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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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tesukaami 於 18-8-28 20:18 編輯

應好友雄鷹長嘯(鐵之狂傲ID: neshershahor)之約,爲他的小説寫的耽美番外,是為我二人共同創作之文,已在晉江文學城首發。鑒于晉江是内地網站,所發有所塗改。所以借《鐵之狂傲》本版發“非河蟹版”的原文。
晉江文學城連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610851
共同作者(BL部分):手冢亞美(鐵之狂傲ID: tesukaami)
共同作者(GL、科幻部分):雄鷹長嘯(鐵之狂傲ID: neshershahor)
——以下是正文——


简介:
团长是个混蛋怎么办?
弄死他!
上峰又派了新的团长来怎么办?
赶走他!
好喜欢新来的团长怎么办?
留下他!
新团长不肯留下怎么办?
掰弯他!
新团长掰不弯怎么办?
睡了他!
银河历256年,北极星星系紫色盖雅星,银河帝国,年轻的上校奉命前往水州,担任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的团长,就此揭开了军旅生涯中三观尽毁节操尽碎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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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先進的跳動筆

苍穹之野暮紫军麾猎猎
钢铁如铸军魂铁血
吾身虽死但愿吾魂常在
英灵烁烁常耀星野
星海苍茫北辰光辉
壮士一去血荐轩辕
浩瀚银河征途一往无前
千年帝国国祚永存
——银河帝国国歌《暮紫军麾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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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报告团长:一个团不需要两个团长

I

行军帐篷里,高档银制打火机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点亮又熄灭,忽明忽暗,照亮军需长棱角分明的面孔。

“去那种下贱地方,还从婊子身上染了脏病,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居然还念念不忘,还有脸来问我什么时候回水州!”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靳团长对着军需长拍桌子,打火机的火光也照得他的光头熠熠生辉,像是帐篷里多了个太阳,“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再回水州了,永远不回!还有,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我面前抽烟!”说着一把拽下军需长叼在嘴里的自制烟卷,狠狠地踩灭,“婊子叫你不抽你就不抽,倒把我这个团长的话当耳边风。在你看来,我还不如个婊子?这样不服从上级命令,就算你觉得对得起我的苦心栽培,你对得起你肩章上的星星吗?”

军需长一言不发,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高档打火机,直到靳团长气冲冲地走出去,精致的高档打火机一下子被骨节分明的手捏到变形。

II

“什么味道?”参谋长闻到焦糊味,差点以为是哪里着火了,顺着味道找过去,却看见营地外面的空地上,靳团长脚前燃着一小堆篝火,“在烧什么东西?”

旁边的军需长一言不发地直接架住他。

“干什么?”参谋长一开始还莫名其妙,直到看清火堆里是几本书,黑漆鹿皮封皮还没完全烧起来,火光照亮上面金光闪闪的《苏琅嬛全传·第五卷》几个字,发出仿佛母亲看到唯一的孩子被活活烧死的惨叫,“我的书!”即使被军需长架着,都张牙舞爪地要扑向火堆。

“这种淫书,就该看到一本销毁一本!”火快熄灭的时候,靳团长还拨弄了几下,好像生怕烧得不够透彻,会传播什么致命性传染病一样,“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老太婆侥幸生得早、死得早,我非把她也活活烧死不可,哪怕得为此坐一辈子牢,也好过让她写出这种淫书,毒害人世!”

眼睁睁的看着珍藏的书被烧毁殆尽,参谋长也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一失去军需长的支撑,就坐倒在地,呆呆地望着星空,好像灵魂也已经随着心爱的书一起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躯壳。

III

医疗帐篷里,军医上士趴在治疗床上,赤裸的脊背一片血肉模糊,与洁白细腻的皮肤形成残忍的对比。

“不痛,不痛啊……”军医上尉拿着沾了药水的纱棉布,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怎么也擦不下去。

“没关系。”军医上士的声音闷声闷气地从枕头里传出来,“你这样一直不擦,我反而更害怕。”

军医上尉深吸一口气,硬逼着自己把纱棉布按下去,即使以他最温柔的力道,都能看见军医上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却为了不发出声音,把头死死地埋进枕头里。

“擦个药,磨叽那么久!”靳团长突然掀开医疗帐篷。

看见军医上士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军医上尉毅然拦在他和靳团长之间:“你还有脸来!整整五十鞭,你这是虐兵!”

“现在是在打仗,你以为会有人管这种小事?”靳团长发出不屑的嗤笑,“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打仗,我就直接拿军刀往他那脏地方塞进去,免得再看到他像个死了老公的骚娘们一样,见了什么都往下面塞,脏我的眼,丢十七团的脸!”

“你……”军医上尉几乎想一拳砸在靳团长脸上,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低下头,看见军医上士泪汪汪地对他比出“不要”的口型。

“‘我’什么?”靳团长颇为不屑地瞥了一眼军医上尉定格在半空中的拳头,“你这逆子,还想对你老子动拳头?”

“把我扔在孤儿院十几年不管不顾的‘老子’?!等你的儿子、兄弟全都死光了,才想起来在孤儿院还有我这么个‘野种’的‘老子’?!”军医上尉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你也知道你是野种,野种就该有野种的样子。”靳团长指着军医上尉的鼻子,“别忘了,我能怎么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就能怎么让你回去继续做野种。居然不听我的话,不肯考军校,反而去上医学院。你要不是我儿子,我就直接把你从医学院强征入伍,让你和新兵一起睡通铺去!”

军医上尉握成拳头的手抖个不停。

“至于这妖怪。”靳团长满是嫌弃地瞥了一眼军医上士的海蓝色头发,“要么乖乖地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再也别让我听见你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然后乖乖地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让我抱上孙子;要么等打完仗了,就给他收尸!你自己选!”

军医上尉一把搂住军医上士。

一直等到靳团长走后,军医上士才敢小声嘀咕:“没关系的,我可以回神庙去继续做神官,毕竟我当年可是神学院的尖子生。就算离开十七团,也没关系的。现在想起来,好不容易从赞祀成为神官,突然放弃,也有些可惜。还有,神官的衣服也比军装好看得多,穿着也舒服。而且,说不定多混几年,我还能成为神官长,甚至管领……”

“当初打死不肯和我们一起考军事大学,非要去读神学院,结果被一群典祀、祝女从赞祀轮奸成神官,就已经吓得宁愿逃到十七团来当兵。现在你还想回去,继续让她们轮奸?”军医上尉毫不留情地拆穿军医上士的谎话。

想起在神庙里不堪回首的日子,军医上士霎时间白了脸。

“不用为我担心。”军医上尉露出宽慰的笑容,极其温柔地抚摸军医上士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既然来了十七团,我就不会让你再回去。至于靳光头……我想做个货真价实的‘孤儿’,已经想了很久了。”

IV

虽然只是个备补团,人数有限,自己趾高气扬地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到下面人头攒动,还是极大地满足了靳团长的虚荣心和表演欲:

“装骑团就要有装骑团的样子,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

“两条腿的步兵炮灰都比你们强!!!”

“你们就是一群没屌货,娘们一样的东西!!!”

“杂碎是什么?就是你们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东西!!!”

“你们这群预科生,就是一群杂碎!和陆军大学正科比,连提鞋都不配的杂碎!!!”

“想当年我刚开始当兵的时候……”靳团长讲到兴起,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看到士官长举手,“你有什么问题?”

“有。”士官长放下手,却是抄起胳膊,“一个团需要几个团长?”

“当然只有一个!”

“是啊。”士官长的脸上浮起痞笑,“一个团不需要两个团长。”

靳团长扫视了一圈,发现台下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死人一样。

V

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银河帝国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所属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作为备补军开往前线,结果在战场上晃悠了三年,几乎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战争就结束了。然而几乎压根没上战场的十七团,却贡献了整个战争期间最高军衔阵亡者——该团团长靳育才在上厕所时,被敌军第二五〇冲锋师的火炮打死。至于十七团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顿河哥萨克第一师换了防区,以至于靳团长替哥萨克师做了替死鬼,那就是个未解之谜了。

死讯送达上峰时,一起送来的还有靳团长的忠烈祠牌位、给家属的旌忠状等等,“壮烈殉国”“三军楷模”之类的溢美之词写得头头是道,对靳团长的身后事准备之齐全,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东西都是在靳团长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壮烈”以后填上日期。不过鉴于靳团长的独苗就在十七团做军医,和靳团长有父子之情,和十七团的其他人也有袍泽之情,最后上峰也就把这些准备当做是十七团为了安慰痛失父亲的孝子而做的安排,追认授予靳团长橡叶晨光紫星骑士勋章、子孙世袭男爵爵位了事。

战争结束后,十七团就驻扎到了水州,过了整整四年没有团长的逍遥日子。直到银河历256年,参谋总长上官黑鹰遭到暗杀,他的妹妹、军情局长、一级上将奥尔加女大公怀疑此事是内部人员所为,下令彻查军队,发现在距离帝都不到六百公里的水州,还有个被遗忘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满编率只有30%也罢了,居然混乱到连个团长都没有。于是某一天,参谋长的portal接到了新团长下个月前来上任的通知。

VI

水州小镇上的临海酒吧和往常一样,一到天黑,就渐渐热闹起来。昏暗的灯光只勉强照亮台球桌,轻柔的音乐随着桌上小蜡烛的烛光一起摇摆,小情侣们躲在暗处卿卿我我,服务员端着盘子来来去去,对一桌桌穿军装的人熟视无睹。

军需长在军装外面系着和他的冷峻气质极不相称的粉红色荷叶边围裙,拿着刚出锅的小吃,端到军医上尉和参谋长面前的高脚桌。

“出了厨房,就别穿这玩意儿了行不行?”军医上尉颇没好气地扯下军需长系的围裙,“看着别扭。”

军需长指向酒吧里的小舞台。

军医上士穿着兔女郎装,正在台上大跳特跳钢管舞。

“你觉得他穿那身别扭吗?”军医上尉倒是毫不避讳,还给了舞台上的军医上士一个飞吻。

军需长当然在家里也有很多和他“相称”的围裙,只不过他不会在除了配偶以外的人面前穿而已。想起爱人,军需长虽然依然是一张冷峻的脸,眼神却霎时间柔和了许多。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参谋长故意夸张地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办完了正事,再去肉麻。”

桌上是新团长的资料和照片,履历表一片成绩优异。照片上的年轻人长了一张白净的面孔,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小了五六岁,柔软的浅褐色卷发会让人联想到小羊羔的毛,金丝边眼镜给他增添了几分军人不常有的儒雅,虽然为了拍报名照,竭力做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却更让人觉得孩子气。

“就这么个小白兔?”军医上尉不屑地嗤笑,“二十帝国元,这么个小白兔撑不过一个月,就得乖乖向上峰打报告请求离职。”

“五十帝国元,我赌他撑不过一个星期。”参谋长不怀好意的手指描摹着照片上上校的面部轮廓,“或许两个星期吧?这张脸有些让人下不了手。”

军需长比出“三”“三”的手势。

“三厘米三秒钟,要我帮你治?”军医上尉习惯性地毒舌。

军需长也不气恼,朝舞台上吹了声口哨,吸引军医上士的注意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朝他晃了晃。

看见军需长的自制巧克力,军医上士顿时连舞都不跳了,只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行了!”军医上尉一下被抓住了软肋,“三天,三个星期,三个月,不管猜中哪个都算你赢。猜赢了算三百帝国元的赌注,猜输了算三帝国元,不许克扣他的巧克力!”

军需长挑眉。

“你要是敢克扣,信不信我去你家那口子的酒吧里下老鼠药!”

军需长表情一冷,手上的整包巧克力都被他捏爆。

舞台上的军医上士随即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声,虽然女性化的面容让他穿什么样的女装都毫无违和感,做神官时在神庙唱圣诗练出的惊人肺活量绝对是男性无疑。

“你这混蛋!”军医上尉被参谋长抓得动弹不得,还对着军需长张牙舞爪,“别拦着我!老子要去给他下老鼠药,然后给你灌肠!”

旁边一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嚼着薯条,看戏一样看那边的闹剧,突然一个盘子向他飞过来。

眼镜男躲闪不及,盘子却自己停在了他的鼻子前。

士官长在半空中接住盘子,放在眼镜男面前的桌子上:“抱歉,那是我们团的长官们。”

“哦。”眼镜男像是惊魂未定,“你们是哪个团的?”

“陆军第十七装骑团。”士官长像是无意识地挡住眼镜男投向长官们的视线,“你呢?来这里修学旅行吗?”

“我……我像是还在读书吗?”眼镜男有些气恼,但是一身高中生一样的打扮让他的话很没说服力。

“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不请我喝一杯吗?”士官长继续逗他。

“可以。”眼镜男明显是小孩学大人的模样几乎让士官长笑出声来,“你想喝什么?”

