好幾層繃帶,緊緊包住。
什麼都看不到了。
只剩下一雙眼睛,還有從白布裡延伸出來的兩道管子。
嘶嘶...管子隱隱起伏,彷彿正在呼吸。
氧氣罩?這就是哥哥賴以維生的呼吸器官?
抓著哥哥的手,小紅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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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篇之二

哥哥躺在醫院裡,意識仍然沒有清醒。
媽媽,爸爸,小紅,輪流看護著哥哥。
醫生語重心長的語氣,還迴盪在他們的耳中。

「很不幸,他傷到的是腦。」
「激烈撞擊之下,顱內嚴重出血,有嚴重腦震盪的症狀。」
「還沒脫離危險期,就算他復原了...」
「也要冒著變成植物人的危險。」

這一家人,受過高等教育,忍住大吵大鬧的衝動。
他們只是握住醫生的手,不斷說著謝謝。
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說謝謝。
謝謝醫生為哥哥所作的一切。

不哭不吵的他們,更讓人鼻酸。

夜裡,累了40小時,未曾闔眼的小紅,終於支撐不住。
累攤在哥哥的病床旁。
                                           她做了好多夢,每個夢都好混亂,交踏紛?
曭滌O憶,飽脹無奈痛苦,啃蝕著她的
夢。
沈睡中的小紅就算閉著眼睛,仍可看見她不斷跳動的眉毛和眼皮。
惡夢!惡夢!還是惡夢!

深夜。
她突然醒了,發現周圍有一種聲音緩緩漂蕩著,那聲音,細細柔柔,緩慢而穩定。
彷彿對著一個親人,娓娓道來,過去與未來。

是的,有人正在說話!
這不是夢!不是夢!
小紅慢慢清醒了....
有人正對著哥哥說話,而聲音就是來自那個人。
遲遲的,她沒有睜開眼睛。
因為那聲音,實在好舒服。
低沈的,委婉的,溫柔的。
是一種非常接近深夜的聲音。
宛如在沁涼的夜,
端上一杯純咖啡,與許久不見的朋友,暢談心事的語調。

是誰呢?
誰在半夜,來到依舊昏迷的哥哥床畔。
細說這些輕盈的記憶。

這兩天來的痛苦,混亂,掙扎....都融化在這份聲音裡。
小紅不想睜開眼睛,似乎只要在這個聲音裡,什麼都可以忘記。

她不忍心睜開眼,怕再見到滿頭繃帶的哥哥,又會垂淚。
她不忍心睜開眼,怕只是空無一人的床邊,仍舊是冷清的醫院床燈。

讓發出這個聲音的人,繼續吧。
所有的傷痛,都讓這個聲音,帶到無垠的星空裡銷融。
永遠的遺忘吧。

突然,聲音頓了頓。
「啊,妳是不是醒了?小紅姐姐。」
「姐姐?」
小紅微笑起來,依舊緊閉的雙眼,又不爭氣的流下眼淚。
她終於知道,是誰在翟的床畔輕聲細語了。
還有誰?能對翟發出這麼真摯的聲音?
還有誰?能對翟訴說這麼美麗的回憶?

「你終於回來了,光。」
小紅笑了,這是哥哥住院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還有晶瑩的淚珠閃爍著。

===========================================================

失憶之三

弟弟終於回來了。

凌晨三點,踏上台灣本島。
四年不見的台灣,有些改變,有些陌生。
在飛機上看到的台灣島綾線,讓弟弟癡迷注視了好久。

「啊,那是高雄!」
「那是台中港!哈哈!」
「嘿!桃園機場?...終於到了!」
「終於,到了。」
不自覺的,弟弟深深的吸了口氣。

飛機從第二航廈降落,弟弟踩上機場地板的那一剎那。
有一種打從腳底,升到全身的溫暖。
回家了,真的回家了欸。
漂流了這麼久的浪子,終於到家了。

他有種想低頭吻著土地的衝動。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愛這片土地,從來不認為。
直到剛才為止。

怬拑o現在異國流浪的越久,家的味道就越濃烈。

呵呵。
哥哥,你知道嗎?
我回來了喔。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
怎麼消失了呢?
我的歸來。
是為了跟你說聲謝謝,關於那個始終陪著我,不曾離開的哥哥。

弟弟一回台灣
馬上打電話回家,問明了哥哥的事情,然後就匆匆的趕來醫院。
在小紅醒後不久,憔悴的爸爸與媽媽也趕到了。
醫院裡只剩下弟弟還笑的出來。

「唉啊,這搞不好這是哥哥精心策劃的計謀,四年來家人團聚竟然在醫院!?」
弟弟拍了拍老哥的肩膀。
「接下來,是不是要蹦一聲,哥哥跳下床,大喊『回家快樂!!』,讓我嚇一跳
?」
哥哥依然沈睡。

爸爸媽媽嘴角卻掛起了好久不見的笑容。
真是的!
都出去磨練四年了,還是這麼不正經?!

弟弟看著還睡著的哥哥,眉頭皺了皺。
「呵呵,哥哥告訴你一件事喔。」
「你真的是賺到了,小紅姐越來越漂亮了。」
小紅拍了弟弟的肩膀一下。
「呵呵,笨蛋,別亂扯啦。」
弟弟仍然笑著。
「小紅姐放心,老哥看起來雖然正經,其實他很好色的。他絕對捨不得美女,所
以,他會醒,可能要等一下。但是他一定會醒。」

小紅點點頭,她相信弟弟。
微笑,輕輕的說,「謝謝。」

爸爸媽媽對望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欣慰。

弟弟,你回來真好。

可是沒人注意到,弟弟的手正緊緊的抓著哥哥的手,指節發白。
弟想把吶喊傳遞出去。
卻始終,始終沒有回音。
哥哥,你在哪裡?
為什麼....消失了?

這一家人的病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是醫院裡,許多護士和病人家屬最
愛來的地方。

因為這裡沒有其他病房這麼多的痛苦和徬徨。
這裡,不像病房...反而像是『郊遊的地點』。

弟弟,爸爸,媽媽,小紅。
還有一大堆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朋友們。

也許是以前弟弟和哥哥兩個人交遊廣闊,弟弟竟然把醫院當作是同學會聚會的據
點。
每個人拿著飲料,(有人偷拿著酒)在哥哥的床邊,笑談以前的種種。
那個誰在校長室,偷偷大便被抓個正著!
還有誰偷偷暗戀誰,現在竟然在一起了?!
對對對,誰的咖啡泡的最好,改天殺去他店裡叫他請客!

也談著未來,股票運作傳奇,商場的不可思議,家裡的黃臉婆,打算生十個小孩組
成足球隊。
還有誰準備赴大陸投資,正準備包個五六奶...

沒有朋友來的日子。
弟弟就開始埋頭寫信。
寫信,跟以前出去玩遍全世界的時候一樣。
只有寄信,收不到回信的方式,不斷寫著。

有時候,他會專注的看著哥哥。
這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看了很久以後。
弟弟又笑了。

「老哥,雖然這樣說有點過意不去,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比較帥。」

所有的人,看到弟弟回來,都放下了一顆心。
聽著弟弟在非洲驚險萬分的遭遇。
聽著弟弟流浪歐洲時候的美麗景色。
還有美國大都會...的繁華與奔忙。
弟弟沒有把默默的事情說出去。

因為默默,被深鎖在他心底深處,而這次,他連鑰匙都鎖了起來。
一天,兩天....五天,六天.....一個禮拜,兩個禮拜....
朋友走了又來,來了又走。
病房裡,換上了新季節。
被單添上厚重的紅色毛毯。
台灣的冬天,來了。
哥哥還沒醒。

關於哥哥一直睡這件事,弟弟不疲倦,也沒有人疲倦。
永遠帶著陽光笑容的弟弟,讓每個人都很有希望。
「對啊,連雙胞胎弟弟都這麼說了,應該快醒了...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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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之四。小紅的徬徨

小紅,算算已經三天,沒有去探望哥哥了。
                                       也許是因為醫學院的課業太忙。
也許是此刻的哥哥,有弟弟光在照料,不需要她了。
也許是她害怕,害怕再見到,躺在床上,沈睡中只剩下淺淺鼻息的哥哥。

這是哥哥昏迷的第三個禮拜。

第一個禮拜,她有滿腔的悲憤,腦子裡,充斥著太多的愛與憤怒。
第二個禮拜,她開始感受到病床邊,那寂靜邊緣的深深的無奈,
哥哥只能躺著,她只能咬著下唇,靜靜看著。
然後,她突然陷入一種無邊無際的孤獨裡。
好冷,好冷....冷到她抱住棉被,直打囉唆。
第三個禮拜,她的頭腦漸漸清醒,開始思考所有的問題。
畢竟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小紅的頭腦裡,完整的邏輯和機敏的反應,讓她開始思
考,關於自己的未來和哥哥的未來。

所有的朋友,也都若有若無的暗示著小紅。
「要走?還是要留?要想清楚啊。」
「留下罷?」
看著哥哥斯文英挺的臉龐,她想到,她與他一起經歷的回憶,點點滴滴都在心頭。

從高中那場畢業舞會開始,兩個人在舞步裡,感動了對方。
到後來,哥哥頂著大一新鮮人的勇氣,跨校追求小紅。
後來在陽明山上,那場好笑卻又感人的表白。
在一起後,她越來越能感受哥哥那份,獨有的溫柔。
直到,醫生宣佈哥哥身患絕症,她毅然決定陪伴哥哥,僅剩的20年歲月。

最後,她們倆個在星光燦爛的餐廳,許下永恆的誓約。
她還記得,當時因為喜悅,滑下雙頰淚珠的溫度。
溫溫的,溼溼的,映在哥哥的笑靨裡,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永恆的幸
福。
可是,現在的哥哥腳不能動,嘴不能說,連睜開眼睛,都是搖不可及的夢想。
這樣的哥哥,還能給小紅,多少幸福?
多少承諾?

「那,就走罷。」

小紅不是沒有想過,幾個醫學院的同學,也暗示她,願意給她另一個幸福。
甚是小紅的家人,也是用淡淡的嘆氣,來告訴她,別在遲疑了。
妳還年輕,還有太多的夢沒有完成,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
守著一具只剩下呼吸的行屍走肉,值得嗎?
還好只是訂婚,後悔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啊...