“你的口水。”士官长捏住眼镜男的下巴,凑得离他越来越近。

眼看着士官长就要吻上来,眼镜男寒毛倒竖,冷不防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飞出去,撞翻十七团军官们的桌子。

意识到自己闯祸,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眼镜男就钻进人群,飞快地跑了。

“不用追了。”士官长在军医上尉和参谋长的搀扶下站起身,拦住想要追出去的军需长,“去给隔壁宪十九团的死宅送几张快餐店优惠券,让他查一下最近来水州的乘客名单。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就是我们的新团长。”

“流血了。”军医上尉指了指嘴角的位置。

“就这么个小白兔,还玩微服私访。”士官长在嘴角擦了一把,看到手指上有血,发出啧啧声,“你们几个也别急着轰他走。一下子就惹哭了多没意思,把他掰弯了再送回去才好玩呢。”

“嘿!”吧台后面的酒吧老板突然放下酒杯,一声怒吼,“那里有‘禁烟’标志。你不识字吗?”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靠在墙角的一个青年人俊秀的面孔,一身算不上高档的衬衫只扣了胸前的两三颗扣子,性感的锁骨、结实的腰腹都裸露在外,任人观赏,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一直隐没到昏暗的灯光和打火机的火光照不亮的地方。他嘴里还叼着烟,一脸错愕地看着几乎要暴走的酒吧老板。

看到这么个秀色可餐的人物,士官长唇间忍不住溜出一声口哨。

青年人明显也听到了,打量了一下士官长,露出勾人的微笑。

“去查乘客名单,别忘了。”士官长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走向抽烟的青年人,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青年人就扔了手里的烟,和士官长抱在一起拥吻。

“又打野食。”参谋长撇了撇嘴,“团里那么多兄弟,就没一个是老大看得上的?老是找外面的人。”

“你睡过的,让老大接盘?”军医上尉接过军需长另外拿出来算是和好礼物的巧克力,去哄军医上士。

军需长重新系上围裙,钻进厨房。

参谋长发现和这两个“模范老攻”讨论这种话题,纯属自讨无趣,乖乖拿了新团长的资料,去找宪十九团的死宅,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实现睡遍宪十九团的宏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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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报告团长:狼来了

I

银河历256年镜月初九、紫色双子周、阴祗日。

飞机的舷窗外,天空蓝得像用颜料刷过,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撒在刚摘下来的棉花一样的云朵上,也给年轻的上校的侧脸撒上一层金粉。他正一手支颌,低着头看摊开在膝盖上的资料。

银河历一世纪中叶,外星人大举入侵地球,战局胜负未分之时,都元帅上官卿云就意识到即使地球人能够获得最终胜利,被战火打得千疮百孔的地球也不再适宜居住,如果战争失败,人类更加需要寻找其他的宜居星球保留火种,于是默许青年志愿者驾驶外星人遗留的飞船去探索新的星系。勇敢的志愿者们大多有去无回,直到银河历160年,一位名叫奥洛夫的提督找到了气候环境最接近地球的北极星星系紫色盖雅星,成立现在的银河帝国,被尊为国父。人类就此抛弃地球,大规模向紫星迁移。

由于当年的志愿者以斯拉夫人、德意志人和华人居多,如今紫星上的居民大多是华、独、露三族混血,外加少量的其他血统,因此汉语、德语、俄语同时作为帝国的官方语言。纯血统的人虽说不至于少到会被送进博物馆的地步,但是绝不多见。

黄白混血,加上有“现代基因医学鼻祖”之称的大勋位复兴元勋苏琅嬛女士的人类基因改良计划,不仅消灭了所有已知的遗传病,还“任性”地把谢顶、狐臭等让她看不顺眼的“丑陋基因”灭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居住在紫星上的人类不仅体魄比两个世纪以前的地球人强壮了不止一星半点,俊男美女更是变得俯拾即是。

即便如此,上校在这群混血儿中,也属于混得非常成功的例子——白种人的肤色不失黄种人的细腻,在阳光下都看不到一丁点体毛,金丝边眼镜后面,又长又翘的睫毛在他的颧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碧蓝的眼睛和外面的天空是一样的颜色,哪怕是坐姿,都能明显看出修长挺拔的身材、长到逆天的腿和在男性中极其罕见的翘臀,无疑是个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惹人侧目的英俊青年。然而此时年轻的上校却是皱着对男子而言秀气得有些过分的眉头,不知是因为膝头的资料,还是坐在他后面的五个从上了飞机,就开始叽叽喳喳地互相喂零食的准尉。

上校即将前去赴任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隶属有“金乌旅”之称的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却只是个由备补军改编而来、满编率只有30%的三流部队,其中一半以上还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原本应该只是用来给前任团长颐养天年的,想不到世事无常……想起十七团的前任团长,上校忍不住唏嘘不已。

银河历239年地球大撤退,当时还是上尉的靳团长所有的兄弟悉数战死,他因此拿到二级紫星勋章,晋升中校。后来的凤林会战时,靳团长在第五集团军的儿子也全部以身殉国,他拿到一级紫星勋章,晋升上校。

儿子、兄弟全都没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靳团长还有个私生子,由于出身不好,幼年时就被送到孤儿院,长大后在医学院读书,没有进入军事体系。上峰还来不及庆幸靳团长不至于断后,老爷子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血脉死不绝一样,硬是把最后一根独苗也从普通医学院弄进军队做军医。

上峰感念靳团长满门忠烈,把他们父子一起送到后方备补军十七团,想让靳团长得以安享天年。谁知道老英雄宝刀不老,到了银河历249年解放战争,愣是把备补军拉到前线,直到十七团半数阵亡、他自己也战死沙场才罢休。上峰生怕老子英雄儿好汉,军医上尉也学父亲、叔伯、兄弟一样悍不畏死,一接到靳团长的死讯,立刻拿勋章、世袭男爵爵位塞给军医上尉稳住他,然后一纸调令,把整个十七团都调到后方后方再后方,直到战争胜利。

幸好军医上尉可能因为根本不在父亲身边长大,一开始也没想从军,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就乖乖地一直在后方待着。战争结束后,上峰允许十七团自由选择驻扎地,其实主要是给靳团长后人的照顾。十七团选择的驻扎地就是这趟飞机的目的地水州。

上校打开帝国地图,不由得感慨十七团可真会选地方。

水州刺史部是近畿的一个州,位于水州半岛上,整个岛的形状……上校比较习惯称之为“射钉枪”,虽然他也不止一次听到有恶趣味的人说半岛的形状像个疲软的那啥,于是又称为“那啥岛”。

紫星的总体气候比地球冷得多,水州半岛是星球上少数的气候宜人之处,南临大海,北有山林,全州除了海岸线,陆地上的行政区划线全部跟西南行省接壤。半岛呈拱形地势,东为水州郡府,西为沙岛郡,中间是海湾水州湾,一座横跨海湾的水州大桥把水州郡府和沙岛郡连在了一起,水州湾的北尽头就是水州引为“骄傲”的公立医院:公立水州总院所在。帝国军水州驻地就在水州总院沿着海岸线往东南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这里驻扎有陆军第二四四装甲骑兵旅所属的陆军第十七装甲骑兵团与第九〇六近卫宪兵旅所属的宪兵第十九团。

上校感慨十七团会选地方,主要倒不是因为水州的自然环境有多好,而是地理位置。水州不仅是个新成立的州,而且还是帝国面积最小的一个州,虽然距京畿司隶仅六百多公里,整个州下辖的一府一郡八县厅却是完全自治——自治到灯下黑的地步。

军医上尉虽然是靳团长的儿子,毕竟不是正规军人出身,上峰因为他的家庭原因,对他一再照顾,恐怕只会宠出一个无法无天军二代,尤其是十七团旁边的宪十九团就有个堪称反面教材的马团长。想到以后要和这么个堪称军界耻辱的人做邻居,上校的头又大了几分。

第十九宪兵团团长马天意虽然有个中国人名字,却是70%的日本血统——他祖上是东京大强奸的主谋,本家的流氓名声可以追溯到两个世纪以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可能是鉴于马团长家的“光荣传统”,第十九宪兵团的满编率只有10%都不到,比十七团还惨不忍睹。更加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都不能忍的是在这个军人性别男女比例高达5:1的年代,无论十七团还是宪十九团,居然都从团长到列兵,没有哪怕一个是女的。于是自称“全宇宙最专业美女鉴赏家”的马团长屡次向上峰打书面申请,要求派些女军官和士官来水州任职,每次都会着重强调“只派男的不派女的,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上峰一开始只把他的要求当笑话,直到十七团也开始申请派医务兵来,还着重强调要求“性别女,长相美,身材辣”。

这样明显带有歧视的要求自然不会得到满足,上峰一度每次想到这事,就要给十七团参谋长的portal发各种谩骂语音,但是他显然从没打开听过,因此所有的谩骂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后来时间长了,马团长和十七团依然孜孜不倦地要女兵,都被上峰直接忽略,直到参谋总长上官黑鹰被暗杀,奥尔加女大公注意到还有这么两个架子团被遗忘在水州,马团长和装骑十七团团部坚持不懈的努力才终于迎来结果——GDI联司九处发文到水州,说联合预校新结业的见习生宪兵科刑侦准尉五人将要到宪十九团报道,也就是和上校搭乘同一班飞机的这五个小姑娘。

被派去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四个准尉,一个带队的高级准尉——都是罕见的纯种白人。刚从军校结业的小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而且不知是出于上峰哪个家伙的恶趣味,明知道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是一群想女人想疯了的色狼,于是故意派了五个女同性恋过去膈应他们。上校瞥了一眼那几个小姑娘,看见两个准尉从两头一起开始吃一根巧克力棒,另外几个在旁边起哄,本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风移开视线。

“长官!”高级准尉注意到了上校的视线,走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是不是我们打扰到您了,长官?”

“不,没什么。”上校赶紧合上膝头的资料,免得高级准尉看到形状太不和谐的水州地图。

高级准尉显然以为上校在拿资料夹打掩护,看什么色情的东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敬了个礼,倒退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四个准尉说了什么,后面传来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年轻真好。上校打开资料夹,继续看十七团的资料,不由得担心这五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像五只小羊羔一样落入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加起来将近三千个色狼的狼窝里,会是什么下场。

II

不论上校如何忐忑,旅程总有结束的时候。下了飞机,上校正盘算去机场外面叫车,顺便把五个准尉也送去隔壁的宪十九团,就看见两个穿装骑团军装的人已经在出口处等他们,看军衔,一个是中校,一个是军士长。

十七团只有参谋长乌尔里希·巴德和军需长安德烈·麦霍夫两个中校,军需长是全团唯一有家室的。眼前的中校没有戴婚戒,想来就是参谋长了。

参谋长有着属于黄种人的黑头发黑眼睛,在洁白的皮肤上,把日耳曼人的五官勾勒得更加鲜明立体,一对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看谁都像在调情,左眼角下还长了一颗妩媚入骨的美人痣,即使在这个俊男美女已经随处可见的年代,依然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若不是他举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还用超大号字体写着上校的名字托马斯·冯·哈伦霍夫,——除了帝国官方用的汉语、俄语、德语以外,还特意加了国际通用的英语和法语,好像生怕有人看不懂一样,——上校一定会以为他是哪个电影明星,身上的军装只是戏服。至于他身边不修边幅的军士长……十七团士官长鲁道夫·赫尔辛,就算化成灰,上校也忘不了这张说不上不好看,却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痞子脸。

虽然参谋长长得相貌堂堂,他举着写有上校名字的牌子,不断向从出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挥舞,让上校很有冲动就地挖个洞钻下去,至少很想装作没看见。偏偏士官长一眼认出了上校,侧头对参谋长说了些什么。参谋长闻言,立刻把牌子举得更高,欢快地向上校挥舞。

就连高级准尉都看到了牌子:“长官,那两个人是来接我们的吗?”