小紅好徬徨,她來到醫院,看到了哥哥的爸媽。
他們微笑著,彷彿在每個照料哥哥的動作裡,淡淡的告訴她,放心吧,這裡有我們
呢,妳想離開就放心的去吧。
妳還年輕啊。
我們已經很感謝妳了,妳陪他走過這一遭....

所以,從第三個禮拜開始,小紅開始逃避,去探望哥哥的病房。
她不想做決定,她不想拋下哥哥,又不想拋棄自己的幸福...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她痛苦吶喊著。

直到這天,小紅終於悄悄的溜到醫院裡,她想見見哥哥。

病房裡,卻看到了弟弟。
弟弟正在寫信。
不復往常的熱鬧,不復往常的溫馨。
這裡只有弟弟一個人,伏在哥哥的床邊,安靜的寫信。
弟弟背影裡,小紅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哥哥,她眼睛又紅了。

「小紅姐?」弟弟忙抬起頭。
「妳來了?坐...坐...」
小紅坐下,她看著哥哥穩定的呼吸。
安詳的睡著。
心中不斷的翻騰,好難受,好難受。
「弟弟,」小紅說著,「你覺得,我該走?還是該留?」
正在一旁招呼茶水的弟弟,背影顫了一下。
「老實說,我不知道。」弟弟拿起茶,淡淡笑了。
「先來杯茶,秋天喝茶很棒的。」

小紅接過茶,看著杯中的淡綠色液體,散出非常清幽的香氣。
暖暖的茶香,在多雨的台北秋天,凝成一道芬芳的白霧。

「我哥哥。」弟弟喝了口茶,「生平最得意的事,有兩件。」
「第一件他不好意思對我說,可是我知道。他最得意的就是有個一模一樣弟弟,每
次打架,我們從來沒落單過,偷東西,作弄叔叔伯伯,我們都是兩個,一直到
長大,哥哥他的眼睛,總是很有自信的面向前方,因為他知道,他的背部,永遠
可以放心的,靠在我的背部上。」

小紅微笑了,因為弟弟說話的神氣。
那是在哥哥曾在身上非常令人熟悉的,調皮與輕鬆。

弟弟伸出第二隻手指,
「老哥他,關於生平最得意的第二件事啊。」
「很不幸,他也從來沒對我提過,可是,我不用猜也知道,他因為追到了某校的醫
學系系花而沾沾自喜...」
「我和他是雙胞胎,雙胞胎有時候,也擁有某種程度的佔有欲。想佔有對方,或是
想分享對方的每個祕密。」
「但是,我從來不忌妒妳。」
「剛開始是好奇,怎麼會有個人,讓老哥每天都一邊洗澡一邊唱情歌?」
「怎麼會有個人,讓死讀書的老哥,翹明天的期末考去買生日禮物?」
「怎麼會有個人,讓哥哥老是拍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女人有多好?」
「後來,我開始認識了妳,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這麼得意,不是因為妳漂亮,不
是因為妳舞跳的好,當然更不是因為妳學歷高。」

弟弟輕輕吸了一口氣

「只是因為,哥哥他愛妳,很愛很愛妳。」
「他愛妳,打從跟妳認識開始,他就希望能跟妳分享,生命裡每個,最好的時刻,
他明明不浪漫,但是對妳,他又浪漫像蠢蛋。」
「如果問他的心願,一定是希望妳能夠過的最好。」

弟弟看了哥哥一眼。

「所以,如果妳問他要走還是要留?他一定會告訴妳....」
「無論妳怎麼做,他都會支持妳。」

弟弟說完,笑著搔搔頭髮
「說了半天,我好像什麼答案都沒有給妳...」

小紅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沈睡中的哥哥,抿著嘴巴,豆大的淚珠不
斷的掉落。

弟弟拍了拍小紅肩膀,走出了病房。
輕輕的帶上房門。
病房裡,傳來小紅的微弱的哭泣聲。

弟弟走著,把手插在口袋裡。
「今年的秋天,好像特別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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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爸爸

雙胞胎(下) -2

失憶之五

輕輕的,弟弟推開了病房的門。
哭累的小紅,正伏在哥哥的身旁,靜靜的睡著。
弟弟微微一笑。
把毯子蓋在小紅身上。
小紅的臉,正緊緊依靠著哥哥的手,擷取哥哥大手上,那溫滑的熱度。
甜甜的沈睡。
弟弟小心的收拾茶杯,和床邊的信紙。

鏘....鏘....
不經意的,他摔落了一枝筆,打破了原本的寂靜,讓睡夢中的小紅微微動了動。
弟弟歉疚的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蹲下身撿筆。

突然,他的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噓....別把她吵醒了。」

這一瞬間,弟弟停住了動作。
旋即,抬頭。
笑的好燦爛。

「你,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剛好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
「哪一句?」
「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翟。」

弟弟回家的第29天。

仲秋,天氣微涼。
窗外,落下了第一片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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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來沒有消失過