上校认命了,拖着行李向他们走去。

虽然来接人的是装骑团,而不是宪十九团,参谋长和士官长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距离稍微近一些,上校就发现参谋长一脸惊喜,但明显是因为他身后的五个准尉,而士官长的目光堪称下流。

他们是把他这个新长官当透明人吗?上校十分不悦地拦在几个准尉面前,挡住参谋长和士官长不礼貌的视线,却听见背后的五个小姑娘还在嘻嘻哈哈。

宪十九团的马团长可是军中出了名的下流胚,隔壁的十七团也不见得是什么正经货色,她们对现在的处境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上校颇为无奈地回过头。

高级准尉立刻硬是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顺便捅了捅四个准尉,示意她们收敛一些,抽搐的嘴角明显是在憋住笑。

等到上校摇着头,重新和她们拉开距离,高级准尉才忍不住重新“噗嗤”一下笑出声,以只让身边的四个准尉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他该不会以为那两个死基佬是看上我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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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报告团长:十七团都是色狼
就和上校担心的一样,来接机的是装骑团的参谋长和士官长,但是压根就不是来接自己的长官的。

第一次见到即将成为他们上司的上校,参谋长和士官长只作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摆明了压根没有把新团长放在眼里。对不属于自己团的五个准尉,他们倒是殷勤有加。士官长忙不迭把五个准尉的行李搬上,搬到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团新上任的团长,见上校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就坐上驾驶座。参谋长坐在副驾驶座,却是一直回过头,喋喋不休地介绍水州——是向五个准尉,不是向他自己的团长。

“马团长有些事,没法过来接你们,请你们见谅。不过反正我们自己也要来接团座,就顺便把你们一起接过去。”

原来他知道五个准尉是去隔壁的宪十九团,上校才是来装骑团报到的。虽然上校一开始就压根没指望有人来接机,刚才上车的时候,看到参谋长和士官长对着宪十九团的准尉大献殷勤,上校实在是忍不住怀疑如果座位不够,自己是不是会被一个人留在机场。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营地都紧挨着,有什么事,不用和我们客气。你们宪十九团本来就人少,平时吃饭都是和我们搭伙,——我们的军需长麦霍夫中校在入伍以前,可是三星级饭店的厨师长,厨艺绝对一流,——而且你们那儿没有军医……”参谋长顿了顿,“对了,团座,什么时候能来几个女医务兵?您也知道,医生么,总是难免要看到病人的身体,营地里都是男人,大家都觉得脱衣服很不方便。”

原来他还知道谁是团长,上校真是欣慰。不过“都是男人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当着同性的面脱衣服不方便,当着异性的面才方便?上校不接话。

水州毕竟临近帝都,又是沿海地区,繁华不输给帝国的其他大城市。吉普车驶入市区,周围渐渐热闹起来。阳光在海面上撒下一片金黄,很远就能听见海鸥的叫声伴着冲浪者的欢呼。沙滩上摆满了躺椅,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五彩斑斓的冰镇饮料,或者上面插有吸管和小阳伞的新鲜椰子。更多的人在沙滩铺上毯子,架起阳伞,孩子们用沙子堆城堡,年轻人打沙滩排球,或者追逐嬉闹。海边的餐厅、酒吧、小吃店鳞次栉比,店内顾客盈门,就连店外都搭起凉棚,摆出露天座席,让顾客可以在享受美食美景之余,不用受到烈日所困——虽然在气候寒冷的紫星,这样热情洋溢的阳光堪称奢侈。大街上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挎着游泳圈,吃着冰淇淋,毫不吝啬地在阳光下炫耀自己的身材,一片度假胜地的光景。

“那家‘临海酒吧’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老板艾利奥特是十七团的自己人,宪十九团是定期交份子钱,他平时对我们都不收费。不过你们就不用了。”参谋长对五个准尉眨了眨眼睛,“如果马团长不肯替你们交份子钱的话,我们去和艾利奥特说一声就行。”

不收钱?上校嗅到了军商勾结的味道。

“真的吗?”几个准尉倒是兴奋地趴到车窗上,随即看到一大堆叫“临海”“滨海”“海边”“海滩”之类名字大同小异的酒吧,“到底是哪一个?”

“那个。”参谋长指了个方向,“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说‘老板越凶越好吃’的那家,当地人都知道。”

“老板越凶越好吃”这个名字让几个准尉笑成一团,上校却是蹙起眉头。怕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上校分明看到参谋长指的酒吧后面紧挨着一家情趣酒店。

“对了,团座,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弄些工兵来?”参谋长总算还想得起来上校坐在旁边,“不然的话,军属没地方安顿。”

你们一群孤儿,哪来的“军属”?上校差点脱口而出。人类开始在紫星上居住,已经快一百年了,这一百年却并不风平浪静,反而因为银河帝国一开始对地球移民来者不拒,结果引狼入室。这些害群之马在紫星成立“中南联合政府”和“人民革命联盟”,——简称“中南联”和“人革联”,但是银河帝国更习惯统称他们为“贼军”,——管辖之下民不聊生。一直到三年前,银河帝国才彻底消灭这两个反动势力,还紫星以和平。尽管如此,连年战火导致和上校年龄相仿的同辈人中很多都在幼年失父丧母。还有余力领养孤儿的家庭本来就少,帝国对领养资质的鉴定更是堪称苛刻,导致这些孩子只能在孤儿院长大,成人后大多选择军队作为归宿。军中“孤儿团”司空见惯,一整个十七团的军官全都出身于同一个孤儿院,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没有父母,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都在军队里当兵,同居恋人之类不在“军属”之列,而且就连唯一有家室的军需长都还没有孩子……上校总算意识到了,参谋长说的“军属”应该是指军需长的配偶。

“因为没有军属区,安德烈……我是说麦霍夫中校的伴侣只能住在镇上。”参谋长可怜巴巴地看着上校。

“我会想办法安排的。”上校总算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个“军属”,也不能因为只有一个人而忽视,更何况以后或许军需长还会有孩子,十七团还会有其他人结婚……没有军属区,确实不像话。

“豪华游艇!”靠窗的准尉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

上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艇。如果是一般有钱人的豪华玩物,还不足为奇,问题是看游艇停靠的地方,赫然是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军营所在的海岸,根本不是平民进得去的地方。

“水州这边气候温暖,尤其是夏天,军营里的沙滩就能日光浴,休息天还能出海钓鱼,驾船去沙岛列岛。喏,就是那个小岛。风光极好,还盛产珊瑚工艺品,很多有钱人都在那里造了假日别墅。”参谋长压根没有意识到气氛不对,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

“驾”船,而不是“坐”船,也就是说那艘豪华游艇是十七团的私产。听到参谋长话锋一转,又开始哭穷、要工兵,上校觉得很讽刺。

车已经开到了军营,却不进去,而是继续向市中心开。

“不是这里吗?”高级准尉都发现了异样。

“不着急,先去市区逛逛。”参谋长总算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副驾驶座。

虽然帝国的公民大多是混血儿,三大种族依然有各自的主要居住地盘——北方行省以日耳曼人为主,东方行省是斯拉夫人,近畿和西南行省住着以华人为主的亚裔,水州尤其是亚裔聚集区。海边各色人种混杂,其实大多都是游客,进入城市以后,就能明显地看到更偏向于黄种人长相的人多起来。

水州市中心商业圈俨然是一线大城市的光景,全然不似战争结束后百废待兴的模样。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大商场外面的巨幅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各种广告,不难想象等到夜幕降临,在某个摩天大楼楼顶的豪华套房的落地玻璃窗旁一边品着高档红酒香槟,一边欣赏霓虹灯闪烁,车河川流,会是怎样的惬意。

上校以为车会开往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想不到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座占地面积颇为壮观的医院,还特意绕着医院开了一圈。

“这里就是水州总院。军营里毕竟条件有限,靳上尉的医术也不怎么样,唐上士就更……所以有什么病,还是得来水州总院看。”参谋长最后还不忘着重强调,“水州总院门急诊部的主治医师田露娜医生可是个大美人。”

果然就和上校担心的一样,军医上尉靳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军二代,不过他好歹也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而军医上士唐淳别说是军事大学,就连医科大学都没上过,是神学院出身。上校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上了战场,真的遇到需要急救的时候,十七团和宪十九团是能靠军医上尉的三脚猫医术,还是靠军医上士跳大神。

不过现在的和平年代,怕是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人都巴不得拿这两个蹩脚军医做借口,去水州总院骚扰参谋长口中的“大美人田医生”吧?上校抬起眼睛,又对上士官长通过后视镜偷看的眼神,忍不住蹙起眉头。看来整顿军纪的任务比他想象的还艰巨得多。

“哎呀,巴德中校,你怎么又来了?”娇小甜美的小护士认出熟悉的军车,大老远就向他们挥手。

“又”?看来平日里十七团来得不少。上校心里暗忖。

“我的林妹妹……”参谋长示意士官长找个空地方停车,把头伸出车窗和小护士搭话,“最近忙吗?”

“你们别来,我们就不忙。”小护士踮起脚趴在车窗上,看见车里的陌生人,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这是又去哪个军营拐来的呀?”

不知为什么,上校似乎从小护士的后面几句话里面听出了一点威胁的意思。

参谋长咽了口唾沫:“别……别误会,这是我们新来的团长,还有隔壁宪十九团新来的军官。”

小护士撇了撇嘴,摆明了不信。

“真的。”参谋长一脸真诚,“那个……田……田医生不在?”

“不在啊,她的排班表我不是给过你了吗?”小护士歪过头,“她今天出夜班,吃了午饭就走了。”

“哦。”参谋长应了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她去你们军营了。”小护士笑得阳光灿烂。

“哦,她来我们军……”参谋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死人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来我们军营干什么?!”

小护士故意停顿了很久,直到欣赏够了参谋长仿佛末日审判一样的表情,才调皮地一吐舌头:“不告诉你。”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喂,林芝!”参谋长打开车门就想追出去。

“别去追了。”士官长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上校,抓住参谋长的衣服,拽他回来,“长官们,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马团长等急了。”说罢不等他们回答,就一脚油门,直接往军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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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报告团长:十七团是真穷
一听到田医生去了军营,士官长都顾不上通过后视镜偷瞄了,一脚油门,开得车几乎飞起来。

“注意安全,士兵!我们不赶时间。”上校艰难地在车里保持平衡,同时不得不出言提醒士官长,新上任的团长还没打算上任第一天,连军营的边都没摸到,就得先处理军车无视交通规则撞死人的官司。

“那可是煞星娘娘啊!!!!!”参谋长已经面无人色,不过显然不是被士官长的车速吓的,“赶一赶,我们或许还来得及给安德烈收……”车突然一颠,把他后面的话都颠回去。

“这个田医生就是麦霍夫中校的配偶吗?”和军需长结婚的是个悍妇?这倒是有些出乎上校的意料。

“当然不是!”参谋长大叫,“安德烈娶的要是她,婚礼上我们就不是把他往装香槟的游泳池里扔,而是直接灌上水泥扔海……”车又狠狠地颠了一下

“情人?”上校皱起眉头。虽然在这个别说是婚内忠贞,甚至连结婚哪怕仅仅是民事结合的人都寥寥无几的年代,出轨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经常出现配偶双方一起出轨的。十七团唯一有家室的人同时有婚外情,还让情人一直找到军营里来,未免太难看了些。

“那个‘模范老攻’要是会有情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参谋长对上校的猜测简直嗤之以鼻,“安德烈自从十五岁时染上烟瘾,我就没见过他有不叼着烟的时候。不管是上司训,还是我们这些兄弟劝,抽得嗓子都毁了还不肯停,直到遇见现在这克星——工资全部上缴,每天准时回家做饭,在伴侣面前连打火机都不碰;在军营里照样抽个不停,在家里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虽然没怎么听懂“模范老攻”是什么,上校挺欣慰于十七团还有个像话的人,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十七团的心理标准居然已经低到觉得和这些精虫上脑的货色比,枉顾别人健康、让周围的人被迫吸二手烟的老烟枪,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原则性问题。

说话间,车已经开回军营,上校才发现士官长哭穷、要工兵,还真不是矫情——军营就是一个废弃的飞机场,一条废弃的跑道隔开十七团宪十九团,上面停的都是旧到不像话、让人惊讶怎么还没被送去军队专用废旧汽车处理厂的战车和吉普车。原来参谋长和士官长开了辆旧到不像话的车来接上校,并不是对新上司不敬,而是他们已经开了最好的一辆车过来,甚至上校有些怀疑停在跑道上的车中还剩几辆是发动得起来的。

在这堆勉强称得上是“车”的废铜烂铁里面,还停了一辆明显不属于军用的大红色豪华跑车。上校一眼就认出这是川西Royal Racing赤备,按照预订限量生产,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高档货。豪华的跑车格格不入地和破烂的军车停在一起,还有几个士兵在旁边搭起简陋的布蓬,守得寸步不离,以防有鸟屎或者别的什么脏东西落到车上。跑车新到光可鉴人的烤漆衬得周围的军用车辆更加破旧得不堪入目。

上校跳下车,在整个营地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士兵睡觉的地方是旧机棚,旧机楼堆着杂物和燃料,指挥台驻守着通信班,这就是军营里所有还勉强称得上“建筑”的东西。厕所是厕所车,洗澡是洗澡车,其他地方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军用帐篷,好几个还打着补丁,与港口处停靠的豪华游艇形成讽刺的对比。

海边浅水区还搭了个显然出自外行之手的的棚子,只是不知道这么个像是随时会被海风吹倒的东西到底是在厕所车不够用的时候用来做临时厕所,还是洗澡车不够用的时候,可以直接跳下海去洗,或者两个都是。一边有人在上面上厕所,一边有人在下面洗澡……上校赶紧把脑中的画面甩出去。

如果是在行军途中,这样的营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作为常驻地,就简陋得未免太不像话了些。而第十七装骑团和第十九宪兵团偏偏就用这种简陋得可怜的方式,在水州驻扎了整整四年。

“咦呃。”一下车,几个准尉就对驻地简陋到不像话的设施表现出明显的鄙夷。

上校倒没觉得她们是娇气——明显不分性别的卫生设施,没法上锁的帐篷,而且两个军营之间唯一的“楚河汉界”,是一条可以当做停车场用的平坦跑道,丝毫起不到阻拦作用。上校自己都不由得担心这几个姑娘住进来以后,能拿什么来把整整两个团将近三千个色狼拒之门外。

不过此时只有上校在为宪十九团新来的准尉们考虑。十七团的其他人都聚在车边,却是对几个准尉甚至对自己团新来的团长视而不见,于是只能由上校把五个准尉的行李搬下车,有些犹豫如果把她们送到马团长手里,是不是亲手送羊入虎口。

车刚停稳,参谋长一看见大红色跑车,就直接瘫软在座位上人事不省。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应该就是军医上尉,见参谋长晕过去,拿出嗅盐在他的鼻子下面晃,但是显然没什么效果。军医上尉后面跟着背医药箱的军医上士,不过看他的样子,更像是把白大褂和医药箱当做什么装饰品摆弄,而不是真的知道该怎么用。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撑在车门边,和车里的士官长说着什么,——确切地说,是在听车里的士官长说什么,他嘴里叼的自制卷烟从头到尾连动都没动过,——看肩章,是个中校,应该就是军需长。

上校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真正的团长在这里:“有谁能向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军需长总算抬了抬头,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就继续和士官长说话。军医上尉干脆连头都不抬,直接给了上校一句“没空”。只有军医上士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上校身上,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上校的心却是随着他的一笑荡到谷底,只觉得头痛欲裂。

军医上士像是还没长开的大孩子,以上校的身高,一开始只能看到他一头蓝色的头发,在海风吹拂下,美丽的颜色像海浪一样起伏。上校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染发剂,直到他抬起头。

军医上士极其阴柔妖媚的容貌让上校一时怀疑自己看十七团资料时,是不是疏忽了性别一栏,居然没发现还有个女兵,直到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军医上士洁白的皮肤近乎透明,咧嘴微笑时,露出一对有些过长的虎牙,梦幻般的眼睛会随着光线变化颜色,看久了,像是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十七团居然胡闹到把紫星土著的后裔都吸纳到军队里来!

当初银河帝国国父奥洛夫提督找到伊甸园一样的紫星,很是纳闷这样一个适宜居住的星球,怎么会没有进化出拥有文明的高等生物,直到在密林深处找到一片神话中精灵国一样的建筑废墟。

这里显然经过了一场浩劫,美轮美奂的建筑只剩两尊维京神话中的瓦尔基里一样英武不凡、俊美绝伦的女武神像依然是完整的,从剩下的残墙断垣依然能看出建造者巧夺天工的艺术造诣。奥洛夫提督带着探险者们往废墟深处找去,听见有人活动的声音,发现了十几个小女孩,大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小的还是婴儿,显然是紫星土著面对灭顶之灾时,当做最后的火种保留下来的。

紫星人长得和地球人非常相像,只是皮肤更白一些,有一对神话中精灵一样的尖耳朵、吸血鬼一样偏长的犬牙和比地球人更细长一些的舌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和地球人大相径庭,容貌十分美艳。

虽然长得像精灵和吸血鬼的混合体,紫星人其实是非常平和的母系社会,充沛的物质资源让紫星人无需为了生存而你争我夺,漫长的寿命让紫星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从事艺术创作,却也让他们对繁衍后代兴趣缺缺,到了不得不繁衍的时候,男女才在一起一小会儿,更多的时候都是男性被晾在一边爱干嘛干嘛,女性把搅姬当做重要的群体社交活动,以至于紫星的地表面积足有地球几百倍,紫星人的数量却从没上过五位数。

紫星人虽然也有语言和文字,但仅仅是用于记录历史,人与人之间纯心灵感应的交流方式根本不存在误解、欺骗的现象,就算偶尔有一点矛盾,也没有什么是主母们一起泡个温泉搅个姬还解决不了的,压根就没有战争的概念。他们把时间全都花在各种艺术创作上,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存在“敌人”这么个东西,更别提军事发展。以至于外星侵略者来的时候,天真纯朴的紫星人毫不犹豫地开门揖盗,结果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过于轻而易举的胜利让侵略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于是往附近的其他星球搜寻,发现地球上也有和紫星人类似的高等生物,而且文学作品中的伊甸园、精灵、吸血鬼、女武神等等描述摆明了是在说紫星,尤其是有一个叫日本的国家还出品了很多明显以紫星人为主角的动画片,以为地球就是紫星的军事基地,率军打过去,没想到地球人只是长得有那么一丁点像紫星人,其实是非常暴力的存在。

讽刺的是地球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地球却整个儿地毁了;紫星人几乎被屠戮殆尽,紫星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于是地球人向紫星移民,彻底占领紫星,外加紫星附近虽然环境稍逊,但是勉强能让地球人生存的蓝星和黄星。打完了外星侵略者,地球人换个星球,继续和自己的同类打仗,以至于以紫星的环境和现代医疗的发展,人类的预期寿命已经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岁,却因为连年战火导致大量的年轻人死亡,结果实际平均寿命反而缩短到还不到五十岁,皆大欢喜。

所幸地球人虽然暴力,却没有到丧尽天良的地步。确信紫星土著留下的孩子没有威胁性,奥洛夫提督就把这十几个女孩当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紫星的母系社会遗风也以宗教的形式得以保留。这些土著孩子成年后与地球人通婚,生下的孩子不论男女,容貌都十分阴柔美丽,虽然其中也有少数幸运儿只是继承了紫星人的外貌,美丽的皮囊下十足十是地球人的暴力基因,比如参谋总长上官黑鹰和一级上将奥尔加女大公,但更多是一群对战争、军事毫无概念的艺术家。看军医上士一张天真不谙世事的脸,毫无疑问是后者,恐怕他唯一像地球人的地方,就是压根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上校突然有些庆幸上官黑鹰虽然充分继承了地球人的暴力基因,在艺术品位方面,还算对得起他的紫星血统,因此银河帝国的军装非常好看,让上校不用担心军医上士会为了“美观”,擅自修改军装。

这里就没有一个像军人的人吗?上校把目光投向靠在车边的军需长,突然觉得有些欣慰。

军需长有着典型的德裔长相,身材魁梧壮硕,棱角分明的容貌像是刀削出来的,唯有深色的头发说明他并不是纯种的日耳曼人。他深凹的眼窝略微有些三角眼,让灰蓝色的眼睛几乎完全遮挡在眉骨之下,挺直的鼻子像平地而起的山峰,菲薄的嘴唇间夹着烟,英俊的面孔看起来甚至有些凶相。让人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铁血硬汉此时却是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军医上尉是十七团唯一的纯血亚裔,清秀的容貌显然遗传自他的母亲多过前任团长父亲。黑色粗边框眼镜让亚裔原本扁平的五官也显出立体感,看起来像个知性睿智的人,直到上校看见他发现嗅盐对参谋长没用,开始用最粗暴的土法子——抽耳光。

几巴掌下去,参谋长的脸都被打红了,还是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军医上尉甩了甩打红的手,突然一指头点在他的腰间:“我叫你装!”

参谋长一下子跳起来,随即死死地抓住吉普车不肯放:“你干嘛非要弄醒我?”

“不就是个女人吗?”军医上尉拦腰抱住参谋长往车外拖,“她又不一定是来找你,装什么死?”

“不装死,我就真死了!”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不要做男人!”参谋长拽着方向盘不放,“我不要下车!”

“还不赶紧住手!”士官长连忙熄火,“还能发动的车已经不多了,拽坏一辆少一辆。”

为了保护所剩不多的“还能开的车”,军需长见参谋长没有松手的意思,干脆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我不管~~~”参谋长就是不松手,“你们说得轻松,每次被煞星娘娘整得最惨的都是我,不是你们啊!!!”

“刚才那个漂亮哥哥是新来的团座吧?”军医上士慢了整整十拍,才反应过来。

“是吗?”听他一说,军医上尉抬起头,记得自己好像刚才确实瞥见过车边站了个人,“那人去哪里了?”

“那里!”军医上士指着十七团当做接待室用的大帐篷,“对了,煞星娘娘好像也在那里。”

看到军医上士指的方向,军需长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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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报告团长:煞星娘娘驾到
与上校的想象大相径庭,被十七团称为“煞星娘娘”的田医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从资历来看,田医生应该比上校还年长一些,但是和所有的亚裔一样,外貌年龄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来岁。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扎成高马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女强人的干练,容貌是东方人的清秀多过西方人的妖艳,黑色的眉眼在瓷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工笔画一样的线条,又小又尖的鼻子让她看起来有点像狐狸,水晶无框眼镜后面,杏仁形的眼睛不似一般黄种人深浅不一的棕色,而是深渊一般黑得深不见底。

上校进来时,她正翘着二郎腿——在黄种人中少见的美腿——坐在来客的座位上,即使是这样慵懒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比很多女军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英气。一身裁剪优雅得体的粉红色连衣裙小套装勾勒出细瘦却玲珑有致的身材,脚上穿的平底鞋兼顾美观与舒适,与衣服相得益彰,从头到尾的装扮样式颜色并不出挑,用料却不难看出这绝不是一般的工薪阶级买得起的奢侈品,想来外面那辆扎眼的川西RR赤备也是她的。她应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一支水笔在她手中百无聊赖地翻滚着,细长的手指灵活到不可思议。直到看见上校进来,她才微微转过头,水笔在手指间的转动也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因为镜片的缘故,一个照面,上校就觉得她的眼神锋利得像手术刀一样。

在这样一个美女旁边,还伏着一坨人。上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军队耻辱”宪兵十九团团长马天意。

没错,是一“坨”人,上校想不出更好的量词了。

苏琅嬛自己热爱美食,尤其喜欢甜食,又不喜欢肚子上一层一层的肥肉,因此干脆把人类的基因修改得不容易发胖。再加上紫星的体积比地球大得多,重力也更大,短短一百多年的移民历史还不足以让地球人进化出适宜紫星重力的体力和耐力,因此每天光是走路,都是极大的能量消耗。如今的人类即使每天摄入大量的高热量食物,也能保持匀称的身材,如果饮食结构再“健康”节制得过分,就会瘦得和田医生一样。

可是马团长就像是为了违反常理而存在的,不论是苏琅嬛的人类基因改造计划,还是紫星重力带来的额外消耗,都无法奈何他的一身肥膘。近乎球形的身材让马团长的军装都需要特别定做,加上一张天生像刚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过几百遍的大饼脸,上校不由得有些怀疑他平时压根不是走路,而是直接滚来滚去。

此时马团长正在田医生身边大献殷勤,各种肉麻话滔滔不绝,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紧挨着,看起来不是美女与野兽,而是美女与皮球。

田医生显然早就对马团长丢人现眼的模样司空见惯了,完全把他当空气,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的上校却是觉得有些辣眼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马上校,贵团的五位准尉已经到了,是不是该找人去接应一下?”

“冯·哈伦霍夫上校?”即使是第一次见面,马团长也从上校的军装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站起身,身高却只到上校胸口。

“这个……”马团长来来回回地看上校和田医生,像是在犹豫到底是应该抓紧机会和田医生亲近,还是赶紧去看看新来的五个准尉是不是美女。

马团长显然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和上校站在一起,会形成多么讽刺的对比。发现田医生看着自己,——确切地说,是在打量他身后的上校,——马团长还以为是大美人突然开始对自己青睐有加,更加舍不得离开,可是那边很可能是五个更漂亮的美人,决不能让宪十九团的其他人捷足先登。马团长心理斗争了半天,决定先悄悄地问问上校:“她们漂亮吗?”