弟弟。

這是一個想起默默的夜晚。
這也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想起默默的夜晚。
弟弟一開始泡咖啡,聞到咖啡的香氣
就會想起默默。

默默的那張畫,弟弟從來沒有讓它離開自己的身邊。
畫中的男孩,乾淨的平頭,有點憂鬱望著遠方。
而一筆淺淺淡淡的嘴唇,總給人一種微笑的感覺。

畫中的人,是弟弟。

「這不是哥哥,這是弟弟。」
小紅看到,馬上就做出判斷。
「為什麼?」哥哥和弟弟帶著笑意看著小紅。
「不為什麼。」小紅仔細看著那張畫,
「一看就知道,這是弟弟啊。」
「我們不是一模一樣嗎?」兩兄弟對望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但是,畫中的人,那種氣質,就是專門為了弟弟而畫的。
這我敢肯定,畫者應該很重視弟弟...甚至是把弟弟放在心裡...」
「心裡?」弟弟低下頭,喃喃念著,「把我放在心裡?」
小紅滔滔不絕的說著,「嗯,就是這樣!她畫的是她心裡的那個人,這是弟弟給人
的感覺,大家心中的弟弟。不是哥哥的,所以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哥哥笑了,輕輕抱住小紅。
「說得真好,我的小紅什麼時候變成了鑑賞家了?」

小紅甜甜的笑了。
「這是女人才懂的啦!弟弟我問你喔,幫你畫畫的人,是個女生?對不對?」

弟弟重新拿起畫,仔細的看著。
「對。小紅姐真是神機妙算。」
「嗯。」小紅笑了,「你猜我怎麼知道的?」
「因為筆觸嗎?女生的筆觸比較柔軟?」哥哥提出看法。
小紅搖搖頭,露齒笑著。
「不對...是因為畫中的弟弟,雙眼好深情呦。」
「這可不是平常看得到的,對不對?弟弟,老實說,你在看誰啊?」
                                                       弟弟哈哈一笑。
不做正面回答,反而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老哥,小紅姐實在太聰明了,你以後可要安分一點啊。」

在台灣的家中,第一次真正湊齊了全家五個人。
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和小紅。

哥哥身體恢復以後,又回到研究所,努力他的功課。
小紅這個準醫師,也回到應有的軌道上,醫院裡忙碌而刺激的實習生活。
只有弟弟,一個人留在家裡,開始整理他的旅行筆記。
剩餘的時間,他總愛到台北縣附近的山上走走。

在山上,他總是很安詳的看著底下那片朦朧的台北城。
他的表情,彷彿是一個等待著死亡的隱士。
安詳而優雅的,等待著他心臟,緩緩的沈寂下來。
全家都知道,五年的期限快到了。
每個人都盡全力,讓生活裡沒有哭泣,也讓弟弟周圍沒有悲傷。
他們強忍著離別的痛苦,依然帶著笑容,在清晨,他們總是神采奕奕的起床,在滿
滿的笑聲裡,享受豐富的早餐。

然後在微笑中,一一與弟弟說再見。
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奮鬥。
弟弟也微笑著。
他明白,沒有哭泣,沒有淚水,只有快樂與笑容。

這是對一個垂死的人,所能表達的最盡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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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牽絆之一

「光,有你的信!」
小紅從一疊信紙裡,抽出一封深藍色的信封。
「看起來很特別喔,好像是從某某美國醫學中心寄來的。」
正在餐桌前,偷吃著媽媽晚餐菜餚的哥哥和弟弟,同時停下了動作。
在對方眼裡,看見了一絲疑惑。

「醫學中心?」弟弟放下筷子,快步來到小紅身邊,接過了這封信。
弟弟握信的手,微微顫抖。
醫學中心?是啊!
他憶起非洲之旅的那段難以形容日子,那個倒在他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博士。
那罐費盡千辛萬苦,才帶出來的白蟻和土壤。
還有那個生物科技中心,留給弟弟最後的「報恩方式」
                                 打開信紙,整齊而簡單的英文字體,躍入眼中。

「您好。這裡是XX醫學中心。
之前聽說關於您心臟疾病的事情,敝研究中心十分感興趣。
因為正與敝研究中心的某項計畫,不謀而和。
希望您能參與這次研究計畫。
這次計畫,是利用生體移植的方式,製造人體的『第二心臟』。來取代病人原本壞
死的心臟。
這計畫仍在研究中,臨床實驗並不足。
而且仍有許多難關需要突破。
若是您有意願,希望我們可以合作。
關於這個計畫,比較詳盡的部份,底下的資料有完整的論述。
若您願意,請打XXXXXXXX
或是將同意書寄到XXXX 」


在信紙的下方,是一疊厚厚的論文資料。

弟弟翻了幾頁資料,馬上露出莫可奈何苦笑,並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小紅。
「小紅姐...」弟弟尷尬的笑了,「聽說妳是念醫學的?」
「拿來吧。」小紅露出專業的笑容,「很多專有名詞看不懂?對吧?」
於是,弟弟和哥哥兩個人,等著小紅露出沈吟的神色,一頁一頁的翻著那份厚重的
論文。

「這是目前相當有名的『生科人體替代計畫』的一部份。」
終於,小紅放下了論文,微微喘了口氣。
「目前的『人體替代工程』,可分為兩個部份,一是骨骼肌腱等...屬於結締組織
的外部構?y,這方面生物界以經克服了大部分的困難,而且還有許多相當成功的案例。

但是這份論文,很明顯的是針對第二部份,就是人體內臟的替代。
內臟替代,除了早期腎臟移植已經行之有年外,其實舉凡肝臟,心臟,肺臟...
等,都因為?ㄕP人的各體會互相排斥,而無法進行長期而有效的移植。

但是隨著生物科技的突破,目前已經有許多的科學家,開始試著用病人自己的細
胞,來培製全新的內臟。
這樣一來,只要在病人在生病的時候,把原本故障的內臟,換成準備好的新內臟就
可以了!」

哥哥掩不住聲音裡的興奮,「這樣說來心臟也可以替代!那弟弟不是就有救了!對
不對!?」

小紅搖搖頭,說到,「不,沒有這麼簡單。因為複製內臟的技術,仍有待許多關鍵
技術的突破,就舉心臟來說好了,人工製造的心臟,裡面的肌肉,仍然比不上號稱人類體
內,最強韌,永不休息的心肌,而常常會出現衰竭現象。而且,關於心臟細胞增
值上,也有很大的瓶頸,據說仍然是無法製造一顆完整的心臟...靜脈,動脈,瓣膜
等...發育都不夠完全。」

「喔...」哥哥聲音裡有淡淡的失望。
反倒是弟弟很灑脫,他拍拍哥哥的肩膀,微笑的說著,「別太難過,我們不是早就
有心裡準備了嗎?」

「等等,我還沒說完喔,你們兩兄弟別急著悲觀。」
小紅翻著論文,又接著說到,「接下來才是這論文的重點,目前這家醫學公司,正
嘗試使用新技術,就是『心臟主幹複製法。』」

「什麼是『心臟主幹複製』法?」弟弟和哥哥同時問到。
「嗯....該怎麼說呢...就是等於先建立一個心臟主幹構造,然後從主幹裡不斷增
值新的細?M,最後成為一個完整的心臟。」
小紅說到。

「但這個方式,雖然已經克服了傳統的心臟不完整與心肌不足的兩問題。但是它仍
有它致命的瓶頸。第一個瓶頸,就是它需要新鮮的活體心臟細胞,來進行實驗,可是心臟病

患往往來不及趕上第二心臟的製 成,就先行離開人間了。」

「所以為了克服第一個瓶頸,我們必須提早開始製造『第二心臟』但是這就產生了
第二個瓶頸,我們拿一年前某甲的心臟主幹所製造出來心臟,第二個人未必能
用阿。但是這論文提到,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是『心臟主幹複製』實驗證明,若是
第一階段成功了,他們有自信在10年內,由『心臟主幹複製』進化到『心臟單細胞複製』。

也就是說,只要一個細胞就能創造出一個『第二心臟。』」

「還要10年?」哥哥嘆了口氣,「那弟弟怎麼可能熬的過?」
「不!不!...翟,你還沒想通嗎?」
小紅聲音因為興奮而隱隱拉高。
「這篇論文所提到的機會,也就是它的問題所在,一是製造第二心臟時間太長,而
病人活不到那時候!」
「所以衍生出第二個問題,必須借用前一個人留下的心臟主幹,但是因為心臟不
合,所以就算提前製造也是枉費。」
「所以,時間過長和心臟不適用,就是這個實驗目前遇到的兩個問題!!但這對你
們來說根本不成問題!你們懂嗎?因為你們是...是雙胞胎阿!是雙胞胎啊!」
小紅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的臉因為興奮而紅了起來。

「妳的意思是?」哥哥和弟弟對望了一眼。
好像明白了這兩個問題與他們雙胞胎之間的關連性。
弟弟燦爛的笑了,伸出手,握住哥哥的手。
「我想我懂了,我們兩個裡,至少還有你....」
握著弟弟有力而溫暖的手掌。
哥哥閉上眼,晶瑩的淚珠滑落。
「只有我...可以活下去。還是靠著你的心臟,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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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牽絆之二

深夜裡。
哥哥突然拎了枕頭,跳到弟弟的床上。
「欸。我跟你擠,快!快!過去點,冷死了。」
弟弟笑了,
「想不開阿?你在幹嘛啦。」
哥哥把身體蜷縮進棉被裡,聲音被溫暖包圍,顯得隱隱約約。
「好冷呼。來陪你睡阿,傻弟弟。」
「那小紅姐怎麼辦?」
弟弟咻的一聲,拉回被哥哥奪走的棉被領土。
「她明天有個醫學小考,現在正在挑燈夜戰。所以我好無聊。」
刷一聲,哥哥又奪回了棉被的主導權。
「哈哈,哥哥,我們多久沒有這樣搶棉被了?」
「不知道勒,好像從國小的時候開始吧。」
「你還記得嗎?媽媽每次看到我們搶棉被搶的這麼兇,都會主動拿另一條棉被給我
們。」
「呵呵,我記得,可是我們還是想搶同一條,搶到第一條棉被掉在地上,轉個身,
又繼續搶第二條。」
「嗯,那時候老想著,這條棉被好不容易蓋暖和了,怎麼可以輕易拱手讓人?就死
不鬆手了。」
「對阿,對阿,尤其像這樣的冬天,棉被給我們再多也沒用,咱們兩兄弟總是意見
一致,就是要這條棉被。呵呵。」
「嗯...欸!你這次拉的太過去了啦,還一點給我。欸!」
「不。要。有種來搶阿。」
「哎阿,不要以為我們很久沒搶棉被,我就會輸你!」
「很難講,人家說弟弟的力氣比哥哥小的。」
「哈哈哈,是嗎?那今天就來決定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於是兩個人,同時抓住棉被,開始急速拉扯。
讓可憐的棉被露出孜孜的哀號。