听见马团长问出这种丢人现眼的问题,上校简直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下去,至少别穿着和马团长一样的军装——若不是天气炎热,上校的的衣服已经没法再脱,他怕是早已经付诸行动。

“马团长!”帐篷布掀开,参谋长显然是被人推进来的,跌跌撞撞了好几步才站稳。

一看见马团长在里面,参谋长如蒙大赦:“马团长,刚才我们都不在,谢谢您帮忙接待田医生。那个……团座,麻烦先招待一下田医生,我马上回来。”说完就推着马团长的肩膀出去,“马团长,新来的准尉们可漂亮了,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马团长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我的甜甜的小月亮,不管来什么样的美人,我都是爱你的。”再送上一个飞吻。

一想到以后要和这么个人做邻居,上校严重考虑以后随身带铲子,方便随时可以就地挖洞钻下去。

“新来的团长?”田医生对马团长理都不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上校,等参谋长推着马团长出去了,露出讥诮的笑容,“那群死基佬不敢来见我,让马鹿大佐来打发我不成,就把你这小白兔推出来做挡箭牌?”嗓音清脆可人,却说着一点都不中听的话。

“田医生?”上校伸出手,“幸会。”

“你下飞机以后洗过手了吗?”田医生一点都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既然如此,上校也不勉强,以堪称绅士礼仪模范的风度收回手,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请问有何贵干?”

“来还蛋糕钱。”田医生打开价值不菲的钱包,抽出一张两百帝国元的纸币放在上校面前,“‘肛温表’给水州总院的门急诊送了蛋糕来,护士们嘴馋吃了,是我管理不严的错。蛋糕就当是我买了请他们的。”

“肛温表?”上校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田医生想了想,干脆把小巧的手提包放在上校面前,“稍等一下。”说完就出去了。

上校确实没等很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你!你!给我过来!”

很快,帐篷布再次掀开,进来的是参谋长和军医上尉,跟在后面的田医生怎么看都像押送犯人。

“你别进来了。”还没进来时,田医生对外面喊了一句,“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外面的声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军需长。上校不由得怀疑军需长整天烟不离口,根本不是烟瘾大,只是为了不用接近田医生。

参谋长和军医上尉在上校两边坐下,看起来像三堂会审——只不过被审的是穿军装的三个。

“‘肛温表’是什么?”上校悄悄问参谋长,“蛋糕是怎么回事?”

“懂法语吗?”参谋长也压低声音。

上校点头。

参谋长改用法语回答:“‘肛温表’就是麦霍夫中校。煞星娘娘……我是说田医生救过麦霍夫中校的伴侣,送蛋糕只是想表表心意,不知道怎么,又得罪她了。这女人软硬不吃,什么好心都能当成驴肝肺。偏偏戟的医术不怎么样,真的有什么病,还是得去水州总院找她。”一回头,发现田医生托着下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脸色顿时变得比看见蛇的青蛙还绿。

“抱歉,我也懂法语。”田医生的小舌颤音标准得像是在说母语,“不过很幸运,你们的吗啡医生貌似不懂。”

“说汉语吧。”上校最后拍板。帝国有三种官方语言,但是教育局规定只需要熟练掌握其中的两种,具体哪两种,视不同地区的人口组成而定,另外英语是外语必修,第二门选修外语大多是法语。军医上尉和田医生都是亚裔,刚才在医院,参谋长和小护士搭讪,说的也是汉语,而且相当流利,这个想来大家都懂。

“您会说汉语啊。”听到上校一口标准的汉语,参谋长几乎想仰天长叹,“团座,麻烦您下次说汉语好吗?说德语,大家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英语也大多学得不怎么样,懂法语、俄语的更少。”

十七团的人虽然多少都有些黄种人血统,但是长相都更偏向白人。刚才接机时,参谋长一路对着宪十九团的五位准尉介绍水州风土人情,说的都是德语,直到在医院和小护士搭讪,才说汉语。然后回来时,参谋长和士官长说的都是汉语,上校一开始还以为是参谋长和护士搭讪说惯了汉语,士官长也就随着他说。现在想来,一开始士官长只顾着开车和偷瞄,应该是德语学得不好,根本听不懂参谋长在和准尉们说什么。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十七团的这群人原来只有一张皮还像白人。

“咳吭。”田医生清了清嗓子。

参谋长和军医上尉立刻正襟危坐,弄得上校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参谋长瞥见桌上的钱:“这是?”

“还‘肛温表’的蛋糕钱。”田医生不得不又说了一遍。

原来只是这事。参谋长大大地松了口气:“田医生,不用这么客气。”

“言下之意是这点钱还配不上三星级饭店厨师长的手艺?”田医生说着,又要去掏手提包。

“当然不是这意思!”参谋长连忙阻止她,“田医生一直那么辛苦地维护大家的健康,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务必收下。”

“为我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感谢我、送礼物?”田医生皮笑肉不笑,“我是不是也要感谢你们驻扎在这里,把水州总院的门急诊部整个儿地变成军人专属性病防治所,提高门诊医师治疗性病的业务水平?”

十七团到底都是些什么精虫上脑的货色?居然需要去医院看性病看得那么频繁。上校头痛欲裂。

“喂。”军医上尉听不下去了,“平时主要都是我在治好吗?小毛小病我都能处理,已经减轻你们很多负担了。”

“减轻我的工作量?通过你高超的医术治出这么个‘性病博物馆’?”田医生指着参谋长的鼻子。

上校看向参谋长,发现他居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默默地把他的名字也加在心里的“色狼名单”上。

“我们还有专门的衣物消毒流程,尤其是内衣。安德烈有多负责,你也是知道的,消毒水一直是十七团军费开销的大头。”军医上尉还妄图扳回一点局面。

十七团这么穷,居然是因为把军费全都用在了买消毒水洗衣服防性病上。上校觉得一阵无力。话说就算滥交,他们不知道有个历史悠久的伟大发明叫“安全套”吗?想到这里,上校突然意识到自己下飞机还不到两小时,踏入十七团的营地还不到十分钟,道德标准就已经被拉到觉得滥交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注意采取安全措施,就万事大吉的地步。

“以他把肛温表当口温表塞嘴里的‘专业知识’负责让你们把内裤套在头上吗?”田医生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看来套子都救不了你们了,你们只会塞嘴里。”

上校终于知道“肛温表”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了。

“干嘛塞嘴里?”参谋长小声嘀咕,“隔着套子口多没劲。”

上校的耳朵出于对主人的保护,把参谋长的声音列入自动屏蔽名单,以至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上校只听得见一片嗡嗡声。

万幸,等上校恢复听觉,第一个听到的是田医生的声音:“‘肛温表’做蛋糕用的甜味剂是葡萄糖吧?”

听起来话题开始往正常的方向发展了。上校的耳朵自动解除屏蔽。

听田医生语气不善,参谋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是说蔗糖、果糖、代糖都不健康吗?”

“葡萄糖这东西甜度可不够,为了保证口味,他加得还不少吧?”田医生一副风雨欲来的口气。

“确实。”参谋长往后缩了缩。军需长平时做甜点用的都是蔗糖,要他用葡萄糖,拿捏不好分量,已经有些强人所难了。万幸三星级饭店厨师长的头衔到底不是徒有虚名,失败了几次,军需长还是做出了理想的蛋糕,参谋长自己也尝过,味道绝对远远胜过外面一般的甜品店买的。“有……什么不妥吗?”

“对健康人,当然没什么‘不妥’。”田医生咬牙切齿,“只不过急诊护士长本来就因为年纪大了,胰腺功能下降,出现糖耐量受损,偏偏还是个见了甜食不要命的主。我已经按照正常剂量事先给她打了胰岛素,结果她一块蛋糕下去,直接酮症酸中毒,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

参谋长咽了口唾沫,由衷地庆幸水州总院重症监护室的主治医师操单(shàn)虽然有个经常被人有意无意念成“操蛋”的名字,却是个十足十的圣父烂好人,绝不会趁机嘲笑田医生亲自看在旁边,还弄得护士长酮症酸中毒抢救。不然的话,煞星娘娘恐怕就不会只是来付蛋糕钱外加一顿埋汰,而是直接拿着机枪过来扫射了。

田医生突然语气一转:“‘肛温表’怎么不用麦芽糖?”

“那个更健康吗?”参谋长听到了一线希望。

“不,”田医生送上一张温柔的笑脸,“那个升糖指数更高,护士长吃了,或许就会来不及抢救,直接死于酮症酸中毒。然后我就可以告诉她的男朋友和孩子,她是被你们蓄意谋杀的。然后等你们统统被送进监狱,给你们看病就不是我的事了。”

“升糖指数”是什么意思?上校看了看军医上尉,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只能自己从字面上猜测,大概是什么和升血糖有关的医学指标。

“戟,‘升糖指数’是什么?”参谋长直接问出了上校想问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军医上尉毫不避讳地两手一摊,“个人时间精力有限,学需要学的东西就够了,没必要把生命浪费在学一些没用的东西上。我可不像某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做,除了把动刀子作为最大爱好,就只会研究些已经彻底消失的古代疾病的治疗方法。”

“是啊,某人真该每天早中晚给苏老太太烧香磕头,感谢她的基因改造计划让很多疾病都永远地成为了历史,现在医学院的课业比基因改造以前轻松多了。不然的话,以某人装满吗啡的脑子,恐怕从大都会医学院那种垃圾学校都毕不了业。”田医生对军医上尉嗤之以鼻,“不过就算是那种垃圾学校,外科手术总该教吧?你们要是真的想帮我,让这吗啡医生给你们每一个人做个去势手术,彻底除病根,别三天两头往水州总院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个医生针尖对麦芒,参谋长夹在中间想做和事佬都无从下手,就连被晾在旁边的上校都感觉到帐篷里的气氛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这时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

帐篷里压抑的气氛一下子一扫而光。

“马鹿大佐又在玩‘保龄球’?”田医生离开座位,从窗户往外面看。

见参谋长和军医上尉也跑去窗边,上校跟着站起身,看见马团长站在一段空出来的跑道正中间,后面十个宪兵排成三角形的队伍站得笔挺,从远处看,他们就像保龄球和瓶子,逗得五个准尉咯咯直笑。

看见五个如花似玉的准尉,田医生的眼睛亮了:“她们是谁?”

“隔壁宪十九团新来的军官,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参谋长和军医上尉悄悄地在田医生身后做了个击掌庆祝胜利的动作,田医生没看见,从上校的角度,却是正好尽收眼底。

见田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五个准尉看,参谋长也壮起胆子:“田医生,这个星期的安息日是安德烈的结婚四周年纪念日,在游艇上举行泳装派对。他们能在一起,您也算功不可没,所以务必请您大驾光临。放心,吃的都是自助餐,一定有合您胃口的。”

“她们也去?”田医生指着新来的五个准尉,问了个让上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当然,宪十九团也都受到邀请了。”参谋长还特意加了一句,“别忘了穿得性感一些。”

听见参谋长堪称性骚扰的话,上校皱起眉头。

田医生却是不以为忤:“好的,我回去看看排班……”

“那天是您出夜班后休息的日子。”参谋长脱口而出,随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又去偷我的排班表了?”田医生手里的水笔顶着参谋长的喉结。

参谋长连忙摇头摇头再摇头,紧张得好像顶在他的喉头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手中的短刀,而不是一个平民女医生手中的一支毫无杀伤力的笔。

“你觉得我会信吗?”

参谋长放下手,一脸的破罐子破摔。

“又睡了谁?”

“名字没问。”

“长相?”

“我没注意腰以上的部分。”

“人数?”

“没数。”参谋长顿了顿,“不过全是外科的。”

“套……算了,还是把外科医生全都筛一遍比较保险。”田医生一把揪住参谋长的领子,把他拉到和自己视线相平,“你,后天来门诊复查!”

一听见“复查”二字,参谋长张开嘴,上校好像看见他的灵魂从嘴里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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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报告团长:准尉们可不是来玩的
马团长的招牌笑话“保龄球”逗得五个准尉前仰后合,可是随即看到住的地方只有极其简陋的帐篷,更加简陋的洗澡车和厕所车还是和两个军团差不多三千个男人共用,姑娘们顿时打死都不干了,宁愿自己掏钱去住镇上的旅店,也不愿意住在军营里面。

“住旅店干什么?价钱那么贵,而且离军营远,来来去去不方便。”马团长搓着肥厚的手掌,反正打死都不肯放她们离开,“再说你们本来就是军人,驻扎在营地才是应该的,住在旅店里,像什么话?”

有个准尉鼓足勇气打开厕所车,往里面瞟了一眼就吐了,另外几个顿时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马团长。

“你们看我也没用啊。”被五个美女用这种眼神看着,要说马团长一点都不心软,一定是谎话。但要是这样就能任由煮熟的鸭子飞走,马团长也未免太对不起老马家给他留下70%日本血统的“光荣传统”了。“现在是旅游旺季,旅店都住满了,你们出钱也住不上。这样吧,就将就几天,等到了霞月,天气冷了,进入旅游淡季……”

“现在才刚到镜月。”准尉们忍不住叫起来。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别说是“将就”四个月,四天都待不下去。

“看什么呢?”见军需长在帐篷外面看热闹,士官长勾上他的肩膀,“老马的老毛病又犯了呀。”

他忘了这几个姑娘是来干什么的?军需长瞥了士官长一眼。十七团打了三年多的报告要美女医务兵,才盼来这几个女宪兵。要是任由她们被马团长欺负,甚至哭着要求被调离,十七团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说的也是。”士官长吹了声口哨,吸引马团长和五个准尉的注意力。

高级准尉回过头,看见吹口哨的是士官长,顿时柳眉倒竖:“这就是你对长官的态度吗,士兵?”

“真抱歉啊,‘长官’们。”士官长站没站相地行了个军礼,“只不过你们的‘长官’安德烈中校让我传个话,说允许你们暂时住在他的伴侣的游艇上。你们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

他是连军需长姓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军需长朝天翻了个白眼。

“真的可以吗?”听到可以住在豪华游艇上,准尉们顿时毫不吝啬地向军需长投以堪称谄媚的目光,看见他点头,更是恨不得扑上来亲他——要不是军需长一见她们像要扑过来,就连连后退,还朝她们晃了晃手上的婚戒,示意自己早已是有主的人,怕是立刻就会被她们亲得一脸口红印子。

马团长在准尉们背后朝军需长和士官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是一见几个姑娘回过头,立刻恢复憨厚的笑脸。

“船就停在港口,想来不会找不到我们了吧,团座?”高级准尉向马团长敬了个礼,不等他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四个准尉拖着行李箱奔向豪华游艇。

不出所料,一等五个准尉走远,马团长就开始对着军需长和士官长暴跳如雷——是真的暴“跳”如雷。军需长身材高大,士官长也矮不到哪里去,马团长站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个侏儒,以至于为了不被他们从身高上压倒气势,不得不一边跳一边骂。无奈他少得可怜的肌肉根本无力承担他的一身肥膘,跳来跳去,也无法让他跳到和军需长、士官长视线相平的位置,只觉得可笑。士官长一副看耍猴的表情,军需长压根懒得搭理他,显然从来就没有把马团长放在眼里过。

刚走进军营,高级准尉就注意到跑道上的军车间停了辆格格不入的川西RR赤备,周围还守着人,显然车主来头不小。在马团长和军需长之间放了把火,高级准尉以为看车的士兵会去看热闹,至少能分分心,想不到他们寸步不离,比守卫国旗还全神贯注。

“这车真不错,是谁的呀?”高级准尉只能装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姑娘们,上去拍一张?”随即掏出portal,却是拍下车牌号。

“是田医生的。”守车的下士显然被突然跳上车摆姿势拍照的准尉们吓得不轻,无奈军衔太低,人微言轻,不敢轻易得罪长官们,“你们小心点,别弄脏了。”

“真小气,拍张照又拍不坏。”高级准尉嘟起嘴,假装嗔怒,心里纳闷又是这个“田医生”,看起来她和十七团的交情不浅。

豪华游艇和简陋的军营简直是两个世界,甲板上有带加温器的游泳池和露天酒吧,游泳池周围放着带遮阳伞的躺椅和用来放饮料的小桌子,供游泳的人休息,旁边不止有淋浴室和更衣室,连专门桑拿、汗蒸的设施都有。游艇里面足有五层,船尾的观景台栏杆上有固定钓竿的地方,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垂钓、晒太阳;带投影仪的会议室完全封闭,不只是隔音效果绝佳,甚至如果不仔细找,根本连入口都不会发现;五米高的宴会厅正中间吊着有足足八层的水晶大吊灯,规格用来举行婚宴都绰绰有余;室内网球场、高尔夫球场、攀岩、健身房足以满足体育爱好者的兴趣;玻璃天花板下的咖啡馆墙边的书架上放的各类书籍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雅致的座位布置保证不管是三五好友想说些悄悄话,还是只想一个人找个小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都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吸烟室里面放着男士喜欢的台球和桌上足球,给女士的化妆室更加贴心,不仅镜子、座位多,各种化妆用品一应俱全,居然连生理期用品都提供;有一层还有好几个只能容纳十人以下的小放映厅,让喜欢各种电影的人可以各取所需;甚至不止有专门给孩子的儿童乐园,就连专门寄放宠物的地方,都有狗玩具、猫爬架,保证宠物都能待得舒心。除此以外,就是大大小小的卧室套房,不仅每一个都有独立的卫浴,有些还带有会客室,如果挤一挤,足够让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所有人一起留在船上过夜。

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一群男人,可奇怪的是游艇上的女厕所、女浴室数量不比男厕所、男浴室少,甚至里面的设施更好更齐全。高级准尉带着四个准尉在游艇上大致晃了一圈,拿出portal,接入当地车管局和海事部门,输入川西RR赤备的车牌号和豪华游艇的船舶识别号。

川西RR赤备的所有人名字是“田露娜”,职业是水州总院门急诊部主治医师——水州总院虽然是水州最大的医院,主治医师的收入也确实不少,但是绝不至于买得起川西RR赤备的地步,更不会让一群当兵的在她的车旁守得诚惶诚恐。豪华游艇的拥有者名字是“艾利奥特·麦霍夫”,和军需长一个姓。莫非他们是军需长的配偶和兄弟?

正念及此,高级准尉的portal响了,是军需长发来的电子邀请函,邀请她和四位准尉参加他的结婚四周年纪念日派对,还特别强调是泳装派对,地点就在豪华游艇上。

虽然在四年前的战争中,银河帝国取得了全面胜利,人革联已经被全面剿灭,中南联却只是被枭首,底下有不少漏网之鱼依然悄悄潜伏在帝国。就在几个月前,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遭到暗杀不久以后,他的上校副官、近卫第四八三枪骑兵团的团长威廉·弗莱德里希·冯·霍亨索伦亲王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遥控机器人暗杀,极有可能就是漏网的贼军余孽所为。

如今银河帝国好不容易才走出战争的阴影、开始恢复元气,如果让百姓知道还有贼军余孽潜伏在周围,必定会引起恐慌。奥尔加女大公将冯·霍亨索伦上校遭暗杀的事压下不报,却是把这五个准尉派到水州,想来是让她们秘密查案,揪出漏网之鱼。但是驻扎在当地的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军需长还有闲情逸致庆祝结婚纪念日,就颇耐人寻味了。

“军营里破成这样,军需长的配偶却开着川西RR赤备,兄弟名下有这么大一艘豪华游艇,结婚区区四年,就这么大肆庆祝挥霍……难怪奥尔加女大公让我们来这里调查,看来第十七装骑团不只是渎职,高级军官还贪得不轻。”高级准尉站在套房卧室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开走了川西RR赤备,看车的士兵都对她毕恭毕敬。马团长还像只跳蚤一样在军需长面前蹦跶,弄得上校都跑出来打圆场。“心里有鬼,还放我们住到游艇上,是想灯下黑吗?就从姓田的女人还有这艘游艇开始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四个准尉都没有回答。

高级准尉回过头,就看见她们已经两两抱在一起,躺在宽敞的豪华大床上没羞没臊:“你们这两对汪女女,就欺负我是单身喵!小骚货们,还不赶紧乖乖地到我的怀里来。”说罢张牙舞爪地一起往床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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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报告团长:稀泥也必须糊上墙

I

按照正常的军营生活,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升旗,出操后八点吃早饭,然后开始一天的活动。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是午饭和午休时间,下午四点降旗,晚上六点吃晚饭,晚饭后的时间自由活动,然后十点熄灯。

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的卫生设施都极其简陋,淋浴车一小时只能供大约五十人洗澡,厕所车作业能力也有限,却是两个团将近三千人共用。理论上而言,十七团和宪十九团应该难免会为了争抢有限的卫生设施而起矛盾。但是到军营的第二天,上校就发现十七团和宪十九团之间微妙的和谐。

到军营的第一天,上校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应付马团长上,接下来整理一下行李,就差不多到熄灯时间了。第二天六点的闹钟还没响,上校就已经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穿戴整齐后,却发现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只有海边的风吹得旗杆上的军旗猎猎作响——不是已经升好了,而是压根没有放下来过,升旗的绳子打结的地方已经烂成了一坨,就算要解开,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Portal上的时间显示六点整,隔壁的宪十九团陆陆续续可以听见起床活动的声音,十七团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上校干脆站在操场上的旗杆下,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起来,一直等到六点半,十七团的营地依然没有一丁点动静,反而是隔壁宪十九团的士官们开始带着士兵绕营地晨跑,士气高昂的招呼声像扇在上校脸上的巴掌。

上校强忍着去宿舍里一个一个掀被窝的冲动,一直等到七点,隔壁的宪十九团已经开始升旗,十七团的炊事班才刚起床,打着呵欠顶着鸡窝头从上校面前经过,稍微有礼貌一些的随随便便打个招呼,更多的直接把上校当旗杆,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走过,慢慢吞吞地开始准备早饭。

七点半,十七团这边的人终于陆陆续续起床,有些甚至是从宪十九团跑过来的。要不是知道军需长让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到豪华游艇上过夜,而从宪十九团回来的人有的反而是钻进宿舍帐篷睡觉,上校恐怕很难不怀疑那几个在宪十九团过夜的是去占准尉姑娘们的便宜了。

八点,两边营地一起开始吃早饭,总算还有人来招呼上校,不过招呼他的人显然以为他傻站在那里,是因为找不到食堂在什么地方,又不好意思问,不是在监督。唯一让上校欣慰的是军官食堂的菜色和味道都不见得比士兵食堂好,看起来没有给军官搞特殊待遇。

“他居然真的吃得下去。”士官长搭着炊事班长的肩膀,看上校吃得连眉头都不皱,“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当然做了。”炊事班长在厨房里找了找,拿出一根白肠递给士官长,“就是这一批,我一起做的,你自己尝尝。”

士官长刚咬了一口,就忙不迭吐出来:“你往里面搁屎了?”

“只是搁了点奇怪的调料,吃不死人。我还是有点身为厨师的职业操守的好吗?”炊事班长小声嘀咕,“听说艾利奥特做饭特别难吃,要不你让他来做?”

士官长考虑了一下,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和军需长闹矛盾不值得,拍了拍炊事班长的肩膀,自己另外想办法。

II

上校对军需长的第一印象是十七团中少有的正人君子,尤其是得知他让宪十九团的准尉们到他的配偶的私人游艇上住宿,可以远离两个军团的这一大群色狼,上校对他的好感更上了一层楼,以至于差点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样一个废柴团在一起,军需长也不会像话到哪里去。

理论上而言,像军需长这样不住在军营里的,也该在每天升旗时就已经到岗。然而十七团一顿早饭拖拖拉拉一直吃到九点,军需长到这时候才迟迟现身,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参谋长对此理直气壮——十七团没有军属区,军需长每天得在小镇上的家和军营之间来回跑,迟到早退完全是因为没有军属区的锅。然而上校到水州的第一天,参谋长就自己带着他走过从小镇到军营的路,三个小时就算是爬也该从镇上爬到军营了,更别说军需长还是开着私家车来。至于到了晚饭后熄灯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没见哪个士兵因为“路上单程要花三个小时”,就不去镇上浪。

由于水州没有内卫部队,宪兵还得负责州政府大楼的警卫工作。于是早饭过后,宪十九团留下一部分人警备基地,其他人列队去州政府大楼,井然有序地开始一天的活动。上校以为应该可以看到十七团开始做一些正常的事了,结果是士官们从食堂统一领取打包好的午饭,就指挥士兵把军用车辆推出营地。

按照参谋长的说法,十七团军费拮据,幸运的是水州是个旅游胜地,从露月到霞月,有整整半年都是阳光普照的旅游旺季。游客中不乏愿意付钱和军车合影的军事迷,和游客合影收费的这么点少得可怜的收入就是十七团一整年的开销来源。

至于为什么会推出去而不是开出去,自然是因为西南军司令部的上将司令度梦河抠门到闻名宇宙的地步,对于十七团这种架子团,吃穿方面的拨款都是只求饿不死冻不死就够了。合影收费的收入基本上都是用来填士兵们的五脏庙,外加购置冬季的衣物,——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曾经评价度司令为“全帝国军唯一一个智商低于一百的上将”,度司令的表现也真的丝毫不愧于上官黑鹰的评价,推脱水州气候炎热,在御寒衣物的拨款方面极其抠门,全然不顾水州的冬季虽然气温不会降到冰点,却是潮湿多雨,海边的风尤其大,而十七团住的基本上都是帐篷。要不是临海酒吧的老板一直以来都只是象征性地收点费,就允许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畅饮烈酒御寒,怕是会闹出和平时期因为上级克扣拨款而草菅士兵性命的丑闻。总而言之,就是十七团的这么点外快,也只够满足吃穿方面的需要而已,至于军备维修保养、造房子、募兵等等,就看上校能施展出什么手段,从铁公鸡度司令身上拔毛了。

帝国军中有顺口溜云“要想立功去北方,嫡系精锐近卫军;要想升官去东方,新编战区最缺人;想过日子去京畿,天子脚下待遇好;懒人养老去西南,别嫌度司令抠门”。度司令一毛不拔,十七团也干脆抱着提前养老的心态自暴自弃。原本没有团长,一切都是参谋长说了算。上峰如此克扣十七团的军费预算,参谋长料定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任务落到十七团头上,于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士兵们每天干着推军车出去和游客拍照之类不务正业的活,而军官们除了每天安排人轮流接听通讯,其他人基本“该干啥干啥”,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以至于自由散漫的十七团的作息时间和军纪严明的宪十九团可以完全错开,绝不会因为抢用卫生设施而起矛盾,倒是达成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和谐。

看起来整顿十七团的任务比上校想象的还严峻。

III

行军帐篷里,高档银制打火机在军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点亮又熄灭,忽明忽暗,照亮军需长棱角分明的面孔,也时不时给上校的镜片镀上一层冰冷的金黄色。

“这是压根没有账本的意思?”上校坐在办公桌后面,仰视站在他面前的军需长,“十七团在水州驻扎了整整四年,所有的收入支出,你都没有一丁点记录?”