突然,哥哥裹著棉被,然後往弟弟方向轉幾圈。
於是棉被就把哥哥完全裹住了,「哈哈,這招不錯吧。」
「哼!哼!還早!」
弟弟推著滾成圓筒狀的哥哥,又往反方向滾了回去。
哥哥的棉被於是被弟弟給抓了回來。

「可惡!再來!」
「再來!」
                        兩個人棉被搶著搶著,正陷入僵局的時候。
弟弟突然抓起枕頭,往哥哥身上跳去
「認輸吧!乖乖當我弟弟吧!」
哥哥頭被枕頭蓋住,嗚嗚發不出聲音。
但他隨即用雙手抓住弟弟的腳,用力一扯。
蹦!弟弟翻倒在柔軟的床上。
「來阿!來阿!」
哥哥從床上站起來,雙手互拍了一下,充滿挑釁意味。
弟弟翻身而起,也是備戰狀態。

「吼~~~~~~~~」
兩兄弟在床上,玩起了激烈的摔角遊戲。

「看我的雙十字剪!」
「吃我這招~~奪命剪刀腳!!」
「過肩摔!」
「過肩摔算什麼?看我的龍捲風單手過肩摔!」
「哼!龍捲風單手過肩摔算什麼?看我的雷霆霹靂無敵龍捲風單手過肩摔!」

碰!碰!碰!
蹦!蹦!蹦!
乓!乓!乓!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兄弟終於打累了。
把手腳伸成大字形,躺在慘不忍睹的床上,大口喘著氣。

「你不錯嘛。看不出來去外面混了這麼久,工夫沒有退步。」
「哈哈,你也不賴啊,讀了這麼多書,身手依然矯健,竟然可以跟我鬥成平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隨著呼吸聲,慢慢的沈靜下來。
就在這安靜的夜,聽到哥哥溫柔的聲音。

「....弟弟,我會想念你。」
「嗯,我也是。」
兩個人,緊緊的擁住了對方。
「再見....我的頑皮鬼弟弟。」
「再見....我的書呆子哥哥。」
「再見。」
這聲再見,終將成為兩兄弟今生今世,最後一次的道別。
                                                       清晨七點半,弟弟踏上了登?
鱆龤C
他沒有回頭看。
非常安詳而沈穩的腳步,踩著光潔亮麗機場大廳。
終於,他離開了,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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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牽絆之三

上了飛機。
弟弟的眼淚才不爭氣的留了下來。

說來奇怪,在聽說心臟絕症之前,
他和哥哥都是有淚不輕彈的冷血男孩。

可是,這五年來。
流的淚比一齣日劇加起來還多。

好像感受到了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才明白生命原來是這麼可貴。

家人的微笑,好可愛,因為他們總是單純而憨厚的對你傻笑。
遠方的夢想,特別珍貴,沒有時間之後,才有勇氣放下一切雜物,去追尋夢想的城
堡。

身邊的一草一木,在細細的陽光裡輕輕搖擺著,都讓人感到美麗到無以復加。
晴天,雨天,起霧,月圓,星星,城市,海洋....

從來不知道,這些曾讓人深深依戀,或是深感厭惡的生命圖畫。
是這麼讓人感動。
這麼讓人依依不捨。
讓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弟弟,只能用淚水,來表達他心裡的激動。

只有淚水。
把弟弟心裡一直隱藏著,真誠而熱情的自己。
完全釋放出來。

飛機跨過換日線,弟弟捨不得睡。
美國就在眼前。
台灣終於遙遠到看不見了。
記憶裡,無論他流浪到那裡。
永遠攜帶在他身上的那張「中華民國」護照。
握在手上,弟弟輕輕的把玩著。
他好愛這張護照,似乎只要有了這張薄薄的紙,無論飛的多遠,都能回到自己最溫
暖的家裡,再看到母親,父親,還有哥哥的笑容。

照片裡的人,正在微笑。
只是笑容已經模糊了。
完全被弟弟的淚水給沾溼了。
沾溼了。

到了機場。
美國生科中心,特地派人來接弟弟。
兩人把手握的緊緊的。
「一切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

在抵達美國的第35天。
弟弟因為心臟病悴發。
去世在美國xx科技中心。
享年26歲。
結束了他充滿挑戰與冒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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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牽絆之四

聽到郵差的摩托車遠去...
哥哥從信箱裡,拿出了那封深藍色的信件。
信上印著,美國XX生物科技中心。
哥哥壓抑著悲傷,慢慢打開了信件。
身為雙胞胎的哥哥,他早就知道弟弟在遠方離去的消息。

沒有太多的遺憾,全家人也都用悲傷的微笑,來接受這個弟弟離去的事實。
因為在他們知道,生命裡曾經存在過一個笑容最燦爛,思考最敏捷,也最古靈精怪
的人。
這樣就夠了。

終於,弟弟走了。
哥哥在夢中,彷彿還可以看到弟弟露出笑容,跟他一起搶棉被,一起躺在床上大口
喘氣,一起偷拔楊桃被追捕...
還有一起抱著說再見....

拆開了信,裡面不再是公文式的英文打字。
而是非常熟悉,優雅而活力十足的中文語言。
弟弟的筆跡,永遠是這麼有力,這麼藍也這麼深。
「DEAR哥哥:
嗨嗨嗨,現在還好嗎?
我現在正躺在這個美國醫院裡,全身差滿各式各樣的管子。
他們不僅抽取我心臟的細胞,還不斷的對我做測試,覺得自己好像白老鼠,
我想白老鼠被實驗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不過我覺得很驕傲,因為我是一隻偉大的白老鼠。
我的心臟,可以救另外一隻大大的老鼠呢。
躺在病床上,看著身旁閃動的儀器,數字逐漸減少。
喘氣越來越辛苦。
突然明白了,自己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看到這裡,不要悲傷,千萬不要悲傷,尤其是老媽,她現在一定哭得像個淚人。
我反而覺得現在很輕鬆,也很幸福。
在我的人生裡,其實一直都沒遇過什麼很大的困難。
我有個超美好的家庭,一個超棒的哥哥,超棒的哥哥還把了一個超辣的馬子。
有了這些,我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說是放不下的,其實還是有。
那是一個名叫默默的女孩,那是弟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心愛過的女孩。
不過,她現在應該正在畫廊工作,或者是當個美術老師吧。
此刻我虔心的祝福她,生命圓滿而順利。
生命真的很奇妙,如果我沒有這顆心臟。
我不會周遊世界,我不會了解世界的偉大,可能也不會這麼重視家人。
生病以後,開始學著珍惜每分每秒。
沒想到,我反而得到的更多,更多。
多少人能像我一樣,臨死前,能夠安詳躺在床上回憶往事。
大部分的人都會去後悔那些,年輕來不及完成的夢想
我真的很滿足,很滿足。
尤其知道我的這個心臟,將來可能成為新的主幹,安裝在哥哥你的身體後。
我就覺得好滿足。
那是一種興奮到想對全世界大喊的心情。
「我哥哥可以活下去了!因為我的心臟!我好高興啊!」
然後,小弟不才我,可能要把生命這根棒子交給你了。
看起來,我的終點似乎已經到了。
是啊,終點就在不遠處了。
我可以看見穿著辣妹裝的天使,正張開雙臂歡迎著我。
呵呵。
別為這封信哭泣。
我在天堂,一定會祝福你們。

掰掰,你們永遠的光


讀完了信。
哥哥仰起頭,眼淚掛在笑容旁邊。
淡淡的,溫暖的氣息。
包圍著他,讓他覺得全身好像浸在陽光燦爛的海水裡。
這是弟弟獨特的幽默與溫柔。
就算離去,也不肯讓周圍的人感受到寂寞與悲傷。

哥哥嘴唇動了動,輕輕的念著。
「掰掰,我們永遠的光。」

掰掰,我們永遠的光。

哥哥收起了信。
信封裡卻又意外的掉出一張紙。
這次是用英文書寫的一封信。

「你好:
我是他這次計畫的主治醫師。
我想這封信我用筆寫比較好,來表示我對光的敬意。
之所以提筆寫這封信。
不僅是因為他幫我們從非洲帶回,可能掀起醫學界革命的重要資料。
這幾天,他還讓我們見證到了真正勇者的情操。
以他的心臟,能稱過10天已屬萬幸。
可是他為了替我們完成所有實驗,也為了讓這心臟可以更確實的造福後人。
他竟然撐過了35天,讓生命整整延長了35天。
用他的意志和殘破的身軀。
展現了一次偉大的奇蹟,奇蹟,就在我們所有的醫學人員面前,毫無保留的顯現。
就在他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剎那。
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舉起手,對他做了最敬禮。
聽起來也許可笑,但是對我們來說,醫學界就是需要這樣的英雄。
來證明人類可以挑戰死亡與疾病,而永不認輸。
當然,我們馬上取出了他的心臟。
底下這張照片,就是目前保存的心臟。
我們有信心,在五年內,完成一顆完美的心臟。
並且請光的哥哥等待。
五年後,就讓光的哥哥不再受到心臟疾病的困擾。
也讓光的犧牲沒有白費。
這是身為醫學研究者的尊嚴,也是對光的最高敬意。