军需长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校,看见电灯拉长自己的影子,将上校整个儿地笼罩其中,凶狠的三角眼流露出几分不屑,问心无愧地点头,丝毫不在乎十七团没有账本,他自己却每天开着豪车来军营里报到,会惹来什么样的嫌疑。

“那么目前团里的财务情况呢?房屋帐篷使用状况、军用车辆损坏报废、仓储结余、剩余公费资金……我希望能在你的结婚纪念日以前,看到这些报表放在我的桌子上。”

军需长眼中的轻蔑之色更甚。

“听着,我不是来找麻烦。”上校目光灼灼地看着军需长,“十七团大致上是什么情况,我也看到了。但是要得到充足的装备,招募更多的士兵,并不是光靠‘看’就能解决。我必须先明确掌握目前的情况,才能够有底气去向上峰要钱要人要许可。”

军需长抬了抬眉毛,似乎有些动容。

“当然,如果你们的‘幕后团长’觉得他有本事干我的活,我不介意立刻卷铺盖走人。”上校坐直身子,微微后仰,十指在胸前对顶,电灯给他的镜片镀上一层反光,“不过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清楚,如果他真的有这本事,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十七团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军需长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模样。

“是的,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你们其实有个真正管事的幕后团长——不是你,也不是巴德中校,你们都没本事也没心思把十七团管得如此井然有序。”上校微微抬起头,反光从一边镜片上褪去,“放心,我不会逼你或者其他的任何人说出你们的幕后团长是谁,也不介意你们出于对他的忠诚,想赶我走。毕竟说实话,我也只是把十七团当做升职的跳板,没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但是既然你们的幕后团长没本事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团长,即使立刻赶我走,上峰也会再派别的团长来。你们能保证下一个就一定比我好吗?”

军需长回了上校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还有,替我谢谢你的配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配合。等到了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会亲自向她当面致谢。”上校最后给了军需长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可以走了。”

军需长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上校的帐篷。

等军需长离开,帐篷的布门重新落下,上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portal,接入水州户籍管理局,调出田医生的资料。

田露娜,女,无配偶,无民事结合配偶,无子女,同为医生的父亲田俊朗和母亲何静华在二十年前的紫星大地震医疗救援中殉职,如今还剩下的家庭成员只有比她大三岁的姐姐田丽雅,在外地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做外科主任。田医生的履历从银河历214年水月出生于帝都,到240年华月毕业于帝国医学院,所有的资料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接下来就是银河历250年热月来到水州,担任水州总院门急诊主治医师一职,从银河历240年到250年,期间整整十年的履历一片空白。

上校的弟弟就在帝国医学院读书,对于从医学院毕业生到主治医师的过程,上校也多少从弟弟口中知晓一些。十年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医学院毕业生从实习医生熬成主治医师需要的时间,应该没什么可避讳的,奇怪的是田医生毕业后的实习、就职记录全都是一片空白。

“煞星娘娘”,这个外号倒是让上校想起从弟弟口中听过的一个校园传说。

IV

来到军营的第三天,上校开始下狠手整顿军纪,六点整吹起床号,六点半吹出操号,顺便给军需长的portal也设了军号闹铃。没有准时出现在操场上的,上校就一个一个去宿舍掀被窝,想不到有的床上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最夸张的一张床上挤了五个人,更多的床上压根没人。

经过两天的磨砺,上校的神经也开始坚韧了起来,不管他们如何衣衫不整,没有准时出现在操场上,就要罚跑圈,军官迟到加倍罚,六点半时身上穿了什么,就什么样去跑。于是宪十九团例行晨跑的时候,发现四年以来第一次,十七团居然也来跟着跑了,虽然跑得光膀子的、穿内裤的、甚至连内裤都没穿的……各种不堪入目。

对于“性别男,爱好女”的宪兵们,一大早晨跑的时候,就有一群半裸甚至全裸的死基佬追在后面,实在是严重影响一整天的心情。宪十九团的军官们带着士兵让开道,让十七团跑在前面,想不到这群压根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死基佬一边一丝不挂地在宪十九团面前扭着屁股晃着那啥跑步,一边还在互相摸来摸去占便宜,甚至军医上尉干脆架起了单反,拍十七团裸跑的盛况,军医上士还兴奋地在一旁瞎出主意……有个宪兵实在忍不住,吐了,以至于后面的宪兵一边要保护视力谨防辣眼,一边还要注意躲避地上的呕吐物,跑得一片乱七八糟。

吃饭时,炊事班长心领神会,把上校的饭菜弄得更加难以下咽。想不到他一天三餐都是一边看军需长交过来的报表,一边往嘴里塞食物,吃早饭时差点把果酱盒子都一起吃下去;吃午饭时,上校在盘子里舀了十分钟没舀到东西,才意识到已经吃完了;晚饭时,参谋长悄悄地把自己的空盘子和上校还剩下一半的盘子换了换。上校舀了个空,以为自己已经吃完了,也不管肚子有没有饱,拿着资料回帐篷继续研究。

上校一度担心过会到了晚间休息时间,会有人跑去镇上彻夜不回。想不到因为十七团整顿军纪而躺着中枪的宪十九团为了不再让晨跑的悲剧重演,自觉自愿把守营门,晚饭过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十七团显然以为这是上校的命令,为了膈应他,就在洗澡车里集体上演“捡肥皂”。结果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洗完,上校都没有现身,只能看到他的帐篷的灯一直亮着,照出一个在书桌前几乎连姿势都不怎么变的剪影,反而是宪兵们被恶心得宁愿花半帝国元去游艇上用卫生间,也不想和这些死基佬继续共用洗澡车和厕所车。

portal在晚上十点整准时播放吹熄灯号,上校终于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放下手中的资料,像寄宿制学校的老妈子一样打着手电去宿舍查房。

然而隔壁的宪十九团还对晨跑的事心有余悸。高级军官们都躺到了床上,突然听见马团长的帐篷里传出玩牌的声音,意识到还漏了一件事,从床上一跃而起,吹起紧急集合号。于是上校都还没去宪十九团找那些和马团长通宵玩牌的,就看见宪十九团的两个中校架着骂骂咧咧的马团长,其他人井然有序地把马团长的牌友一个一个从帐篷里拖出来,扔回十七团的营地。

对于宪十九团的高度配合,上校自然十分的感激,至于十七团那些到了熄灯时间还没躺在自己床上的,不管是跑到别人床上,还是跑去隔壁宪十九团,一律“既然不想睡觉,那就出去跑步跑到想睡为止”。自己在操场上留到最后一个士兵乖乖地回宿舍睡觉,才洗漱就寝。

天地良心,裸跑事件仅仅是上校想好好地整顿一下十七团的军纪,想不到给宪十九团留下的心理阴影如此之大,以至于来到军营的第四天,早晨五点半,上校就被宪十九团的紧急集合号惊醒。

上校一开始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钻出帐篷,却是看见宪兵们都来不及洗漱,就忙不迭拿着刺刀来十七团的宿舍掀被子、戳屁股,甚至还有人开车去镇上军需长家里,直接绑他过来,顺便把他身上的现金搜了个干干净净,用来抵偿宪十九团在游艇上用卫生间付的钱。六点整,上校在portal上设定的起床号响了,十七团在宪十九团的监督下,已经全部军容整齐地站在操场上。而宪十九团直到把整个十七团全都交到上校手上,才放心地回营地开始洗漱,不用担心在晨跑时,会再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看样子好好地整顿军纪,也不会影响两个军团之间的和谐,上校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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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报告团长:假团长vs真团长

I

听军需长转达上校对“幕后团长”的宣战,士官长有些好笑这么个小白兔也有胆子给大灰狼下战书;上校下狠手整顿十七团自由散漫的军官们,众人纷纷来向士官长抱怨,士官长更加好笑他莫非是生怕得了军官们的人心;上校拦住像往常一样要推着军车去和游客拍照赚钱的士兵,摆明了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士官长终于没法继续抱着看笑话的心情了。

“对我的小婊砸们有什么意见吗?‘团座’。”士官长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无比讽刺。

“你还没向我汇报过十七团士兵的操练情况,赫尔辛军士长。”上校对士官长的无礼无动于衷,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十七团的士兵已经优秀到不需要操练了吗?”

“不好意思啊,要让这些小婊砸乖乖挨‘操’,就得先弄到钱填饱他们的肚子。可惜要弄到钱祭他们的五脏庙,我就没时间好好地‘操’他们。”士官长两手一摊,一副死皮赖脸的无赖模样,“不过请‘团座’放心,这些小婊砸都是见钱眼开的骚货。只要您老能弄到钱,不管是陪人拍照弄来的,还是出去卖屁股搞来的,他们一定让你‘操’到爽。对吗,狗日的小婊砸们?”

士兵们哄笑成一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文质彬彬的上校身上转来转去。

“要求上级部门拨款,确实是我的工作,不需要你担心。”上校丝毫不为所动,“在我来以前,你在替我做我的工作,我很感激,但是因此就荒废你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就是渎职。我很不想因此而处罚你,赫尔辛军士长。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各自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怎么样?现在,先让我看看你为了‘很好心’地替我干活,把你自己的本职工作荒废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士官长最恨这些酸书生,原本想给上校一个难堪,结果被他这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尤其让士官长气恼的是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上校是怎么做到的,主动权就到了上校手里。无奈耍嘴皮子技不如人,反被将一军,士官长只能硬着头皮上:“小婊砸们,列队!”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简直是对士官长的公开处刑。

十七团是清水衙门,穷得叮当响。为了出去赚钱,新兵的素质训练荒废到什么地步,士官长比谁都清楚。可是上校非要赶鸭子上架,逼着他出来丢人现眼,偏偏因为职责所在,士官长还不能临阵脱逃,只能在旁边捂着脸听上校吐槽:

“这些士兵是从养老院征的吗?是不是需要让上峰拨点钱买轮椅?”

士官长看了一眼徒手跑步都气喘吁吁的士兵们,无言以对。

“啊……上肢力量还不错。”

士官长来不及庆幸每天推车,好歹让士兵们练出了不错的臂力,结果上校的后一句是:

“如果引体向上的姿势能再优美一些,别那么像上吊,就更好了。”

其实引体向上还好一些,后面的深蹲、俯卧撑、匍匐前进才叫没法看呢。士官长第一次庆幸上校是个文雅人,即使抽搐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也觉得士兵们深蹲、俯卧撑、匍匐的姿势只见“操”不见“练”,甚至因为身下没有人,他们做出这些动作像是在“操”整颗紫星,也说不出太直白露骨的话。

幸好下一个项目不那么辣眼睛了,虽然同样让士官长很想就地挖个洞钻下去。

“真是可爱,不是吗?”上校微笑着看士兵们摆弄枪支,“像看小猫玩毛线球一样。”

士官长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一个士兵拿着枪口对着他:“别对着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

士官长立刻卧倒,同时庆幸自己反应够快,没被打中。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伤到别的什么人。

“别那么紧张,赫尔辛军士长。”上校依然背着手站得笔挺,俯视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的士官长,“那孩子连枪的保险在哪里都没找到。不过车好像又报废了一辆。”

士官长爬起身,掸了掸土,发现那个拿枪指着人的士兵还在纳闷扳机怎么扣不下去。跑道上,又一辆车前盖大开,黑烟从里面袅袅升起,还指望开车去镇上买菜的炊事班长气得在旁边直跳脚。

“看起来军车使用的环节只能跳过去了。”上校托了托眼镜,转身走向道场,“他们的徒手格斗学得怎么样?”