看完信,哥哥很驕傲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光這傢伙,全世界都會以他為榮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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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快點!快點!婚禮要來不及了!」
「就來了...就來了...」
「哇,小紅,妳好美。」
「呵呵,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早就看過千百遍了,現在不講甜言蜜語,我也不會跑
掉的啦。」
「不是。妳真的很美啊...」
「嘻嘻...謝謝。」
「小紅,我願意用我生命的全部保護妳,永遠永遠守護妳。」
「我也願意,我也...啊!快點,婚禮開始啦!」
「對呴!快點!快點!衝啊!」
「哈哈哈,我們在婚禮上,跳場熱舞怎麼樣?肯定嚇壞他們。」
「好啊,只是很久沒跳了,妳現在還行嗎?」
「笑話,我比較擔心你,新心臟可以嗎?」
「哈,新的心臟可是一萬匹馬力的,光翟合壁的無敵二人組心臟。」
「嘻嘻,是嗎?馬上就知道了。」

在燦爛的陽光下,兩個熟悉的背影,正快速的奔向禮堂。
哥哥與小紅,正牽手的跑向紅毯的那端。

尾聲之二
                          「作品發表會?進去看看吧....」
一個慵懶夏天的午後,去台中開會的哥哥,因為會議提早結束,而到處蹓躂。

畫廊裡人不少,每幅畫的前面,都站著幾個人低頭討論著。
哥哥仔細看著畫,也聽著旁邊的人在討論。
「這是國內目前最有人氣,也最受注目的畫家...」
「對啊,聽說還有國際公司指明要她創作商標圖案!」
「嗯嗯嗯,要買這些畫要就趁早,據說可能會在短時間飆到好幾倍!」

嗯....哥哥看著畫。
他是不懂畫啦,可是他也可以感受到畫中,每筆每種顏色。
那深深的感情。
激烈的狂舞色彩背後,還有一種羞怯的細膩情感。
讓人不自覺的,就停在畫前,去閱讀這張畫。

他開始幻想,這所謂超級新星長什麼樣子?
應該是個男人,刁著煙,頭髮留的長長的藝術家模樣吧。
哥哥一邊走,一邊天馬行空的亂想著,突然,他停下腳步。

因為一幅畫。

哥哥張大嘴巴,這幅畫?
這幅畫不是....
畫中一個男孩,留著平頭,嘴角一抹輕笑。
眼睛正很專注的凝視著某人。
畫中的人,說是很像自己,還不如說是很像....

「先生,很抱歉,這張畫是非賣品。」
突然,哥哥的身後傳來非常優雅的女聲。
「嗯...我只是覺得這張畫,讓我想起一個非常懷念的人。」
哥哥並沒有轉頭,雙眼瞇成一條縫。
眼角淚光閃閃。
「喔?」女聲透露出好奇,「懷念的人?」
「一個讓我最驕傲的人。」
「嗯。」女聲輕輕的說著,「我畫了這張畫,也是為了紀念某人呢。」
「紀念?」
「那年,我到溫哥華去寫生,遇見了一個男孩,一個有著憂鬱眼神,瀟灑微笑,還
有溫柔內心的男孩。
與他在一起的幾個月,是我生命裡沒有辦法忘懷的日子。
當時我畫了兩張,其中一張給他,一張留給了自己。
那時候的心情好複雜,羞怯,興奮,快樂。
還有早知會離別的沮喪和惆悵。
把我的心,填的滿滿的。
這兩張畫,就是當時畫出來的。
我後來回想,也許是初戀吧。
這麼青澀而深刻的感情,我再也畫不出來了。
所以這張畫不能賣,也不肯賣。
對不起,呵呵,我竟然跟一個陌生的人聊這麼多...
也許...是因為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依然背對她的哥哥說,「那時妳遇到的,一定是個很棒的一個人。」
「嗯。」女畫家輕輕的說,「只是不知道,另外一張畫現在怎麼樣呢?」
「它很好,」哥哥笑了,「我是說,它一定會被主人好好的保存的。」
「嗯,謝謝。」女畫家笑了,非常清脆而舒服的笑聲。
「那我先走了。」哥哥微微鞠躬,轉身離去。

臨別時,他看了那個女畫家一眼,脫俗的氣質和還有清靈的雙眼。

哥哥嘴角溢出微笑。
「呵呵,弟弟,原來你的眼光還不差嘛。」

女畫家目送哥哥遠去,露出沈吟的神色。
「好像,真的好像....」

突然,她笑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種感覺了。
好像是十幾年前,咖啡店裡,和男孩與雀姐一起的時候,才有的清澈笑聲。
咖啡香味,男孩的眼神,雀姐的大笑。
都像是美麗的回憶,川流過她的心頭。

是啊,這樣的感覺回來了。

生命,真是美好。

尾聲之三

生命原來是這麼美好

尾聲之三,是留給所有登場人物的。
哥哥,翟。
弟弟,光。
小紅,爸爸,媽媽。
默默,雀姐。
博士,萊恩,領隊,嚮導。
吉普賽女人,宣佈心臟病的醫生。
那個追著兩兄弟要楊桃的伯伯,還有夢境中哥哥的孫子
生物科技技術中心,非洲一行人。
還有在醫院裡喧譁的朋友們,和數以億計的白蟻。
生命,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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