士官长只发得出干笑声。

还格斗呢。士官长自认为凝聚力还不错,军官们也护犊子护得厉害,所以士兵尤其是新兵别说是练习格斗,几乎连打群架的实战经验都少得可怜。

果然,上校很快就看不下去了:“这是教会女校的学生掐架吗?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互相扯头发、吐唾沫、扇耳光?”

虽然上校说的话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无异于左右开弓地打每一个士兵的脸。有士兵听不下去自己被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小白脸——哪怕这个小白脸是团长——说打架像教会学校的小姑娘,想趁上校不备偷袭,结果被他一招撂趴下。

“既然觉得他们不合格,那就请团座来为我们示范一下标准的徒手格斗。”士官长看到了机会,带头鼓掌,把上校顶上杠头。

上校也不多推辞,脱下外套放在一边,松开领口和袖口:“要记住,我们是军人,不是街头的混混……”

这屁股真翘!士官长盯着上校塞在裤腰里的衬衣,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但是没有心猿意马很久,就开始观察他的招式。

上校就是个典型的军校模范生,徒手格斗的基本功非常扎实,但是他遇到过的对手应该十有八九是同校的同学,所以出招中规中矩。士官长几乎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百猜百中。这点拳脚功夫对付连群架都没怎么打过的新兵,自然是游刃有余,但要是遇上士官长这样的混混,可就要吃大亏了。

士官长一念转过的工夫,上校已经撂趴下了最后一个士兵:“看来你比较适合去女校做军训教官,赫尔辛军士长。”

“是吗?”士官长也开始解扣子,“那就麻烦指点一二了,‘长官’。”

上校以为士官长最多脱一件外套,想不到他把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一身近乎狰狞的肌肉,还有背上的恶鬼刺青。

“团座,再脱一件吧?”士官长舔着嘴唇,“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没必要。”上校忽视士官长的一语双关,拉开架势,“来吧。”没意识到他只是把衬衫衣领稍微解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胸膛在衣服的缝隙中若隐若现,简直是在色诱。

他这是存心的吗?盯着上校微微敞开的领口,士官长觉得血一阵阵地往头上涌,只希望他能再弯下来一些,看得再里面一点。

不过要是会轻易上这种当,士官长也妄为兵王了。意识到不对头,士官长给了自己一巴掌,立刻清醒过来,对上校全神戒备。

果然,一交上手,上校就发现士官长和他以前遇到过的对手都截然不同。比起军人,士官长更街头混混,不按牌理出牌,出招不仅狠辣,而且下流。上校很快就被彻底打乱节奏,出招失了章法,到最后完全疲于招架,一时不查,就失去平衡,被士官长绊倒在地。

上校想爬起身,士官长却像条蛇一样爬上来,把他缠得死死的。

想不到小白兔看着人瘦,摸上去还挺结实。两个人的肌肤间只隔了一件衬衣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士官长架着上校的双臂往后扳,看见绷紧的衬衫勾勒出饱满的胸肌,挺翘的小果实清晰可见,不怀好意地用膝盖顶在上校胯间,听见他的唇间溜出一声嘤咛。

真好听。士官长几乎和上校脸贴着脸,发现居然凑得那么近,都看不见他的毛孔,只见他又长又密又翘的睫毛简直不像个男人。士官长把上校的头扳到一边,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不由得猜测这大概就是还在学校读书时,语文老师掉书袋说的“天鹅颈”,细腻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几乎连下面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士官长故意把胡子拉渣的下巴往上校的脖子上蹭,一蹭就是一片红印子留在雪白的肌肤上,让士官长体会到了狗撒尿圈领地一样的快感。

“上次在酒吧踹了我一脚,这次揍了几个小兵,就真的把自己当爷们了?”士官长一边说话,一边往上校的耳朵里吹气,一边尽量忍住一口咬住上校的耳垂舔弄的欲望,“真男人的滋味怎么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上校梗着脖子。

“还嘴硬……”士官长又在上校的胯间狠狠地顶了一下。

“你……”上校又发出一声诱人的嘤咛,“行了,我输了。放开我。”

“我不放呢?”士官长继续嬉皮笑脸。

上校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小白兔生气了。士官长简直乐开了花。观赏小白兔在自己的狼爪子下挣扎的模样,可真是一大乐事,乐得士官长都舍不得直接一口咬死他。士官长再享受了一会儿欺负上校的乐趣,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不过是切磋而已,团座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生气吧?”说着伸手要扶上校起来。

“你是个优秀的士兵。”上校自己爬起身,拉平衣服上的褶皱,“但也是我见过的最差的教官。”

“我不是不会教,只是先前没时间好好地‘操’这些小婊砸而已。”士官长抱起胳膊,一脸痞相,“既然以后要我干我自己的活,要不团座你也一起来‘操’练一下,看看我有没有‘操’练人的本事?”

“武力很重要,但是策略比武力更重要。”上校扶正眼镜。

“策略?”士官长笑得得意洋洋,“那么请团座‘策略’一个给我们看看。”

“会说出这种话,足以看出你对策略一无所知。不过这不怪你。”上校不理会士官长的嘲弄,捡起外套,抖了抖上面的灰,重新穿上,“毕竟策略是军官的必修课,不是士兵的。”

士官长一下子被踩住了痛脚。

II

入夜以后,士兵宿舍,军需长、参谋长、军医上尉三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拽住士官长。

“操他妈的,不就是读过几本破书吗?就瞧不起人?要是动拳头,老子一拳都能把他打个稀巴烂,看他读的破书有个鸟用!”士官长忍不住地在帐篷里砸东西,“有几个臭钱,念过几天大学,了不起啊?要是没他爹妈,他也就是个在下等妓院卖屁股的烂货!烂货!烂货!”

对义务制教育期间都留过级、考个军队专科学校都复读了三年才考进、考前一群哥们逼着他突击复习才勉强毕业的人而言,“念过大学”还真的挺了不起的。参谋长没说话,和军需长、军医上尉交换了一下眼色,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至于上校,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在温室里长大、从出生起就一帆风顺的富少爷,他的家世和他能不能念大学,还真没什么关系。毕竟银河帝国从创立之初,就知道穷什么都不能穷医疗和教育,所以帝国的学校压根就没有学费一说,就像医院根本没有医药费一说一样。从义务制教育到高等学府,只要有本事考进去、有本事学到毕业,期间所有费用都是由国家出。学校包吃包住包所有的学杂费,除了给好学生的奖学金,对孤儿和经济困难的学生还有其他补贴,所以十七团军官们的孤儿身份根本不影响他们读书。而教师的选拔比考医师执照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教师资格证包括比医师资格证更严格的道德考试,在薪酬待遇上,也是和医务人员一样,高薪养廉、贪腐重罚双管齐下。总而言之,就是塞红包、走后门之类的事在帝国的学校完全行不通,上校就算家里有钱有势,他要是自己没本事,家里的权势也没法帮他从高等学府毕业。

“其实团座说得对呀。”军医上士眨巴着不谙世事的眼睛,“是我们以前自由散漫得太过分了,他只是在做正确的事而已。”

“你说什么?!”士官长一跃而起。

“糖糖说话向来不经脑子,你和他较什么真?”军医上尉连忙把军医上士护到身后,拽着军士长重新坐下,“消消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货也干不久。”

可是上校真的没做错什么呀。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一整个十七团的烂摊子都要由他一个人收拾,分明已经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却因为是个空降来的长官,反而要受排挤。军医上士远远地看见上校的帐篷里灯亮着,很想帮他些什么。

III

上校整顿十七团,惹毛了士官长,于是可怜的田医生在白天处理了一大堆跑步扭了脚踝的、徒手格斗被弄得脱臼的、擦枪走火被人打伤的十七团士兵以后,以为终于可以迎来一个相对平静的夜班,结果半夜里被portal铃声叫醒。

“又出什么事了?”看见portal的银幕上显示军医上尉的脸,田医生很想一拳砸过去。

“那个……老田……”军医上尉抓了抓后脑勺,“中毒该怎么处理?”

“什么中毒?”田医生拢了一把头发,摸过眼镜戴上。

“要是知道什么中毒,我也不问你了。”军医上尉一脸讪笑。

“我是问你,是通过什么途径中毒的。”田医生发现和他说话,比教医学院一年级新生还累,忍不住纳闷军医上尉的医师执照到底是哪来的,“吸入有毒气体?经口摄入?皮肤接触?静脉注射?还是你家的平胸人妖又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塞进肛门弄不出来了?”

“是吃了不明物体。”军医上尉移开视线,“糖糖觉得团座太辛苦,想给他弄点补药,不过他的药理学知识……你懂的。”

“嗯哼?”田医生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我也没想到团座居然真的会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糖糖调的东西哪里像是吃的了?”

“然后呢?”田医生催促了一句。

“然后就这样了。”军医上尉把portal画面转向一边。

上校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士官长在一旁手足无措:“糖糖,我是想整他没错,可是没想弄死他啊!”军医上士则是吓得坐在地上大哭:“我只是想帮帮他嘛。好不容易调出来那么好看的颜色,味道也很好闻,我想一定会对身体有好处的,哪里知道团座吃了以后,会变成这样。”

画面最后转到军医上尉,临门给了田医生当头一棒:“糖糖根本说不清他的‘补药’里面具体有什么成分,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应该把你和平胸人妖拖出去枪毙十分钟,然后把给你医学院毕业证书和医师执业资格证书的人以渎职罪革职查办。”要不是隔着屏幕,田医生真是当场活活掐死军医上尉和军医上士的心都有了,“还不赶紧送来医院洗胃!”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忘了叮嘱军医上尉,必须让上校保持侧躺的姿势送过来,不然的话,他会因为误吸呕吐物而窒息死亡。

总算军医上尉还有点医学常识,上校送到水州总院的时候还有气。田医生指挥护士们把上校送进急诊抢救室,直接轰走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军医,一群白大褂围着上校,给他洗胃,输液,纠正水电解质平衡……

军医上尉隔着玻璃看里面一群白大褂忙碌,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糖糖,你给团座吃的到底是什么?能想起来多少都行。”

“镇上花店里买的很好看的花提取出来的香香的精油,海滩上捡到的最好看的贝壳磨成的粉,问小鸟要来的很漂亮的羽毛……”军医上士掰着指头数。

还好,大多只是些非食用性的香精和色素,不是什么具有腐蚀性的成分。军医上尉松了口气。

“对了,还有我在草地里捡到的最好看的蘑菇!”军医上士笑得一派天真烂漫,“金黄金黄的蘑菇,上面还有白色的斑点,长得像慕斯蛋糕一样。”

毒蘑菇!军医上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校送过来的时候,没有出现谵妄症状,军医上士找到的毒蘑菇应该没有神经毒性;恶心、呕吐、腹泻之类只是小问题,挂点水就没事了;抢救室没有送血袋过来,看来也没出现溶血症状;但是毒蘑菇最可怕的是出现肝脏损害,死亡率极高。

抢救室里的医生护士们忙忙碌碌,军医上尉在外面提心吊胆,总算没过多久,里面安静了下来。上校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田医生摘下口罩帽子离开抢救室,打开portal宣布:“银河历256年镜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

她这是要做死亡宣告?军医上尉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白兔是阴祗日来的吧?现在还是雷祗日,连地祗日都没到。”田医生关上portal,“下次想谋杀团长,能不能麻烦你们悠着点?比如等他来满一个星期以后。”

也就是说没事了?军医上尉几乎瘫倒在地:“团座的肝功能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田医生打开portal,调出上校的血生化检查报告:“那边出门左转。”

“那边是实验室?”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需要去实验室拿纸质化验报告?军医上尉忍不住纳闷。

“不,那里挂着苏老太太的照片,我建议你去磕个头。”

意思是幸亏苏琅嬛的人类基因改造计划着重强化了人类的肝肾功能,上校吃了毒蘑菇,都没出现肝脏损伤?军医上尉彻底放下心来:“苏老太太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对着她的遗照磕头,可是在侮辱她的信仰。”

“所以我是让你去给她面前的象尊磕头。”田医生白了军医上尉一眼,“对了,你一个月收入多少?”

“没你多。”军医上尉没好气道。帝国军人收入极高,军医的收入还比同样军衔的普通军人高一些,但是绝不至于让军医上尉也像田医生一样,开得起川西RR赤备、住得起水州市中心摩天楼最高层的豪华套房——虽然理论上而言,凭水州总院级别的医院主治医师的工资,应该也过不起如此奢侈的生活。

“四万四千五百帝国元。”军医上士毫无心机地把军医上尉的工资和盘托出。

“待遇不错啊。”田医生冷笑,“下次遇到医学院毕不了业的,我会记得推荐他们改行去做军医,赚得还比在公立医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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